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了尸,十分渗人。
敲了敲门,里面的人回了一声“进”,苏钰和唐折才端着那没了花朵是蒲血草,进了屋子。
虽是白日,屋里的光线被外面高大的树木隐住,稍稍暗了些,不过那桌上的一角,倒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灯后坐着个中年的男人,手里捧着一本书,身形胖瘦适中,三十多岁的模样,稍稍蓄了些胡子,五官不算出彩,也称的上儒雅秀气,虽神态静然,周身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想来,这人就是之前那天玄派弟子提起过的,需要蒲血草的苍术。
苏钰同唐折进去,将那蒲血草的根茎端出来,老老实实放在了苍术身前的桌子上。
之所以用一个“端”字,这本是出自唐折的主意,唐折想着,那天玄派的高人用这蒲血草,也不一定是要今时今日,与其用死的不如用活的,所以方才在那木屋旁的路上,顺手拔了一个瓦罐的枯草,将这蒲血草种了进去,端到高人面前。
也果真,这面前的蒲血草确实没有死透。
看着面前瓦罐里的药草,苍术再抬头看看屋里站着的,四只雪亮雪亮的眼睛,笑过一声,故意刁难道:“今日收徒,至多两人,外头已经站了一个,折了那花朵来,这根茎只算是一人采的,所以你们两个之中,只收一个。”
唐折一听,忙解释道:“大侠,这是我们两个一起采的。”
苍术不语,看看着急辩解的唐折,又看向沉默不语的苏钰,不多废话,只等一个答案。
苏钰笑笑,“这根茎,确实是我们一起采的,不过是他采的茎,我采的根,大侠若只收一个,我就将我采的根带走就是。”
苍术看着苏钰,料到会有这般,不屑道:“这蒲血草整株入药,想必你也知道,若少了一样,就算不得完成考验,不光你们,外头那个,也进不了天玄派的门。”
唐折一听,又疑问道:“大侠,若只选两个,为何折下的花朵就算了一个,而另一个,要从我们姐弟中间抽呢?”
苏钰在一旁,假装恍然大悟道:“大侠定是按这蒲血草斩了几段来分的。”说罢,抬手抽出背后长剑,伴着一声嘶鸣,利落的将那瓦罐中的根茎断开两截,而后拍拍手,道:“这下,根茎花一分为三,从中选取两个人,我们的机会,是不是就更大了些。”
苍术放下手中的书卷,目光不曾看向桌面断开的药草,只盯着苏钰收回背后的,那包裹着的长剑,看了片刻,出声道:“凤鸣?”
“不!绝对不是!”
苏钰话都不曾过一下脑子,赶紧否认,因为这从那小霸王手中顺来的东西,毕竟来路不正,没有什么好显摆的,而且,这会对她以后身为大侠的名望,有些影响。
苍术低头笑笑,不曾再追问下去,只收起了桌子上的蒲血草,转身放回身后摆着几层小筛子的架子上,随意道:“你们三个,收拾一下,去三师兄肃言那里报到去吧。”
这喜讯来的太过突然,苏钰和唐折愣了片刻,然后眼珠子转了几圈,对视一眼,在屋里高兴的蹦了起来。
“耶~”
刚喊了一声,便听见苍术沉声大吼一声,“滚出去!”
