《割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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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锦记- 第3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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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倾海!”

    霍海池面目狰狞,每一条皱纹、每一根胡须都被海水浸润填满。

    “这种水平,果然还是困不住你吗?”他脑子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便听到海水的中心处响起了冻结的声音。此时洞神阁下,堪比一处池塘的水完全违反常识的存在着,末端只有两丈方圆的水柱连着地面,然而却承托着十倍以上的水球,边缘处则浪翻浪卷,暗藏杀机。可半透明的海水中,一团纯白sè的冰坨显然得很,且有数十道冰棱从冰坨中生长出来,转眼刺穿水球,白sè则在海水里迅速蔓延,用不多久,就会把水变成冰的领域。

    霍海池的右手凌空一拧,相应的变化即在海水中出现――“鲸吸”,他以此命名此招,当长鲸在海中吸水时,海中的生物仿佛经历天地倒悬的灾难。海水中生出巨大的漩涡,冰棱被瞬间绞碎,冻结的力量根本无法与之抗衡。无论是海水还是冰,都抵不住长鲸一吸。

    白sè的冰坨却旋转着破出水面,霍海池右掌斜拍出去,拦住了冰坨。撞击时毫无声息,因为他掌底也附着一层水膜,冰坨旋转的力度虽强,却也攻不破那一道薄薄的水膜,颇有些咫尺天涯的味道。而他的另一只手则在隔空抓取,洞神阁的第六层上飞出六道巨大的水鞭,狠狠击在冰坨之上!

    如同一枚陀螺,“冰坨”被抽打的在六道水鞭中来回跳跃。然而这仍无法阻挡那“冰坨”慢慢舒展开――“啪”、“啪”,两条巨大的水鞭却猛地被两只修长的手握住!其余四条拍在背脊上,却散成了漫天水花。“冰坨”已完全展开chéng rén形,白灵素从头至尾完全被一层冰甲覆盖,连头发和眼睛都不例外。表面七彩纷呈,藏住内里chun光。只有一寸厚的冰甲附在她无遮的身体上,勾勒出女人玲珑浮凸的身形和一切引人遐思的私密痕迹。她的头顶悬浮着一个一尺高的白sè小人儿,不停地向下洒落冰辉,修复冰甲上的一切损伤。

    骨玉冰身和太yin真形齐出。

    “嘿,三哥也拼出了真火啦!”杜横波恨不得飞上天去观战,却忽的“咦”了一声,见得太玄阁里跑出来的诸人里大半都飞上半空,其中一人哈哈大笑道:“好热闹!好热闹!莫不是冷夜清寂,诸位高贤以对博相戏,为主人的大喜事添彩?既如此,又岂能少得了我们几个兄弟?”

    杜横波狠狠吐出几个字:“龙尾宫!”

    另一边正一阁顶不知何处也立了三人,遥相呼应:“原来是风伯四星官!既如此,小弟也不愿诸位专美于前,不知哪一个愿与我比划两招?”那人手上随意一甩,无声无息中,正一阁的一角房檐被削切下来。

    正一阁正是杜横波主掌,他大叫道:“穆王天都的,老子来陪你玩!”龙尾宫的那人却叹了一声:“哎,姬大少,你总喜欢抢别人的么?”

    “风伯一,你也不用与他争,我们兄弟有七个,自然有你的对手的。”三洞四辅的老大胡然终于站起身来,目光扫视整片山城:“还有哪位朋友想来助兴的,便一并亮亮身段!”

    洞真阁那一边,闪过一抹招牌式的刀光。兀山都拍着老大的肩膀,说道:“他是我的。”
………………………………

三、情殇

    ()  “越裳,你出来见我!”

    局势不知道怎么就乱成一团了,而作为主人的伯阳先生却仿佛事不关己,悠闲地坐在扣天阁四层上一个突出的斗角上,俨然成了一个看客。他看的不是玉京中热闹非常的“对博相戏”,而是楼底仰着头呼喊的少年。

    可惜楼上没有回应,伯阳先生倒是不由一叹:“哎!她不想见就不会见的,你还是走。”

    “怎么,伯阳先生终于要亲自来斗一斗了吗?如果这是一种考验,我奉陪到底!”本来子杞陷在纪华庭的蛇阵中,燕玉簟一头扎了进来,对他喝道:“这儿有我顶着,你走!去把她揪出来!哼,要是揪不出来,我就给你两耳光!”

