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想制那魏同,财主自己硬碰硬,不过是以卵击石,所以财主就打算用那挑拨之计,杀了足以与魏同抗衡的,梁公公的心头人,然后嫁祸到魏同身上,让他们疯狗咬野狗,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就算这梦偿,不是那梁公公真正在乎的人,可自古以来,不为感情,为了面子,那梁鸿也会去寻魏同讨个说法的,所以此计,对那曾大财主有利无害。
    至于为什么又用她,苏钰推测,不过是因为那曾大财主并不能确定,手下有没有他那义父老爹派来的奸细,但至少确定,她苏钰定然不是,正巧着苏钰又是个女的,混入这凝香阁里,总比别人要容易的多。
    其实苏钰也曾担心过,会不会她知道的太多,曾大财主那笑面虎用完她之后,会如局败弃子一样,杀了她图个干净,但细想一下,以那曾大财主的人脉,到底更容易寻到书生竹临他们的踪迹,与其她漫无目的茫茫人海中寻找,还不如赌上一把,信那财主一回,左右她苏钰苏大侠聪明机智武功盖世,岂是说灭口就灭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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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蜉蝣一生
    喝尽了苏钰送来的汤药,看着屋内烛光晃动的影子,梦偿侧着耳朵,听着外头街上,行人赶夜路踩过积雪的声音,最后叹息一声,朝着苏钰道:“我近日,醒的时候愈发少了。”
    苏钰沉默,心里也明显知晓这一事实。
    “他快回来了。”
    苏钰抬头,看着梦偿,也清楚她说的就是那梁公公梁鸿。
    “我也没有几天了,待他回来之前,你尽早动手吧。”
    苏钰到桌前倒了一杯热水递给梦偿,开口道:“怎么,怕他回来之后我脱不了身?你不是之前还幸灾乐祸,说我就是下一个你么?怎么,不想让我当这凝香阁的花魁了?”
    梦偿今日未曾斜上苏钰一眼,只静静道:“我本以为你不过想杀了我贪图荣华,可我后来发现,你同我不一样。”
    “人和人自是不一样的。”
    “呵呵。”梦偿轻笑一声,“也对。”说罢,听着外头街上不知是谁嚷了一句,“又下雪了,今日是小雪,雪下的倒不小。”
    梦偿怔怔的听着,回过神来,朝着苏钰静静的道:“我和他相遇那年,就是小雪这天,那年我还是这凝香阁里未接客的小姐,整日也不过舞文弄墨吟诗作对,在那花园里与他见了,便互相倾了心,后来,我被迫成了这凝香阁的头牌,成了那梁鸿的玩物,日日以泪洗面的时候,还盼着他能来看看我,可我等啊等,等了好久,再见了,他便不理我了,我看的出来,他眼睛里的我,已经沾了抹不去的肮脏。不过也是啊!我确实已经脏的,剥皮刮骨都洗不干净了。”
    苏钰心头怜惜梦偿,话到嘴边,却道:“要不,我替你去剁了他?”
    梦偿摇摇头,“我不想偿他一条命,要不下辈子,又要纠缠不清。你只杀了我,我痛痛快快安安静静的死,下一世无论与谁,都两不相欠。”
    慢慢人了后夜,铜炉里的炭火渐渐灭了,苏钰近前将梦偿的被角掩好,刚要劝说她睡下,却听得走廊里,一阵踢踏的声音传来,紧跟着老鸨子谄媚的腔调。
    “哎呀梁公公,这么晚了,又下着大雪,您还记挂着梦偿,快请进。”
    一听这声音,梦偿一急,忙推了苏钰一把,强撑着快速道:“你快躲起来,他若看到你,一定不会放过 你的。”
    苏钰虽不知梦偿为何如此说法,但心里清楚,据说这梁鸿身手不凡,直面见了这梁公公,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快速闪身,隐在了帘子后面,屏住了呼吸。
    紧接着,哐当一声,房门开了,待把梁鸿引进来之后,那老鸨子缩着脖子退了下去。
    梦偿忙要起身,去给这梁鸿行礼,却被梁鸿几步过去止住了动作,伸手帮着掩了掩被角,一开口,嗓音倒不似寻常太监那般尖锐,只稍稍带了些青衣的花腔,悠悠然道:“身体不好,不必起来了。”
    梦偿点点头,“谢过大人。”
    那梁鸿坐在梦偿床边,望了她片刻,目光有些痴,静静道:“咱家离开京城这一走许多天,你可有念想咱家?”
