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艘船长三十二米,宽七米,纵深三米,排水二百二十五左右,载重百吨,三桅四帆,前帆小,偏斜向前,中桅长大,是悬大型硬帆,其后是一面斜挂的三角帆,用来调整航向,做战时航线的调整至关重要,这也是中式船只中较为稀少的设计。船尾则是高大的船楼敌台,有城墙般的垛口和射孔,船楼上有一面较小的尾帆,另外还有两支八牛弩。
八牛弩只是一种形容,需得极大的力气才能拉开上弦,这种强弩是大魏弓弩技术,甚至不夸张的说就是整个全世界弓弩技术的顶峰。
在徐子先看来这是走上了歪路,二百多年了,大魏太祖已经提前准备好了火器道路,如果一直坚持走下来,想必现在火铳和火炮的威力也不小了。
但大魏在太祖之后的帝王还是回到了重弓弩的老路上……也不能全责怪他们,北虏的压力大,大魏禁军要不断的与四敌交战,大魏的建立契机似乎是太祖逆天改命,从重重压力之下杀出来的一条血路,建国之初就面临四面强敌,虽然屡屡出击,却是一直不能彻底解决四面之敌。
魏军禁军从建立之初就一直在与诸敌血战,太平岁月绝没有超过十年之期的记录。
待到东胡兴起,禁军更是疲于奔命,损失极大,火器在这个时候还相当粗陋,不及弓远,不如弩劲,装填费事,保养比弓箭还费事,关键是铸造难,耗费高,太祖重火器的苦心,还是败给了现实。
强弩就不同了,这是魏军禁军的最大依仗,神臂弓,最远射程在二百步外,有效杀伤也在百步之外,再强的步弓和射手也比不过神臂弓。
而八牛弩就更加神奇,有多名北虏或西羌的重将被八牛弩射死射伤,可能是穿凿附会,但也可能是确有其事。
三张一人多长的大型巨弓叠在一处,三弦齐发,击发时就是声若雷霆,而弓矢之力能射里许开外,也是完全的事实。
箭矢有小儿臂粗,射出之后在巨大的动力之下,完全能将里许外的多名重甲将士穿成肉串。
此弩大而沉重,装填移动俱是不便,野战是很难用,海战和守城倒是极佳的利器,三叠弓的劲力之强,如果纯粹硬拉,真的是需要八牛之力,有人试过,如果以纯粹的人力拉动八牛弩,最少要三十个人才能拉的开。
哪怕是守城,这样的拉动上弦也太费时费事了,所以在弩身后侧有精密的绞盘,两人可以勉强拉开,如果要效率,四人一组就可以相当快速的拉动弓弦,上好箭矢,并且将箭矢对准目标射出去。
壮汉看到有人在试着转动弩身后的绞盘,将弓弦拉开,然后把标枪般的箭矢放到箭槽里去……这种弩的箭也是等于长枪般长短,箭羽是用三尾铁羽,箭头用精钢所制,所以八牛弩的箭矢又被称为“一枪三剑箭”,这等标枪式的弓箭,在海上对敌舰的威胁也是极大,可谓是军国重器,仿造是不可能的,蒲行风等天方海盗喜欢用抛掷的石炮,对强弩不会玩,也不会造,所以俘获的这两架八牛弩就便宜了陈于泰。
看到两架八牛弩,壮汉也是咧嘴一笑。
官兵现在都没有这种象样的中军舰配八牛弩的豪华配置了,现存的福州水师主要驻澎湖,只有十几艘破烂福船和水艍船当主力舰,配几十艘小船,官兵人数才三千多人,比海盗也多不了多少。
如果不是有近岸防御配合禁军,海上五盗怕是随意一股都能把朝廷剩下的这可怜的孱弱水师给横扫掉。
