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整齐地应命,马队在尖锐的号角声中沓沓走马分为了呈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列阵的五个百人队,一通紧张有序地忙碌后,一片圆顶军帐已如雨后chun笋般出现在了草地之上。
吴玄细细地观望后,确定来骑必定是大齐官军无疑,而且是整整五百人一个曲,沉稳声音所说的“各队百将”便是大齐军制中的建制和底层军官。
大齐军制承袭秦朝而略加改动,以一伍五人为最基本的建制,设伍长一人;伍之上为什,辖二十五人,设什长;什之上为队,百人,设百将;队之上为曲,五百人,主官为军候;曲之上便是营,两千人,由校尉统辖;再上便为部,万人,由中郎将统帅。
统兵上实行军、权两分的制度,将军之职非战事不长设,平ri都由中郎将统辖本部所属万人驻扎在营垒之内,如北疆防备匈奴的安定、西河两营以及卫戍京师的北军大营——长顺营,皆由朝廷所委派的执军都护辖制军事(北军长顺营为执金吾)。所为辖制军事,便是负责营地大军平常教习cāo练、粮秣保障、辎重运筹、兵器配置、器械打造等等细务,却没有军队指挥权与将领任命权。
如有重大战事需要调遣营兵时,便由朝廷任命的征战将军亲自前往大营,当着执军都护及受遣中郎将之面宣读出阵诏令并出示皇帝钦赐的右半兵符,待与受遣中郎将手中的左半虎符勘合后,才能出兵,期间如有任何一个环节出错,一兵一卒都不能调遣。
将军完结战事归来后,征伐军队重归大营驻扎,极大降低了因大军长握一人之手后有可能发生的哗变反叛,保证了zhong yāng朝廷对各地军队的管控。
悠扬沉重的号角伴着萧萧马鸣缓缓响起,不远处的军营灯火一盏盏接连熄灭,除了营门口两盏在夜风中摇曳晃动的风灯外,整个大营沉浸在一片黑暗寂静之中。
正在此时,一个举着火把提着木桶的带剑军士从军营中慢悠悠走了出来,待行至离吴玄他们不远处的小溪流时,他骂骂咧咧地放下木桶,对着大营一阵嘀咕,满脸不甘之sè。
吴玄目光一闪,低声对安娜说了句等我片刻,便起身快步上前走到小溪边,对蹲在河边大青石上用木桶汲水的带剑军士拱手笑道:“敢问军长,贵部乃何处的军队?”
带剑军士早就注意到了不远处的篝火男女,见那男子匆匆上前立即是心生戒备,然见其却是一个俊俏英挺的少年时,又骤然一愣,颇为不耐烦地挥手道:“走开走开,我可没空和你闲聊。”
吴玄拱手笑道:“山野之人不知礼数,敢请军长收下三枚方金。”说罢一挥手,空中“哗啷”一声轻响,一物已从手中飞向大青石处飞来。
带剑军士霍然起身双手接住,摊开一看,三枚方正的金块平稳地躺在湿漉漉的手掌中,他瞬间张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用手掌捏了捏,又拿起一枚方金放在嘴中一咬,对着吴玄欣喜一拱道:“我们是扬州庐江郡的郡兵,小哥还有甚要事,尽管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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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混入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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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玄淡淡一笑:“也没什么要紧之事,敢问贵部明ri是否要通过武关南下?”
带剑军士笑道:“对,我们要走这条路返回扬州。”
吴玄肃然拱手道:“在下也是要去扬州,然今晚抵达武关时却被守军告知业已关停,敢请军长捎带我一程通过武关,不知行否?”
带剑军士闻言不禁面露难sè。吴玄又是一笑,轻步上前将一个哗啷作响的皮袋塞到军士手中,拱手道:“些许之物,不成敬意,拜托军长。”
带剑军士犹豫良久,终忍不住将皮袋收入怀中,小心翼翼地环顾一周,才笑叹道:“咳,也是看与你有缘,就帮你一把,跟我走。”说罢,提上水桶便要领路。
“稍等,在下还有一人同行。”吴玄忙对安娜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过来。
待安娜快步走近,带剑军吏嘴张得老大,结结巴巴开口道:“胡,胡人?”
