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
“你要做什么?”许愿灵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弦外之音。
“我想帮他们。”蒋凝秋凝视着忠烈碑上一个个陌生的名字,不知不觉间竟然说出了声,“帮这个国家,这个朝廷,也算是帮自己。我想……让他们强大起来。”
强大到再也不必让那种惨烈情景重演的地步。
“你的决心很好,但请容许我泼些冷水。”短暂的沉默后,许愿灵再次开口,“虽然我说过只要你有足够的功德值,甚至可以让这个世界进入星际时代,但实际操作的复杂性远远不止是赚取巨额功德值那么简单。事实上,你在这场战争中所做出的几笔兑换,已难以避免地引起了有心人的留意。对于这种状况的发生,我希望早在采取行动之初,你就已经有所觉悟。”
“……我没有。”
“……”
人工智能似乎进入了累感不爱的死机状态。蒋凝秋觉得自己头一次在语言上击败了对方――虽然是以这样一种丢人的方式。“没……没办法嘛,很多时候我看着情况紧急,就头脑一热撸袖子上了,哪儿来得及想这么多。我可是行动派。”她拙劣地补救。
“你在侮辱行动派这个词。”
“不是还有你在嘛。”蒋凝秋狗腿地拍马屁,“您老知识那么渊博,不拿出来为文明进步做做贡献简直就是可耻的浪费……”
“蒋姑娘?”
“妈呀!!”第三个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蒋凝秋一不留神被吓得魂飞魄散,险些一步蹿到忠烈碑顶上去。她惊魂未定地扭过头去,谢擎深正站在几步开外,有些迟疑、又有些费解地看着她。
人吓人吓死人小哥你知道吗!!
谢擎深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不那么困惑。他找过来也有一会儿工夫了,看见这蒋家千金站在忠烈碑前自言自语,原本以为她是在悼念谁,不曾想却看到对方神情一再转变,感慨、坚决、尴尬、谄媚,速度之快令他简直叹为观止。
蒋凝秋如临大敌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他来多久了?看了我多久了?我没露出什么破绽吧?他会不会以为我得了失心疯?
“有……有事吗?”她佯装镇定,外强中干地开口。
谢擎深听她这么一问,顿时想起了自己的来意。他瞬间敛去了面上所有的情绪,沉声道:“我有一事不明,希望蒋姑娘能替我解惑。”
“那一晚,在营帐中,你支开旁人后,对我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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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安能辨我是雄雌
我给你打了针破伤风疫苗,还特意用的脱敏注射法。得亏上辈子久病成半医,没事就得给自己来一管药,不然没有这金刚钻,还真是不敢揽瓷器活。
当然,这话蒋凝秋也只能在肚子里讲讲,面上连半个字都不敢吐。信息量太大,她怕人家消化不了。
那一日击溃湘川军后,谢擎深是被人从城楼上抬下来的。他像是刚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周身上下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面色惨白,双眼紧闭,似乎已经陷入了休克。蒋凝秋站在人群里看着他,忍不住就开始担忧起来,这位将来对大殷朝意义非常的目标二号,会不会一不小心在这儿英年早逝。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趁着周围一阵忙乱的时候,偷偷跟了过去。
劫后余生,但战争结束后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处理。扈州军虽然有几位随军的郎中,但面对整整一座城的伤病员们还是显得分|身乏术。在人手与药材都极度短缺的情况下,就算尊贵如豫国公世子,也只能将伤口简单处理一番,包扎起来,便被暂时搁置在一边了。
城中的房子已被全部拆掉,好在孟克仁心细,带来了许多帐篷,这才免了众人幕天席地的窘境。蒋凝秋在谢擎深的帐外晃悠了许久,终于壮着胆子走了进去。凭借着本尊记忆中贵族千金该有的举止做派,以及搬出大长公主这尊大神来狐假虎威,她总算是糊弄走了那位被临时派过来看护的军士,成功获得了一个与谢擎深独处的机会。
本来一切还都堪称顺利,可她千算万算,愣是没料到这小子那时候竟然是醒着的!