苏钰与唐折生怕苍术后悔,赶紧推推搡搡的出了门,然后在院子里攥着拳头捂着嘴巴,欢喜了片刻。一回头瞧见那黑袍的小子也笑了,那笑容比之前更盛了些,苏钰抖了抖鸡皮疙瘩,只觉得天还未曾黑透,尸都诈成精了。
一行三人走着,那黑袍的人已经被唐折揽着肩膀,称兄道弟的开始吹起了牛。
这黑袍人在苏钰和唐折的连番打问下,比划着在地上写了重明二字,大致意思,这“重明”二字,就是他的名字。
苏钰心想,这名字倒和他也贴切,先不说上古重明神鸟是不是也是长的他这般模样,单这能御百鸟的气势,还是有的。
再看唐折那边,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他们几个既能碰到一起,又一同入了师门成了师兄弟,那以后就是能一个鼻孔出气的人,所以唐折见重明总是沉默,于是揽起他的肩膀,天上地下的吹嘘着什么罩着他话。
苏钰自认自己还是很有分寸的,比如到了这传说卧虎藏龙的地方,牛还是要少吹为好的。
去那出考题的,慢吞吞的素言师兄那里报了个名号,那师兄便又不紧不慢的,给他们各自安排了住处,唐折和重明住在一起,苏钰是姑娘家,住的离他们稍远了些。
和苏钰同住在一个檐下的,是一位名叫婵媃的姑娘,那姑娘如同竹临一般,长相与名字,有些背道而驰,不过却比竹临善谈,是个胖嘟嘟的,爱笑的姑娘。
经苏钰了解,这婵媃不是什么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也没有什么强大的本领,只是一个普通的,山下村庄的农家姑娘,之所以进了这天玄派的大门,并没有像苏钰他们一样,是经过了考验进来的,而是明目张胆的,经过天玄派几位师傅和几个大弟子的一致点头,走了后门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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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天地玄黄
依着婵媃所说,她本是山下农户的女儿,七八岁就没了父母,一个人在村子里讨着百家饭长大。一日掌管派中杂物的秃头师傅,下山时路过了婵媃的村子,忽闻到了一股饭菜飘香,于是馋虫勾起,顺着那香气,寻到了正在家中炒青菜的婵媃。
了解了婵媃的情况之后,那秃头师傅多了个心眼儿,将婵媃带回了派里,这一来,便俘获了派中几位元老人物的胃口,从那以后,婵媃便堂而皇之的住进了这许多人削尖脑袋都不好进门的天玄派,并且可以肆无忌惮横着走,几位师傅见了都要送上三分笑容,好期待今后的饭菜里,能多添上两块肉。
她婵媃这个名字,就是束经阁的知周师傅送的。
婵媃原名本叫大花,知周师傅说,以后若谈婚论嫁起来,双方一经介绍,大花这个名字委实有些掉了身价,所以换了那婵媃二字,可先给对方一种温婉窈窕之感,左右定了八字,洞房花烛掀开盖头之时,那新郎官再后悔,婚事也已经铁板定了钉,若那男方过于肤浅贪图美色,有负于婵媃,整个天玄派的人,自然也是不会同意的。
苏钰暗暗挑起大拇指,想着有这位知周师傅在,这天玄派怕是没有嫁不出去的姑娘,若她以后在亲事上犯了难,也可去寻这知周先生帮上一把,改个柔柔美美的名字。
想起亲事来,苏钰忽的想起了那京中的小霸王萧逸,和他身披红衣喜袍的模样,顿时惹得浑身一个激灵,赶紧甩了甩脑袋,想着虽然拜了天地,但那不过是孩童般的玩笑,做不得数的。
入了夜里,婵媃为了欢迎苏钰,特意去厨房做了些点心当做礼物,作为交换,苏钰将自己之前用着的,那同唐折的短剑一起打的匕首,送给了婵媃,因为自打有了那凤鸣,苏钰觉得,这神剑利器果然比普通匕首好用太多了,出门在外带上两件兵器,也确实有些累赘的慌。
婵媃长这么大,没有去过村子以外的地方,如今在这天玄派里,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听着各个地方来的师兄弟们,讲述着他们家乡的风俗轶事。
而苏钰似乎也体会到了唐折的乐趣,同婵媃讲他们在青云岭做过的种种趣事,惹的婵媃不时捂着肚子,笑到停不下来。
临睡前,婵媃还算了算数,告诉苏钰道,她是今年这届进门的,第十八个弟子,依着历来甲乙丙丁戊己庚的辈分排序,她该排在丁字十八,唐折是十九,重明是十七。
当时苏钰还好奇,说这天玄派不是一个月收上一两个徒弟么,怎的如今秋已经过了大半儿,才收到十八个。
婵媃说,因为今年暑天的时候,天气太热了,几位师傅都不想收徒,于是便停了那么几个月。
苏钰一听,觉得这天玄派的风格,果然也如世人传言的那样,神秘莫测,捉摸不透。
第二天早上,苏钰还未起,便听见窗外呼呼哈嘿练功的声音传了过来,听的苏钰赶紧穿上衣服起身,跑到厨房那处,找到婵媃问道:“怎的就开始练起功来了,也没人通知我?”
