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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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齐天下-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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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已经降临,大街商家店铺早已关门歇息,街边风灯却是二十步一盏,照得川流车马一片灿烂。三人纵马前行,穿过了青砖大街,又拐进一条狭窄小巷,终于在一道石墙圈着的青石庄院前勒马而停。

    赵策一圈战马回身拱手笑道:“贵客光临蓬荜生辉,从云与安娜姑娘随意便是。”

    吴玄促狭笑道:“随意最好,否者怎能诓骗出策兄的陈年佳酿。”

    赵策惊讶地挑眉笑道:“噢呀,从云怎知吾有佳酿收藏。”

    “策兄爱酒之人,如无美酒相伴佐餐,岂能习惯?”吴玄悠悠笑答。

    “噢呀,知我者,从云也!”赵策哈哈大笑,随即大手一挥,“走,进去再说。”

    将坐骑交与迎来的仆人,三人径直步入前厅,刚刚坐下饮罢一盏热茶,仆人们已在厅中安置好了三张案几,满当当的酒菜飘荡着诱人的香味。

    吴玄吸了吸鼻头,惊喜笑道:“呀,这是甚酒,竟如此醇香?”

    闻言,赵策一阵大笑:“噢呀,能得到从云如此赞誉,也不枉这百年窖藏。”说罢,他走到案前提起那古朴古sè的红木酒桶,轻轻一晃,一股浓郁醇香的酒味弥漫了出来,“此乃兰陵酒也,从云可知?”

    吴玄恍然笑道:“兰陵酒?是否因战国荀子而闻名天下那兰陵酒?”

    “噢呀,对也!”赵策拍着酒桶笑道:“兰陵美酒,清香远达,sè复金黄,人间佳酿。”

    “呀,那还等什么,开来痛饮!”吴玄大笑拍案,便与他开爵对饮起来,安娜望着快意豪饮的两人,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

    酒过三巡,话题也渐渐说到了正事之上。赵策笑道:“明ri清晨,我们出发前去枞阳县,此地乃大齐舟师大营所在,我们要找之人便在舟师营中。”

    吴玄放下手中酒爵,悠悠问道:“那人姓甚名甚,策兄可否告知?”

    “噢呀,说起此人,当真怪才也!”赵策叹息着摇了摇头,略一沉吟,开口道:“从云可知蒙氏家族?”

    “蒙家乃大齐公侯干城,可谓名重天下,何人不识也!”吴玄笑答,随即又微微一愣,“此人与蒙家有关?”

    “对也!”赵策一拍大腿,开口道,“此人名为蒙信,年龄和你相仿,太尉蒙贲之子,护西羌中郎将蒙羽之弟,现是大齐舟师一军候。”

    “名门出身,贵胄子弟,少年从戎,前途无量,有何怪也?”吴玄不置可否地笑了。

    “噢呀,从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人虽为蒙氏子弟,然则为人桀骜不驯、飞扬洒脱、狂狷不羁,曾在两年前示爱醉红楼歌女木婕芩轰动整个齐阳,被好事之人列为京师四大恶少之首。”

    “也是一纨绔子弟耳,他jing通战船?”

    “噢呀,这便是他之怪处。”赵策哈哈一笑,继续娓娓说道,“百年蒙氏,世代忠烈,然到了这一代却出了蒙信这样的人物,却不知是哭是笑了!蒙信本为庶出之子,天生不喜读书不好武事,整ri游手好闲滋扰生事,或携猎鹰带走狗围猎于南山,或逛青楼拥佳人快意于花丛,大事小事麻烦不断,蒙贲爱子心切,保举他为北军幕僚军吏,将他少年送入军营,岂知上任三天便失手烧了中军幕府,气得蒙贲是捶胸顿足无可奈何。”

    赵策边说边笑,突然又收敛笑容话锋一转正sè道:“然则这蒙信虽不好读书,却有过目不忘之能,兵事也是无师自通,引兵论战言辞犀利,竟连武安君蒙武也时常被他问倒,更难得可贵的是他豪爽仗义待人热诚,有小孟尝之美喻,与之相交如饮烈酒,当真酣畅淋漓!”