    一个太监,说着这般缠绵的情话,引得藏在帘子后面的苏钰一阵怪异,稍稍掀开帘子,瞧见那梁鸿略显消瘦的身上,穿了件暗红的锦袍,单看背影,竟有几分风流之态,玉冠紧束的长发已经夹带了丝丝花白,虽脉脉含情的看着梦偿,却让她本就苍白的脸,憔悴之中带了些惊恐。
    张张口,梦偿许是害怕惯了,下意识的刚要应上一句,“想。”却见那梁鸿忽的伸手一把掐住了梦偿的脖子,拔高了声调细声斥道:“无情无义的东西!咱家就算是死在外面,你也不会伤心分毫!”
    梦偿本就体弱,几乎已经将要灯枯油尽,好生修养也未必能活上几天,如今受这样一折腾,胸口气息大乱,想要咳几声却又被掐着脖子,折腾了不过一瞬,便已经有些奄奄一息了。
    苏钰隐在帘子后面,见这梁鸿果然如传言中一般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不由得有些担心梦偿,心里一乱,脚下的步子稍稍动了些许,便听得那梁鸿猛然回头,音调细锐的喊了一声,“谁!”
    伴着话音,急速的掌风已经到了眼前,苏钰抬手迎上一掌,借着掌风快速后退了几步,从帘子后面现出了身形。
    “哪里来的狂妄小贼,竟敢在咱家的眼皮子底下躲着!”
    苏钰站定,做好了随时攻击的准备,待看清眼前梁鸿的面貌,不禁也震惊了那么片刻。
    按着人们的传言,这梁鸿也该过了不惑之年,本应是渐入暮年的面貌,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看上去倒像是三十不过的中年,虽眉梢沾染了些许岁月的霜白,但一双细长的眼睛,却精光乍现,喜怒不定,最为诡异的,就是他那本有些苍白的唇上,点了薄薄一层血色的胭脂,就像阴曹地府的恶鬼,刚刚吞食了生人的骨血心肝。
    屋内未燃尽的烛光隐约跳动,剑拔弩张之时,房门忽的开了,侯在门外伺候的老鸨子进来一看,瞧见苏钰的身影,即刻咬牙,用手指着臭骂道:“小丫头片子,想当头牌想疯了吧!刚来没几天,规矩还没有学会,就来勾引梁大人!还不快滚出去!”
    苏钰一听,赶忙垂下脑袋,刚欲抬脚离开,却听那梁鸿冷哼一声,拉着音调道了一句,“站住!”
    知这梁鸿有些本事,苏钰不曾轻举妄动,稍稍慢下步子,听得一旁逐渐缓过些的梦偿,忙挣扎着下床跪在地上,求道:“大人,梦偿身体不适,翻来覆去不能入睡,特意叫了鱼儿妹妹来说说话,不曾想大人进来了,鱼儿妹妹年纪小,从未见过大人这样威严的人物,所以吓的躲了起来,还望大人饶过她吧!”
    见状,一旁的老鸨子也生怕梁鸿发怒,又朝着苏钰吼了一声,“还不快滚出去!”
    苏钰刚要走,却觉得耳边凌厉之声袭来,那太监梁鸿质问道:“我倒要看看这刚来的丫头什么来路,竟有着如此俊的身手。”
    若被扼住咽喉,苏钰心知,她将逃无可逃,于是即刻闪身,躲过梁鸿这一掌,抬头对视一眼,掏出袖中短匕便朝着他的胸口刺去,想着这梁太监不是什么好东西,若碰巧杀了他,那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好可惜的,若未曾得手,苏钰已经看好了窗户的方向,想着打不过,跳了窗子逃跑,也是可以的。
    事实证明,那梁鸿的身手,远在苏钰的估算之上,瞬息之间便打落了那锋利的匕首,弯曲成爪的手指,带着尖锐的指甲,险些掏进了苏钰的心脏。
    苏钰踉跄后退几步,瞄准时机,正打算从窗子里一跃而出,却发现那梁鸿的身影鬼魅至极,已经到了眼前,即刻就要抓住了她。
    苏钰瞬间心道糟糕了,却见那梁鸿身形一顿停了下来,再一看,竟是梦偿挣扎着跑了过来,死死抱住了梁鸿的腿,朝着苏钰喊道:“你倒是快跑啊!”
