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卢小闲背着手,在永和楼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走着,他也不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卢公子……”刘祺欲言又止。
“怎么?着急了?”卢小闲瞅着刘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准备的很充分才能正式开业,现在还不是时候!”
“卢公子,已经准备的很充分了!”刘祺明显的有些着急。
“很充分了?”卢小闲似笑非笑瞅着刘祺,“你去把后堂的大厨喊来!”
大厨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卢小闲冲着他笑了笑:“贵姓?”
“我姓陈,叫陈三!”年轻人说话很腼腆。
“你学了几年厨子?”
陈三介绍了自己的经历。
他十二岁那年被送到醉霄楼做学徒,淘米洗菜三年,灶膛烧火三年。十八岁那年,师傅看他聪明伶俐,让他跟着在案板上掌刀。三年过后,陈三正式上灶做厨师掌勺。又过了三年,陈三的烹饪技艺和刀功日臻完美,这才离开醉霄楼自立门户。再后来,陈三到永和楼做了大厨。
听罢,卢小闲哑然失笑,没想到永和楼的大厨和醉霄楼的大厨,竟然是师徒俩。
卢小闲又问:“你师父叫什么名字?厨艺如何?”
“我师父号称洛阳第一厨,名叫赵丰堂,他有了一个名满天下的绰号…‘神厨三绝’。师父带过不少徒弟,大多都在洛阳和长安各大酒楼掌勺,可谓是桃李满天下。”
听得出来,陈三对自己的师父还是很敬重的。
………………………………
第二卷 洛阳行 第一百六十一章 女道士
“神厨三绝?”卢小闲好奇的问,“哪三绝?”
“当然是烹调必须掌握的选料、刀功和火候三绝了!”
卢小闲点点头,突然又问:“你的水平和你师父比起来,谁高谁低?”
陈三愣了愣,缓缓的说:“师父他老人家年纪大了,我是他最出色的徒弟,论起手艺来,我在洛阳城应该没有对手!”
“没有对手?此话当真?”卢小闲又问。
“当然!”陈三骄傲的挺起胸膛,脸上没了之前的腼腆。
卢小闲笑笑,不再说话。
……
邙山,翠云峰,上清宫。
上清宫的青阳道长与老滑头稔熟,青阳道长去栖凤山的时候,老滑头对他照顾的无微不至。如今,老滑头一行暂住在上清宫,就和自己的家一样。
卢小闲找到老滑头,问了冯曼的住处,便要去寻她。老滑头有些不放心卢小闲,让谢云轩给他带路。
上清宫的确大的很,若没有谢云轩,卢小闲还真找不到冯曼的住处。
谢云轩带着卢小闲来到一个屋子跟前,他正要敲门,却见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白衣胜雪、姿态翩然的女子,出现在卢小闲和谢云轩面前,看装扮应该是一个女道士。
谢云轩显然认识女道士,客气的拱手施礼:“灵珠子道友,云轩有礼了!”
灵珠子,真是人如其名。
卢小闲忍不住心中赞叹一声:果然是个有灵气的女子。
女人不一定要漂亮;但必须要有灵气。眼波才动被人猜,生动有趣的女人,是一道永远亮丽的风景线。毫无疑问,灵珠子就是一个有灵气的女人,如诗如画让人百读不厌。
灵珠子瞅了一眼卢小闲:“你是来找无尘子的吧?”
无尘子?
卢小闲愕然。
“无尘子就是冯小姐的道号!”谢云轩在一旁向卢小闲解释。
卢小闲忍不住撇撇嘴:靠,冯曼出家做道士也就罢了,还要起个什么无尘子的鸟道号!
“跟你有关系吗?”卢小闲很不客气。
听了卢小闲的话,谢云轩不由皱起眉头。不管怎么说人家是这里的主人,也太没礼貌了吧。
对卢小闲的无礼,灵珠子并不生气,她淡淡道:“有些东西你越想抓牢,就越容易丢,如同手中的沙,抓的越紧越容易流失!”
卢小闲眉头一挑,没有说话。
灵珠子接着又说:“她原本是无根的浮萍,你想让她有个根基。如今她有了根基,你却不让她扎牢。假如有一天,她真的随波逐流,你又做何感想?”
一语点醒梦中人。
卢小闲眉头突然舒展开来,微微一笑:“是她让你来告诉我这些的?”
“这有关系吗?”灵珠子反问。
“当然有关系了!”卢小闲脸上的笑意有些促狭,“曼儿不会和给我说这些,肯定是你自己心中所想,我们可是初次相见,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灵珠子一脸正色:“甘露不润无根草,大道不渡无缘人,若不是因为有缘,我自然不会说这些了!”
卢小闲突然发现,灵珠子不仅是个有灵气的女人,还是个大气的女人。
大气的女人会让生命如一首歌,或和风细雨清幽雅致,或气势磅礴引人注目。大气的女人心有灵犀,喜欢“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般的洒脱与超然……
卢小闲脸上的笑意更浓,他用低沉的声音吟道:“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的手里,不舍不弃。来我怀里,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默然,相爱。寂静,喜欢。”
吟完,卢小闲也不说话,转身就走。
这是后世仓央嘉措著名的情诗《见与不见》,诗中没有一句华丽的词藻,只有质朴无华的情感,只有任世事怎样变换情始终不变就在那里的那份爱,如天上的恒星,哪怕历尽沧桑都亘古不变。
卢小闲心中暗笑:跟我玩深沉,你还差的远呢!
