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棋士异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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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棋士异闻录-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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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三人并未多叙,便从刑部大狱出来,陆子逸扶魏长卿上了车,自己却坐在车外面。

    车刚穿过西大街,一群披坚执锐的士兵却将车拦住了。魏长卿见马车忽然停了,连忙出去看。

    周围拦车的士兵后,站着一身戎装的张原。魏长卿和陆子逸相视,两人皆不知宁阳侯为何回来拦车,但两人还是行了礼,向宁阳侯问安。

    宁阳侯嘴角略噙一笑:“我道是谁,原来是故人。来人,请魏公子靠边站站,省的本侯行公事的时候再伤着魏公子,到时候不好向弈苑交代。”

    说完,几名士兵便将魏长卿生硬地架了出去。陆子逸朝车夫使了个眼sè,那车夫也怕惹事,将车马牵到了一边。

    魏长卿还没弄明白宁阳侯这是唱哪出,陆子逸却依然面sè平和,淡淡道:“侯爷既然如此说,想来抓的就是我陆子逸了。只是在下不知所犯何事,竟劳您大驾亲自拿人。”

    宁阳侯冷冷哼了一声:“有人说在姑苏看见陆子逸摆千金局,并在无锡带着东林党人闹事。不知您听说没听说过?”

    陆子逸去了姑苏?还去了无锡?魏长卿一怔,看了看陆子逸。

    “在下没听说过。”陆子逸语气坚定。

    宁阳侯点了点头:“福王知道,有个和陆子逸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一直在给他捣乱。如今一个陆子逸在京城,一个陆子逸在无锡。所以本侯此次来,只是想试试哪个才是真的陆子逸。你若是真的,本侯自然不抓你,你若是假的,本侯可要带你去福王府走一遭了。”

    魏长卿原本还迷迷糊糊的,听宁阳侯这么一说,心里也明白了一点。大概是陆子逸的计策,一边让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在无锡搬救兵,给福王捣乱,自己在京城这边推了个干净。福王那自然也怪不了他。

    陆子逸问:“你想怎么试?”

    宁阳侯点了一名士兵上前,道:“真的陆子逸不会武功,假的陆子逸武功高强。你只别躲,让我刺你一剑。”

    陆子逸突然噗嗤地笑了出来:“不过是刺一剑而已,我要是假的陆子逸,我才不躲这一剑。”

    魏长卿素来知道宁阳侯是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的人,他挣脱两名侍卫,站出来说:“宁阳侯之所以这么做,难道是认为假陆子逸在京城的可能xing更大么?”

    宁阳侯迟疑了一会,道:“能煽动的了东林党,并请得动魏夫人的,只有真正的陆子逸。”

    魏长卿点了点头:“侯爷的话是有几分道理的,只是侯爷不觉得这样的推测有些漏洞么?在下敢问侯爷,子逸与福王的关系如何?”

    被问到此处,宁阳侯露出一副不满的样子:“福王带陆子逸亲厚如金兰兄弟。”

    魏长卿见宁阳侯如此表情,想来平时早已对福王厚待陆子逸有十分的不满,自然也承认福王与陆子逸的交情:“既然如侯爷所说,那陆子逸为何明目张胆的去南边闹事,做对不起福王的事?而假的陆子逸却在京城,不仅连长卿出狱都要亲自相接,方才害怕侯爷的人弄坏了弈苑的车马,伤了车夫,直让那车夫往边上站呢?若非出自昭和弈苑的陆子逸,有谁会为弈苑考虑的如此周全?想必在宁阳侯心里,谁真谁假,早有答案了。”

    刺眼的阳光照在宁阳侯的额头上,细密的汗水凝成了汗珠,沁在宁阳侯额边斜飞的鬓角。张原素来也是知道魏长卿的厉害的,能言善辩,弈苑中十人加起来比不过他一个。然而魏长卿说得话,又的确在理。

    见宁阳侯有迟疑之sè,陆子逸却轻摇折扇,直视宁阳侯道:“侯爷您心里自然清楚,您不过是想借此机会从福王身边除掉我,既然如此,您尽管下手便可。只怕到时候福王降罪于你,你后面的路只怕也完了。”

