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听,可是她跳舞,我还是从来没看过。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做到,阎婉明显是冲着我来的,水音不过是被我拖累。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那就如此吧。”
“多谢皇上。”水音看了看我,给了我一个让人安心的微笑。我虽担心,但见她如此从容淡定,也放心了许多。
我坐在古琴旁,试了试音。见水音莲步轻移,抬手间清冽悠扬的歌声倾溢而出。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顽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君不知。”
声音婉转,舞姿轻柔。我原本还担心她且歌且舞,不能控制自己的气息。可是歌舞相切,却是恰到好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水音,眼波流转,含着似有还无的淡淡愁绪,神情忧戚,渺远得若晨间水面缭绕的烟雾。
《越人歌》所唱的是打浆的越女对鄂君子皙的爱慕之情,聊聊数句,将越女与王子同舟时内心的雀跃羞怯,以及无法表露心迹的黯然表现得淋漓尽致。看着水音一边唱歌一边跳舞,我仿佛看到了一千多年前泛舟湖上的越女一边打着浆一边偷眼看着王子时的羞羞怯怯,虽暗自哀叹“心悦君兮君不知”,却也满足这一刻“得与王子同舟”的静谧美好。
水音的舞蹈与曼舞相比有过之而不及,她不止舞姿曼妙,贵在传神。看她跳舞,我甚至会以为她有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爱人就在触目所及的地方。
水音的舞步停下来,我也收了琴音。好一阵沉寂,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是谁率先打破了安静,鼓起掌来,其他人也跟着连连叫好。赞和声中忽然斜刺刺的冒出一声冷哼来。
众人循声看去,皆把目光放在了魏王妃阎婉的身上。她虽是看着水音,眼角余光却是瞥向我的,“歌是好歌,舞也是好舞,只是意思差了些。凭一个小小的打浆女子,竟然也敢思慕王子,简直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明明是野鸡,还妄想变成凤凰。”
她话中的意思是再明显不过,明里暗里都是冲着我来的。自从得知李泰要娶亲,我便已经与他一刀两断,并且尽量避开他了,她还想怎样?听她这话,倒像是我贪慕虚荣,痴心妄想渴慕她的位置。只是现在这么多人在场,她虽指桑骂槐,却又不肯言明,我若是与她争辩,反倒是好像真有其事了。
太子妃笑了笑,说道:“弟妹此言差矣,汉武帝的卫皇后入宫以前不过是个小小的舞姬,却母仪天下,可见英雄不问出处,只要能与夫君同心同德,心心相印,就算是一个打浆女子又如何?”
阎婉一时间无言以对,低头愤愤的看着面前的糕点生气。李世民斜斜的看了阎婉一眼,面色不悦。阴妃见了,看着李世民说道:“太子妃可真是贤德聪慧,大有长孙皇后的风范。”韦贵妃听她如此说,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李世民垂下双目,自饮了一杯酒,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想起长孙皇后而伤感。韦贵妃看着阴妃,带着责怪的口吻说道:“这么喜庆的日子,妹妹不是故意惹皇上伤心吗?”阴妃站起身,请罪道:“臣妾不是有意的,请皇上恕罪。”
李世民眉头微皱,抬起手向下一挥,说道:“你坐下。”阴妃依言坐下,怯怯的看着李世民。李世民看上去很是疲惫的样子,不知道是被阎婉闹的,还是因为想起长孙皇后的缘故。他目光略过韦贵妃,落到杨妃身上,说道:“朕听人说梅园的梅花已经开了?”
杨妃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说道:“是,今年梅花开的比往年都早。”
李世民站起身,说道:“陪朕去看看吧。”说着从主位上走了下来。
“是。”杨妃应着,也离了席。
韦贵妃看着李世民和杨妃的背影,双手紧紧的绞着手中的帕子。
我和水音已经表演完,是时候该告退了。告退的话刚要开口,韦贵妃忽然看向我,说道:“本宫听说长孙皇后在世时最喜欢听你弹琴,既然你今天不能唱歌也不会跳舞,那就继续弹琴吧,弹到宴席结束为止。”
我心道:她这是心里不舒服,想拿我出气吗?
“贵妃娘娘,”承乾刚要开口,被韦贵妃冷声打断,“本宫不过是想听萧司乐弹弹琴,太子有意见吗?难道萧司乐的琴音只有皇后听得,本宫就听不得吗?”
