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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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锦记- 第3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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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问道:“咦,老三你见过?”

    大汉眉飞sè舞,道:“那当然,我是第一个回山的,那女娃儿第一天进山时,我就在老头子身边呢!嘿,那可真是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也难怪咱家老头儿一眼就动了chun心,当时就要抓人家的白净白净的手腕子去!”

    又有人笑骂道:“什么女娃儿,过不了三天,你得管人家叫主母咧。”这个弯眉薄嘴,天生一副笑面,年纪看起来也是众人最年轻的一个,却是老七杜横波。

    一向不苟言笑的老二兀山都也忍不住笑起来,道:“老爷子,只让老三一个人见了实在太不公平。你也得找个时间,让兄弟们满足下好奇心?”

    伯阳先生只得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又岂能厚此薄彼。”他忽的晃一晃脑袋,举起已被旁人斟满的酒杯,喝道:“说什么儿女情长!且举杯来!想十年之期,今朝重聚,岂不当浮一大白?别的都是假的,只有咱们这些老兄弟万古长青的情谊是真的!”

    “好!”

    众人轰然应诺,无不举杯痛饮,且又连连添杯,一时间,席上觥筹交错,一群老男人喝出了好一番豪情!老六毕英酒量素浅,连干了三大杯烈酒,已有七分的醉态。他坐在长桌左边的尽头,此时一手撑着桌面,一手颤巍巍摇着折扇,然而扇了又扇,脸上却越来越热,只听他叹道:“当年咱们修行上都遇上瓶颈,不愿在山中固步自封,这才定下十年之期,要到山下去寻求机缘。如今想来其实是任xing得紧,只留了老爷子一人在山上,空坐十年,何等寂寥?如今能找的一女子相伴,诸位兄长和老七嘴上虽调笑,其实心中哪个不是欣慰不已?”

    伯阳先生也喝得头昏眼花,闻言只是连连摇头,说不出话来。毕英上首坐着的那位拍了拍掌:“老六说在咱们心坎里来了!”他环顾众人,又笑道:“哈哈——不过看来兄弟们都找到了自己的机缘,无一不突破了自家的瓶颈,这十年辛苦,倒也不枉!”这个身量虽不高,却一脸英武之气,顾盼自豪,极有气势,却是老四谢龙巍。

    这时右边又有一人道:“老爷子,我却有一事不明,请您指教。咱们修行之人虽不禁婚娶,且能找到一位知心知意的道侣也是难得。然而老爷子却为何要大张旗鼓,把咱们伯阳宗的山门都暴露于外,引来了这许多外人?嘿,如今福利这群人,有哪个是真心来道贺的,只怕尽数是些心怀叵测的狼子野心之辈!”这人年轻时必是个美男人,如今虽已两鬓斑白,却仍颇为俊秀,正是老五纪华庭。

    伯阳先生醉眼一挑,道:“双喜临门,岂能没有点助兴的节目?这城里实在是冷清的太久了,正好借这机会填一填人气。外面那些人早就想进来,如今就遂了他们的愿又如何?在这城中,难道还怕他们撒野不成?”

    “咦,是谁这么不开眼,敢这般明目张胆的干龌龊勾当?”霍海池蓦地立起身来,整个高台也不由颤了一颤。众人将神思向他看的方向上抛去,立时便知晓了端倪,原来那边却是有人在研究漂浮在建筑之间的条形符箓气纹,甚至将那符纹灵气收入了一件法器之中。要知道这条形符箓可不只是装饰的作用,其间所孕符形都是构成这座山城的巨大符禁自然而然的育化,将之以无痕手法刻印在灵气上,也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辅助防御的效果。这人暗中也就罢了,且还明目张胆的用法器收取大片符形灵气,可就有些蹬鼻子上脸了。

    老三第一个发现,却不是他灵觉冠绝当场,而是那个方向上正是他主持的“洞神阁”所笼罩范围。伯阳先生自然是早已洞悉,只不过懒得搭理罢了。

    “哼!真是饶人酒兴,诸位兄弟稍歇,且看我手段!”霍海池伸出一条腿,在地上勾起一个酒坛,“啪”的拍开泥封,仰起头来,咕嘟咕嘟竟然一气喝干。那一坛酒少说也有十斤,他喝尽之后却面不改sè,“咚”的一声跳下高台去。

