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老婆子,别吃着盆里的望锅里的!我看你把他们都娶到家里算了!”
“你这个老头子说话这么不着调!我说了吗?”
老头梗个脖子没搭理她。
她自觉没趣的看了一眼旁边黑凤姑娘。
“黑凤姑娘,你也听到了,我们有话也不背子你,不知你对这事是怎么想的?”
“我?……我听大妈的。”黑凤害羞的扭了扭身子。
“多好的姑娘!多听话!咳!谁让我摊上这个不听话的儿子了!真是气死我了!要我说盛烈他是没这个福份!……姑娘别愁,好女不愁嫁!盛烈不成,大妈帮你找一个更好的!我倒要让盛烈看看……我叫他后悔一辈子!”
“这么说伯母是同意退掉这桩婚事了?”康明瑶为了确认一下,便问了一句。
“不同意又能怎么样,总这样也不是事!儿大不由娘!人家翅膀硬了!俗话说的好,强扭的瓜不甜,捆绑作不了夫妻。”
“那好,伯母就是开明!我代表盛烈向您鞠一躬!”康明瑶说着站起来向盛烈母亲深施一礼。
“你快别这样,我老婆子享受不起!麻烦你告诉他一声,就说我想通了,让他回来吧!我不会再逼他的!”
“回来?说的轻巧!回不来了!”盛烈父亲说这话时忧心忡忡,也没抬头,来了一句。
“你这个死老头子,又怎么了?”
“我说不好,笨口拙舌,你问他们二位?”
“这老头子,今天不知怎么了,一出出不知跟我唱的是哪门戏!真把我弄懵了!……盛烈怎么会回不来了?……难到被日本人抓劳工了?咱们这个地方可有不少人被抓了!”
她有点担心的转头问康明瑶和王言大。
“没,没有!伯母放心,盛烈不是回不来了,而是有点困难不好回来!”康明瑶赶忙解释。
“那是为什么?什么叫不好回来?”
“他画的好,学校不放他!所以……”
“那……我有点不明白,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什么叫是好事也还是坏事?这话说的让人……那――盛烈怎么想?”
“盛烈是想回来,他一天也不想在那呆下去。”
“那又是为了什么?”
“不合时宜呗,如今国难当头,个人前途总要和国家命运联系在一起,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他心里很不安,所以……为国家做出点个人牺牲,在所不惜!”
“你说的这些大道理我不懂,我就觉得盛烈出国留学很不容易,有机会深造为什么不去深造?另外国难当头也不是他一个人能解决了的!关他屁事!”
盛烈父亲一听老伴这话有点来火。“你!……老婆子说你鼠目寸光,你就鼠目寸光!说你自私你就自私!全中国人民都像你这么想早亡国了!什么都不懂!真是对牛弹琴!”
“你这个老头子,今天是吃错了药吧!跟我来什么劲,左一个对牛弹琴,右一个对牛弹琴,你是牛啊!我是实话实说,全国那么大,人那么多……就缺盛烈回国抗日?我才不信呢!”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全国人民都像你这么想,那我们真都成了亡国奴了!”
“你别拿那话吓唬人!全国人民不会都那么想的!”
“哼!你这个老婆子,说你自私你还不服!让别人流血牺牲,你坐享其成……话也说得出口!”
康明瑶王言大没想到老两口竟为盛烈回不回国的事拌起嘴来,于是康明瑶连忙插言说道:
“二老不必争吵,听小侄说一句,盛烈所以要回国那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别人都以为我们去日本学画是多么风光的事,其实心中的苦有谁知?身在异国他乡,尤其是在侵略我们国家的日本,做一名二等,甚至二等都不如的公民,那滋味是不好受的,我们这些学画的可是感同身受!在一些日本人眼里,中国人颜面尽失,真是牛马不如!这种倍受压抑和歧视的留学生活,还让盛烈去学他不喜欢的日本画,无异于忍气吞声!是一种精神折磨和摧残……所以他急于想回国,如今他在日本可是度日如年。”
“哎呀!是这样!我还以为他高高兴兴很自在……可怜我的儿!那可怎么办?”盛烈母亲一听康名瑶这话着急了。“我那可怜的孩子……如此说来,哪是学习,纯粹是留下遭罪!要知这样何必当初!”
“伯母,别急,也别上火!”康明瑶连忙劝慰。
“我是他母亲,能不急,能不上火吗!死老头子,你快想想办法,让咱儿子回来!咱儿子是在遭罪受!”
“伯母,我们大家倒是替他想出个办法……”康明瑶说。
“什么办法?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这个老婆子也都……”
“老婆子,想哪去了!没那么严重也没那么可怕!……他们是想让我装疯卖傻,慌说我得了精神病!这样就能把儿子弄回来。”盛烈老父亲说了一句,说完有点发愁“只是……”
“哈!让你装疯卖傻?那不难为你这位大先生吗,你可是远近都知道的文明人,装疯卖傻?让人听了不笑话!不行!不行!要是让我装疯卖傻还差不多!我会披头散发,来个满地十八滚,给他们看……这事还是让我来吧!我合适!”