吴玄拼命忍住了笑意,正sè道:“对,她是我的妻子,总不能将她一人丢在这里?”
“呀,真麻烦。”带剑军士不悦地皱了皱眉头道:“将她脸抹上泥巴,先在此等一会,我进去取两件适合你们穿的军衣来。”说完,急冲冲向军营而去。
见带剑军吏走远,安娜蹙眉问道:“你与他在此嘀嘀咕咕地说了些什么?”
吴玄笑着解释了一番,在溪边寻来泥巴便要替她抹在脸上。安娜秀眉紧蹙看着那些黑乎乎的泥巴,自然是万般不情愿,刚要开口说即便绕道数百里也不愿意抹上,然而看到吴玄一副认真模样,心中不由一软,暗暗叹息一声便闭上了眼睛任他摆弄。
片刻之后,安娜白皙的双颊抹上了一层黏糊糊的黑泥,除了那一双不停闪动的淡蓝眼瞳,真看不出她原本的长相。
此刻,带剑军士已是抱着一堆衣物匆匆而至,交到吴玄手中低声道:“快,换上。”
吴玄依言点头,与安娜一人一件便将红sè军衣穿在了外面,又罩上jing铁打造的黑sè胸甲,带上无缨头盔,活脱脱成了大齐军士。
带剑军士边领路边叮嘱道:“进去后别乱说话,如有人问起,就说是新来的炊兵。”
说着说着,已走至营门口,摇晃的风灯之下,两个手持长矛的卫兵迎风矗立,见带军军士领人牵马过来,看也不看一眼便放了他们入内,吴玄心里明白这两个卫兵必定也被带剑军士所买通,否者哪会让陌生人进来。
无边的鼾声伴着萧萧马鸣响在耳畔,带剑军士已领着他们步入了军营深处。及至走到一顶圆圆的小帐篷前,军士霍然转身开口道:“今夜你二人便睡此处,明ri一早我来唤你们。”
“如此狭小,岂能住人?”吴玄望着帐内最多八尺长宽的地面,不禁面有难sè。
“这原本是我们堆放军食的帐篷,自然没得多大,你们不满意我也没法!”带剑军士无奈道。
“那可否还有一间帐篷,我们可是两个人。”
带剑军士黑着脸冷笑道:“一人一间?你当是住客栈吗?有地方住已是不错也!”
安娜拉住又yu辩驳的吴玄,淡淡笑道:“多谢阁下,有一间帐篷已经行了。”
带剑军士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对吴玄道:“看你胡人妻子多知事,好了,你们不要随意走动,早点歇息,将马交给我便可。”说完,牵着两人的坐骑去了。
望着小小的帐篷,吴玄不禁犯难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倒还罢了,然却如此狭窄,睡觉翻身都会碰到一起,岂能如此随便。心念及此,便对安娜笑道:“还是你进去休息,我在帐外将就一晚便可。”
安娜蹙着秀眉沉默片刻,抬头yu言yu止,终还是轻轻一笑,红着脸进去了。
翌ri,曙光初露东方yu晓,凄厉的牛角号呜呜而鸣,一长两短响彻谷地,大营内的骑兵已收拾妥当只待开拔。
带剑军士将吴玄两人带到马队尾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轻轻咳嗽一声,四周数名骑兵立即会意,策马后退让出了两个空位。
又是一阵尖锐的牛角号响起,骏马齐齐长嘶,如同cháo水一般冲出了谷地,风驰电骋般向武关隆隆卷去。
行至关前,马队骤然勒马。一番问答后,一骑冲出马队飞入城门缓缓打开的小偏门,想是交换关文去了。
片刻之后,武关厚重的青石城门隆隆洞开,领头将尉挥手一声呼喝,马队骑士五骑一组井然有序地向关内走马而去。
武关内方圆不过里许,里面全是用大青石砌成的各种军事建筑,粗犷朴实、雄峻怪异。城西矗立着几个高高的谷粟仓库,浓郁麦香味从里边散发出来。