这也是大魏朝堂不愿重建水师的原因所在,船只和器械不停的消耗,人员不停的消耗,建立需要千万,维护保养船只的各种开销费用每年都够养几十个军的禁军了。
在贸易兴旺的国家,如果没有游牧民族的沉重压力,当然是投资在海军上最为合算,英国人是这么做的,西班牙人也是这么做的。
华夏民族被视为农耕民族,而忽略海洋,其实并非如此。
从中华的正史来看,从中原而至东南,在开拓陆地的同时,海洋也逐渐被重视起来。至唐末时,在广州泉州等地的外来海商就有数万人之多,而中国人远赴重洋,奔赴海外行商和移民定居,也就至那时就开始了。
在历史上的宋朝,开拓海外,对外贸易也是极为成功,对海洋也是极为重视,如果不是始终有西北和北方,东北等各地的渔猎和游牧民族带来的压力,相信华夏的海洋扩张并不会逊色于欧陆诸国。
相比之下,欧洲真是得天独厚,他们也遭遇过数次游牧民族的大规模入侵,比如著名的上帝之鞭,还有蒙古人的入侵都是,但从中国北方一路过万里至欧洲,其侵略性已经大为削弱,对欧洲文明从未带来致命的威胁和打击。
华夏则不同了,从秦汉时的匈奴至唐时的突厥,高句丽,北宋的契丹和党项,南宋的女真和蒙古,包括明朝的蒙古,女真,强悍的游牧民族离欧洲太远,离中国太近。
这无疑是不公平的,华夏文明有过辉煌灿烂的时候,也有过发展的契机,但毫无例外都消耗于长期对抗北方强邻的过程中,甚至遭遇过毁灭性的打击。
一种文明不可能始终强盛,比如被毁灭的希腊和罗马,华夏有过力压群雄的强盛期,也会有不可避免的衰退期,如果不是遭遇文明毁灭的打击,成就必定远不止后世那般,也不会叫欧洲文明一家独大。
陈于泰的院落在诸多房舍正中,若干条道路连接此处,在房舍四周临海一面建有大片的数里长的栅栏长围,用来防备自海上而来的突袭。
岐山一边,则是建立了多个哨楼和箭楼,在防范上不如对海上那般严密。
壮汉一路行来,不少海盗还在各自的房舍中呼呼大睡,也有一些海盗在三五成群的游荡,看向壮汉的眼神不乏警惕,阴沉,或是暴戾残酷的气息。
近半年来,岐山盗出动的少,各人抢掠的钱财消耗的都是不少,海盗也会储钱,没有人会想过一辈子当海盗,储存一大笔钱,然后化名上岸逍遥,这是很多海盗的终极梦想,虽然成功者少,但如果一点希望也没有,对很多人的耐心都是一种挑战。
壮汉没有理会那些挑衅的目光,若在平时,他倒是不介意放倒几个,陈于泰并不禁止海盗们互相斗殴,只要不用刀子,拳头底下打出人命来也是无所谓的事。
只是壮汉今天身负重任,不敢耽搁,才在各种挑衅的眼神中匆匆而过,至陈于泰所居的院落外,被其近卫们盘查过后,一路至陈于泰休息的房间之外等候。
过不多时,一个神色木然的女子从房间里出来,壮汉见了也是咧嘴一笑,眼中有不加掩饰的灼热与欲望。
岛上的妇人当然全部是掠来的,谁想用便是谁用,谁的拳头最大,便是可以用岛上全部的妇人。
眼前这妇人是漳州抢来的,最为漂亮,受到的凌辱也最多,偏生最不听话,身上满是鞭打的痕迹。
这时陈于泰在内道:“罗四回来了?”
“是我,大当家。”
壮汉名叫罗四,是岐山盗中的统制官之一,海盗也有组织体系,虽然粗疏,大体上还是要维持平时和战时的格局秩序。
“见过大当家。”罗四进屋后就是抱拳一礼,陈于泰半躺在床上,眯眼看了眼前壮汉一眼,说道:“看到徐子先了?”