“行了!就是做作样子,又不是真的!……什么是好事?你也抢?”
“我不是为了你的脸面吗!再说,那不是为咱儿子吗!为了咱儿子我什么都舍得,哪怕我这条老命!”
“行了,事情已经定下来了,你就别……真正露面的是你,关键时刻还得需要你又哭又闹去配合呢!……不过,现在遇到难题了?”
“什么难题?”
“光装疯不行,空口无凭,需要诊断书一类的医院证明!”
“证明?这……你又没真的疯……这上哪能淘弄出那玩意!除非医院有人,走后门,可咱们谁也不认识,两眼一抹黑找谁去呀!咱们穷亲戚朋友中也没有和医院沾边的人……”
“谁说不是呢!为这事大家不正在发愁吗!这节骨眼你进来了!咳!……”盛烈父亲说完,紧锁双眉又无助低下了头。
屋里一下子变得很沉闷。就在大家苦于无门路,弄到医院诊断书的时候,站在一旁的黑凤姑娘说话了。
“大妈。你们说的那个医院证明,我好像在哪见过……”
黑凤姑娘突然说出来的这句话把大家弄愣了。
“你?你见过?你怎么能见过那玩意?别瞎说!”盛烈母亲很惊异,大家也都把目光投向黑凤。
“你别小瞧了人家黑凤姑娘,人家也识文断字!你好好想想在哪见过?”盛烈父亲说道。
“我……我想起来了,我好像是在……常来我们家的赵叔手里看到的!”
“赵叔?……哪个赵叔?”盛烈父亲追问一句。
“还能是哪个赵叔,把我们介绍来这里的那个老赵家的二小子呗!”盛烈母亲说道。
“是他?怪了,他手里怎么会有那玩意?”盛烈父亲感到不理解。
“他说是他的主人,就是那个日本大矿主,让他到抚顺精神病院开来的,一气开了好几张,说什么留作备用……”
“备用?备用这个干什么?”
“我也不懂,我问赵叔,他在我面前说的神乎其神,他说这就相当逮捕令,矿上不是有人带头闹事的吗?今后谁还敢闹事,就拿这个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关起来!名正言顺!谁也说不出什么!”
“这小日本鬼子太不是东西!太阴险毒辣了!”盛烈母亲气愤的来一句,“什么损招他都用!哼!进了疯人院!还不是竖着进去,横着抬出来!”
“小日本鬼子就那样,欲加其罪何患无词!咱们先不管那些!”盛烈父亲低头沉思一下“哦,有这事!那太好了!说不定这个难题会在老赵家二小子身上解决……不知这个老赵家二小子能不能帮上这个忙……”
“他敢不帮!哼!他仗着介绍我们来抚顺这里,成了我们大恩人,老来小铺卡我们的油,拿东西竟赊账!明是赊账赖子就是不还,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到了年关他也不想还!什么人啊!……放心,我去跟他说,他不帮得行!老娘跟他撕破脸,把他赖账不还的事扬出去!看谁丢人眩眼!”
“你还扒起人家小肠来了!这不好!乡里乡亲的……”
“什么叫不好,都像你早完了,早关门大吉了!看跟谁,对他那种死不要脸的人就得这样!”
“哈!伯母,真够厉害的!”王言大说了一句。
“不怕你们见笑,别人都管我叫母老虎!开小铺不厉害点能行!老头子性格好,满嘴仁义道德,可是……竟受那些恶人欺侮,我说他窝囊废,他还七个不平八个不愤……”
“看出大伯是好人,为人忠厚淳朴!”
“忠厚淳朴能当钱花?我不是说你大伯不好,那要看对谁?他老先生好人坏人不分,一律善待,怎么能行!”
“嘿嘿!这叫经商之道。”
“算了吧,要是像你这样,咱们只好喝西北凤了!”
“哈哈!……”
几个人正在屋里有说有笑,恰在这时,外屋房门上小玻璃上有人影一闪……
………………………………
第六十八章诊断书得之不易
大家没想到获取诊断书的这样棘手难题,竟在黑凤姑娘不起眼的一句话中,有了希望,大家愁闷的心情不由得变得轻松加愉快,盛烈父母一展愁容,言语间开始斗趣,在他们对面坐着的康明瑶,王言大听着也有了笑模样。
就在大家谈笑凤生的时候,外屋房门上面的四扇玻璃里有人影一闪,黑凤姑娘眼睛尖,立刻暼见了来人是谁。
“啊呀!是赵叔?是赵叔来了!”
盛烈母亲听黑凤姑娘这么一说,很吃惊连忙站了起来,歪过头去向外屋门上一看,不看则已一看惊喜不已,她朝大家悄悄说了一句。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说完转身便向外屋迎了出去。
来的,确是在矿上做事的那位乡亲——老赵家二小子。
只见他用手指扣了扣门上的玻璃,脸几乎贴在玻璃上,那鼻子尖都碰扁了,他在努力的向发暗的屋里看,他是看是否有人。
盛烈母亲急三火四的迎了出去。
“来了,来了,别敲了!”