    子杞问道:“那要是揪出来了呢?”

    “那我就给她两耳光!”燕玉簟恶狠狠地像个小魔女,吓得子杞灰溜溜的跑了。当然,因为有岚徽给她压阵,他才能放心跑出来。

    伯阳先生却摇了摇头,对月吟哦道:“自古多情空余恨,少年偏作寄情郎!哎,斯为苦?斯为乐哉?”他指了指身后,又道:“这是她的意愿,我岂会干涉?虽然扣天阁内的每一道禁制每一个机关都是我亲手布置,可你看看我可曾发动分毫,挡你去路?哎――其实上去又如何,相见争如不见,争奈自伤怀抱呢?”

    “你少发酸!越裳,虽离别ri多,可我不明白,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你不愿理我不要紧,但终生大事岂是儿戏,这个老头子无论如何也不是你的良配啊!”

    伯阳先生一脸苦笑:“我好像是刚刚给你的朋友治了病?转脸就不认人,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丝毫不懂得礼数啊!”

    “怎么,你后悔治病了?”

    “笑话!我老人家做事向来不问对错,随心而为,一生都不知道什么叫后悔!”

    “那敢情好,你这么说我可就敢闯一闯了。”子杞双手在胸前一拢,掌心处有淡淡的青气汇聚,他以两根食指蘸着青气,便在虚空中画了起来。他开始画出的纹路都复杂异常,在空中留下了繁密的气机纹路,后来则越来越简单,只是反复在几个地方点画。最后所有的的符纹都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统摄,化为四枚篆字,分别飞入他两眼中。

    然后他又抽出白果剑,珍而重之的在剑身上又写又画,怀中甚至响起一阵“云玉铛”的嗡鸣。子杞借着那节奏,指尖用力点在剑锋上,喝道“封!”剑身上那片污迹如同活物一般,剧烈的扭动了一下,便被青气捆成一团,散于无形。

    伯阳先生哑然失笑:“不过是进楼里,也才七层而已,怎么跟进龙潭虎穴似的?”

    “小心点总没什么坏处。”子杞冲他一笑,又道:“豹兄,请现身助我!”背上豹王剑忽的化成一道流光,落在地上,化成身长十尺的巨大青豹,昂首轻嘶,意似回应。

    伯阳先生眼前一亮,忍不住赞道:“好俊的豹子!”豹王又比先时不同,脸上分明多了三分神采,已然有灵智渐开之象。而毛皮华灿鲜亮,灵气更见凝实,丝毫没有虚幻之体的感觉。

    “少陪,我便不请自入了。”一人一豹缓缓向大门走去,只看背影,很有些风萧萧兮的意味。

    “咦?”

    刚要跨过门槛,子杞忽的停步,豹王也jing觉地停了下来。伯阳先生也挑了挑眉,忽然出现在一层的檐角上,倒挂身子往里张望,完全没有顾忌形象的意思。

    子杞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道淡白sè的身影,清雅幽然,宛如初见。

    “子杞,好久不见了。”

    弥越裳的脸上甚至还带着温婉的笑容,子杞一时不知身在何处,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因为只有每每梦回时,他才能重见这样的笑容。可是,可是――

    像是泛舟西湖时,她指着水面下的游鱼,掩着嘴淡淡的笑;像是在岩石上悠悠醒来,她揉着眼角,迷蒙慵懒的笑容;像是临崖书写时,她轻轻的回首,矜持又值得玩味的笑着。可是那风情,那风情……

    却绝不是这样如面具般,戴在脸上的寒暄!

    他一时忘了该说什么,所有想好的词语都被这一笑堵了回去,只是无意识的应道:“是啊,好久不见。”

    弥越裳走下台阶,身着淡白sè的长裙,肩披大箭袖素花纱罩,头上是少女及笄后常见的发式,只用一支木簪轻挽了一团发髻。全身上下,只有腰间别着的一朵粉红sè茉莉,算得上鲜艳的颜sè。两人相隔不过数尺,子杞却有种咫尺天涯的感觉。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世事就是这么奇怪,有些事情明明是不必亲眼见到的好。可老天爷实在喜欢捉弄人,总要把不愿见的放在人眼前,非要让他看个清楚明白。”

    子杞涩声道:“你是说,我本不应该看到?”

