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士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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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士风流-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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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得急,顺手就揣在了身上。”说着他从怀中拿出奏折递上前去,“左右殿下明日就会将其交予圣上,公公先睹也是无妨。”

    马怀恩轻“啊”了一声,旋即收敛好自己流露出来的惊讶,接过折子后展开。他细细看过一遍,这份奏章并不长,叙述简明扼要,明明白白地写着韩泰是一切的主谋,对于其他事情没有任何提及。奏章末尾处已盖上了武云起的官印,多半是不会再做更改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心中不禁狐疑,马怀恩悄悄抬起眼皮,看向坐在下首,神态自若的青年。他是早已有备而来,故此将这奏折带在身边,还是当真如所说般碰巧?是真的以为老夫就是那幕后主使,还是已经猜想到了更深的层次……

    他心中百种念头扫过,面上却还是一团和气,笑着将那折子递回:“离圣上的期限还有数日,武主簿便已将所有的事情都查得水落石出,果然是精明强干,怪不得能受到太子的深深倚重。”

    “公公过奖了。”武云起谦虚道,将折子收了回去。他站起身,向着马怀恩一揖,“今日承蒙公公相邀,感激备至。下官也想在此与公公多聊一阵,可惜实在是有公务在身,不得久留。在此告罪,来日得了空闲,必定与公公品香茗,畅谈古今。只是不知,”他顿了一顿,“届时公公是否还看得上我这七品小官了。”

    他话里有话,马怀恩只当听不出,哈哈一笑,也站起来道:“当然当然。咱们都是为皇家办差的人,武主簿既然有正事,老夫又岂能将你强留在这里。他日再尽兴不迟!来人,送客!”

    那端茶的小内侍在外面应了一句。武云起再拱手道:“既然如此,下官就告退了,公公留步。”他低下头整整衣衫,抬起眼时似是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那面屏风,便转过身,从容不迫地离开了。

    马怀恩一直站在原地,目送青年离去。直到脚步声都已渐渐听不见了,他这才回身,小步疾走至屏风旁,恭敬地微微弯腰道:“禀主子,那武云起已经离开了。”

    “……”屏风后面的人说了句什么。

    “是,那折子上只写了韩泰,并未提及其他。”

    “……”

    “那,可需将他……?”马怀恩做了个下砍的手势。

    “……”

    “确实如此。东宫的眼线回报,殿下对他十分欣赏,其亲近程度,甚至与谢世子相差无几。”

    “……”

    “是。”

    “……”

    “是,老奴这就着手去办。”

    又坐着特制的轿子回到皇宫,已是日头偏西。武云起才下了轿子,便见到谢添站在宫门口,抱着剑,面带焦虑地兜着圈子。见他出现,男人这才眼前一亮,愁色一扫而空,快步走上来道:“武主簿,您可回来了。您再不现身,殿下的怒火就要将东宫给拆了。”

    “带我去见殿下。”武云起直截了当地道。

    东宫,正殿。

    “武明卿啊武明卿,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此等事情,也敢和孤玩先斩后奏这一套?”在武云起面前来回踱步,周迟脸上难掩怒意,“那姓马的老东西背后站的是谁,难道你会不知?你贸贸然前去,赔上自己的一条小命也就罢了,难道还要将孤的东宫也拖下水吗?”

    “臣行事鲁莽,着实有错。可先前准许臣放手去做,也是殿下您亲自允诺的。殿下金口玉言,可不能反悔。”

    “你!”他这副态度简直无赖,周迟就算怒火上头,也不禁被他气笑了,“罢了罢了!你们这些人啊,一个比一个不省心,到头来还得要孤来收拾这烂摊子。”他回到上首坐下,“还跪着干什么?起来说话吧!”

    “谢殿下。”武云起拜谢后起身,隔着桌案坐到周迟对面。他将在马怀恩处的经历简短叙述一番,又将那份奏折取出,递了过去。“请殿下一览。”

    周迟将折子看过。“这便是你的最后结论?”