只要是女人,肯定会被这首诗感动的一塌糊涂,哪怕你是道士也不例外。
果然,灵珠子傻傻望着卢小闲远去的背影,一言不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师姐!”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灵珠子转过身来,一身道士装的冯曼正用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
灵珠子叹了口气:“他的确不凡,难怪你对他念念不忘!”
……
上清宫大厨房的后堂,卢小闲正和一个中年道人聊的起劲。
上次他在“高灶”吃斋饭,就觉得斋饭味道不错,这里的大厨肯定是个烹调高手。今日既然来了,当然得见上一面。
大厨道号叫玄虚,卢小闲来自后世,厨艺虽然不怎么样,便见识却一点也不差,至少唬唬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果然,三言两语之下,他便得到了玄虚的认可,玄虚认为他也是有极高造诣之人。
“卢公子所说的选材、刀功与火候一点都没错,味味有根,本无调理,味要入而不能调,能入才是真,调就是假了。选材、刀功与火候,在烹煮时自是有其天地玄黄,发为文字也饱藏余韵,这其中,刀功实是一门易学难精、永无止境的庖膳功课。”
牛,这才是真正的牛人,单是玄虚的这番话,就让卢小闲自叹不如。即将开业的“秋风破”正需要这样的人,卢小闲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为了保险起见,卢小闲觉得有必要亲自验证一下玄虚的水平。
卢小闲露出一副遇到知音的表情,点点头:“玄虚道长,这样吧,你随便做道菜,咱们切磋切磋如何?”
“没问题!”玄虚扭头四下看看,从筐里捡了棵白菜出来,“这么滴!我给你炒个白菜吧!”
玄虚手中的白菜也不知放了多久,都有些蔫巴了。卢小闲皱了皱眉头,不知玄虚能把白菜炒出啥花样来?
玄虚掰下几片白菜帮子,放进水里洗干净!拿着菜刀刷刷刷几下切成片,果然,刀工炉火纯青。
卢小闲心里赞叹,还真有两下子!
………………………………
第二卷 洛阳行 第一百六十二章 刀功
烧热锅,放好油,玄虚拿着勺子,白菜片在锅里翻滚!
他不停地控制着火焰的大小,表情十分认真。
不一会儿,满屋子都是香气,很快白菜炒好了放进盘里端到了桌上!
卢小闲操起筷子,尝了一口,忍不住赞叹:“果然不错,玄虚道长,说说你的心得吧!”
玄虚咧嘴笑了:“哪有什么心得,说穿了就是控制好火候和出锅时间,用料要刚好,不多不少!每一道菜我都做过一万次以上,所以知道怎样把握好这个度。”
说到这里,玄虚郑重其事的说:“其实做菜呢,最关键的还是要用心!在你的心中这是一道菜,在我心中这就是一件艺术品!”
把平常的事做的不平常,这便是圣人,卢小闲顿时对玄虚肃然起敬。
……
“小闲!这样恐怕不好吧?”缺德鬼可怜兮兮的瞅着卢小闲,“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还要挖人家的墙角,这让我如何向青阳道长开口?”
卢小闲满不在乎的说:“这有什么关系,只是借玄虚道长用几天,他又不是不回来了,至于这么紧张吗?”
“不行!”缺德鬼摇着脑袋说,“我做不出这样的事!”
听了缺德鬼的话,卢小闲差点没笑出声来:装什么好人,还做不出这样的事来,比这缺德百倍的事你也做的出来,不然怎么会叫你缺德鬼呢?
卢小闲并没有笑出声来,只是静静瞅着缺德鬼,好半天才说:“师父,您老人家可是答应过我的,要听我的安排。现在是您老人家食言在先,那我和谢师兄比试的事情就……”
“好了,好了!你不用说了!”缺德鬼摆摆手,哭丧着脸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去试试吧!”
“师父,不是试试,可一定要办成!”卢小闲又叮咛了一句。
听了卢小闲的话,缺德鬼的脸更苦了。
……
永和楼的后堂里,刘祺搓着手对陈三说:“陈师父呀!东家再三交待,一定要把最好的手艺拿出来,他招待的可是贵客!”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酒楼里里外外已经准备妥当,只等着重新开业了,可卢小闲却一直说时机还不到。
就在刘祺死心的时候,卢小闲却松了口,他告诉刘祺今日要请一名贵客,如果贵客满意了,他就同意开张。
听了这样的好消息,刘祺当然要慎重对待了。
陈三皱着眉头说:“掌柜的,您已经说过好多遍了,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东家满意的!”
不管是东家还是掌柜,从他们嘴里说出这样的话陈三都不爱听。
什么意思?
分明就是不信任嘛!