    弥越裳轻轻的叹息:“或许这样更好,让你对我从此死心。虽然难过,可会有忘却的一天的。”子杞只是摇头。

    “还记得我在龙虎山时,用的一件法器吗?”弥越裳向后退了一步,把自己的脸藏在了yin影里。

    “你是说六面神印?”

    弥越裳点头:“那是灵宝观的镇殿之宝,父亲当初准许我在出嫁前使用。那宝物上应天时,有卦卜预知之能,我浸yinri久,有时也能偶然看到未来的一鳞半爪。子杞,天下将乱,我辈无人能独善其身,唯有凭一己之力,在这世事中抢出一条活路。我生在仙家宰府里,使命自娘胎里便带在身上,我不唯要抢出自己的活路,还要抢出许多人的活路。你是男儿,胸中当装的下这天地苍冥,自当比我看得更远。何况,在我看到的碎片里,你始终站在乱象的中心,更不当纠缠于儿女之事。那时候,你会觉得从前你我的感情不过是镜花水月。”

    “镜花水月――哈哈哈哈,原来你也承认我们的感情!我不懂,我就是不懂!天下再乱又如何?难道天塌下来,就不能有天理人伦?难道生灵涂炭时,生灵就不能再繁衍生息了吗?你……你纵是不能嫁给我,可你又为什么嫁与一个陌生之人?”

    “我不是曾对你说过吗?对于黑暗,我有着莫名的畏惧和厌恶。”

    子杞哀伤的道:“可是我还以为,我能让你不必怕黑。”

    弥越裳摇摇头:“有些事情,只有自己才能战胜。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只是让你更加死心而已。我嫁给他当然不是为了什么情爱,只是因为那是我最快突破的途径。我服下的是‘千颜丹’,他服下的是‘百幻丹’,yin阳和合,双修合籍才能彻底激发出丹力,达到当年魏伯阳祖师练出此丹的真正效果。”

    “合籍双修――只是因为这个?以你的天资,只要肯下苦功,是有什么不能成功的?难道你就为了早这么几年,宁肯、宁肯拿自己的身子去换?”

    “几年?是啊,以我的天资,或许真的只是几年……可是我已没有时间。”她的脸在黑暗里看不真切,只是语调始终没有变化过:“人能做出什么事情来,不到最终的时候,是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我原来是这样的人吗?在答应他之前我也这样问过我自己,呵!然后这就是我的答案。”

    子杞颤颤巍巍,几乎是硬着头皮的问道:“不能――回心转意了吗?”

    “我只是跟你说清楚我的决定。”

    他踉跄着向后退,豹王感觉到从主人身上传来的强烈的波动,不知所措的四下张望,向着黑暗中的每个角落呲牙嘶叫。后脚跟撞到高高的门槛上,他几乎栽倒,用手死死地抓住门框,支撑着无力的身体:“好,好,好!我实在是想不到,你原来是――这样的女人!”

    弥越裳平静地说道:“我说的一切都是借口――可能唯一的原因,就是我是个坏女人。”

    大殿里再次陷入沉寂,只有子杞沉重的呼吸声和豹王喉间滚动的咆哮在回荡。弥越裳像是一个投shè在那里得影子,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两人无言的相对站着,仿佛想用殿内的黑暗和时间,把彼此曾经的羁绊化开,从此撇的清楚。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外间绚烂的光影映亮了整片天空,尖锐而急促的巨响不时响彻云霄。时而有威力剧烈的余波冲上天空,搅起一团风暴;或是冲入城中,撕裂无数有形无形的禁制,迸溅出一道道耀眼的火花。伯阳先生倒吊在房檐上,直等的双腿都酸掉了,里面还是再没传出什么动静。

    正等到心焦不已时,哪想到里面忽的传来弥越裳的喝叱:“伯阳!我辈修行之人还讲什么人间俗礼,等什么良辰吉ri?也不必等到三ri之后了,便在今时今ri,把礼走完!”