    “是。”

    “难怪当日老三对此事毫不热衷,原来如此。”周迟冷笑一声,“孤本想借此机会提携提携你,不料想却让你惹上了这桩祸事。”

    “臣谢过殿下抬爱。”

    周迟打量着武云起,揶揄道:“恩荣宴上,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和皇帝叫板的探花郎,怎么今日变得这么好妥协了?”

    “事分缓急轻重,不能一概而论。当时臣孤身一人,自然无从畏惧,现在却不得不有所顾忌。”

    “畏惧?哼,孤可看不出你有什么畏惧。”周迟合上折子,丢在一旁,“今日若是换成孤坐在屏风后面,定不会让你活着走出那院子。”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的,还似是有些玩笑意味,但武云起听了却不禁心中一凛,全身都绷紧起来。

    周迟向来手段凌厉,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这样向他毫不掩饰地暴露自己的狠辣与杀意,还是头一次。

    是在变相地对我提出警告么……这位未来的大殷之主,果然不是轻易就蒙蔽的。武云起立刻改坐为跪,叩首道:“臣大逆不道,请殿下降罪。”

    “武云起,你可真不是个忠臣。”缓缓起身,周迟俯视着年轻的臣子,语气平淡得听不出情绪。“将宫市之案交给你去办,孤从一开始就走了步臭棋。敢挑拨皇帝与太子之间关系的,古往今来也只有寥寥数人,无一例外都没什么好下场。你是觉得孤愚笨至极,看不出你耍的小心机,还是这些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以至于让你得意忘形,觉得孤当真就不舍得处置你了?”他的声调骤然拔高,“当日在伯襄府中孤就警告过你不要再妄测上意,你答应得好好的,现在却恃宠而骄,明知故犯!”说着将那折子拿起,摔了过去。

    奏章重重砸在武云起头顶,又落在地上。青年没有动弹,只是不做声地跪伏在地上。凝重的沉默在大殿中蔓延,许久,周迟终于开口。“你来之前,孤遣散了所有的守卫和侍从,算是给你留个面子。若是今日之事仍不能令你醒悟,第三次出现相似的情况,可别怪孤到时候不讲情面。你记住,”他弯下腰去,身体前探凑近武云起,“孤能让你青云直上,也就能让你……身败名裂。”

    “臣谨记在心。”武云起低声道。

    他说这话时的声调语气,若是落在旁人耳中,或许会觉得与从前并无不同,但周迟却听出了其中的差别。这一丁点的细微变化,是只有他们君臣二人才能心领神会的。年轻储君的嘴角,终于绽开一抹得胜满意的微笑。

    表面谦卑,内心却无比高傲,无所畏惧。让他低下头颅轻而易举,但想令他从心底产生敬畏服从之心,却是难上加难。武云起身上的锐气是周迟所欣赏的,却也是他所忌惮的。

    忠于国,却不忠于君。想用得起这样一柄锋利的双刃剑,为上者必须拥有常人所不具备的气量和胆魄。

    但不论如何,至少在此时,他算是将这匹烈马暂时降服了。

    。。。
………………………………

第65章 祝你相亲快乐

    周迟自然说话算话,当晚东宫发生之事,知情者仅有他们君臣彼此。无论是谢擎深,还是蒋凝秋,抑或孟荷吟,都对两者之间曾爆发出短暂冲突之事一无所知。

    且不谈孟、谢二人,蒋凝秋最近过得可是半日也不得闲。大长公主的寿辰将近,蒋府上下都在为此事奔走,修整庭院,分发请帖,忙得不可开交,她作为府中主人当然不可能置身事外。大长公主毕竟是宠她的,先前防着她往外跑,真看见她乖乖地闲在家中不出去走动又觉得心疼。没过几日就以自己上了年纪精力不济为由将管家权归还,让蒋凝秋全权做主,就连方嬷嬷也被叫了回去。

    故此,当东宫再次派人来请她过去时,一切已经恢复到了往常的顺利。

    等蒋凝秋来到西阁时,其他人都已到齐。她一眼看过去,好家伙,阵容竟是从未有过的齐全。周迟自不消说,武云起与谢擎深同时出现已属少见,居然连不大搀和进这些事情中来的孟荷吟都到场了。

