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桥位于朱雀门和宣德楼的中间,从皇城宣德门出来沿着这条御路向北走,用不了多久就能走到州桥。
州桥南北是天街,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在天街上。
太阳慢慢地往高空移动,顾颜中看这天色,眉头一皱,在心里估计应该快午时了。
他又看向宣德门。这个时间段顾颜中已经来观察过好几次了。
他十分确信章惇下朝之后,会从宣德门出来,眼前这条御路一直到州桥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
顾颜中垫着脚,眺望远方。
只见御路上两行朱漆杈子整齐地排列在路中,将御路分割成平行的三道。
这杈子好像现代都市街道上的隔离墩,三道平行的路也像现代都市的快慢车道或人行道。
三条道正中那就是御辇专用道,朱漆杈子内侧还用砖石砌了两条御沟。
四条根据四季不同栽种着五颜六色的花草,朱漆杈子的两边才是士民行走的道路。
在向外路的两旁稼植着桃李梨杏各种果树,无论春夏秋冬都开着斑斓的花朵或结着丰硕的的果实。
果然,午时初刻,官员们陆陆续续从宣德门出来。
顾颜中眼前一亮,一个六十多岁的人,晃眼一看,应该就是章惇,他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厮。
顾颜中这几天都看见他跟随从章惇的府中出来,章惇坐轿子,小厮可是走路,顾颜中没好好见过章惇,可这个小厮顾颜中是天天认熟了。
顾颜中心里十分欣喜,脸上却故作镇定。
说实话,章惇长什么样,跟踪了很长时间,顾颜中并没有近距离看到过章惇长什么模样,只是大概知道他是什么样子,看起来大约有六十多岁。
不过,这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就算他不认识,凭章惇那气派,京城中也没有几个人能压过他。
章惇出来之后,他后面一般就跟着这个小厮。
这个小厮是不会看错的,因为他手背上有颗黑痣。
顾颜中眼睛一眯,死死地盯着那人,心中还是有些不确信。他又打量了一下,他的衣着。
只见他身穿紫色无袖头的长衫,上为圆领,下摆有横,头上还戴着长翅帽。
古时候等级分明,官员和平常百姓的穿着都有严格的要求,但看他这一身穿着就知道他至少是三品以上。
顾颜中目不转睛地看着章惇,先前还有些拿不定主义,现在看他这一身装扮,心中暗暗认定:应该就是他。
忽然,有个小孩子与他迎面匆匆跑来,不小心撞了他一下。他下意识举起手扶了下头上的长翅帽。
顾颜中心想:这长翅帽是宋朝大小官员戴的帽子。
这长翅帽顾名思义就是帽子的左右两边从耳朵部位伸出两根长翅。长翅用铁片、竹篾做骨架。一顶帽子两边铁翅各穿出一尺多(以后越来越长)。
这种帽子除了朝堂和官场正式活动时须戴上,一般场合是不戴的。因为戴上它,在街上行走极不方便。
长翅帽是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的杰作。
他坐上龙椅后很不放心当年一起闯天下的同僚。尤其讨厌文武大臣在朝堂中交头接耳,评论朝政。
于是他想出这个办法,传旨属官在幞头纱帽后面分别加上长翅。戴上它,官员只能面对面交谈,要并排坐着谈就困难了。
从此,大臣上朝,也就很难排列在一起交头接耳,影响朝堂的严肃性。
顾颜中看着章惇眼睛一眯,计从心生:我必须立刻引起他的注意。看来,要施展一下二十一世纪的营销手段。
顾颜中走在街上大声地喊起来。“卖画,卖画,祖传名画一幅。”
他喊着喊着忽然想起西游记中观音娘娘送袈裟给唐僧的一句话,“呵呵!”脸上闪现出一丝奸笑。
西游记是明朝的小说,我现在是宋朝,就算抄袭他的话,吴承恩也没有办法穿越过来,告我抄袭!
他清清嗓子,更大声地叫喊着:“卖画,卖画。能识此画者价钱好商量,若不识此画者重金不卖。”
顾颜中这样叫了几声之后,周围的人都涌了上来。
顾颜中一看,那么多人,你们把我围住了,一会我看不到我要等的人,不是本末倒置。
人越来越多,顾颜中往后退了几步,看见那人缓缓地过来了,他又大声喊着:“卖画,卖画,祖传名画一幅,能识此画者价钱好商量,若不识此画者重金不卖。”
那人慢慢向顾颜中走来,浓浓的官味下,透出一丝谦和的气息。
顾颜中心中暗自得意,他必定对自己手中的画感兴趣。他声音加大的叫喊着:“祖传名画一幅,《韩熙载夜宴图》!”