    “年前蒙信调任大齐舟师任职军候,一ri,率领一艘五牙楼船行至江中狭道时骤遇五艘**船只,麾下士卒见敌舰裹风挟雨冲撞而来尽皆大惊失sè,便要转向退避。岂知少年蒙信想也不想便抽出长剑振臂高呼:狭路相逢勇者胜,何有退让之理?于是孤舰冲锋硬生生地将**船只击退,让前来救援之楼船军士咋舌不已。”

    这一番故事,听得吴玄感叹连连,见赵策戛然打住,不禁急迫追问道:“那策兄是如何与他相识的?”

    “噢呀,也算不打不相识!”赵策苦笑摇头,“半年前我奉命领兵剿灭盘踞在江边的一伙**,由于山险路窄便将军队留在正面牵制贼人,我孤身一人绕道后山攀爬而上准备奇袭敌营。谁料刚登上山腰便从草丛中杀出一白甲小将,问也不问便提刀来攻,我虽不明所以然也沉稳应战,酣斗数百回合也未分出胜负,最后我震开了他的战刀,他踢飞了我的长剑,两人如市井小儿斗殴般在草地上扭打在一起,咬胳膊拧耳朵掰胳膊,斗得是难舍难分……”

    话还未说完,赵策却忍不住哈哈笑了,吴玄也是一脸忍俊不禁,笑罢,赵策抹着嘴角的眼泪接着道:“最后我们弄清了对方的身份,却又忍不住跌坐在草地上哈哈大笑,待一起前去剿灭了**,一番快意攀谈,一通大肉烈酒,便结为了知己好友。只有一有闲暇,或他来舒县,或我到他军中,总要一起盘桓对饮,算得上情谊笃厚。”

    “呀,说得我也有些向往哩!”话音刚落,吴玄也禁不住大笑起来。
………………………………

第五十一章 名门子弟

    ()  第二ri清晨,三匹快马飞出了舒县城门,你追我赶地向南掠去。

    骑手们沿着大道一阵急驰,放马跑出五十余里,身上已是微微冒汗,领头骑士单臂一挥,三骑渐渐慢了下来,驻马高岗凝目远眺,一片苇草茫茫起伏,浩浩大江在南方天际纵横铺开,清波滔滔地抖动着一片无边无际的粼粼锦红向东逝去。

    飞下高岗,三骑碎步走马前行,洪亮的声音随风飘来:

    “噢呀,壮哉大江,当真是辽阔壮丽。”

    “修学之时,我曾在荆州孤帆渡江,水面却远远没有扬州这么宽阔。”

    “噢呀,扬州之地乃大江入海口,河面宽阔,水深无险,是罕见的良xing航道,单是这来来回回的各种船只,便是其他河流无法比拟的。”

    “策兄之言无差,然则相比较起来我更喜欢波涛汹涌澎湃跌宕的大河,如说大江是一谦谦君子,那么大河便是豪爽男儿也!”

    “噢呀,如此比喻第一次听说,诚为一家之言了。”

    “哈哈,你我是大道归同,小道殊途,何来一家之言!咦,安娜为何今ri沉默不语?”

    “我?见到如此波澜壮阔的河流呆住了,当真是造物主无上的恩赐!”

    “噢呀,快看!江边的战船!”

    循声望去,但见不远处桅杆林立,战旗蔽空,大小船只连绵不断一望无际,与天水连为一片。

    待走进那水军营寨,守卫的军士拦住了三骑,厉声道:“军营重地,不得擅闯!”

    为首的英挺青年在马上遥遥拱手道:“在下乃舒县县尉赵策,yu见贵部蒙信军候,劳烦军士通禀。”

    “舒县县尉?”军士上下打量了他一圈,肃然道:“大人在此稍后,我立即向蒙军候禀告。”说完,转身疾步而去。

    盏茶之间,只闻一声响彻行云的萧萧马鸣,军营内一股烟尘扬起,四匹雄峻的火红骏马驾着一辆庞大的战车裹挟着尘土风暴磷磷隆隆地向营门席卷而来。

    战车上矗立着一个手提马缰的英武青年,红衣玉冠斗篷飞扬,仿佛一根生铁钉在车辕迎风而立,一股勃勃英气迎面扑来。

    英挺青年对着身旁的黑衣青年颇为无奈地笑叹道:“高车驷马,玉冠鲜衣,蒙信是也!”

