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可是你的表情却一点都看不出来。”
皱眉思索着棋盘上的风云,白子占优,司马朗想了一下,继续追杀黑子大龙。
“大概是习惯了,反正这样活着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天下对懿来说,不过这院门内丈许之地,早就腻烦了。”
少年爽朗的话却让司马朗感到一种恶意,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在乎的人又怎么能奢望他在乎别人的生命。一旦少年离开了这座偏院,天下也会多几许风波?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司马朗摩挲着手里的棋子,老旧的棋子有些碎裂出明显的棱角,在手指的摩挲下传出尖锐的感觉。
“太子殿下打算掀起乱世序幕吗?”
一句话惊住了司马朗,霍然抬头看见少年笑意吟吟的眼睛。
“果然”
显然司马朗的惊讶佐证了少年的猜想。不过比起一时失察,调入利润少年的陷阱,司马朗却更想知道为什么少年会这样问,如果一点都不知道的话是问不出这样的话的,可是被关在这座偏院里的少年,分明不可能知道外面的事,更别说这只有三两人知道的隐秘。司马朗直勾勾地看着少年与自己有七分相像的面容,他知道少年肯定知晓自己想问什么。
可是仿佛是故意吊胃口一般,少年没有解释,拈起黑子继续在棋盘上走了起来。深深地看了少年一眼,司马朗跟着少年在棋盘上游斗起来,只是心有所思,只是见招拆招,十余手之后,大占优势的白子竟然转入颓势,不仅苟延残踹的黑子大龙被做活,白子大龙也被几颗闲子掐住了关键,如果不好好处理,恐怕会被吃得一干二净。
“你是怎么知道的?”
算了算,就算白子救活也是输,司马朗干脆的投子认输,比起棋盘上的胜负,为什么少年会知道这件事,知道了多少更让司马朗心急。所以放弃了和少年比养气的功夫,司马朗单刀直入的说道。
“战阵之中决生死,棋盘之外定胜负。以兄长的棋力,本来不会输给懿的。只是因为懿的话而乱了心神,输得甚是可惜啊。”
收拾着残局,将黑白子拣回盒中,一切收拾好之后,少年才看着司马朗皱眉的脸,带着一丝浅笑缓缓说道:
“只是猜测罢了,河内司马家依附于太子殿下,几位兄长也算是太子殿下一派的人,所以当几位兄长与懿相谈时自然也就绕不开那位太子殿下。可是其他几位兄长不比兄长大人您,不算是太子殿下的入幕之宾,懿所得也是相当有限,只是大约猜出太子殿下似乎是不甘于现状,至于具体要做什么却是不知。”
少年摇了摇头,脸sè颇为遗憾,正好与司马朗铁青的脸sè成了鲜明的对比。司马朗当然知道少年口中的几位兄长都是谁,也知道为什么那几位回来到这偏僻的小院中,“司马七秀”的名声不就是这么来的吗、
“不过知道太子殿下不甘与现状就足够了。想要上位,太子殿下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如现在太子殿下正在干的一般,将天下局势搅浑,无论是十常侍亦或是大将军还是那些朝廷的老大人们,不过是jing于权谋之辈,若天下乱起,这些人自然会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候如果有人能够力挽狂澜,扶大厦于将倾,那么大乱之后,自然而然的就可以取代三方势力,成为说一不二的存在。可是若等大乱自起,那么变数自然就多不胜数,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干脆由自己掀起乱世的序幕,不是吗?”
