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妃雪今日一身凤凰碧霞罗,低垂的鬓发斜插着珍珠碧玉簪子,那红唇如玫瑰花瓣般娇艳欲滴,连慕臣的双眼已然胶着在她的身上了,怎么都移不开。他掏出怀中的玉箫,翩然步出应道:“好。”
南盈萱看着他们一人跳舞,一人吹箫,悠扬的箫声伴着轻盈的舞步,在这皎洁无暇的月光下,显得分外地迷人,不由地有些羡慕。
夏侯流冽无意中发现她的神色有些黯然,拥着她关心地问道:“怎么了?还在生我的气?”他方才为苍郁训了她几句,他以为她是因此而耷拉着脸。
“没有”南盈萱拉过他的大掌,用手指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着他的名字,低声嘟囔着,“学琴是为了有日能弹给你听,吹埙是为了有日能与你共奏,练舞是为了有日能让你惊艳”
夏侯流冽将她有些委屈的话语尽收耳底,低头温柔地额侧贴了贴她的脸颊。
“你的琴声、埙声、舞姿我都听过,看过了”
“但我们没有合奏过”她望着前方琴瑟和鸣的余妃雪和连慕臣,目光中全是遗憾。虽然知道以后机会多的是,但是现在,此情此景,她真的也好想与他合奏一曲。
“好,待会儿我们去弹琴。”
“真的?”
南盈萱惊喜地回眸望向夏侯流冽,她手指受伤后,他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不许她弹琴了,就连针线活也是不久前才允许她干的。
“嗯。”夏侯流冽笑着颔首,眸中那如水的温柔半分不减。她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以让她解禁了。
“那我们现在就回房。”
南盈萱迫不及待地抓起夏侯流冽的手就要走,苍郁的嗓音却在此时传了过来。
“为什么要回房呢?在这儿弹不就好了。磬竹,去拿琴。”
“是。”
磬竹应声,与燕婶一同入屋取琴。南盈萱见状,不满地撇嘴。
“我不要,我要跟爷进房。”她想跟他两个人,安安静静地抚琴。
“为什么呢?难道是你琴技退步了,怕先生我笑话你?”
“才不是呢!”
南盈萱蹙眉反驳,苍郁却不怒反笑,悠然道。
“那好,证明给我看。”
磬竹与燕婶一人怀抱着一把古琴,将其分别放置于夏侯流冽与南盈萱身前。
“证明就证明。”
余妃雪与连慕臣此时也回到座位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南盈萱抬手抚上那泛着淡淡檀香的古琴,转头漾出一丝甜如浸蜜的微笑望向夏侯流冽。
这琴的味道就像他身上的味道一样,她喜欢。
“开始咯。”
“嗯。”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拨动琴弦,悦耳的琴声从他们的指缝下不断溢出,回荡在山谷中久久不能消散。南盈萱抚琴间侧头望他,却发现他也在凝望着她,她莞尔一笑,在他深邃的眸中看到迷醉的自己。
即便两人已是夫妻了,她对他的迷恋仍如最初那般深重。师父曾对她说,或许她是因求而不得才一直念着不肯放。但是,现在她知道,她就算得到了他,对他的爱也不会减弱半分,这份情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浓。
苍郁看着恩爱深情的两人,心中又是欣慰又是惆怅。最近一段时间,他都在研制减少对胎儿与母体伤害的催产药,直至昨日,终于大功告成。再过半月,他就要将他研制出的催产药用在南盈萱身上了,到时结果如何,谁都无法预料。所以,他希望他们能尽情享受此刻的欢愉,将一切烦恼都暂且抛诸脑后吧。
当众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着夏侯流冽与南盈萱的合奏,却有两个人一杯一杯地往嘴里灌酒,喝得停不下来。
坐在徐又白身侧的连姹注意到他已经喝了许多杯了,醉眼迷蒙,手却还在锲而不舍地摸索着酒坛子。她连忙握住他的手,低声劝道:“徐先生,你醉了。别喝了吧,我送你回房休息。”
连姹将徐又白一手搭在自己肩上,艰难地扶着他沉重的身躯站起。徐又白一面配合着她,一面面色不豫地抱怨道:“怎么又叫我徐先生,不是让你叫我又白吗!”