    稍怔了一下,苏钰还是有些犹豫,是不是自己跑了,这梦偿就一定非死不可了,虽然她是自己此次要杀的目标,可这样死了,她总会于心不忍,所以苏钰心中迟疑片刻,脚下只稍稍动了些许。
    那梁鸿可见对梦偿并不曾有什么怜惜之情,见她死死的拖着,满腔怒火,再看看苏钰,蓦地迎上一双幽深倔强的眼睛,像是瞬间落如了一湾璀璨的星海,如此熟悉,又有些陌生,那微扬的眼尾,变成了日夜牵着他一颗心的,那魂牵梦绕的弧弯,好比什么极珍贵东西的丢了多年,如今又重新遇见。
    苏钰犹豫之间,听的梦偿呼吸越来越弱,朝着苏钰告求道:“我已经是个快死的人了,你走吧!带上那簪子,还给他!告诉他我梦偿今生今世所有的情都还给他,来生来世,永不相见!”
    见梦偿心意已决,苏钰知道拖沓下去,只会更加怀了事情,不仅梦偿得不了好果子吃,她也会被抓住,那样一来,两个人都得不到想要的,所以苏钰再看了梦偿一眼,屏息提气,如那鲤鱼打挺儿一般,从窗口一跃而下。
    苏钰一逃走,陷在自己思绪中的梁鸿猛然回过神来,用尽全力一脚踢在了梦偿胸口,跃出窗外,朝着逃走的苏钰追去了。
    梦偿看着苏钰走了,被梁鸿这猛然的一击,仿佛此生所有的力气,都已经消失殆尽,身体如一朵凋零的花朵,失了生机,慢慢落地,唯一能感受到的温热,就是唇边溢出的,大片大片的血迹,那温度就像初春三月里,天空放晴后的暖阳,从窗子里慢慢透进光来,她看着望着,迎着明媚的朝阳,飞去了自由的方向。
    这边梁鸿追逐了出去,虽在屋里打斗时,他占了些许上风,可出了那房间,就如同纵虎归了山鱼儿入了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远处房脊跃下一点朱红的身影,他纵使拼尽全力,也未必能追逐的上,就像当年一样。
    梁鸿站定,看着面前的雪花悠悠落下,伸手捻起一片含在唇间,轻笑一声,沉沉道:“师兄,多年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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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月下美人
    兜兜转转,担心后有追兵,苏钰在大街小巷里绕了许久,才在落脚的客栈门前停下脚步。
    逃跑的时候,苏钰心中还万分感慨,也不知是她那死去的老爹在天有灵,还是泼辣的娘亲暗中保佑,近来这许多次遇到危险时,总能让她顺利逃跑,所以沿路过来的时候,苏钰还特意看了一眼哪里有卖纸钱的铺子,想着回头有了时间,一定去给他二老烧上一烧。
    至于那鬼魅似的梁鸿,想想对视时他那双渗人的眼睛,仿佛是黄泉路上的亡魂,万分渴望着拉一个她这样的替死鬼一般,凉飕飕的感觉,直摄入了心底。这让苏钰回到客栈后,唤了伙计出来,煮了两碗热腾腾的汤面吃了,才回过神来。
    吃完面,外头街上匆匆过了两个人,赶着辆拉牲口的破车,车上的草席下盖着什么凸起的东西,露在外面的一角锦缎上面,鲜红的血渍已经干涸,枯成了一片苍色。
    雪白的灯笼挂在车前,迎着风若明若暗,预示一个卑微的人,毫不起眼的死去。
    在那勾栏柳巷里,无论是显贵还是平民,最被人看不起的,就是那生若蜉蝣的风尘女子,她们从来都不由自己,一生都在灯红酒绿中赔上一张笑脸,若如那过了季节的花儿一样败了,掌事的老鸨也必不会留着尸身丧了欢客们的兴致,所以大都连夜匆匆,拉去乱坟岗一把黄土埋了此生,或许生前有些用处的,还会得了老鸨子大发善心赏下来的一张裹身破席。
    就像曾大财主说的,这世道如此,有太多人活的如同蝼蚁身不由己,就如他,就如梦偿,甚至那小霸王萧逸,都在步步为营,在这大梁阴沉的天下图个生存。
    看着碗中残余的汤面,和大半夜被喊醒的万分不乐意的伙计,苏钰喃喃道:“下次煮面,记得放些葱花油在上面,梦偿说她幼时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回到家闻着锅里,有葱花油的味道。”
    那伙计一听,拉下了脸,但想着如今京中不安,生意也不好做,便翻了个白眼儿,咽了下这口气,嘟囔道:“不知道满足,有的吃就不错了!”