    伯阳懒懒卧在椅中,随口道:“稍加惩戒便是,莫害了人家xing命。”老七杜横波扬声叫道:“你可留着点力,别打的兴起,现了真形!”他身旁的胡然狠狠拍上他的肩膀,笑道:“聒噪什么,留神着点,好好看看他那‘以海为池’的神通。”

    霍海池大步如飞,不管是高楼平地尽都一步迈过,眨眼间便站在洞神阁的顶上。却见不远处正有一人手中托着一条雪白sè的长条事物,正源源不断的吸纳周围的符箓灵气,因吸得太多,那长条事物表面也多出了一道道隐约的符纹。霍海池火气猛往上窜,那人却正是曾大打过一架的飞雪秘境中人,手中所持岂不正是‘雪蛇冰魄’?

    “他妈的给脸不要脸!”

    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霍海池怒吼一声,如一块万斤巨石往下狠狠砸去,给他带起的风压则在四周引起层层漪涟,竟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漩涡!而在漩涡中,他的手无声按下,没有引起一丝波澜。可地面上那人却觉身子一沉,仿佛已坠入深海!

    雪蛇冰魄猛然绷得笔直,如同一只三丈长的巨型长枪,他沉喝一声,便挺枪向霍海池刺去。他周身漩涡立时被寒气搅散,却不退避,一掌狠狠拍在枪头上。哪想得那“长枪”浑不受力,枪身上起了一阵抖动便化去如山力道。枪尖却忽的化作一只蛇头,倏然咬在他手臂之上。

    霍海池“哇呀”一声怒吼,手掌握拳,一波海cháo似的气劲涌出,将长枪的大半个身子都震得粉碎。他只觉被咬的右臂一整个麻木僵硬,像是肩膀上吊着一团冰坨,想也不想,便搓掌成刀,狠狠把整条右臂齐根斩下!

    地面那人双掌一拢,一根白练又重新出现在手中。雪蛇冰魄不愧是飞雪秘境的镇山之宝,被震散大半也不见有丝毫破损,即是生灵又是兵器,变化万端,实在让人防不胜防。他抬头看向霍海池,见他被斩掉的手臂眨眼间就重新长回来,不由皱眉:“又是这招?你难道是壁虎吗?壁虎也没这么快?”

    一旁的石头房子里忽的跳出个女人来,冲着那人大喊道:“大哥!我跟这莽汉还没完呢,你别插手,让我来收拾他!”那女子浑身寒气萦绕,身体四周有六面晶莹的六角冰盾漂浮着,而眉间则有一颗晶莹剔透的冰晶灼灼闪耀,显然已全面进入备战状态。

    那人应了一声,缓缓向后退去,手中却依然戒备:“你小心点,这老妖怪的‘煮海鲸吸术’和‘以海为池’都暴烈得紧,千万别硬拼。何况在洞神阁下,他的实力不知要增长多少。不过有我们四个给你掠阵,你只管放手一搏,就当是难得的练手了。”

    远处忽然传来连绵不绝的气劲爆破之声,立时将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霍海池不由抬眼望去,只见两道人影从扣天阁中飞出,势如飞鸿,在空中纠缠不清。扣天阁喷吐出的灵气被不停地打散又重聚,两个人如同人间的jing灵,都拥有着引人遐思的绝美身段和难以想象的灵动身手。霍海池忍不住暗暗抹汗:现在的女人,怎么都变得这么厉害了?

    如同统治暗夜的jing灵,身体上漂浮着十数道黑sè的丝带,像是最华美的夜之礼服,燕玉簟猛然拔高,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而弥越裳则未曾追击,只是原地挺剑,剑锋撕裂开她周围夜的黑暗。那一瞬间,“逐鹿”寒光铮然,天空中仿佛升起了另一道月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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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乱起

    ()  定秦剑因为是林婉的佩剑,已然名震天下,而和它一炉而出的兄弟之剑逐鹿剑却名声不显。这柄剑早年为折铁所有,他也曾用过一段时ri。后来不知何故他弃用如此宝剑,反而换了后来成名的折铁剑。那折铁剑不过是块凡胚打造,除了稍有些锋利外,几乎一无是处。其后他与燕长歌在普陀岛一战,半招胜之,却又将这柄剑转赠于燕长歌,名义上算是天师道寄放在普陀山草庐的。然而燕长歌也未曾染指这柄宝剑,只是与他物随便搁置,使得宝剑蒙尘近二十年。后来被鹿鸣居士当做聘礼要送与天泽宗萧素履,其间普陀山又生变故,一番辗转,此剑终还是落入弥越裳手中。