韦贵妃气势凌人,承乾虽贵为太子,一时间也被她的气势所慑,不再出声。况且韦贵妃的话也的确是无从反驳。
高阳正和几个年长的公主一起喝酒聊天儿,听了韦贵妃的话,放下酒杯,走到我身边,拉住我的手,扬头对韦贵妃说:“我要慕雪陪我喝酒,贵妃娘娘若想听慕雪弹琴,就请改日吧。”
“公主!”我对高阳摇了摇头,她虽然是李世民最宠爱的女儿,但是现在后宫由韦贵妃执掌,她相当于半个皇后,高阳这样当众不给她面子,终究是不好。
韦贵妃的脸色已经铁青,但是高阳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像是没看见一样,只拉着我说道:“你要是不肯,我可就让父皇下旨,命你陪我喝酒了。”和高阳认识以来,她从来没有用公主的身份为难过我。我知道她这句话是说给韦贵妃听的,我还一直把她当成是一个少不经事的小女孩儿,看来这丫头已经颇有些心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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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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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贵妃面上不悦,却并未发作,站起身,冷声道:“既然公主喜欢,那就随意好了。本宫累了,先行回去了。”
韦贵妃一走,其他的妃嫔也不好久留,纷纷离席。
高阳得意的一笑,在我耳边低声说道:“咱们去我寝宫吧,我从父皇那里偷了二十年的陈酿,在宫里藏着呢。”未等高阳把话说完,阎婉已阴阳怪调的说道:“公主乃金枝玉叶,竟与一个小小司乐为伍,岂不是自甘堕落?”
我紧紧的握着拳头,牙关压得死死的,才能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恼怒,避免与她言语冲撞。我倒不是畏惧她的身份,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若对她反唇相讥,最扫面子的会是李泰。无论是看在昔日的情分,还是往日他对我的庇护,我都不能为了逞一时意气,而让他下不了台。
阎婉不管怎么说也是出身诗书礼仪之家,她处处针对于我还可以解释,可是她明明知道高阳是李世民最宠爱的女儿,韦贵妃在高阳面前都要暗自忍气,她怎么敢斥责高阳?她若不是愚蠢至极,就是已恨我恨得发狂。阎婉此语一出,不等高阳发作,太子、太子妃和李佑都不满的看向她,只有李恪神色淡淡。要知道,高阳可不只是被李世民宠着,她的哥哥们也都是把她当做宝贝。
李泰把酒杯往桌子上用力一搁,发出“铿”的一声,杯中的酒溅了出来。坐在他身边的阎婉猛地吓得一个激灵。李泰一向都是温文尔雅,我从没见过他脸色像此刻这般吓人。他并未理会阎婉,站起身,冲着太子说道:“臣弟先行回府了。”他素来是礼仪周全之人,但是却一句客气的话也没有,也不等承乾开口,转身就走。路过我身边时,目光扫在我身上,带着五分愧疚,三分尴尬,两分黯然。
“殿下!”阎婉忙跑着追上去,拉住李泰的胳膊,委屈的说道:“殿下要回府,也该等等妾身。”
李泰驻足,侧头冷冷的看着她,疏离而淡漠。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有侍卫的喊声,还有一个女子的声音,仔细一听,是在说:“走开,我要见皇上,今天是除夕夜宴,我要陪皇上赴宴。”
我正在猜测,是谁这么没规矩,只见一个女子从殿外颠颠撞撞的走了进来。李泰和阎婉立在一边,疑惑的看着突如其来的女子。
正是寒冬时节,她却只穿了一件单衣,凌乱的头发上斜斜的插着一支劣质的珠花,眼神迷离而茫然,脸上带着孩童般的笑容。所有的人都愣在当场,没有命令,门边的侍卫也踟蹰着不敢入内。
她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承乾身上,嘻嘻一笑,“皇上,臣妾终于见到你了。”说着向承乾扑过去。
高阳疑惑道:“她是什么人?怎么冲着太子哥哥喊皇上啊?”
我已经大概猜出了她的身份,极有可能是失宠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以致精神失常。她大概是见承乾身上所穿的杏黄蟒袍与皇上的服色图案接近,把他当成了皇帝了。
承乾忙躲开,坐在承乾旁边的太子妃也吓得花容失色,慌忙后退。李泰看向门外的侍卫,喝道:“还不快把她拿下。”侍卫得令,有两个侍卫冲进来,一把拉住那个女子。女子一边挣扎着一边大喊道:“放开我,你们敢对我无理,我让皇上杀了你们。”
承乾摆摆手,一脸嫌恶的说道:“赶紧把她拉走。”
侍卫应了一声,强自压着她向门外走,经过我身边时,她忽然停下了脚步,愣愣的看着我,任凭侍卫怎么拉也不走。
我被她的目光看得身上一阵冷意,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两步。她的鼻子动了动,像是在嗅着什么,忽然目光变得异常凌厉而阴鸷,就像一只发了狂的猫。我兀自心惊,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开侍卫的钳制,抽出侍卫腰上的佩剑,举剑向我刺过来,口中喊着:“贱人,我要杀了你。”
事情的转变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我来不及思考,来不及反应,昏昏然间森寒的剑已经直抵我脖颈。我心中暗自喊着“我命休矣”,忽见李恪闪身到我身侧,伸出手生生的握住向我刺过来的剑,鲜血瞬间沿着他的指缝流了出来,滴落在地砖上,也滴在了我的心上。我愣愣的看着他紧握剑锋的手,惊叫道:“殿下!”十指连心,他何必为我这样?他看着距我脖颈只有不到三寸的剑刃,似是松了一口气。
我还沉浸在李恪给我的震撼之中没有回过神来,忽然听到利器穿透布帛的声音,紧接着是女子的惨叫。抬起头,见是李佑从侍卫腰间抽出佩剑,从身后插入了女子的身体,剑刃贯穿女子的心脏,在胸前露出染血的剑锋来。
我虽然在西山时就看过侍卫与刺客拼杀,但是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见过人死的瞬间。她的嘴角渗出血来,眼睛睁着,似是有许多的不甘与不平。随着李佑收回剑。她的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李恪放开手,刚才女子刺向我的剑“叮”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高阳拉住李恪的手腕,叫道:“三哥你的手怎么样?”承乾对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们吩咐道:“还不快去请太医!”接着又命人把那个女子的尸体抬出去。然后才走到李恪身边,关切的问道:“三弟,你的伤势如何?”