他这句话声音有些大,引得座上的众人纷纷侧目。连姹的脸霎时间红得如熟透的苹果一般,羞涩地低头扶着他往房里走。
“我送你回去休息”
“叫我又白”
“你醉了别说话了”
“我没醉!我只是有点晕”
随着两人令人哭笑不得的话语渐渐远去,与徐又白一样,连喝了十几杯桃花酿的连嫣也醉得倒在了桌面上。
“嫣儿?”
连紫唤了唤,见她没有反应,又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红彤彤的脸颊,她依旧纹丝不动。连紫无奈之下,只得效仿连姹将连嫣扶起来,想要送她回房歇息。
连紫刚拖着连嫣站起身,连嫣竟突然睁开了双眸,她恰好看见了站立在不远处面无表情的运势,嘴角魅惑地微微勾起,猛地甩开连紫向着云时扑去。
“嫣儿”
连紫瞳孔放大惊呼一声,还来不及阻止连嫣已经一头栽入了云时的怀中。连紫倒吸一口冷气,战战兢兢地观察着云时的神色,快步走上前想要将连紫拉回来。她暗暗用了好几次力,连嫣仍旧如同八爪鱼一样扒着云时的身体不肯发。她抬眸望向面色漠然的云时,表情有些尴尬。
“对不起啊那个嫣儿,她喝醉了你多包容”
云时不喜欢别人触碰他的身体,这一点连紫是知道的。所以,连紫边歉意连连地解释着,边张开手小心翼翼地护在连嫣身后,生怕他一个不耐烦就将连嫣推出来了。
云时垂眸看了看怀中的人儿,她的眉头微颦,脸蛋染上了两坨红云,嫣红的唇瓣向外嘟着,甚是可爱。她的身子软软地趴在他的身子,带着一股诱人的甜香,竟让他冷若冰山的双眸被融化了一角。
连紫没注意到云时神色的变化,仍旧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不用担心,将她交给我就好了,我会”
“我送她回去。”
连紫的话未说话,就被云时打断了。连紫呆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你你送嫣儿回、回去?”
“嗯。”
云时话音刚落,便将连嫣已然醉成一滩软泥的身体拦腰抱起,往木屋的方向走去。
连紫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们两人,完全弄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而这边的连红已经捂着嘴,狡黠地垂眸笑开了。连紫见状,奇怪地问道:“你笑什么?”
“哈哈哈,”连红缓了几口气,勉强止住笑声,“我,我替嫣儿开心啊。”
“开心?”连紫越来越无法理解了,“有什么事值得开心?”
“原以为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意,没想到竟是郎有情,妾有意,难道不值得开心吗?”连红灿笑着举杯,而后浅抿了一口。这酒虽好喝,但实在不宜贪杯啊。不然什么秘密都藏不住了。
连紫顿了顿,连眨了好几下眼睛,终于弄懂了连红话中之意。她压低嗓音,凑近到连红面前。
“你的意思是嫣儿喜欢云统领?”
“是的。”
“怎么可能!”连紫不赞同地扬声反驳,“她明明就与云统领很不对盘。”
每次两人一见面,连嫣总会想方设法找云时的碴,就连夏侯流冽都曾调侃两人是不是前世的冤家。
“那只是嫣儿引起云统领注意的方法而已,你想想看,云统领平日里这么冷漠,又寡言少语的,不跟他吵一吵,怎么能让他记得嫣儿呢?”
“你说的是真的吗?”