说着上前便把房门推开,只见老赵家二小子带着一脸不自然讪笑。
“嫂子,我见小铺没人,一寻思你就会在家里,果然……”
他说着也没等人让,便迈腿进了屋,自顾上前走了几步,他感到里屋不对劲,里屋似乎还有什么人?便站住不动,倾出身探出头去,特意往里屋瞧了一眼,他发现除了盛烈父亲,黑凤姑娘外,在他们对面坐着的还有两个年轻的陌生人!
于是他收回头,问了一句跟在身后的盛烈的母亲:
“嫂子!家里来客人了?”
“噢!是盛烈同学,没外人!进屋吧!你来的正好!嫂子还有话跟你说呢!”
“哦……”姓赵的一听盛烈母亲说有话跟他说,心里犯了核计,当着这么多人会有什么话说?……莫非又是讨账?那让他脸往哪搁!他一想到这些,便改变了主意,转身想回去。
“他叔!你怎么?……要走?”盛烈母亲奇怪的。
“嘻嘻!既然有客人来……那我就不进去了,别影响你们的谈话!改日的吧!”
说着就往外走,被盛烈母亲一把拉住。
“兄弟!你看你?都进来了,还想走?屋里又不是外人!就俩学生,是盛烈的同学……”
她拉住那姓赵的,心里话老娘正想找你呢!你想溜?没门!
“老头子!快出来!老赵家他二叔来了!”
她拉住那姓赵的同时,向里屋喊。
“是啊!”
盛烈父亲一听老伴在喊,马上出来,见老伴拉住老赵家二小子不放,心里立刻明白怎么回事。
“他二叔!都进来了,怎么还想走!乡里乡亲的不说,咱们是谁和谁呀!这可不对呀!快请到屋里坐!”
老赵家二小子一见盛烈父亲出来了,又说的都是近便话,再想走不好意思了,只得硬着头皮反转身来。
“我……嘻嘻!我是怕影响你们唠嗑……我坐在你们中间,又不认识他们……不是有点……”
“咳!你想那么多干什么!你坐你的,我们说我们的……他们进来时,我们也不认识,见了面彼此一介绍不就认识了吗!一回生二回熟吗!”
“嘿嘿!那……就不好意思了!”
老赵家二小子死逼无奈只好带着不自然的笑进了屋,内心他是一百个不乐意。
康明瑶,王言大一见来人进了屋,便都站了起来,他们早已听出来,进来的这个人就是他们方才提到的,手里握有空白名头的精神病院诊断书的人。
大先生先给老赵家二小子作介绍:
“他二叔,我给你介绍,这两位就是盛烈同学,刚从日本东京学习回来!”
“噢,是两个留洋的大学生!了不起!不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姓赵的一听,站在眼面前,衣冠楚楚的是两个留洋生,不自卑也有点自卑,但又不想丢份子,便大模大样朝他们点了点头,说了一句不知在哪学的客气话。
大先生反过来给康明瑶,王言大作介绍,他指了指那姓赵的:
“这位是我们在老家中华寺时的同村乡亲,姓赵,盛烈管他叫二叔,二叔是个很热心的人!他如今在矿上作事,很有本事!就是他把我们介绍到抚顺来的……”
“噢!二叔,您好!小辈向您问安了!”
既然盛烈叫二叔,他们自然也叫二叔,两个人朝姓赵的行了晚辈礼。
“哎呀!这怎么说的!不敢,不敢!……方才先生提到的……小事一段,老师不要老挂在心上!那还不是做学生应该的吗!”
“老师?……”康明瑶,王言大对这个称呼有些不理解,露出一丝惊异。
“噢,我教过他几天私塾……”大先生解释一句。
“几天?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更何况有一年多!说实在的,多亏老师教我,我要不识文断字,能有今天?早下井做苦力当煤黑子背煤去了!我这辈子能有今天,得感谢我的老师!”
“行了,这点事还挂嘴边上了!就都别客气了!都是过去的事,说那些干什么!还是谈正事吧!我这个人喜欢爽快!”
盛烈母亲插了一句。接着她直截了当对老赵家二小子说道:
“你来的正好!我听黑凤姑娘说,你手里有什么……精神病院诊断书?可有此事!”
那个老赵家二小子心里真是一阵紧张,他以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是要讨……不料说的竟是诊断书的事!不禁长出口气放下心来。
他是个有牛就吹的人,反正吹牛也不上税!这种场合,尤其是当着两个来自东洋留学生的面,不吹子点唠,怎么能让人瞧得起!
“对呀!黑凤姑娘看到过!你们别小看这玩意得之不易啊!一般人搞不来这东西,花钱也搞不到!也就我……”
“是啊!我兄弟就是有能耐!那好啊!你既然这么有能耐,嫂子今天求你,给我也搞一张呗!”
“这……”他眼珠转了转。“嫂子!别说一张,就是三四张,五六张我也能!只是……你怎么不早说,我都把它交给矿主保管起来了!”
“你?……你这事倒挺勤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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