“我当时意识朦胧,虽然能听见人声,却无力动弹,眼睛也无法睁开。”谢擎深仿佛看穿了她的疑惑,开口道,“处理伤口时我痛得昏了过去,再清醒时便发觉自己换了一处地方,而此前只有数面之缘的蒋姑娘,正在以我的青梅竹马自居。”
蒋凝秋尴尬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支走旁人后,你便进了营帐。昏昏沉沉之间,我只感觉到你将某种针状物接连几次刺入我的手臂。若是可以,我希望能听到有关此事的解释。”谢擎深说罢,忽然话锋一转,神态语气都冷了下来,“毒害豫国公世子的罪名非同小可,哪怕是大长公主出面,只怕也是难能善了,还望蒋姑娘三思慎言。”
少年你才到中二的年龄就有这么强的气场你家里人知道吗!少年你这么威胁一个八岁小女孩你家里人知道吗!少年你恩将仇报错把好心当成驴肝肺,如此之拽你家里人知道吗!
一时间蒋凝秋心中无数条咆哮如黄河决堤般滚滚而过。当初闲着没事,她向许愿灵咨询过各类物品的兑换价格,医疗设备与武器是最贵的两大类。别小看那几管破伤风疫苗,也就一根手指头的量,居然就花掉了她在守城战中赚取的功德值的三分之一。
要不是记得以前在书上看到过,说古代战争中死于破伤风的军士不计其数,她哪儿舍得这么挥霍?虽说在治疗了谢擎深后又获得了一笔功德值,但……她又不是为了这个才救人的!
“如果不是我提醒你可能会出现过敏的症状,或许他早已死在你的针头之下。”许愿灵幸灾乐祸地插话,“而且你因为这个举动获得了功德值也是不争的事实,就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蒋凝秋被他气得险些倒仰过去。人工智能依旧不依不饶:“与其和我斗嘴,你不如赶紧想出一套能够取信于人的说辞。本来以为你已经有所长进,但现在看来那只能是在极少数被激发出潜能的情况下。平时嘛……嗯。”
“嗯”是几个意思!
不过许愿灵有一点倒是说对了,当务之急,还是要将面前这位大神安全送走。蒋凝秋的随机应变能力本来就不怎么厉害,再被谢擎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顿时卡了壳,吭哧半天也没说出来几个有用的字:“我……那个……当时……”
“蒋家妹妹都吓成了这样,谢小弟,你何必还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呢?”
突然间响起的陌生声音打破了蒋凝秋的窘境。她顺着声音望去,却看到从忠烈碑后面绕出一人,满腔感激之情瞬间化作了强烈的吐槽*:不偷听别人说话你们是能死还是能疯!
不过……阁下,您贵性?
这人穿一身赤色短打,只在腰间与袖口、裤腿处扎紧,其余地方都宽宽松松的,看不出有没有胸;领口挺高,遮得严严实实,也看不出有没有喉结。论身材,在女人中算高挑,在男人中算纤细,都不太出格。
再看那张脸。蒋凝秋自认不是很擅长描述外貌,但她可以肯定地说,哪怕加上信息大爆炸的前世,能将“中性”和“美”两点都体现得如此淋漓尽致的,她只见过这么一个。
那人边走出来,边伸着腰打了个哈欠,冲他们懒懒一笑:“在这儿午睡,不曾想听到了你们的交谈,并非有意。”
“阁下是……”谢擎深皱眉,有些迟疑。
“谢小弟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已经把我忘了么?”那人笑道,“四年前,崇政殿外,亮银双尖枪。可是记得了?”