司马朗静静地看着一脸淡然,仿佛所说事情微不足道的少年。心里陡然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人道:乱世之际,必出妖孽,或许在这乾坤大变之际,所出妖孽也许不是妲己、褒姒之流的红颜祸水,而是自己面前仿佛世事洞明的瘦弱少年。
自己说不定正在与妖孽同处一室。
眼眸中的瘦弱少年恍惚中似乎长出了尾巴,脸型拉长犹如狼吻,黑sè的眼睛带着不在乎世间一切的虚无,自然的生气了一种蔑视生命恐怖。
猛地站起了身,从恍惚中惊醒后,司马朗感到后心处冷汗湿透了衣袍。轻轻的吐了口气,司马朗向屋外走去,略显急促的脚步找事了这位向来稳重的士人心中的不安。在快要转出屋子的时候,司马朗忽然的停下了脚步,汝鼓点般急促的脚步声戛然而止,这突然的变化让一旁无所事事的少年挑了挑眉毛。
“第二种路是什么?”
乱世为百姓之坟,如果有第二条路走的话,谁也不愿意看到尸横遍野,流血漂橹的场面。
司马朗没有回过头,只有声音越过了肩膀传到了少年的耳里。少年愣了愣,在司马朗没看见的yin暗里,少年脸的嘴唇咧开了一个大大的弧度,充满了嚣张的讽刺。
“第二条路?呵,这条路倒是简单,只要死一人便可。”
“只要兄长大人觐见殿下时说:请弑君父。”
司马朗霍然转身,死死盯着一脸淡然说出弑父弑君的少年。少年的脸上笑意还未散去,裂开的嘴唇无声的笑着,可是虽然无声,司马朗却分明的感受到一种癫狂的恶意充满了整个院子,嘈杂的让人发疯的笑声涌进了心间。
深深地吸了口气,长袖下的手指深深地陷入了掌肉里,司马朗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冷冷地瞥了少年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小院。
司马朗走后,少年的笑容渐渐消失在脸上。他当然知道为什么司马朗会这么愤怒,大汉以孝悌为基,弑父弑君乃是大逆不道,教唆人做此事更是无耻至极。只是。。。
“既然司马家可以为了一个愚不可及的谣言而yu杀亲子,可以为了一己之私像是圈养牲畜一般圈养自己,那么事到如今还讲什么伦理纲常?沽名钓誉。”
少年的语气并不显得愤恨,只是平淡得仿佛在叙述一个事实的语气更加的深入人心,虽然此时的小院中再无他人。视线在无聊中落到了棋座胖的菜盒上,少年又想起了刚刚离开的人,司马七秀中,这位兄长大人算是异类,与其他人不同,这位兄长大人一次也没有问计于自己。这倒让少年感到略微的苦恼,如果自己想要走出这到院墙的话,这个不依靠自己的兄长大人却是唯一的的障碍了
夜风渐急,吹落了枯树上的败叶,生命消逝的败叶打着转从少年的眼前飘过,在漆黑的眼睛上蒙上了一层死意。
“那么,果然只有这么做了,司马懿?”
ps:刚看了看,貌似这样视角转过去转过来挺影响阅读的,我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改了,这几章主要是介绍登场人物,进主线之后,视角虽然仍旧会变,但是不会这么频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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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乱将起:春雨
() chun雨料峭着几丝寒意,淅淅沥沥的小雨过后,万物都散发着一种苏生的气息,带着复苏气息的清新空气驱散了人们心中的yin霾,洛阳城的人们纷纷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在这怡人的空气中深深的伸着懒腰,赶在一年的忙碌之前舒展舒展身子。
就是这时候,一骑快马匆匆碌碌的驰骋过大街,骏马嘶喘着白雾,落地的马蹄踏在地面的水泊里激起几朵飞花,打在一旁的墙上,留下几缕肮脏的湿痕。
正准备开门做生意的商人看到打在自家墙上的的水花,骂骂咧咧的对着飞奔而过的骑手责骂了几句,可是一晃而过的骑手根本没有停下来听商家的抱怨,一骑绝尘的消失在大街尽头繁华的宫殿中。正骂着的商人愣了愣,可是想起了那是什么地方,讪讪地住了嘴,自认倒霉的回到自己的工作上。可是很快的,开店的动作再次被打断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再次从天上的yin云中落了下来,并且也不断变大的趋势,这样的天气可是不会有人兴致勃勃的出来购物,商人无奈的看着yin绵的天空。
这是开chun以来第几场雨了?