婵媃刚将手里的青菜摘了一半儿,看见苏钰,笑眯眯的道:“几位师傅说了,人贵在自学,自知,有心学习的人不用叫也会去学习,无心学习的人,百般督促,也不过强人所难而已。”
苏钰听了,点点头,“确实如此。”
婵媃见苏钰认可,边将手里的菜洗了洗,边道:“练功这方面,门派里男子的天赋大都高于女孩子,像杨莆师姐那样优秀的,已经是少数了,而且她早上大多时间都在梳妆,也不会去练功的。”
这个杨莆,苏钰昨天还有所耳闻,因为分发房间的时候,那慢吞吞的素言师兄是打算着,将苏钰和那杨莆分在一起的,可还未定下,那杨莆身旁的另一个姑娘,已经过来通知慢吞吞师兄说,杨莆师姐近日来身体不好,需要静养,所以那慢吞吞师兄想了半天,才把苏钰分到了守着厨房的婵媃那里,问苏钰愿不愿意。
苏钰当时点点头,觉得有的住就不错了,什么 愿意不愿意的,再者说了,这件事情,本就该问人家婵媃愿意不愿意,不过还好,婵媃性子好,挺喜欢苏钰的,苏钰也好相处,喜欢婵媃这样朴实开朗的姑娘。
从厨房里出来,苏钰赶紧去那练功的院子里看了看,许多身着弟子服的人排成几排,并未像苏钰想象的那样,教授什么绝妙的招式,而是正练着最基本的马步拳脚。练武的人看着良莠不齐,有的瞧着有些功夫底子,有的则扎个马步,动作都颤颤巍巍,一看就是个新手。
苏钰瞧了一眼,人群角落里,重明正立在一处练着,唐折装模作样的,站在一旁不时指点着。
苏钰撇撇嘴巴鄙视,重明那几下拳脚练的,分明也是比唐折不差的。
正看着,那慢吞吞的师兄过来了,操练着的人立刻停了下来,站直了身子朝那慢吞吞师兄抱拳行了个礼,听候着他的安排。
苏钰一看,也赶紧凑了过去,站到唐折身旁,立的笔挺笔挺的。
慢吞吞师兄看了半天,待面前的弟子们都站好了,才开始不紧不慢的训话道:“大家,在这个院子的人,都是今年的新弟子,还是我曾经说过的话,不管你来自哪里,是什么身份地位,既然到了这天玄派,就是一视同仁,若有自以为是的,还是老规矩,用本事说话。”
说着,熟练的拎起自己腰牌上墨色的流苏道:“天玄派弟子,分天,地,玄,黄四个等级,你们手里入门时已经发放了黄色的腰牌,以此为例,玄为朱红,地为墨色,若想成为更高级别的弟子,须得向上一级发出挑战,胜者,可取而代之。这是规矩,大家好好练功,会有不同的师兄,来教导大家。”
这话说完之后,众弟子表情不一,有些刚来不久,且有功夫底子的,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有的则扫视苏钰这类新人一眼,轻蔑的笑一声,摇摇头不言语,各自各又开始练起了功夫。
一开始,苏钰还不明白这些人笑中的深意,待隔了一天,看到从别的院子里抬回来的,几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人之后,才了解其中意味。
其实细想之下也是,能进的了天玄派,又入玄阶的人,哪儿是那么容易就被打败的,而且天玄派一直在开门收徒,虽收的不多,却也是源源不断入了新人,可玄阶以上,人数来来回回就那么些许,不见增长,可见停在黄阶以内,挑战无望,自行离开的人也不在少数,毕竟能进这里来的多多少少都有些本事,与其在这最低的一层耗上太多年,说不定在外面,也已经做出了自己的一番名堂。
苏钰和唐折来天玄派,本的目的也不是真正的拜师学艺,所以挑战上一级的心也不太踊跃,再者书生常道“知己知彼”才是得胜根本。那些被打回来的人,来了这天玄派本就没有多长时间,玄阶的人,各是什么水平都不得而知,贸然然寻了个人挑战,碰见点儿背的,或许直接了找了那玄阶最厉害的人来对打。那玄阶最厉害的,定然也挑战过地阶的人,之所以还留在玄阶,证明也是输过了的,输了的人碰上这么个不知深浅的新人,不揍一顿出出气,不符合常理,所以在不了解你的对手是什么人的情况下,绝对不能贸然动手,这是苏钰一直坚信的真理。