李恪淡淡道:“无碍!”我抬头看向他,他的脸上丝毫看不出痛苦的神色,可是他手上的血分明还在不停的流着。
李泰说道:“三哥先去偏殿休息一下吧,想必太医也快到了。”转过头对小太监吩咐道:“扶吴王殿下去偏殿。”见李恪进了偏殿,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子,问道:“你还好吧?”
我注意到阎婉愤恨的眼神,把李泰的手从我的胳膊上拂了下去,声音带着淡淡的疏离,“我没事,多谢殿下关怀。”说着,走到水音身前,说道:“你先回去吧。”水音拍了拍我的手,出了大殿。
我的心还在砰砰的跳着,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也不知道是为李恪的举动而震惊,还是为那个女子出现和身死而震惊。走进偏殿,太医已经来了。由于那个女子的出现实在奇怪,所以承乾和李泰去着人调查那个女子的身份来历。几个年幼的皇子和公主又受了惊吓,太子妃和魏王妃前去安抚。偏殿里只剩下我,李恪和太医,李佑和高阳。
我走到太医身侧,见李恪的五指上各有一道伤口,手掌也有一道伤口,深可见骨,触目惊心。我紧紧的咬着唇,才能使自己不惊呼出声。
李佑看着太医,皱着眉问道:“我三哥的伤没有伤到筋骨吧?”
太医正在帮李恪清理伤口,听李佑发问,忙回道:“吴王殿下的伤口虽深,但并没伤到筋骨。”
高阳拉了拉李佑的衣袖,说道:“五哥,我困了,你陪我回宫吧,我一个人害怕。”李佑皱眉道:“外面不是有那么多宫女太监吗?”李恪抬头看了高阳一眼,对李佑说道:“你就陪她走一趟吧。”
李佑有些不情愿,说道:“那我去去就来。”转身对高阳道:“走吧。”
我咬着唇,怔怔看着李恪的伤口。他瞥向我,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捏住我的下颚。我吃痛,嘴唇微张,牙齿自然的放开了唇瓣。如此,他才收了手。我脸上微红,好在太医只作未见,兀自认真的给李恪的伤口上药。
太医上完了药,回身从医药包里取出了纱布。我接过来,说道:“我来吧。”太医把纱布交给我,恭顺的退到一旁。
他手上的伤口上过药之后已经凝结,干涸的血液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儿。我心下微疼,仿佛那伤口是在我的心上,一边将纱布缠绕过他的手掌,一边幽幽的说道:“殿下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只低着头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手上,没有抬头看他的脸。只听他说道:“我若就这样看着你死了,以前两次岂不是都白救了你?”
我抬头看向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认真或是玩笑的神情,却仍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复低下头,撇撇嘴,淡淡道:“以殿下之才,不去经商,真是可惜了。”话音一落,就听头顶传来低沉而好听的笑声。讶异的抬起头,我竟在李恪的脸上看到了难得的笑容。中秋夜在城外竹林我也见过李恪笑,只是那时他嘴角的笑容一闪而逝,我都来不及捕捉。而这一刻,他嘴角的笑容是无比真实的,虽然淡淡的,却让我轻松了许多。
门外传来脚步声,声音在门口处顿了顿,复又走进来。“三哥,伤口无碍吧?”
听得是李泰的声音,我手上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只是一瞬间,紧接着继续手上的动作,将纱布在李恪的手背上打了一个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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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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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站起身,就听外面有太监喊道:“皇上驾到!杨妃娘娘驾到!”
太监话音刚落,李世民和杨妃已经匆匆的进来了。李世民一抬手免了我们的礼,杨妃走到李恪身边,执起他缠着纱布的手,秀眉微蹙,心疼道:“怎么伤成这样?”
李恪怕杨妃担心,忙安抚道:“一点儿皮外伤而已,母妃不用担心。”
正巧承乾进来,李世民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承乾恭谨的回道:“回禀父皇,儿臣和四弟调查过了,是被关在冷宫里的妃子跑了出来,因为发了疯,所以胡乱伤人。”
李世民用力一怕桌子,桌上的茶杯被震得颤动,差点儿摔落在地上。李世民怒道:“朕看戍守冷宫的侍卫是活腻了。”杨妃劝道:“皇上息怒,左右没有出什么大事,别气坏了身子。”
李世民命人严惩戍守冷宫的侍卫,又嘱咐李恪好好养伤。对那个莫名从冷宫里跑出来的妃子问都没有问上一句。也许对于他来说,那不过是一个自己曾经宠幸过,后来又厌弃的女子。在他的生命之中,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