“见到了。”罗四道:“二十出头的样子,从举手投足看,确是身上有功夫的,等闲人怕不是他的对手。”
“哦?”陈于泰提起了一点精神,想了想,叹道:“老二死在他手里,看来不是没原因。”
“也不一定是多高的高手。”罗四道:“我去过南安,秦东阳和刘益几个才是真的高手,我看徐子先未必比他们强。”
“能将一群高手揽在身边,用的顺手,这也是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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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烧杀
陈于泰眼中闪烁着光芒,有些残忍和疯狂兼有的感觉,同时脸上却还是一片冷静,说话也未激动……但罗四知道,越是这样的陈于泰就越是可怕。
罗四有些害怕,眼前的陈于泰给他的感觉就象是嗜血的猛兽,表面的冷静之下,是无比强大的杀意。
这种杀意几乎就是高手的气势外露,罗四感觉身上都在颤抖,房间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为了东海王招安,蒲爷,康爷,刘爷,颜爷给我下令,不得擅动刀兵滋扰沿海地方……”陈于泰缓缓道:“你看,终于快叫那小儿骑到头顶来撒尿了。”
罗四壮着胆子道:“大当家,以小的看,徐子先也就能在陆上撒野,海上他也不敢。”
罗四将在岐州和福州打探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了,最后道:“南安那边确实招了不少新武卒,说是要练成水营,齐王府,安抚使司,还有徐子先在岐州都先后说了这话,没有水营,没法来打咱们。福州报纸拱火拱了好一阵子,被齐王和安抚使司按下去了,应是有人想看徐子先的笑话,又或是看他是不是年轻气盛不由分说来打咱们,现在看,徐子先也不过如此。”
陈于泰的消息渠道肯定不止罗四等人一处,蒲家也派人送了信来,确实如罗四所说,徐子先近来的全部精神用在两件大事上,一则招募新武卒编练水营,按理来说,一地团练的人数并不会被额定,得视情形而定。
如果不是有陈于泰的威胁,南安团练一千多人已经足够了。
因为要立水营,福州各大势力才对南安团练扩编视而不见,若换了别人,或是别的团练使,擅自又招募数千新卒,真当安抚使和巡按使还有各军州的观风使是假的?
“半年练成能在海上和咱们交战的水营?”罗四面露冷笑,说道:“怕不是真的要来找死?咱们兄弟,也真的闲的慌,不如大当家现在就带人杀过去,给南安团练个厉害瞧瞧。”
陈于泰不是没有考虑过,不过蒲家的人明确告诉他,如果是上岸交战,两千多岐山盗对两千南安团练,胜负两半,甚至考虑到主军士气高,熟悉地利,可能岐山盗失败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上一次蒲家的人动手,陈于泰也是以为必胜,结果令得他大感意外,三千七百人的匪盗和蒲府牙将惨败收场,只有几百人跑了出来,现在还有不少荆湖南路的匪盗不敢回去,留在岐州港里困顿度日,他们是着实被南安团练杀怕了,陈于泰召这些人来问过,知道南安团练阵法森然,千百人如一人,又有骑兵助阵,若真的杀将过去,结果怕是真的不如人意。
到那时有河桥之败在前,再输一阵,别人的观感且不去管他,内部怕是就真的不稳,觊觎陈于泰大当家位置的海盗头目到时候定会跳出来,陈于泰失了陈于勇这个靠的住的兄弟,威望大失之后,能不能弹压的住,也是两可之间。
主动去打,陈于泰轻轻摇头,放弃了这个念头,倒是等徐子先率部前来送死时,狠狠给这个南安侯一个厉害瞧瞧,这似乎是最省事,也最可能的选择。
“最近兄弟们闲的慌了。”陈于泰看了一眼罗四,说道:“叫他们准备一下,这阵子有空去兴化军转一转……多抢些女子回来,这阵子没有新人,老子都腻歪了。”
“大当家放心,小的现在就去知会众人准备。”罗四也是憋坏了,在外打探消息时不能暴露形迹,要老老实实的混在人群中不能生事,一旦群伙出去抢掠,则必定可以大杀大砍,并且抢到众多的小娘回来享用,私藏里的金银首饰,铜钱,绢布,也能大大增加,便是吃食上,也比在这小岛上要丰富许多。
士气倒是可用,并没有被咄咄逼人的徐子先给吓住,陈于泰见状也是显露满意之色,罗四见他无别的吩咐,抱拳躬身后退了出去。
陈于泰沉思片刻,终是觉得没有什么不妥,徐子先见事还是明白的,没有被舆论所绑架,没有水营,没有强劲的水师,无论如何也谈不上对岐山盗形成威胁,既然没有威胁,主动去攻打岐州或是南安,陈于泰也没有这样的心气,还是该怎样便怎样的好,继续劫掠,破坏航道,抢掠浮财,蒲寿高已经承诺陈于泰,只要这样再持续半年,最好能击败南安团练水营,或是叫徐子先无攻而返,蒲家可以想办法说动赵王,替陈于泰上奏招安。
王直能招安,陈于泰凭什么就不行?