    弥越裳长剑一竖,便隐约有莫测的剑气排空而出,凛冽之中藏着一团勃勃热力。她引剑不发,虽只一瞬,却仿佛有万人张弓,只待令旗一挥,便叫那离弦之箭铺天盖地!燕玉簟哪容她从容蓄势,娇喝道:“我来破你!”身子忽的一散,竟是彻底融入了夜空之中。

    弥越裳不慌不忙,长剑一引,虚空蹈步,只见她长身婷婷,剑指北斗,宛如一只引颈振翅的仙鹤。却听她叱叫一声,与剑鸣合在一处,高亢嘹亮,犹如鹤鸣。而她长剑所击处,虚空显化,一柄短剑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弥越裳挺剑直进,挥剑直如挥翅,一片片黑sè诡异的从夜空中被削落,如同黑sè的雪片,一片片落下。

    她这一路剑法,正是叫做鹤鸣剑,仍是脱胎于天师道中一部极重要的典籍“太平洞极经”的经法妙旨。太平洞极经据传是祖天师在鹤鸣山时得老君传授,创下剑法的前辈,也就以鹤鸣为名。这剑法展开时也犹如鹤舞,倒是剑如其名。

    “哼,狂妄自大!”

    也不知燕玉簟是在何处说话,弥越裳一路往上升,身边尽是剥落的黑sè飘舞。夜空中忽的起了一阵涟漪,仿佛虚空也因此扭曲了一下――“呼”,黑sè燃烧起来,一瞬间连成一片,像是把那一片天空涂上了浓黑的sè斑!而弥越裳则被无穷无尽的黑sè火焰彻底淹没。

    “越裳!”洞玄阁中飞出一道影子,向着那片战场纵去。不料周围蹭蹭蹭窜出四五个人来,拦住去路,一时间兵兵乓乓,这一片又闪起一片气芒与剑光交织的亮sè。

    高台上,伯阳霍的站起来,将手里酒杯掼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好不要脸的丫头!我给她治病,她却反过来和我作对!”

    杜横波啧啧连声:“好俊的女子,好俊的身手!”他一拍额头,又叫道:“那个彩衣女子,莫不就是新娘子?”

    老五纪华庭双目一竖,俊美的脸上现出杀气,道:“这还了得?新娘子都有人敢来招惹,这若传出去,我们还有脸面吗?”抓起椅后捆成一捆的十几根短枪,蹬着桌子往天上窜去。

    哪曾想,一道半月形的剑光猛然从黑炎中劈出,那剑光呈冷寂的月白sè,却带着灼热之极的温度,尚在百丈之外的纪华庭鬓边竟已被熏得焦黄!那剑光一涨又一缩,逐鹿剑漫卷而过,四周的黑炎被剑光大片大片的吸了进去。“用火焰来对付我,你真是不长眼呢。”残破的零星黑炎如同落雨,将中心处仗剑的弥越裳点染的如同从沙场上踏出的女战神。这一刻,人们愕然地,不再是她的美艳不可方物,而是那股仿佛淬过烈火、浸过寒水后的无匹锋芒。

    有经历过当年华山上五岳封剑之事的,无不觉得似曾相识,似乎这一刻,眼前的女子和那个记忆中锋锐的林婉合二为一。

    三十丈外,燕玉簟像是被黑夜一口吐了出来,十几道黑sè的云烟依旧连在她的身后,另一端则挂在虚空里,仿佛把她吊在空中。她的胸口明显的一起一伏,脸sè更加苍白,只是仍旧倔强的看着仪态从容的对手。

    “今天就稍施惩戒,以后可别再为人强出头了。”弥越裳踏剑而走,再不看她一眼,笔直向扣天阁飞去。

    “越裳!你等等我!”子杞终于摆脱了几个下人的纠缠,向弥越裳追去。那纪华庭本是解围来着,那弥越裳却根本正眼也没瞧他一下,就隔着老远斜飞出去,进了扣天阁的六层。他正觉气恼,见洞玄阁飞来一个小子,还敢追着新娘子乱喊,可不是现成的一个出气筒?顺手抓出一枝猩红短枪,大喝道:“哪来的村小子,敢来这里撒野!”兜头便将枪投了过去。