    苏钰自幼练功,耳朵听的清明,听伙计这样一说,走到门口望了一眼远去的破车,回头朝着那伙计吩咐道:“再给我煮一碗面!多放些葱油。”
    那小伙计刚要发怒,便见苏钰丢过来几个铜钱,于是立刻笑逐颜开,收起铜钱去厨房里忙活了起来。
    先帝在位的时候,乱坟岗不过是个路过之所,去的人并不多,如今岁月流转,这地方竟也成了个人来人往的“好地方”,每每隔上了一两天,总会有人拖着尸首到这里掩埋,那些死了的人,或是饿死病死的穷苦百姓,或是尔虞我诈权势利益争夺下的牺牲品,日积月累,这乱葬岗上坟头压着坟头,掩埋新死的时候,难免挖到了前人的骨头,人们见怪不怪,一同埋了便是。
    苏钰拎着篮子,踏着雪赶到的时候,那拉着梦偿的车夫已经做完事情,赶着车子离开了。苏钰分不清哪个是梦偿的坟,只寻了个看着是新土的坟包,沉默着站了片刻,然后从篮子里端出那碗已经凉透的面放在坟前,本想和之前一样,嘴利的再和她损上两句,但话到嘴边,苏钰沉凝一瞬,还是未曾说出一句话来。
    生死有命,苏钰只愿她来世安好,不再跌入泥里。
    第二天,那曾大财主的人如约来寻苏钰,其实按理来说,苏钰这件任务,完成的并不算成功,虽然梦偿死了,但仿佛苏钰并未将那梁鸿的疑心往魏家身上牵引,但那曾大财主倒是诚信,依旧给了苏钰所查到的,关于书生他们的消息。
    据那财主的探子来报,有人曾在并州,见过书生的踪迹。
    苏钰内心 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赶快去寻找书生他们,但思虑再三,还是静下心来,怕那梁鸿在城中派了搜查的人手,到时候他们人多势众,便不好走了,所以苏钰在客栈休息直到入了夜,才牵着马儿动了身。
    连着下了几天的大雪终是停了,地上留了厚厚的一层,骑着马儿,也只得慢悠悠的走着,头顶的天空慢慢晴了,透出些许明亮的月光来,映在雪上,反射出零星的光芒。
    路上的行人不多,苏钰披着件墨色的斗篷,借着月光匆忙的向前赶路,近些天来天气不好,夜里守城门的人,大都冻的站在雪地里直哆嗦,所以这个时辰出城,也是最好出的时候。
    马儿向前走着,在寂静的夜里,踏出一阵有规律的哒哒声,存留在树上的雪慢慢落了些许,在月光下缓缓飘落,停在了苏钰斗篷的狐毛上。
    马蹄声突然停了,忽听得一声细微的长鸣,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剑,自苏钰背后拔出,轻踏马背一跃而起,朝着那树梢的一处刺去!
    剑气到了树梢,之前上面站立 的人影,已经在眨眼之间,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握着长剑,苏钰翻身下树,警惕的看着四周,稍稍眯起眼睛时,地上白雪反射的月光稍稍暗了一瞬,苏钰立刻飞身而起,直刺过去!
    这一击,又未曾中地,苏钰立在原地,握着剑质问道:“什么人,若有胆量,站出来说话,鬼鬼祟祟做什么!”
    “呵呵呵!好机警的丫头。”
    随着话音落下,树梢上的雪又纷飞了几片,然后一道婀娜的身影,站在了泛着月光的雪上。
    苏钰知道来者不善,细细朝那人看去,虽月色不是太亮,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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