    这是要说什么大事?蒋凝秋心中疑惑,向周迟简单见了礼,挨着孟荷吟坐下。

    此时五人的排布是这样的:周迟居上首,右手边第一位坐着谢擎深,旁边是武云起;左手边第一位坐着孟荷吟,旁边是蒋凝秋。西阁的空间并不大,相对而坐的情况下,蒋凝秋只要一抬头,就能清楚看到对面青年脸上的每一分神态――当然,绝大多数时候都是面无表情的。

    自从那次在街上不欢而散,两人还是头一次再会。宫市的案子已经结了,武云起的官职不足以参加朝会,奏折由周迟代为呈上。主谋韩泰已死,其余涉案宫人的判决从杖刑到流放不一而足,总算是给了朝野上下一个交代。永昌帝不痛不痒地褒奖了几句,赐下一些财帛物品,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东宫并没有因此获得任何实质性的利益。费了力却没能讨到好,这一趟差事接得可谓相当不划算。

    在知情者们心照不宣的遮掩之下,其中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已被完美地隐瞒下来,或许再也不会有重见天日的机会。作为局外人的蒋凝秋自然没有办法知道太多,从来帮忙的叶如昔处听说了皇帝的最终处置之后,她凭直觉觉得,按照周迟那个不肯吃亏的个性,八成是要窝火一阵子的。

    “在场的都不是外人,闲话也不多说了。”顾海从外面将门关上,周迟扫视了四人一圈,开口道。“边关密报,西北情况有变,朔方军……在暗地里准备着什么。”

    此言一出,除了武云起之外,其他三人脸色都变了。如果说被迫“南巡”是大殷之耻,那么当年建宁城外发生的那些事,就是在雪耻之后也无法磨灭的伤痕。陈国桢欠李孝炎的这一条命,注定要用千万倍的代价还回来。

    “父皇将密报压下,看来是不打算在朝中公布了。”稀奇的是,原本应该反应最为激烈的周迟,此时神色却是出奇的平静,“这样也好,以父皇对朔方军的忌惮,绝不可能因为这一丁点不确切的情报就对陈国桢动手。此事不广为流传,一来不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二来也不会打草惊蛇。”他顿了一顿,“但我们这边,有些事情却是需要抓紧些了。”

    需要抓紧什么,在座众人心里都明白。外部的局势变得紧张,时间不再等人,想要为太师报仇,以东宫的身份还不够格。只有周迟坐上崇政殿的那张椅子,他们才能真正放开手脚,而若是想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除去挡在前面的阻碍,周辽,甚至……永昌帝。

    蒋凝秋偷偷瞄过众人的神情。周迟微抿着唇,眼中透出几分冷厉决然,显然是已经下了某种决断;孟荷吟起先有些惊诧,但在看到自家夫君的样子后却平静下来,神态也转为毫无保留的支持与信任;谢擎深蹙眉不语,似乎仍在迟疑当中,太子话间隐约透出的大逆不道的暗示,他还做不到很快就全盘接受。而武云起……在目光偏移过去的瞬间就被青年敏锐地察觉,蒋凝秋只得佯装无事地转开视线。

    她正在开小差,却冷不防被周迟点了名:“蒋凝秋,十月十八你去城外,被老三的人埋伏了?”

    这都哪年哪月的事儿了,殿下您反射弧也太长了。蒋凝秋腹诽了句,然后不能再配合地回答:“是。”

    “周辽想从你这儿探明火器的事情,作为东宫心怀不轨的证据呈上。与其被动地等待事发后再做出应对,不如就此反客为主。”周迟道,“前次你说那火药也可以制成用于庆祝的礼花,便以这个为由头,在姑祖母寿宴上放出去,进而将火器献给父皇。还剩下十余天的时间,可是够用?”