    黑衣青年也是一笑,“人不见声先至,确实气势惊人。”

    说话间,四匹骏马带着高大战车就像一团火焰般驰骋而至,但见驷马人立,铁轮滚滚,草皮大飞,营门口的甲士不约而同地惊恐跳开,唯有三骑骑士纹丝不动地钉在原地。

    兵车堪堪停稳,面目清朗的红衣青年已如苍鹰般飞纵而下,哈哈大笑着迎上前来:“策兄,许久未见,想煞我也!”

    赵策也是哈哈大笑着跳下马背,当头一句颂诵:“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蒙信骤然一愣,随即笑道:“策兄考我诗经?”说罢,双目一转肃然拱手:“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方才这番对答,是名士贵胄应酬礼仪中一种特殊较量,叫做赋诗酬答,大体上是以《诗经》三百篇为底本,用诗词来进行交流,表达心曲,赵策颂诵的是《诗经・唐风・绸缪》中的一句,隐含的意思是:今天是个什么样的ri子呀?让我看见如此好的人。而蒙信回答颂诵的是《诗经・小雅・鹿鸣》中的一句,隐含的意思是:我有一批好宾客;弹琴吹笙奏乐表示欢迎。

    话音落点,两人顿时揽肩大笑,神情好不畅快。

    “噢呀,还有朋友,认认。”赵策一把拉起蒙信,快步走到吴玄身前,吴玄早已翻身下马,含笑打量着他。

    “这是我新结拜之义弟,吴玄,字从云。”赵策说完,又用手指着安娜道:“这是来自罗马国的安娜姑娘,经历颇为曲折,待会再对你说明。”

    吴玄上前深深一躬道:“在下吴玄,见过蒙兄。”

    蒙信爽朗大笑,拉着吴玄的手道:“从云兄何必多礼,来到蒙信地头,便是吾之佳朋,走,到我帐中再说。”说罢,亲自将他们扶上战车,又轻捷利落地跳上了车辕,战车“哗啷”一声隆隆启动,径直向军营中飞去。

    一路行来,但见百余艘宛如巨兽的大船正停泊在岸边,吴玄细细观望了一番,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名为楼船的海上巨无霸,这种大船船高首宽,甲板上建有重楼,多竖旌旗,船腹生出密密麻麻的巨桨,宛如巨兽生出的触角,以两人cāo纵一支长桨计算,只怕光是划桨的船工都不下百人。

    刚到帐中坐定,蒙信已吩咐军士搬来了酒案置上了佳肴,扫席相待伸手作请。

    “军营之中也能饮酒?”刚在案前坐定,吴玄不禁惊讶笑问。

    蒙信悠然笑答:“美酒与人,如繁星对明月,绿水对青山,相得益彰也!宴席若无美酒,岂非大大失sè?”

    赵策拍案笑道:“噢呀,今天终是三个酒虫凑到了一堆,与从云那句美酒若旌旗,佳肴作战阵相得益彰啊!”

    “如何如何?美酒若旌旗,佳肴作战阵?”蒙信瞬间睁大了眼睛,盯着吴玄一通打量,大笑道:“从云兄高论,孔夫子尝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用在我们三人身上何其贴切也!”

    吴玄摇头笑道:“区区之论,何足道哉!然则说起酒来,却是故事连连,为了这美酒,战国之时楚国还和赵国打过一仗,两位可知晓?”

    “噢呀,酒仗?当真是闻所未闻。”赵策率先摇头。

    蒙信却是一阵沉凝,皱眉道:“战国时大仗小仗不断,可是真不知道有酒仗。”说罢叩着长案催促道:“从云兄快快说来,让我等见识一番!”

    吴玄悠然一笑,侃侃道:“战国初期楚国强大,国君宣王会盟诸侯时勒令诸侯进献美酒,赵国的酒醇厚,而鲁国的酒淡薄,楚国主酒吏对赵酒大加赞赏,偷偷向前来会盟的赵敬候索要,赵敬候见主酒吏如此贪得无厌,大袖一甩便昂昂离去毫不理会,于是乎,恼羞成怒的主酒吏使出一个小小的计谋。”

    “何等计谋?”赵策蒙信不约而同地出言追问。

    “他乘人不备偷调了赵国与鲁国之酒,酷好烈酒的楚宣王饮下调过后的赵酒,顿觉寡淡无味,怒声责问这是何国贡酒?主酒吏惶恐万分地搬来酒桶,指着那个大大的‘赵’字说不出话来。楚宣王顿时勃然大怒,以为赵国有意轻慢,当即兴兵北上围困赵都邯郸,虽说后来不了了之,然则这场鲁酒薄邯郸围的荒唐战事却是历史上绝无仅有的!”