“这雨再这样持续下去,chun耕就麻烦了啊。”
凉风吹进几丝细雨,站在商人目不能及的宫殿群中,刘辩摸了摸飞到脸上的几许凉意,手扶着朱红的窗户说道。
“因为去年的大旱的影响,粮库中的存粮本就不多了,如果因为这场雨而错过了chun耕,民间必然怨声载道。而且去年冬,大汉各地少雪,可想而知今年的收成多半是好不到哪去了。”
见到自己的学生放下了书卷,司马朗也随之放下了手中的卷册,接口道。光和六年的冬天在众人的不注意中悄悄的溜走,至少在这洛阳城中整个冬天都没有一场雪来提醒人们冬天的存在。
瑞雪兆丰年,薄雪又昭示着什么呢。
而且如今已是光和七年二月有余,开chun的小雨追着新年的脚步一直下到了现在,虽然在这薄雨之中,踏青chun游别有一番风味,可是地里的作物多半会因为这连绵的小雨而泡烂了根茎,错过了chun耕,今年多半又会闹出一场声势浩大的饥荒了。
【啪嗒】
紧闭的门扉被猛地推开,打断了司马朗的思绪,皱眉望去,司马朗想看看到底是哪个下人这么没有规矩。来人从风雨中走了进来,显然是有什么急事,连身上的蓑衣都没有换下,雨水沿着来人的脚步流了一地,真亏外面的守卫会放这样一个人进来。
不过当来人取下斗笠时,司马朗就不感到奇怪了。
“臣,唐周见过殿下。”
来人以头抢地,身子蜷缩着跪在地上,声音中带着许久不见的哽咽。司马朗记得这人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数月之前此人回京禀报过一次消息。幽居深宫的太子殿下之所以能够知天下事少不了这些耳目的功劳,只是司马朗隐隐感觉这些耳目有一种被组织起来的感觉。
“回来了啊,小唐,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风雨渐急,站在窗边的刘辩却没有移步避雨的打算,在风雨中渐渐眯起了眼睛。
“太平道将于下月起事,马元义联合朝中内应生事,大贤良。。。张角将信众分为三十六方,人数不等,首领称为渠帅,以黄巾为号。待人们将目光放在朝中之乱时,就是起事之机。”
唐周的声音略显低沉,可是在司马朗耳里响起时无异于平地一声炸雷,一时间竟然什么也来不及想,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总算消化了这个消息。虽然对这件事早有预料,不,早有预谋,可是当真正知道天下乱起不足一月时,却由衷地升起了一种惶恐。站在历史这头巨兽上,就算手握缰绳,也有一**上会被甩下去的恐惧。
“消息确定吗?”
在司马朗还沉浸在震惊的余韵中时,刘辩轻柔的声音幽幽的传来。看了眼丝毫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变sè的学生,司马朗苦笑着摇摇头,真不知道谁是老师,谁是学生了。
“消息确定。太平道信众多是目不识丁之辈,所以臣在大平道之中还算颇受重视。并且臣返京已有数月,只是一直在与马元义勾画起义之事,事到如今,太平道依然不可能更改计划了。”
唐周的声音让司马朗点了点头。有一月时间足以打乱太平道之谋,同时只有一月时间,也不足以让这次起事消失于无形。
“另外还有一事。。。“
唐周突然变得犹豫的声音让司马朗皱了皱眉头。
“臣的身份。。。可能被张角察觉了。”
这个消息太过意外,即使是刘辩也挑着眉回过了头,看着匍匐在地的唐周。咽了口口水,唐周将数月前,马车中张角的“一时失言”说了出来。
听完唐周的叙述,司马朗当下就确定了唐周间者的身份已经暴露,可是为什么察觉到了却不清除掉这颗棋子,还堂而皇之的让唐周接触到起义的机密?难道是要利用唐周传回假情报来误导自己等人?可是显然唐周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才会在返京之后还滞留了数月之久。既然今天来到东宫之中,那么唐周肯定确保了情报的真实。
一头雾水的司马朗摇了摇脑袋,理不出头绪。无意间望向自己的学生,却发现刘辩脸上一脸若有所悟的表情。
“陈胜吴广么。。。”
“想到什么了吗?殿下。”司马朗好奇地问道。
“看来这位叛军首领也不是只想着荣华富贵的无聊人士啊,小唐你的身份已经暴露无疑。别紧张,你的情报也是真的,这位叛军首领只是想和孤打个招呼而已。呵呵,要是什么时候能够见见面就好了,孤倒是对这位大贤良师起了几分兴趣。”
安慰着因为自己的话语而紧张起来的唐周,刘辩语气轻浮的说着不可能实现的话,司马朗笑了笑,将刘辩的话当成了一时呓语,一个是大汉储君,一个是叛军首领,怎么可能见面。
“内应都有谁?”