谢擎深起先怔住,随即恍然:“原来是……”说着一拱手,“孟将军,许久未见。”
那人笑骂:“为了及时赶来救援,我扈州军一夜跑死了八千多匹好马,就是来听你的客套话的?也罢,看在这一声‘孟将军’的份上,我便暂且放过你。”说着拍了拍蒋凝秋的肩膀,“这么小的孩子,你也忍心吓唬。她能害你什么?又图你什么?你现在不也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今日看在我的面子上,就把这事轻轻揭过吧。”
蒋凝秋正愣愣听着两人叙旧,谁道一不留神,话题突然又转回自己身上,顿时又有些提心吊胆。却看到谢擎深的目光投过来,早就没有了刚才的凛冽,又是她印象中的平和温柔:“孟将军错怪了。我其实并无兴师问罪之意,也从未怀疑蒋姑娘有害人之心。只是想借此机会提醒一句,除非万不得已,行事前还需三思,考虑到可能的所有后果。我不计较不在意,不代表旁人也会如此。若是遇到一个身份高贵、却又喜欢寻根究底的人,恐怕蒋姑娘想要含混过去,就没有这么简单了。”说着,竟是向蒋凝秋深深一礼,“若有冒犯,还望海涵。”
他言语间似乎另有所指,只可惜蒋凝秋的情报实在有限,也不知道他究竟说的是谁。孟将军却似乎是听懂了,脸上笑容稍稍敛去,无声一叹摆摆手道:“罢了,你也是一片好心。”又望向蒋凝秋,“蒋家妹妹,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我又不是元芳我能怎么看?好话都让你说完了,再说我本来就是欠考虑,除了认栽还能怎么办?蒋凝秋已经彻底没了脾气,唯一的感想就是以后还是离这帮了不得的官二代远远的,免得和他们在一起总觉得自己演技和智商双欠费。于是只好讪讪笑道:“那……那就揭过吧。”
谢擎深微笑道:“那就多谢蒋姑娘大人大量了。我还有事,先行告辞,孟将军,他日再叙。”说罢转身,走出两步却又回过头来,看着蒋凝秋,神情罕见地有些促狭:“至于青梅竹马,从前不是,但自今日算起,还是有机会的。”
这句话把蒋凝秋那颗已经裂了的玻璃心瞬间击得粉碎。她看着少年潇洒离去的背影,脑海中一片凌乱:我这二十八岁的现代人,被一个年纪才到自己一半的古代正太给调戏了?
“哈哈哈哈!”那姓孟的却是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这小子,看上去循规蹈矩老成持重,想不到也还有这等油嘴滑舌的时候,可真让我长见识了!”
“请问……你是……”蒋凝秋有些尴尬地开口,人家帮自己解了围,可她还不知道对方是谁呢。
“你不认识我也难怪。”孟将军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我大你九岁,当初随父帅进京述职时你年纪还太小,虽然我们见过面,但没有印象也是自然的。”
“我是孟克仁之女,孟荷吟。”
“她是目标五号。”
女子与许愿灵的声音同时在蒋凝秋的耳边响起。
数百里外,一名传令兵快马加鞭,昼夜兼程,正朝着延平城的方向匆匆赶来。半个月之后,他所带来的消息,将会如同星火燎原一般,飞速传到每一个流亡在外的京城勋贵耳中――
叛贼李敬先被手下秦天德刺杀,李军大乱。同时,朔方镇抚使陈国祯率大军南下,与康王周愈、寿王周忠合在一处,兵锋直指建宁。
帝都收复战,就此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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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七年之约
入夜。
屋内灯火通明,长卷在桌上铺开,上面详细绘制着京畿一带的地势与城池分布。紫袍老者站在桌前,双眉紧锁,神情凝重。
“夫子。”
房门被轻轻叩响,打断了老太师的沉思。李孝炎抬起头来:“世子请进。”
谢擎深走入屋内。李孝炎将他打量一番,欣慰地点头:“看世子的气色,想来恢复得不错。”
谢擎深颔首:“我已无碍,谢夫子关心。夫子……”他观察着老者的神色,小心地斟酌词句,“帝都收复有望,人人欢欣鼓舞,可您似乎反倒有些闷闷不乐?难道是那陈国祯并非良将,建宁城又坚不可摧,纵使联合两位王爷也无法攻克?”