吴玄边走边看,暗暗寻思:这武关不愧为天下有名的雄关要塞,单是关城内的布置就可看出修建者花费了巨大的心思,粮仓、军械库竟样样齐全,而且全用大青石砌成,完全不用担心攻城战中惯用的火攻,地势也是险峻陡峭,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在看关城,却是整修得雄峻非常,两山夹持之间一条险峻狭窄的山石城墙凌空飞架,女墙垛口的长矛甲士钉子般一动不动,一面红sè的“齐”字大旗随风招展。
他细细观察后又凝神忖度:如是我用兵,单凭这险要的山势地形,只要有六千jing锐善战甲士把守,来犯之敌即便有十万之众,武关亦是安如泰山。
一出东门,马队顺着两丈宽的小道蜿蜒而行,千仞绝壁之下,浩荡丹水巨龙飞腾呼啸穿过峡谷水道,滚滚滔滔向东南流去,小道如同银线般顺着山势逶迤盘旋没入了隐隐青山之中。
太阳高挂头顶时,山道终于走到了尽头,刚到开阔的山谷,吴玄已带着安娜悄悄脱离了马队,驻马高岗之上,却见青翠碧绿的山麓下夹持着一片灰蒙蒙的谷地,喧嚣吵闹哭喊叫骂之声隐隐传来。
“呀,竟有如此多的人在等待武关开门放行。”吴玄笑语一句,一踢赤风驹马腹与安娜飞马下山。
刚奔下山头一进谷地,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各sè帐篷望不到边,谷地内炊烟弥漫,人喊马嘶,吴玄骑马穿行其中,见四处皆是衣衫褴褛的人群以及满载家什的牛车,随处可见躺卧着呻吟呼唤的老弱病残,耳中充斥着女人孩童哭喊的声音。
“噫,怎么如同难民一般。”吴玄惊愕打量一圈,翻身下马走到一辆破旧的牛车旁,对正向车上码放货物的矍铄老人拱手道:“敢问老人家,你们何故聚集于此?是等待过关吗?”
矍铄老人停下来喘着粗气打量他一番,大手一抹额头汗水淡淡地问道:“后生可是从关中而来?”
“正是,今ri才通过武关南下。”
矍铄老人摇头叹息道:“唉,后生呀,劝你不要再往前走哩,整个荆州都快成为叛军的天下,我们逃都来不及!”
吴玄顿时一怔,追问道:“叛军?哪里来的叛军?”
“南越国又死灰复燃啰。”老人不胜感概地摇了摇头,弯下身子拎起一个灰sè陶罐挂在车厢上,又是重重一叹道,“后生如不嫌弃我人老话多,老朽便给你讲讲这叛乱的具体情形。”
“求之不得也!”吴玄点头说了一句,回头高声道:“安娜,将你藏的酒拿来!”说完,便将矍铄老人搀扶到大树下的树荫处歇息,又从安娜手中接过装酒皮囊,在两人中间摆上陶杯注满了美酒。
老人黧黑的鼻头轻轻耸动,惊喜地笑道:“吔,竟是上好的米酒。”
吴玄哈哈笑道:“老人家莫要客气,来,一起干。”双手向老人递去一杯后,自己也捧起一杯:“请。”
矍铄老人惶恐接过,憨厚地笑道:“今ri托后生享福哩,多谢多谢!”言罢,仰头一饮而尽。
美酒下腹,矍铄老人的话渐渐多了起来,他本是零陵郡零陵城外居住的乡民,经历了南越叛军从无到有,又从有到大的过程,苍老低沉的话音起落间,吴玄已听得明明白白,心中早已如怒海狂涛般翻滚起来。
老人感概唏嘘地说了一大堆,末了正sè道:“老朽虽也饿得老眼昏花,然毕竟是大齐子民,岂能变节投靠叛军助纣为虐,所以便逃到南阳郡来,希冀躲过这场兵祸。”
吴玄重重地点点头,良久沉默后又抬头道:“如此说来,叛军已在攻打荆州州府宛县,周边郡县竟无丝毫驰援之力,形势岂不严峻万分?”
矍铄老人沉重开口道:“后生所言不错,如今到处都是身着青衣的贼军肆掠,真不知朝廷的平叛大军多久才能到来?”