“回殿下,十常侍皆与叛军有染,另外,朝中还有不少官员牵连此中,这有份名博,请殿下过目。”
说着,唐周从怀中取出一份名薄来,恭恭敬敬的地道了刘辩手上,翻开一看,头排一列赫然便是以张让、赵忠为首的十常侍的大名,一个不少。
“说起来,十常侍却是最不可能与叛军勾结的人,不过金钱迷眼,大概他们只顾着收银子,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了些什么。”
摇着头翻阅着名单,刘辩慢慢走回了床榻边,将名单放置桌上,拿起毛笔,蘸了蘸墨,划掉了名单上的几个名字。将墨迹吹干后,把名单交还给了唐周。
“就照着这上面的名字去告发”
唐周接过了名单,一看之下却愣住了。司马朗看着愣住的唐周,好奇地凑过头去,之间名单上基本没什么变动,只有十常侍的名字被划掉了许多,只剩下封谞,徐奉二人。思索了一下,司马朗脸上露出了叹服的神sè。
“殿下高明。”
“老师过奖了。”
看了眼谦虚地笑着的太子殿下,唐周收好了名单。虽然疑惑为什么不趁此良机将十常侍一网打尽,不过在场的二人都比自己要聪明百倍,大概是别有远图。施了一礼,重新戴上了斗笠,唐周退入了风雨交加中。
“就这样开始了吗?”
离开的唐周忘记了拉上房门,风雨灌入了房间内,夹杂着司马朗的轻叹。
对于太平道,司马朗还是了解的,遍及天下,心中无数。如果是平时,百姓或许还会有几分理智,不会铤而走险,可是先是大旱,现在又是延绵的chun雨,无处可走的百姓为了生存会做出怎么样的荒唐事都不算稀奇。而且朝内的宦官与外戚之争又是越演越烈,俨然是君父昏庸,jiān佞当道的景象,只要太平道打出“替天行道”的旗号,百姓就更会盲从了,更别说自古就少不了投机取巧之辈。
“大汉能挺过来吗?在这样的风浪中。”
“大汉能不能挺过来有什么关系吗”
刘辩伸手关上了大门,挡住了门外的风雨,可是却挡不住轻柔的话语中寒意滋生。司马朗看着自己这位学生,身位大汉储君,言语中却是一点也不在乎大汉的存亡,与幼弟猜测的不同,太子殿下并不是为了上位才策划着一场大乱,可是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千万人的死也不能让自己这位学生的脸sè变动分毫?
“为什么殿下会策划这次大乱?若是想要改变这世道的话不是还有很多别的方法吗?实在不行,等到陛下百年,殿下再清除jiān佞,改革吏治不是也行吗?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流血的方法?一旦乱起,天下将有多少人流离失所,殿下可曾想过?”
司马朗的语气并不激烈,可是在寂静的宫殿中,落到地上却别有一番铿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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