    魏长卿见陆子逸坦然,心里却好奇道,他从来不是这样斗气跋扈之人,怎么如今却出此诳语?然而,见宁阳侯一副被激怒的表情,魏长卿便明白了仈jiu分。陆子逸这是激将法,若宁阳侯真对陆子逸动手,必然会触怒福王,而触怒福王的结果,就是宁阳侯会失去自己最大的靠山。

    宁阳侯虽动了怒,却默默回过身。此时,街上早已围了好多人,正当大家都认为已经没事的时候。宁阳侯忽然从旁边的侍卫腰间抽出一柄剑来,回身便刺向陆子逸。宁阳侯毕竟是习过武的人,他的剑虽然力道较白璟稍逊一筹,然而剑走轻灵,只见剑锋不偏不倚地刺向陆子逸的心口处。

    陆子逸并不躲闪。随着布帛撕裂的声音,魏长卿眼看剑锋已经刺进了一寸多,连忙冲了过去,一手扶着陆子逸,另一只手攥住了正yu深刺的剑身。

    “这回侯爷可信了?”魏长卿道。

    宁阳侯也没料到陆子逸跟本就不躲,想除掉陆子逸是真的,然而宁阳侯根本没想杀陆子逸。不管怎么说,他对陆子逸还是颇为忌惮的。看到眼前这一幕,宁阳侯也惊慌失措了,赶紧让下面的人去请大夫。

    魏长卿把车夫叫了过来,两人将陆子逸抬上了车,往昭和弈苑去了。

    车夫行至半道,急切问:“魏公子,要不要直接去找大夫啊?”

    魏长卿知道陆子逸虽然棋走险招,单也并非是打无把握之仗的人,只告诉车夫先往医院去。魏长卿掀开陆子逸衣襟一看,果然陆子逸里面穿了一层护心软甲,剑并未刺中要害,只是受了些皮外伤。然而魏长卿依旧心有余悸,被剑刺破的边缘整齐干净,用剑之人的功夫自不必说,那软甲竟也被刺破一个口子,想来宁阳侯就算没起杀念,杀心却早有了。

    “还好有惊无险。”魏长卿长吁了口气。

    “不过是皮外小伤。”陆子逸道,“一会儿我去白术堂拿一瓶玉龙膏就好。这几ri弈苑里有好多事,泽休师兄那边也忙不过来,好在有郭执笔帮衬着。”

    “郭执笔?”魏长卿皱了皱眉,原来是赵延年当执笔,如今赵延年已死,执笔之位久悬,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补这个缺了。

    陆子逸见魏长卿这样一幅表情,笑道:“是郭奉。这次我从姑苏回来,也着实吃惊不小。听说是郭奉向徐棋圣自荐的,但又有泽休师兄保荐,你若在自然是不二人选。如此匆忙决定,想来也是事出有因。”

    魏长卿其实根本不在意一个执笔之位,郭奉一向恭谨温顺,但也不像秦苑那般文儒软弱,毛遂自荐之事,实在不像是郭奉的手笔,或许是自己低估了郭奉。然而魏长卿也只是一笑了之,并不再做他想。

    回到昭和弈苑,依旧是草木蓊蔚,然而魏长卿却感觉到昭和弈苑有些陌生。

    “魏公子和陆公子回来了?李掌事在福喜堂等二位呢。”

    魏长卿一回头,只见一侍卫正和他回话,感觉面生,便问道:“你是新来的?”

    陆子逸见侍卫支支吾吾的,便替他说:“他们都是前几ri到的任,弈苑的侍卫换了许多。”

    魏长卿点了点头,随后应了一声,便往李焯处去了。

    此时已到了午饭的点儿,福喜堂的人在东屋摆了宴。李焯和白璟坐在榻上,秦苑和郭奉坐在椅子上。秦苑见魏长卿来了,笑着把魏长卿往右边椅子处让:“这回你是大功臣,这桌儿酒是为你接风洗尘的,你理应上座。”

    秦苑本是好意,但原来郭奉是坐在右边的,秦苑这么一说,郭奉一脸尴尬,刚要起身让座,魏长卿却轻轻按住道:“这桌酒虽是为长卿接风洗尘,但长卿却不敢独受。且不说在座的前辈们为长卿帮了多少忙,子逸可是出力最多的。长卿今ri,还要借酒席敬子逸呢。”