朝廷没有办法,福建路被抢掠的士绅百姓会形成巨大的压力,到时候陈于泰只要略有表示,两府就一定会同意,天子也不会反对。
陈于泰斜躺着,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当上将军,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他娘的狗屎世道,还真是有意思哩!
……
远方飘起几缕黑烟,从江对岸传来海盗的嬉笑声,还有百姓的惨叫声,妇人的呼喊声,孩童婴儿的啼哭声。
一群骑马的武卒沿着江滩奔跑,江滩上绿草茵茵,草又长出来了,芦苇也长成了青碧色,有半人多高了。
江水潾潾流淌,夕阳的微光在江面上荡漾着,对面的兴化军地界到处都是火光,厮杀呐喊声早停了,只剩下海盗们肆虐的声响。
武卒们手都捏出青筋来,在此前有一些海盗跑到江边,远远的叫骂,还有人脱了衣袍,光屁股做出种种恶心人的怪样子来。
这当然是故意的挑衅,当时就有武卒跑到司马秦东阳那里,请求坐船过江去打海盗。
对面是兴化军地界,按理来说和福州人无关,但在武卒的教育里,华夏人同是一族,时间久了分的开了,说话的口音不同,但读的书一样,敬的祖宗一样,都敬的至圣先师,连祭祀祖宗的仪式也是一样,不管同河东人还是福建人,天下汉人是一家,这种观念已经深入人心,连几千里的河东人都被视为一家人,何况就是一江之隔的兴化军的人?
况且一江之隔这么久,武卒们都有亲戚朋友在对岸,想到对岸的亲友遭殃,多半人都是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杀过江去。
便是新武卒,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训练,晚上的识字课程也没拉下,若是此时出战,怕是胆怯的人不多,愿意的人不少。
武卒中原本还有不少鄣州流民,身份变了,感情可是没有变,气的面色发白,恨不得游过江去与群盗交战的,多半就是这些武卒们。
江边码头也乱成了一团,很多商人都不敢过江,直接往上游跑了,过了江的也赶紧拥上码头,一时半会连货也顾不上去管,码头上乱糟糟的,象是一大群苍蝇飞来飞去。
在尖锐的铜哨声中,秦东阳和刘益各领一营武卒,张虎臣领两营新武卒一起赶赴江边,在摆开喇叭的声调中,两千武卒在江滩边上摆开,一都骑兵在江边策马巡逻,武卒们除了护住港口码头外,也是护住了水营营区,使所有船只在强弓硬弩的射程保护之下。
对岸和江心的窥探似乎停止了,海盗们放弃了过江袭扰的打算,开始专心致志的对岸抢掠和杀人。
由于事起突然,沿江驻守的江防营的厢军也没有什么反应,或者说他们装做反应不及,并没有一兵一卒出现。
对岸的大火一直燃烧到下半夜,黎明时分才逐渐熄灭,哭喊声也慢慢停止了。
在人们眼中,海盗们在对岸上船,一群海盗摆弄着战舰尾楼上的八牛弩,强弩对准了江滩这边,秦东阳知道相隔里许开外,八牛弩的劲力也不能及,所以并未叫将士后退,但战舰尾楼上的强弩毫无疑问给武卒们带来了强烈的心理压力,海盗们猖狂的笑声也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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