顾颜中看见那人听到《韩熙载夜宴图》时愣了一下,他果然上当了。
那人给小厮使了个眼神,小厮走过来询问顾颜中说:“诶!你手中的是何物?老爷有话要问你。”
顾颜中打量了一下那小厮,眼睛盯着他的手,小厮的手上确实有颗黑痣。他轻轻地呼了口气,心中的疑虑渐渐消除。
他快速从石头上跨下来,向那人走去,再次仔细地打量他,这下他相信此人就是章惇。
顾颜中在他面前行了个礼,恭谦地说:“这位大人,我有幅祖传名画,您可愿看?”
那人摸着胡子看看顾颜中,问:“这位公子,是何名画?”
顾颜中看着他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怀中的画,十分有底气地说:“顾闳中的《韩熙载夜宴图》。”
顾颜中说着埋着头,声音故作低沉,眼角瞅那人一眼。
那人一听,在瞬间露出了惊讶的神情,然后又恢复正常的神态,轻轻地皱下眉头,询问道:“你如何证明这画是真迹,而不是临摹本?”
顾颜中一听,心中确定无疑,眼前这个人就是章惇。
第一,那人说了把画给章惇。章惇既然得到了一幅真迹,半月之后,街上既然有人公然叫卖同一幅画,不管是谁都会怀疑。
第二,若是一般的人买东西,都先会问价钱。而他却问的是,如何证明是真迹,这画从何处来。这很显然他关心的不是钱,而是这画的真假和来历。
顾颜中心中暗想:我先不着急回答他,让他先着急一会,这样才真。
他不慌不忙地说:“噢?大人,那您又如何证明我手中这画不是真的呢?”
那人迟疑了一会。
顾颜中又说:“大人,您刚才来之前,小人在街上叫卖的时候,就说过:能识此画者价钱好商量,若不识此画者重金不卖。”
“噢?”那人十分好奇地看着顾颜中,询问道,“你卖画不就是为了一个好价钱吗?怎还识此画者价钱好商量,这又是为何?”
顾颜中低着头,声音低沉,脸上闪过一丝忧伤,说:“大人有所不知,小人家中遭遇变故,若非万不得已,小人也不会出此下策。”
顾颜中停顿一下,慷锵有力地说着:“即便如此,就算是到了这样落魄的处境,也想让这画落到懂画、珍惜它的人手上。”
那人点了点头,摸着胡子,说:“你把这画打开我看看吧!”
顾颜中听到这话,心中暗自得意,脸上却依然故作镇定地说:“此处人多眼杂,我怕我这祖传名画被人无意碰坏就不好了。不如,我们下桥到河边的茶楼坐下慢慢看,您看如何?”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汴河两岸的茶楼,又看着顾颜中说:“茶楼的人也多,你跟着我回家一趟,讲讲这画,买卖若成,我顺便把银子取给你。”
顾颜中心中一惊,这正合我意。他嘴角微微一笑,说:“那小的就恭敬不如从命。”
那人又看了一眼顾颜中,说:“看你这风度翩翩的样子,也不像一般人家的子弟。你这画到底想卖多少银子?”
“大人过奖过奖,大人到府上先看看画再说。”顾颜中心中暗自得意,这幅画买多少钱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等到了要等的人。
顾颜中跟着那人来到了一处府邸,抬头一看,上面写着:曾府。
顾颜中愣了,怎么会来到这呢?
顾颜中看着大门上“曾府”这两个字,心中顿时忐忑不安。
他又看看那小厮,这确实是章惇的小厮啊!
顾颜中心中七上八下,这不是章惇的府上,这又是哪?如果把画卖给其他人,这画又有什么用,还拿什么引来章惇呢?他的小厮怎么会在这?
顾颜中心里“卟嗵卟嗵”地乱跳,像有无数只小老鼠在抓自己的心脏。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突然,有个人急急忙忙跑出来,冲着那个曾老爷行了个礼。
曾老爷看着他府上的人,指着那小厮说:“我书房的桌子有本字帖,你带上他到我书房去取,然后再到账房去领赏银。”
曾老爷说完,又看着小厮说:“这字帖是章大人心爱之物,你可别丢了,跟着去吧。”
顾颜中听到这话,整颗心彻底崩溃了。
曾老爷回过头,看着顾颜中还站在大街上,就说:“你跟我进来吧。”
“大人您先走,小的脚有些发麻,兴许是刚才在街上站久了。”顾颜中哭笑不得,又补充一句,“小人随后就来。”
顾颜中站在原地,进退两难,这人不是章惇的话,他干嘛那么关心这画的真假?
顾颜中心想:不如等这个曾老爷一回头,我撒腿就跑,反正他抓不到我。
就算是这个曾老爷抓住我,我直接跟他说,我不卖这画了。又能奈我何呢?
然后,我找个地方躲起来,跟着章惇的小厮去章府,再想办法让他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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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韩熙载夜宴
顾颜中看着曾老爷的背影,身子慢慢向后退,“哎呀”他后面忽然撞到了什么……
顾颜中急忙回头一看,一个身着粉红褶裙的女子站在他面前。
“啊!”他暗自在心里尖叫了起来,这不是那天在州桥下唱歌的女子吗?