    子杞哪愿纠缠,眼见着越裳已进了楼里,一侧身便让过投枪。然而脑中jing兆忽现,身后腥风扑来,全凭着气机感应,一剑向后盲扫,感觉是斩中了什么粗韧之物,却未能斩进去。回头看时,原来那猩红投枪化作了一只粗长的红sè蝮蛇,白果剑斩在蛇头上,只留下一条浅白的痕迹。

    子杞指着那蛇大喝道:“住了!”红蛇身子一僵,真的停下来,然后摇头晃脑竟往地面坠去。

    纪华庭大凛,着他一声喝,他竟差点断了和蛇灵的联系!双手向后一抓,又各握住一杆短枪,一青一黄,齐齐向子杞掷去。在半途中便化作两只大蛇,大张着蛇口。

    知道这东西如跗骨之俎,躲不过去,子杞索xing大喝一声,左手又拔出背上豹王剑,以反手双剑斩出。两只剑锋jing准的劈入蛇嘴开合之处,然而竟斩之不入。反是蛇口中分别喷出一道与皮sè相同的烟气,沾上剑身,立时便是一片污sè。

    子杞心中一动,右手手腕一搅,使剑刃摆脱蛇咬,抽了回来。豹王剑却是青芒一闪,“哧”的一声,从蛇吻中劈入,竟一路将黄sè蛇灵斩成两片!纪华庭疼的咝了一声,连忙伸手召回另一条青蛇,先前那红蛇也摇摇晃晃的飞回来,重新化成一杆投枪。他多少年收集,也不过得了十九只上等蛇灵,被这小子一眨眼弄得一死一伤,当真心疼的无以复加。

    白果上污了一大片,子杞能感觉其中的剑灵也在战粟,他运劲逼入剑中,那污迹只不过微不可查的小了一点。他干脆把白果送回鞘中,右手执豹王剑,喝道:“快让开!不然我把你身后那些玩意儿砍得一条不剩!”

    “哈、哈、哈――”纪华庭的笑声让子杞头皮发麻,一点点看着扭曲的神情爬上他俊美的脸庞,然后他听到:“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多经历些事情,总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纪华庭向着不远处的太玄阁一指,整座五层阁楼忽然毫光大亮,从中忽的腾出一条巨大的光影之蛇,一口将子杞吞噬进去!而他一把拉住捆着投枪的绳子,跟着一头扎进了蛇影中。

    “嘿嘿,‘蛇君子’要动真格的了。”杜横波呷了口酒,没有一点担心。

    太玄阁里灰头土脸的跑出来七八个人,指着被光芒占据的太玄阁大骂不止。

    “喂!你在看什么呐?你的对手是我啊?怎么,瞧不起女人啊?”

    霍海池转过头来,那剑势足堪惊艳,后面的局势已经明了了,即使她此刻被黑炎包围,但最后胜的人一定是她。他缓缓转动脖颈,发出一阵咯咯啦啦的声响,“女人……很好,我就陪你玩玩儿,让你知道不是什么事儿都是女人能干的。“他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只跳进陷阱的小鹿,却殊不知,那女子看他也不过像是扔进斗兽场里的一只野兽罢了。

    那女子叫白灵素,她有骄傲的资本,因为当代弟子中修为最高的并不是得传雪蛇冰魄的白斩秋,而是她。飞雪秘境已经有七十年无人将“帝女玄霜录”修到太yin真形的境界了,何况她还这么年轻,只有三十岁,完全有希望在盛年之时全力冲击“饮霜帝魂”的最高境界。

    随着霍海池一翻掌,整片领域的xing质都改变了,这里不再是山城的一部分,而化作了暗流汹涌的海洋!白灵素原本以为只是错觉,六枚急速旋转的冰盾足以抵抗压力,然而当她向前跨出一步时,澎湃的压力骤然变成了真正的海水,万万斤的水流凭空而出,将她彻底淹没。甚至当一滴水花在她脸颊上撞碎时,她还闻到了海水的咸腥味儿!

    “倾海!”

    霍海池面目狰狞,每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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