夜里,苏钰听着婵媃打起了呼噜,悄悄从被窝里爬出来,蹑手蹑脚的出了门去,到了一个乌漆墨黑的角落里,擦亮眼睛,和唐折接了头。
唐折扯下遮脸的面巾,朝着苏钰悄声道:“老大,我已经打听过了,那天玄派历年所有弟子的资料,都悬挂在束经阁的最高层上,我们悄悄过去,翻上一翻,就能知道有没有我老爹和几位师傅了。”
苏钰点点头,朝着唐折提出个假设道:“那若唐伯伯隐居到青云寨之后是改了姓名的,本名是叫张大壮李二牛之类的,怎么办?”
唐折犹豫一瞬,将面巾重新拉好,“还是去看看吧,若真有我父亲,我会认出来的。”
“嗯。”苏钰应下一声,朝着唐折打了个手势,两人隐着身形,快速的朝着束经阁的方向去了。
或是这天玄派当真派大心宽,又或是这束经阁本没有什么太过隐秘的事情,苏钰和唐折偷偷摸摸的去了,原以为颇有难度,却只见那束经阁的门口,只守着个醉酒的大汉,那大汉怀里抱着酒坛子,不时仰着头咕咚咕咚来上那么几口,虽是做着守门的工作,眼睛却从不曾往那门上瞟过一眼,只连着灌上几大口,然后头往旁边一歪,打起了呼噜。
苏钰和唐折,本已经准备好了勾墙的绳子,打算借着绳子攀上楼顶,一看这种情况,干脆也省了力气,缩着脖子惦起脚尖,从那醉汉的身旁,贼眉鼠眼的溜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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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阁楼探秘
悄悄进了阁楼之后,苏钰和唐折异常顺利的登上了顶楼,撬开那紧锁的屋门,溜了进去,正要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朦胧月光,看看那高悬着的吊牌上,有没有熟悉的名字时,忽听的楼下,有人与那看门的醉汉对话道:“怎么又喝酒了?可有人在里面?”
那醉酒的大汉似是被惊醒了,打了个哈欠,淡定的道:“知周师傅啊,上面,上面别无他人,只有两个毛贼溜进去了。”
苏钰侧耳一听,听到那醉汉说两个毛贼的时候,惊的深呼了一口气,而唐折明显也听见了,手下一慌张,将头顶悬挂着的牌子拨 叮当响。
知周抬眼看向楼上,朝着那大汉一甩袖子,从容的进了楼里。
苏钰与唐折对视一眼,刚打算从窗子口出去,却听得哐啷一声,有什么铁制的东西快速落下,再看窗子,已经被一面结实的铁栏围住,让人无处可逃。
苏钰心道一声遭了,快步冲向了房门,刚刚靠近门口,便有一股极强的内力,朝着他们打来。
快步闪身后退,隐到暗处的角落里,听得那到了门口的知周冷声道:“哪里来的狂妄贼人,竟敢闯我天玄派的阁楼?”
苏钰不语,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将面上的黑布蒙好,然后一伸手,握向了身后的长剑。
不出苏钰所料,那知周进门以后,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快速点燃了角落的一支蜡烛,那蜡烛的火焰晃动一下,还没有幽幽起燃,便听得一声利剑长鸣,带着急速的破空之声,灯芯已被瞬间斩断,如零星败了的萤火,落在地上没了光亮。
知周手里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