李孝炎一怔,苦笑着摇头:“他是百里挑一的帅才。放眼大殷当下,能同他一较高低的,也只有宁远侯孟克仁和令尊豫国公而已。”
谢擎深面露惊讶。自己父亲的能耐他最清楚,能和谢羽相提并论的绝非是泛泛之辈。可若是这样,收复帝都便指日可待,为何……
李孝炎看出他的疑惑,深深叹了口气。“陈国祯此人性情刚愎狂妄,残暴嗜杀。先帝与今上仁慈,允他将功抵过,他不但不叩谢君恩,反倒越发地放肆傲慢。当年老夫就此上奏弹劾,最终令他外放边关,再也无法返回京城。此后,他便一直对圣上和老夫怀恨在心。”
一个念头在谢擎深脑海中一闪而逝。他不禁微微色变:“莫非……”
李孝炎沉重地点头:“老夫担心,他会成为第二个李敬先。”他将桌上的地图卷起,“城中各项事务已然步入正轨,剩下的事情交予县令便可处理。陈国祯的举动究竟出于何意还未可知,我们需要尽快赶往延平城,以免日久生变。”
从太师那里离开,谢擎深心事重重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一进屋,抬眼便见到涂显走来:“世子,先前有一位姓武的少年来找过您。他带着国公赠予您的匕首,老朽便请他进来了。”
谢擎深一怔。他伤愈后一直在李孝炎身边帮忙,已多日不曾见过平安郎。忙问:“他在哪儿?”
“在这儿等了两刻钟,没有见到世子,已经走了。”涂显回答,“不过他留下了一句口信。”
“‘三日后,北城关相见。’”
……
“蒋小妹,你弟弟又尿了!”
蒋凝秋睁开眼,无奈地看向房间那端的一大一小。蒋知秋扁着嘴,泪眼汪汪,小胳膊小腿儿在空中不断踢蹬;孟荷吟两手架着他,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向这边投来求救的目光。
蒋凝秋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孟将军,我只是拜托你照看他半个时辰,让我眯一小觉而已。”
“我自小读的是武经兵法,握的是棍棒刀枪,女孩子家的精细活儿,却是半点都做不来。”孟荷吟如释重负地将蒋知秋递了过来,远远站在一旁,看着蒋凝秋为他换尿布片,“你明明也是才上手没几日,如今却已是这么熟练了。”
“嗯,因为我教得好。”许愿灵在后面补上一句。
蒋凝秋懒得理他。
俗话说长姊如母,有奶就是娘,蒋知秋和孟荷吟各种不对盘,到了自己姐姐手里却是立刻破涕为笑,乖巧得很。孟荷吟在旁边看着,又有些不服,冲小奶娃挥了挥拳头:“等你长大了,姐姐‘好好’教你武艺!”
蒋知秋傻笑着冲她吐泡泡。
孟荷吟叹了口气:“罢了,还是等我这次活着回来再说吧。”
蒋凝秋一怔,手上的活儿不自觉停了下来:“孟姐姐……”
“朔方军联合两位王爷一同进攻帝都,圣上这边总得派出些人来,表明立场。如今在漳州,能以圣上名义发兵前往的,也只有扈州军了。”孟荷吟冲她笑笑,神情一派坦然,“为将者哪一个不以沙场为归宿,以战死为荣耀?我虽是女人,可在这一点上与他人没有任何区别。不,正因为我是女人,才更要表现得比那些男人们更强,更出色,绝不能露出任何软弱的迹象,给人落下嘲笑的把柄。”
她这样说着,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自信又耀眼。
蒋凝秋看着孟荷吟,自觉将到了嘴边的那句“这样岂不会很辛苦”给吞了下去。她已明白,对方只需要自己的肯定和支持,而不是等同于贬低的同情。
自从忠烈碑前相见的那一日起,两人共处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