尽管连红说得很有道理,但连紫仍然有些不相信。她们的嫣儿,那么活泼的一个人,会喜欢上冷得像块冰的云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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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苦心
“当然是真的。”连红极为惋惜地看着连紫摇了摇头,“亏你这么聪明,对这些男女之事反倒是一窍不通。来来来,你凑近一些。”
她摆手示意连紫的头靠过来,连紫愣了愣便照做了。连红观察了下周围,见众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着琴音妙曼的合奏,压低嗓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着:“有一天晚上,我在浴阳湖边看到嫣儿与云时单独在那儿,我觉得有些奇怪,便躲起来看了一会儿。当时我实在离得太远,两人在说什么我没听清,但后来嫣儿扑进了云时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的,而云时神色虽然有些怪异,却并没有推开嫣儿。”
连紫闻言大吃一惊,眸光震惊地颤了颤。
“你确定那是嫣儿和云时?”
“我确定。后来嫣儿回房后眼睛红得跟小兔子一样,问她去哪儿了也支支吾吾的。”即使是在大半夜的,她也敢肯定自己绝对没有看错,加上嫣儿躲闪的神情,她就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了。
嫣儿与云时,绝对有古怪!
连紫被这个消息震得嗫嚅,而后缓缓道:“这真的太让我惊讶了”
“有什么好惊讶的,嫣儿也到那个年纪了。”连红反倒是较为平静。嫣儿喜欢云时挺好的,喜欢爷的身边的,即便是成亲也能留在主子身边。而且以云时那个性格,若是认定了一个人,必定一辈子都不会变的,“从云时今天的表现来看,两个人说不定有戏。”
连红意味深长地笑着抚了抚下颚,抬头对着布满繁星的璀璨星空默默许愿。
“希望来年,我身边的所有人都能开心、幸福。”
醉醺醺的连嫣在梦中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一根羽毛,浑身轻飘飘的,飘荡在天空上,但又有一双大手正在下面接着她,让她不用担心会从高空中坠落,很有安全感。她感觉到自己身旁似乎有一个热源吸引着她,便在迷迷糊糊中不自觉地靠了过去。
云时低头看着怀中冷得蜷缩成一团的人儿,嘴角溢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加快脚步往连嫣的房间走去。他从小性子就淡,不爱与人接触,也不知道女子喝醉了会是什么模样。所以,当刚才她在众人面前往他身上扑去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王妃,王妃喝醉了也是会这样,变得无理取闹。
但在这一路上,她又只是安安静静地沉睡着,竟让他捉摸不透,正如那一晚她的举动。
那是他随爷回府的第三日,爷陪着当时仍情绪不好的王妃早早地入睡了。他在云端轩外驻守了一会儿,正欲离去,却突然被连嫣拦住了。
“你跟我来。”
她没头没脑地抛下一句话后,便往院外走去,云时随有些不明所以,但仍然跟上了她的脚步。
那晚的风夹杂着凛冽的寒意将浴阳湖的湖面吹得涟漪四荡,她站立在湖畔的背影亦在风中微微地颤抖着。两人静默了许久,竟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连嫣突然回过身,猛地扑入了云时的怀中。云时呆愣了一会儿,有些不知所措,却也没推开她。因为在她扑过来的那一刻,他清楚地看见了她泪痕满面的脸。
“我我找了很久很久”她将他的身体抱得很紧,泪水浸湿了他肩上的衣裳,“我不敢休息,我害怕你正在哪里坚持着,在等着我去救你,我好害怕我找得都快要绝望了,但我还是想继续找,若不是京都传消息说主子入狱了,我可能会一直找下去对不起”
云时整个人已经僵住了,他不知所措地抬手,想拍拍她的后背安慰她,手犹豫了许久,却迟迟都放不下去。他本就不善言辞,那一刻更是窘迫,他不自在地挤出了三个字。
“没关系”
“有!”连嫣闻言,愤然抬起头推开他,正面迎上他漠然中带着些怔愣的双眸,心中复杂的情绪如浴阳湖的涟漪般一圈圈地漾开,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我担心你!担心得快要疯掉了!但是我不能表现出来,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来,我要坚强,我要找到你和爷,因为主子还在等我!”