    陆子逸只挑了最远的地方落座道:“我坐哪都一样,帮你那都是份内的事。我这局棋,算是下完了,下一局棋是你们的,我乐个清闲。”
………………………………

第八十五局 再作新局黑白章(上)

    ()  饭桌上一是庆贺白璟升迁,二来是恭贺郭奉升执笔之喜,再者魏长卿出狱,也着实算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吃罢晚饭,下人们端来茶水,第一杯茶是用来漱口的。待到下人们第二次换上清一sè的填白茶,这才方是吃的茶。魏长卿以前就生活在诗书仕宦之家,早已对这些事情习以为常。郭奉才升为执笔,对礼仪规矩也甚为生疏,见大家都用第一碗茶漱口,自己也照样子做了。

    李焯和白璟都爱喝六安茶,因此茶是照着此二人的喜好泡的。六安瓜片要用生锅、熟锅、毛火、小火、老火五道工序而制,因此入口微苦,回甘绵长,香气清雅静和。李焯因暑热口渴,暂时让下人换了盏凉茶。魏长卿一向待食粒咽尽后方才喝茶,如此不伤身子,所以只合了茶在手。白璟和陆子逸两人先细细嗅了茶香,方才细细啜啜品之。

    秦苑因有旁的事,饭吃到一半便退了席。陆子逸因福王派人来问伤势,便先行告退。陆子逸将茶杯轻放在桌上时,魏长卿注意到他放置时用小指并无名指支在桌面上,茶杯放下时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长卿?你发什么呆?”白璟问道。

    魏长卿回过了神,笑答:“我在想子逸到底是何出身。”

    “怎么突然想起了这个?”

    魏长卿放下茶盅,道:“白璟你听,我方才放茶盅的时候可有声音?”

    白璟不禁哑然失笑:“有。谁放茶杯的时候,都会出些声响。”

    “这倒未必。”魏长卿又将茶盅拾起,学着陆子逸的样子放下茶盅,“方才子逸是这样放茶盅的,竟然一点声音也没有。我虽然学的他的样子,却也无法做到。能做到这样的,想来他以前家里得有多大的规矩。”

    白璟和李焯都试了试,果然,虽然放茶盅的时候声音小了许多,但是谁也不能做到一点声音也不出。

    李焯最终放下茶杯,道:“子逸么,当时野雪大师将他送到道场的时候,说他是个孤儿,家人在一场大火里去了。想必以前也是个家中极富贵的人。”

    魏长卿只是随时随份地点了点头,然而心中却还有疑惑。他出入沈府也有不少次了,沈府中从上至下,也算是规矩森严,然而细微之处仍不及昭和弈苑的一名棋士。

    白璟道:“想来是子逸常在福王府奉事,王府规矩不比寻常官宦人家,都说入乡随俗,各种的规矩少不了要一一遵了。”

    的确,子逸一直是在福王府奉事的,魏长卿不禁笑自己竟然连这点都没想到。

    正说着话,郭奉因有事起身辞别,魏长卿无意间瞥了一眼郭奉的茶杯,只见茶杯几乎还满的,便不露声sè地好生送了送。如此福喜堂只剩下李焯、白璟和魏长卿三人,和各人的随侍。魏长卿知道,是该商量正事的时候了。

    魏长卿先向白李二人问了劫粮案的情况。原来参宁阳侯的折子虽然已经呈报上去,却是留中未批,各部的官员也都是隔岸观火,主要是摸不透皇上的意思。皇上虽偏爱福王,但是军、粮皆为国中大事,祸根滋生,是掌天下之人断不会容许的。而宁阳侯之所以安然无恙,有大半原因是福王从中使力。而最让魏长卿惊讶的,莫过于福王私下与东林党人勾结之事。若非福王中了陆子逸设的离间之计,自己被定罪也是迟早的事。

    魏长卿道:“如今福王算是彻底恨透了东林党,今ri子逸又挑拨了福王与宁阳侯之间的关系。福王一党正是孤立无援,一盘散沙之时,拔去宁阳侯借此机会最好。”

    李焯思忖一番,道:“话虽如此,却要如何拔掉宁阳侯呢?倘若再提宁阳侯永平劫粮之事,就是给皇上施压了。”