永和楼还没正式开业,此刻,整个酒楼只有卢小闲这一桌客人。
卢小闲和玄虚品尝着陈三专门为他们准备的一桌菜肴,色香味俱佳,卢小闲觉得非常不错,但却一句话也没说。
刘祺站在一旁,瞪大了眼睛看着慢慢品味的玄虚,生怕他有一丝一毫的不满意。
才吃了几箸,玄虚便摇摇头放下了筷子。
“玄虚道长,怎么样?”卢小闲笑着问。
“做得如猪菜狗食,难以入口。”玄虚说话一点都不客气。
听了玄虚的话,刘祺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管怎么说,陈三也是洛阳城数一数二的大厨,怎么到这个老道嘴里,却被说的如此一文不值。
卢小闲故意沉下脸来,看着刘祺:“这是怎么回事?去把陈三给我喊来!”
刘祺哪知道是怎么回事,惶恐的点点头,赶忙转身而去。
听了刘祺的诉说,陈三不乐意了。
什么?
如猪菜狗食?
他哪里肯服?
解下围裙,陈三便气呼呼来到了卢小闲和玄虚的桌前。
他不顾规矩礼仪,直接质问玄虚:“这位道长,你也太挑剔了。我的手艺,至少洛阳城还没有敢说不行,你怎么能说出如此难听的话呢?”
谁料玄虚根本不买他的账,冷笑道:“羽毛未丰,便口出狂言。你才掌了几天勺!”
玄虚是卢小闲的客人,刘祺怕陈三顶撞再说出不敬之言,赶忙赔笑打圆场:“道长息怒,小厨不恭,务请看在我面上多多海涵。不过,这陈大厨掌勺倒有了些年份,刀功也算了得的……”
“刀功?”玄虚微微一笑,“如何了得?我倒想见识见识,倘若刀功果真了得。那必是做菜一时轻心。如此,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刘祺一听,心中顿时释然,忙向一边陈三使个眼色:“既然如此,我就让陈大厨给道长献艺赔罪。”
听了玄虚的话,陈三心中这个气呀,他从鼻孔里冷冷一笑,也不回话,转身便向厨房而去。
玄虚也不计较,起身和刘祺一起跟着而去。
马上有热闹看了,卢小闲脸上都快乐开了花。
后堂的砧墩板前,陈三操起一把锋利的菜刀,傲慢地斜眼看着玄虚。
厨师的刀功虽然被视为雕虫小技,但自古也有其承传。
基本上,以用刀的顺序来说,厨刀有阳刀与阴刀之分,阳刀宰杀活的禽畜,而阴刀则分割已宰杀完毕的食材。
除此之外,又有生刀与熟刀之别,生刀切上砧而未煮之物,熟刀则分剖已熟之菜。
生熟刀中若再细分,其用途又批刀和斩刀,批刀主要料理无骨肉与蔬果,斩刀专门对付带骨或特硬之物。
一柄好刀,包括材质与设计。刀柄与刀身的比例因人而异,重量亦因用途与臂力不同而不同,但要能与手掌曲线契合,稍重为佳。
刀会认生,故在厨中绝无借刀之事,轻则大小方圆不匀,花丁不碎,重则断指伤人。
一柄良刀未必能造就一位良厨,但一位良厨则定有一柄宝刀。
此刻,陈三手中便是一柄良刀。
常人切割,能够整齐利落就算及格,但作为厨师,什么材料用什么样的刀功,却要花些时间琢磨。三五年虽然也可出师,但真正要得到其中精髓,非用一生来追寻,其中还要有名师指点,方可完全。
“道长,献丑了!”陈三的话虽然说的客气,但语气中却分明是示威。
………………………………
第二卷 洛阳行 第一百六十三章 献艺
说罢,陈三也不客气,捋过一条去了鳞的鲤鱼,刀光闪过,一片片轻薄如纸的鱼片整齐的排在盘子里。不一会,陈三手中便只剩下了白森森的鱼骨架。
接着,陈三脱下身上一件九成新的绸布短袖汗衫,铺展在砧墩板上,然后往上丢一块精肉,斜执刀把,游龙戏水般地在精肉上拖曳起来。
只一刻,那块精肉便成了一堆细如粉丝的肉丝。
陈三拂去肉,双手抖开绸衫,那绸衫完好如初,竟连刀痕也未留下一道。
这一绝,就连卢小闲也看得瞠目结舌。
刘祺一脸带笑转向玄虚,问道:“道长,如何?”
岂料,玄虚“嘿嘿”一声干笑,轻蔑道:“不到家,不到家。这般刀功,难怪做不成好菜了。嫩,太嫩呀!”
这下,彻底把陈三激怒了,将刀往砧板上一放,反唇相讥道:“那道长你倒来试试?”
“这有何难?”玄虚非但没被陈三难住,反而捋起袖管,裸出枯树枝般双臂,上前握住菜刀,另一只手拖过一条鲤鱼,说声“献丑了”,便将刀刃在鱼肉上来回刮动翻卷起来。
不见有鱼片下来,只见鱼在一点点缩小下去,成为了拇指大丁点。
陈三见砧板上并没有鱼片,正觉得奇怪,却听玄虚笑道:“别找了,都在这里呢!”
说罢,玄虚把刀在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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