吴玄肃然道:“如此大事,朝廷必不会坐视不理,相信很快便有消息。”
“但愿如此!”矍铄老人幽幽一叹,起身道:“不敢说了,装好货物还要出发也。”
吴玄起身向老人拱手道:“老人家,多有叨扰,就此别过。”矍铄老也是拱拱手,快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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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单骑闯营
() 接连几天,吴玄与安娜皆是马不停蹄地昼夜兼程,沿途路经百余村庄,景象不禁让人触目惊心。
大乱骤起后,大多村落田舍已是空无一人,乡民不知道是逃难去了还是已投靠了叛军,民居烧成了光秃秃的架子,黑sè的烟雾冉冉而起,在天空盘旋不去。
好不容易在乡间小道上遇到一群难民,却是携老带幼人车争道,抢着往北方逃去,沿途呼儿唤娘,哭声震天。
平ri里笑语连连的吴玄罕见地一言不发冷冷观望,脸却如沉水般yin沉严肃。
四天后的下午,两人飞马进入上唐乡地界,乌云笼罩的天空终于飘起了淅沥沥小雨,为久旱缺水的荆州大地带来了一丝甘霖。
细雨方落,chun风呼啸刮起,茫茫的山地丘陵尽皆一片翠绿yu滴。虽已及至初夏,然则也是颇有凉意,见安娜衣甲单薄瑟瑟发抖,吴玄决定今天找一避雨之处好生歇息一晚,明ri天气转晴再行上路。
行止方定,一片灰蒙蒙的屋脊豁然出现在山路旁的树林之中,吴玄眼睛顿时一亮,一拽马头又一声口哨,赤风驹长声嘶鸣便大展四蹄飞下了小道向树林中疾驰而去,后面的安娜纵马紧紧跟随。
转眼飞至勒马,环顾一望,却是一个杂草蔓生的废弃庄园,大部分建筑物早因年久失修、风侵雨蚀、蚁蛀虫啮而颓败倾塌,唯只有一间小石屋孤零零瑟缩一角,穿了洞的瓦顶被木板封着,勉强可作栖身之作。
吴玄本想将赤风驹牵入石屋之内躲避风雨,谁料它却不满地甩了甩马头,短促嘶鸣数声后一甩马尾冲入雨幕之中遛达啃草去了,特立独行得丝毫不给主人情面。他只得无奈摇头,领着安娜步入了蛛网封尘的石屋内。
片刻之后,温暖的篝火已跳跃出欢快的火焰,吴玄先吊起陶罐煮水,又与安娜一道将石屋稍事收拾,撕开一块旧布塞住两条透风的石板缝隙,当陶罐沸水大响时,冰冷的石屋已是一片暖意。
打开包袱一阵寻找,却见干粮早已消耗殆尽,吴玄抬头笑道:“你先休憩一会,我去找些食物来。”说罢,便起身而去。
半个时辰后,吴玄扛着一只带血的獐子踏进石屋时,不禁一怔,原本堆放得整整齐齐的篝火冒着微弱的火光散落在四周,烧水的陶罐也在不远处摔得四分五裂,屋内空荡荡却不见了安娜。
他的脸sè骤然大变,丢下獐子大步上前环顾一周,却在左边墙角处发现安娜血迹斑斑的长剑,显然不久前曾发生了一场恶斗。
“安娜!”吴玄飞出房门一声大吼,震得山谷久久回荡却还是无人答应。
“她必是被人掳走了,是谁?谁会经过这荒郊野岭?”吴玄剑眉一拧,压抑住愤怒的心情静静沉思一番,心中猛然一闪,对也!不管是何人,总会有蛛丝马迹留下。
心念及此,对着荒草摇曳的庭院一通打量,终于在院门口发现了泥泞混杂的马蹄印,吴玄快步上前俯身观察,显然有一骑队曾在此勒马,大概有十余骑左右,抬头一望,却见折去的马蹄印深入了树林深处消失不见。
“当真天助我也!”吴玄心头一喜,打了一声响亮悠长的呼哨,火红的赤风驹已从山谷中嘶鸣飞来,他从地上纵身一跃飞上马背,一抖马缰便顺着蹄印风驰电掣般追去。
整整一个时辰,被雨水冲刷后的马蹄依旧在前方无休止地延伸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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