云时被她吼得有些无法招架,不由地后退了一步。连嫣见他脸上仍是一如往常的淡漠,心口被一阵凉意包裹,自嘲地垂眸笑笑。
“原来,我只是在演独角戏对方根本什么都不懂”
云时被她脸上凄楚的神情刺得胸口一窒,但仍然呆愣地望着她转身,一步步地走远。
“对不起,打扰您了,云统领”
那晚之后,她再也没有跟他说过话,遇见他也是避着。
其实他懂她的心意。她总会莫名其妙地找他碴,却又比谁都关心他。即便他一句话也不回应,她也能在他身边像小鸟般叽叽喳喳一整天。他从小就是孤身一人,本已经习惯了孤单,她的靠近让他的生活徒然变得热闹起来。所以,当她悄然离开后,他竟觉得有些不习惯,觉得寂寞了。
他知道,而且又白也提醒过他不止一次了。连嫣喜欢他,他知道的。但他不能接受她。
在爷将他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那一刻起,他就决定了。他的命是爷救的,他这一辈子要为爷而活,做爷的影子,随时做好为爷而死的准备。若她待在他的身边,只会一次次地为他担惊受怕,就像这次冒野峰坠海的事一样。
他生命的第一顺位永远只会是爷,这样对她来说,不公平不是吗?
他收回思绪,推开连嫣与连红厢房的门,轻轻地将连嫣放在了床上,并替她盖好了被子。他蹲下身子,神情专注地凝望着她安静的睡颜,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了她的发鬓。
“你值得更好的。”
说完,他便起身走出了房门。他刚走,连嫣就不适地皱着眉头哼了一声,似在反驳他刚刚说的话。
而屋前,结束了与夏侯流冽三曲合奏的南盈萱总算心满意足地收回了手。
”太过瘾了,爷果然是高手。”
她微笑着侧头,毫不掩饰地夸赞着夏侯流冽。但这夸赞却引来了从小与她合奏无数的连慕臣的不满。
“喂,萱萱,你这样说我可不开心了。”
“师兄也弹得好。”
南盈萱见连慕臣面色不豫,连忙堆起笑意讨好地道。夏侯流冽淡笑着揉了揉她的秀发,抬眸看了眼天色道:“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南盈萱点了点头,夏侯流冽早就跟她说过,她今晚不可以守岁。
“嗯我也困了”余妃雪面露倦意地站起身,还掩嘴打了个哈欠。
“年纪轻轻的,精神就这么差,到头来还不如我这个老头子。”苍郁瞥了余妃雪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睡觉去吧。”
“不是要守岁吗”余妃雪有些犹豫,这可是惯例啊。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想睡就去睡,何必为了这些条条框框勉强自己。”
苍郁倒是不在意这些,毕竟他一个人的时候,也是困了就去休息的。
余妃雪想了想,觉得苍郁说的有道理,也回房去睡了。
一阵喧闹过后,众人就这样散了。南盈萱与夏侯流冽回房后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和衣躺在了床上。
夏侯流冽仔细地替她盖好被子,见她清澈的双眸睁得大大的,不禁轻声微斥道。
“萱儿,睡觉。”
“可是睡不着”南盈萱看着他挪得远了一些才睡下,偏头定定地望着他,有些不满地问道,“你一定要离我这么远吗?”
她的肚子越来越大,夏侯流冽本想与她分房睡,她死活不肯,又哭又闹,他无法,只得继续跟她一起睡,但却小心翼翼地离得很远,生怕碰着她。
“听话,我怕压到孩子。”夏侯流冽安抚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柔声哄道。
“可是”南盈萱仍然不肯死心,带着哭腔道,“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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