    屋内十分安静,银红sè的窗纱在夜影与烛光之间如同薄雾,然而这样的一层薄雾却比盛夏的水汽更让人感到窒息。

    魏长卿轻舒眉蹙,缓缓道:“这倒不难。宁阳侯这次跌了大跟头,想必福王那里也是不好交代,再加上他今ri用剑刺了子逸,福王恐怕更不待见他。而宁阳侯心里一定是想带功立罪的。咱们只需透给他一线生机,他便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也不肯放了。”

    李焯赞同道:“但凡急功近利之徒,必受不得激将之法。只是救命的稻草不好找,若做的太过反倒惹人怀疑。”

    “那稻草可不就在眼前么?”魏长卿嘴角略噙一笑,见李焯白璟皆是不解,方才道,“我这次去永平,虽然只是设计捕获贼人,让其招供,但在宁阳侯眼里,却对此十分忌惮的,生怕我查出了什么。上次徐棋圣生ri之时,他意yu杀我,想来他动这个心思也不止一天两天了。”

    白璟面sè一沉,立刻否决道:“这太危险,且不属宁阳侯武艺jing湛,宁阳侯手下的人各个都是亡命之徒。”

    魏长卿却道:“我就怕他那些人不是亡命之徒。若是亡命之徒,这杀人灭口的罪名就更易落实了。只是不知如今弈苑的那些侍卫,可都安排妥当了。”

    李焯正sè道:“这些ri子,弈苑的侍卫大部分都换成了咱们的人,除了王元所等人的亲信更换不掉,剩下的倒也都不足为虑。”

    听李焯如此说,魏长卿也安心了大半,现在就是如何寻个由头让宁阳侯过来。这个由头不好找,宁阳侯好歹也是万贵之身,徐灵化生ri时方才来了弈苑一趟,换做旁人做生ri,定是请不来的。

    正思忖着,只听白璟问李焯:“秦苑近ri怎么这么多事情?”

    李焯笑了笑:“你还是去过烟街柳巷的人,可听说过碧梧馆的花魁雪妍?听秦苑的随侍说,因雪妍姑娘病了,他三天两头的往那跑。”

    雪妍?魏长卿忽然有了主意。雪妍与宁阳侯关系甚密,也有盛有香料的小瓶。当ri宁阳侯亲自去请雪妍,竟没请动,想来雪妍是为了避嫌。若能让雪妍因个什么由头,频频来昭和弈苑,则必然惊动宁阳侯。到时只要魏长卿放出风去,拿到了宁阳侯的把柄,只怕宁阳侯再沉稳,也会安奈不住。

    李焯见魏长卿又发起了呆,笑道:“听秦苑说,你曾和雪妍姑娘有一面之缘,如今也朝思暮想起来了?”

    魏长卿只是轻摇折扇,静穆一笑:“不过是沾了秦苑的光罢了,倒是这几ri想多多拜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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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局 再作新局黑白章(中)

    ()  在徐棋圣处吃过晚饭,又说了好一会子话,魏长卿只觉得身心俱乏,自己也只一路懒懒地往洛玉轩走。石子路边开遍了火红的凤仙花,一如旭ri朝阳,那样明艳的气息,也不由得让人觉得格外炽热。

    转过湄遐亭,魏长卿忽见郁郁葱葱地一丛玉竹下,蹲坐着一个小女孩,梳着俏皮的发髻,别着一支流苏簪子。魏长卿仔细一看只觉面熟,便走过去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在等人吗?”

    那女孩抬起了头,立刻眉开眼笑起来,起身施礼道:“魏公子万福。在下是雪妍姐姐的使女。”

    魏长卿又仔细端详一番,方才认出来,不好意思道:“原来是娴儿姑娘。”

    “如今奴家已改名叫小悠。”

    像小悠这样的使女,恐怕连艺名都无法自己选择。所谓的“姐姐”基本上决定了她们下面使女的命运,无论是弹唱功夫,还是待人接物,也算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魏长卿望了望小悠,其实这个新名字似乎更适合眼前这个小姑娘。或许作为雪妍的侍女,对于她来说是幸运的。然而作为宁阳侯手下的使女,以后又会如何呢?

    “请问魏公子,不知秦公子可在弈苑?”小悠清澈的声音打断了魏长卿的思绪,“姐姐病了,十分想念秦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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