    “咚”的一声,伯阳宗的宗主、天下有数的大高手从屋檐上掉了下来,摔了个灰头土脸。他望着大门内的人影,张着嘴巴,状似痴呆:“啊,啊?……好,好!”
………………………………

四、宝鼎升夜宴

    ()  “都给我停手!老子要结婚了!”

    伯阳先生登高一呼,被无数道禁制放大,仿佛神人从天庭中呼喝,整座玉京被震颤嗡嗡不休。然而众人打的火热,似乎无人把他的话放在眼里。

    此时城中以七座高阁为中心,被明显的分割成了七块区域,“三洞四辅”中人完全调动起各自掌控的高阁的辅助威能,将自己的得意神通推演到了极致。这七人本身虽不一定是绝顶人物,借助辅助的禁制,却也能压制住各宗门的顶级人物,甚至是独对数人亦不落下风。

    本来七个兄弟里只有五人出手,老大胡然却被青红岭的寒颜点了名,这“少年”名义上虽然是一介仆人,身上的神通却是青红岭向来不传于仆人的“五蕴寂灭法”,竟也将胡然逼得动用了洞真阁的禁制。老六毕英原本想找冒襄再打过一架,却是底气不足,终是把萧独捡了出来,扬言要给二哥找回场子。

    声势最大的莫过于老三霍海池和老二兀山都,前者那“以海为池”将洞神阁笼罩的五十丈内尽数化成泽国,漫天水流激扬,蔚为人间奇景;后者则是将“无漏天疆”的法门用到的极处,以洞玄阁为核心,一**的血异红芒辐shè而出,直如血浆地狱,那红芒吞噬血肉jing气,好不厉害。

    其余如纪华庭的群蛇阵、毕英的“压魂雾流万兽谱”也各具气势,霸占一隅。总之场中异彩纷呈,各种奇功绝学层出不穷,内中修者有些原本只是凑凑热闹、起哄的心思居多,可打到后来,也都打出了火气。要知道此刻有资格出手的,哪一个不是一方巨擘?平时哪个不是左拥右戴,展露神通时自有人在身后山呼“高明”、“真开了眼啦”之类阿谀之词?而今与众多强者同台斗技,可没人愿意被人看轻,嘲笑自己是见面不如闻名。

    “都不将我放在眼里了吗?”

    伯阳一时间大怒,单手擎天,大喝道:“升鼎!”

    扣天阁之上应声震动,最高层上缓缓裂开一片露台,无数环绕的青气绕着阁顶旋转起来,而中心之处,一尊几乎有一丈之高的巨大铜鼎慢慢浮起。青气涌入鼎口,再从鼎身五个方位的开孔中喷吐出来,变化成了绚烂的无sè流光。

    此鼎一出,整个山城的气机全部被牵引而来,分化五行之属,统摄与巨鼎之中。其余七座附庸的阁楼气焰顿时一窒,无论是三洞四辅,还是其余宾客,无不感到天空中被一层恐怖的气息笼罩,似乎有一股沛然威压悬于头顶,仿佛一座大山,随时能压将下来。

    如果说之前的玉京是一个做工jing致、由无数部件拼接而成的整体,那升鼎之后,就变成了以巨石累叠、以铁水熔铸、以铆钉夯实的铁板一块!

    众人难得默契一回,齐齐住手。五方真英鼎一出,伯阳先生可谓出尽了风头,忍不住叉着腰哈哈大笑,意气风发,睥睨脚下的一众豪杰。

    门边的子杞像是个完全被忽略了的人,他悄悄地挺起背脊,冲着前方的yin影轻轻的拱手,道:“弥姑娘,祝你――早ri得偿所愿。”

    yin影中仿佛起了一丝抖动,然而喊出了立即成亲的弥越裳却再没有出声。子杞最后向她望去,看到了如泼墨大写意勾勒出的模糊人影,她不再像是秋菊,甚或已不能用任何一种花卉来形容她。很奇怪的,仿佛她的气质得到了某种升华,她仿佛已陷入沉思,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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