    做礼花倒不难,之前蒋凝秋也鼓捣过用作军队传信的小型烟火,只不过尚未投放到实际使用中而已。反正成品也用不着多么精美,能让这群古代的土包子们感到惊讶就够了。不过……“殿下,您的意思是……寿宴当日,圣上也会驾临敝府?”

    “姑祖母是皇祖父这一辈仅剩的宗亲,又是父皇的嫡亲姑母,只要邀请,他自然会去。”

    好么,这是要将我家变成龙潭虎穴的节奏。勇烈侯府虽然与东宫走得近,但毕竟不在朝上,受关注度也不会太高,寿宴虽然说是比以往操办得盛大了些,却也只是中上等的规模。但一旦永昌帝到场,只怕不请自来的宾客要将门槛都给挤破了。

    蒋凝秋摸摸鼻子,事有轻重缓急,既然碰巧赶到一起,也只能这样了。可周迟却不打算就这么简单地放过她,又说道:“‘蒋家大小姐过了及笄的年纪,也想趁这次机会相看一下京中合适的人家’,这个消息姑祖母已经放了出来。长者命不可违,木已成舟,你就不要再想着能逃避过去,直面此事吧。”

    谁也没有料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一茬,顿时神态都变得有些微妙,特别是蒋凝秋本人,脸色瞬间僵硬了下去。周迟却丝毫不为所动,继续侃侃而谈:“反过来想,这也是一个可以利用起来的机会。会向你献殷勤的人,其家族定然也是倾向于东宫的,对于他们来说,这可是一个表态的好机会。你不妨对此留个心眼,也好知道京中哪家会成为我们潜在的助力。”

    殿下的想法,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这么大喇喇地说出来,也着实过分了些。见蒋凝秋放在膝上的拳头越握越紧,好似下一刻就要“嘭”地砸到案上,孟荷吟连忙眼疾手快地按住她,心里却也不禁有些嘀咕。关乎女儿家的终身大事原本就不该拿出来和一群男人说道,这一点暂且不说,蒋凝秋对于此事的抵触,众人也是一早就熟知的了。周迟偏生要在这种场合,下达这种命令,完全是罔顾了蒋凝秋本人的心情。

    她正寻思找个由头将这个话题岔过去,冷不防对面已有人开了口:“殿下,臣以为,三皇子一党未必不会也看中了这个空隙,反其道而行之,向我方派出奸细。若是如此,岂不弄巧成拙?”

    “哦?”周迟微微扬眉,饶有兴趣地看向反对者,“那依明卿之见,又该如何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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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贺寿

    大长公主寿宴当日。

    自从七年前重归建宁,失去了年轻家主的蒋氏一门就在京城中沉寂了下来,远离朝堂,安静得几乎有些与世无争,若不是还与东宫和谢家有着牵扯,只怕都要被其他世家贵族们所遗忘。可今日,勇烈侯府门前却车水马龙,冠盖如织,好一副门庭若市的热闹情景。

    能促成这个效果的,也只有龙椅上的那位九五之尊。永昌帝应了姑母的邀约,将亲自驾临蒋府,自从数日前这个消息悄悄从宫中流出,蒋府就成了多方瞩目的焦点。原先就得到了请柬的家族自是拍着胸脯,言之凿凿地表示一定赴约,就连一部分没有被请到的也派了下仆偷偷过来,说是想为大长公主贺寿,一片拳拳之心请务必成全。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周迟不曾事先有言,蒋凝秋也不好让这些人吃闭门羹,于是寿宴比起原先预计的规模又大了不少。

    蒋府如今一共就三个主人,一老二小都不是娇生惯养前呼后拥的主,因此府中下仆数量并不多。平日里维持侯府上下自然够用,可碰到了这样的大场面还是难免显得捉襟见肘。好在谢擎深将自己府上从管家道门房都集体打包了过来,这才帮着撑住了场面,让宴会得以正常周转。反正两家同属东宫麾下,走得近也是京城都知道的事情,没必要遮掩什么。

    大长公主是寿星,自然要高坐主位,接受众人祝贺;何况她身为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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