    “噢呀,荒唐绝伦也!”赵策连连拍案。

    “当真匪夷所思!”蒙信叹息摇头。

    “那主酒吏真是一个小人。”安娜也是愤愤出声。

    吴玄摇头道:“最可笑的是楚宣王,竟为一桶酒大起兵戈,难怪乎最终六国会并于秦,内部腐朽自取灭亡也!”
………………………………

第五十二章 前往寻阳

    ()  几人一阵唏嘘感叹,赵策笑着对蒙信道:“噢呀,今ri我们到此,是有要事询问于你。”

    蒙信哈哈大笑道:“策兄当真客气,有事便说,我蒙信几曾让你失望过。”

    “那好。”赵策大笑举起酒爵,“先干一爵,让从云慢慢道来。”

    “好,从云兄,策兄,请。”说罢,三人哐当碰爵,一饮而尽。

    及至吴玄一五一十地娓娓说来,蒙信首次露出了肃然的表情,沉默半响,皱眉开口道:“想要找船航行去万里之外,以蒙信看来,绝无可能也!”

    另外三人皆是一怔,赵策急急道:“噢呀,为甚不可能,总有理由也?”

    “理由有三。”蒙信目光一扫,骤然加重了语气:“其一,船只不行,以大齐首屈一指的楼船做比较,虽能载人数百驰骋水域,然毕竟为近海江河所设计,根本不能抗击大洋上时常出现的巨浪风暴;其二,航线不明,凡是航行于凶险莫测的大洋上,四海茫茫颠簸前进,常常有不辨方位迷失方向之情况发生,如没有固定的航线路标,想要平安抵达万里,无异于痴人说梦话;其三,给养不行,以楼船ri行百里之速度计算,航行万里至少需要百天之久,期间划桨船工、行船水手等需要百人,以一人月食谷粟将近半石计,所有船工水手一百天需要谷粟三百石(14100斤),算上副食淡水更是惊人,如没有固定的补给点,断难支持百天时ri。”

    听完一通丝缕分明的分析,吴玄三人相互顾盼一眼却久久沉默了。吴玄见安娜失望之sè溢于言表,不禁试探地问道:“安娜,海路不行,看来还得从陆路想办法,回罗马国必须经过帕提亚吗?”

    安娜沉重地点了点头,叹息道:“帕提亚帝国与罗马征战多年,风俗蛮横残忍嗜杀,对待罗马战俘绝不会手软,听说我们的统帅、执政官克拉苏阁下便是遭俘虏后,被帕提亚人割下头颅,嘴里灌满融化的黄金受尽折磨而死,我们如从原路折回,必也是自投罗网。”

    赵策高声道:“噢呀,横竖都是死,那还不如到海上去搏一搏,总归还有一条生路。”

    “等等,刚才你们说的什么?”蒙信猛然一怔,急忙追问了一句。

    赵策一脸错愕地回答道:“噢呀,我们说了很多,谁知道你问的哪一句也?”

    “哈哈,想起来了,帕提亚!对,就是这一句。”蒙信兴奋击掌,拍着长案大笑道:“当真事有凑巧,三个月前在下曾在会稽郡海域救过一对落难的王姓父子,他们本为庐江郡寻阳人士,家中世代经商,曾乘船远渡重洋到达了极西之地,听说那里便叫做帕提亚,但他们回归大齐时却惨遭海怪袭击,船只、货物以及同行的水手全部葬身海底,我不知他们说的是真是假,所以也未在意,如果你们觉得有帮助,不妨前往寻阳一趟。”

    吴玄与安娜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喜sè,赵策大手一拍长案:“噢呀,当真是车到山前必有路,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寻阳县。”

    吴玄三人昼夜兼行快马加鞭,来到寻阳城之时已是第二ri黄昏,当夯土城楼上最后一通闭门号吹响之时,身后的青石城门已是隆隆关闭。

    寻阳城坐落在彭蠡泽西岸,西去十余里便是荆州江夏郡,吴玄向路人询问那王姓商人的住址后,便沿着宽阔的青石大道向城中而去,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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