“艳!遇!”顾颜中用舌头渍渍两下,两眼发出一种有色的光,从上到下仔细地看了一下她。
女子瞪了顾颜中一眼,“卟哧”一笑,从他的身边走过去。
他刚要给那女子行礼,那女子却头也不会地走了。
顾颜中胸口忽然憋了口气,她竟然这般无礼,连招呼也不打一个,未免也嚣张!
“呵呵”顾颜中忽然想起这可是在古代啊!女子那可能像现代那样随意和陌生男人说话呢?一笑二笑已经很过分了。
女子走到前面的曾老爷身边,低着头曲身拱手给曾老爷道了个“万福”。
曾老爷示意,女子转身离去。
顾颜中的双脚不由自主地跟着那女子一起进了曾府。
顾颜中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前面身穿粉红褶裙的女子,朝回廊的一边去了。
顾颜中站在大门里面,右手掌在袖子里面暗自旋转一圈,把手背在身后。
他在心中暗暗地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已经进来了,那就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看这曾老爷身上的官服,也不是什么小官,若是攀上他,未必是件坏事。
顾颜中跟着曾老爷气宇轩昂地走着,穿过花园的小路,来到一间屋子门前。
顾颜中抬头一看,门前的牌匾上用唐楷写着二字:陋室。
他想起他最喜欢的那首《陋室铭》,一时按耐不住,摇头晃脑地念着:“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顾颜中情不自禁地沉浸在“陋室”之中: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据说,唐人刘禹锡把自己的书房兼卧室称之为陋室。
以“陋室”二字的恬静,雅致的环境和刘禹锡高雅的风度来表达自己两袖清风的情怀。
曾老爷听到顾颜中读起诗文来,顿时感觉有些奇怪,回头看着他。
顾颜中这才回过神,这是在宋代。他行了个礼说:“小人刚才失礼,大人莫怪。”
曾老爷摸摸胡子,试探道:“你可知这《陋室铭》是刘禹锡何时所作?”
顾颜中心中一惊,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他想起《陋室铭》的故事。
刘禹锡在任监察御史期间,曾经参加了王叔文的“永贞革新”,反对宦官和藩镇割据势力。
革新失败后,被贬至安徽和州县当一名小小的通判。按规定,通判应在县衙里住三间三厢的房子。
可和州知县见刘禹锡是从上面贬下来的软柿子,就故意刁难。
先安排他在城南面江而居,刘禹锡不但无怨言,反而很高兴,还随意写下两句话,贴在门上:“面对大江观白帆,身在和州思争辩。”
和州知县知道后很生气,吩咐衙里差役把刘禹锡的住处从县城南门迁到县城北门,面积由原来的三间减少到一间半。
新居位于德胜河边,垂柳依依,刘禹锡仍不计较,并见景生情,又在门上写了两句话:“垂柳青青江水边,人在历阳心在京。”
那位知县见其仍然悠闲自乐,满不在乎,又再次派人把他调到县城中部,而且只给一间只能容下一床、一桌、一椅的小屋。
半年时间,知县强迫刘禹锡搬了三次家,面积一次比一次小,最后仅是斗室。
刘禹锡依然淡定,写下这篇超凡脱俗、情趣高雅的《陋室铭》,并请人刻上石碑,立在门前。
顾颜中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他可不能随便回答。
顾颜中长叹一声说:“他在“永贞革新”失败后,境遇凄凉,却十分淡然,作《陋室铭》,刻成石碑,立于门前。经历风雨还能有如此洒脱的心境,真实令人佩服!”
曾老爷点点头,思索了一下试探地问:“那你可知熙宁变法之事?”
听到曾老爷突然问起这个问题,顾颜中并不意外。
他心中也有两份答案,只是眼前这人不知道是新党还是旧党,两份答案的观点是完全对立的,他不知道该用那份答案去回答这个问题。
所以,在这样危机的时刻,他选择了第三份答案。
他手臂朝门的方向伸直,微微一笑说:“老爷,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谈谈这画吧。”
曾老爷向书房走去,顾颜中紧随其后。
顾颜中刚踏进去,一阵雅香扑鼻,他扫视书房一样,陈设十分整洁。
书房正中间挂着一幅写意墨竹图,深深地把顾颜中的眼球抓住了。
画竹极其讲究水与墨的运用,既要画出竹那种高雅的气节,又要画出竹飘逸的动态,同时也要把自己情趣给抒发出来。
顾颜中平日里也素爱画竹,没事的时候也会模仿几幅古代名家中的墨竹图,特别是文同的《墨竹图》。
一般出名的墨竹图,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谁的作品。这幅画他看了半天愣是没有看出是谁的墨宝。
顾颜中本想走过去,仔细看一下,曾老爷却转身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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