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后让你来找我的?”
他的句子是疑问的,但语气却是在陈述事实。徐又白连连点头,钦佩地迭声应道:“对对对爷聪明过人,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
夏侯流冽端起茶杯浅抿了一口,顿了顿,随即赞赏地望着那杯茶叹道:“好茶”
他畅然展颜,笑得丰神俊朗,令南盈萱一时看得有些呆住了,愣了一会儿才垂眸,又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这泡茶的水,是梅花上积雪所化的雪水,是主子之前收集的。”连紫见夏侯流冽喜欢,展颜解释道。老宫主一向爱茶,所以主子在泡茶上总能别出心裁。
“哦?”夏侯流冽将茶杯放至鼻前,细细地吸了一口茶香,完全将龙井的香郁味醇给泡了出来,让他不禁闭上眼陶醉地享受其中。南盈萱看他嗅着那茶杯不知为何,竟觉得面有些发烫,她用冰冷的手背贴着脸颊驱散热意。
夏侯流冽在享受着这难得悠闲的时光,徐又白倒是急得要命,庄宁太后急着要见爷,她已经等了很久了,但爷此时眼里只有王妃,哪能看得到他。
“爷太后在等您”徐又白弱弱地说完,抬头瞥了夏侯流冽一眼,见他正用大掌揉着南盈萱的头。
“陪我去见太后,好不好?”
他柔情似水地凝望着她,见她温顺地点点头后,牵起她的手往庄宁太后暂住的西厢院走去。
庄宁太后在房里等得已经不耐烦了,她的心一晚上都慌慌的,总觉得会出什么事,她一定要亲眼看到夏侯流冽,她才能安心。所以,当夏侯流冽牵着南盈萱走进来时,庄宁太后简直激动得老泪纵横的。
庄宁太后激动而仔细地摸着他的身体,看看他有没有哪儿受伤,而后竟然孩子气地重重捶了他的肩膀一下。
“怎么搞的你?嗯?让你娘子独挑大局,她怀着孩子呢”
“太后教训的是,这次是我的失误,没有照顾好她。”夏侯流冽紧了紧握住南盈萱的手,认真地说着。这件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这次的确是他的失误,他没有保护好她。
“宫里现在怎么样了?”刚刚她听说云王与慕世子带兵平定了宫内的叛乱,第一时间就想找夏侯流冽问个清楚了。
“皇上身上的蛊虫已经取出,只需静养半月即可恢复。”
“那凌知著呢?”
“在牢里。”
“牢里?”庄宁太后有些不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他的同伙都被抓了?”
“还没,只抓到了一个枯叶教教主殷燃,其他的还在查。”
“哦”庄宁太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而后又急切地问道,“那宫内现在安全了?”
“是的。”
“那我回宫。”
庄宁太后猛地站起身,急迫地往门口走。她是属于深宫的女人,她还是要回到深宫内。
夏侯流冽让人给庄宁太后准备了马车,一路目送她远去,才带着南盈萱悠闲地缓缓踱步。
夏侯流冽看见沐阳湖中五彩斑斓的鱼儿正在畅快地游泳,突然想起云端轩的鱼儿。他突然停下步伐,状似随意地问道。
“我不在,你有好好喂鱼吗?”
南盈萱怔怔地凝望着他,而后缓缓点了点头。
“真乖,”夏侯流冽半揽着她进房内,吩咐徐又白将药膏拿来后,抓起她的手,拂开衣袖,将药膏抹在那狰狞的伤口上。
南盈萱挣扎了一下,抵不过他的力气,只能任由他摆弄。很快,一阵清凉的舒适感伤口蔓延开来。“之前答应我,不会再因为我伤害自己,结果都是骗我的。”
他有些幽怨的语气让她的脸又开始发烫,她不敢看他,只能紧紧地盯着自己手腕上的血痕。
………………………………
第一百四十六章 沉默
夏侯流冽不忍逼她,摸了摸她的头无奈地道:“好了好了,我们去用膳吧。”
连紫出去唤人进来,将各式各样的佳肴摆满了一整桌。用膳的过程中,夏侯流冽见南盈萱一直乖乖地吃着他夹到她碗里的菜,那安静的模样令他有些不习惯。
“手能夹菜吗?”
她的手缠着厚厚的白布看起来十分笨拙,他想夺过她的筷子喂她吃饭,却她快速躲开了。夏侯流冽愣了愣,抬眸淡然地望着她。
“刚刚茶杯小,就没说你。现在筷子对你来说有点勉强,我来。”
他的眸光深沉且带着威胁的意味,但南盈萱仍旧坚定地摇了摇头,并从碗中夹了一块肉放入口中,以此证明自己可以用筷子。
夏侯流冽的眼眸愈发阴暗难明,若从前他说要喂她吃饭,她肯定会欣然接受的。她到底是怎么了?是在生他的气吗?
在用过膳后,他带着她在床边坐下,手把手替她更衣,然后又将她塞进被窝里。
“你睡觉,我去找小雪,有事跟她说。”
她顺从地点了点头,他理了理她鬓边的散发,见她依旧睁着眼睛定定地望着他,不禁皱眉微斥道:“闭眼。”
南盈萱立即听话地闭上眼睛,夏侯流冽在她额上印下轻柔的一吻,起身退出了房间。
小雪从小与她一起长大,最了解她的情况。他担心,她是不是犯了师父所说的心病了。
夏侯流冽到的时候,余妃雪正准备出门,看到夏侯流冽惊愕地愣了愣。
“哥?你怎么会来?”余妃雪疑惑不解地盯着他看,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陪萱萱吗?怎么独自来找她了?
“你要去哪儿?”
“我去找师兄啊”说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她只是担心师兄,想见见他。
夏侯流冽眸中闪现些揶揄的笑意,他拉着余妃雪在桌旁坐下,余妃雪奇怪地盯着他问道。
“怎怎么了?”她明明说她要去找师兄啊哥哥怎么拉她坐下了
“萱儿,她的心病可有治法?”
“哦原来哥哥是因为这个找我啊”余妃雪瞬间恍然大悟,“你看出萱萱她不对劲了?”
“嗯。”这么明显,他怎么可能没注意到。
“唉。”余妃雪单手撑着下巴,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她这个病很是麻烦”
夏侯流冽淡然地望着她,不说话。余妃雪在他强烈的视线威逼下,无趣得挑了眉。
“好吧好吧,我说,我说还不行嘛。其实萱萱现在情况已经很好了,她以前会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现在她起码愿意吃东西啊,而且我刚刚有注意到,她没有抗拒你的接近啊。”
“但她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夏侯流冽想起南盈萱异常沉默的模样,眸中的担忧之色并没有因为余妃雪的话而减弱半分。
“这个嘛”余妃雪犹豫了片刻,无奈地耸肩,“没有速成的办法,你只能花多点心思陪她,想方设法让她开口了”
“以前你们都是怎么做的?”
“师父会一直陪着她,一直跟她说话”余妃雪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发现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她现在是把自己心里那道与外面接触的大门关上了,你要想办法让她打开。”
夏侯流冽面色凝重地蹙眉,心中又泛起针扎般的刺痛。师父早就叮嘱过他,她有心病,让他注意,怎么他还是照顾不好她呢?
不过,目前改做的不是自责,而是想办法打开她心中的大门。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余妃雪水灵的眼珠子转了转,一阵深思后道:“好像是从牢里出来之后。”
“但我那天来看她,她明明跟我说话了。”他清楚地记得那天她跟他说了很多道歉的话。
“那就是你走之后?”余妃雪也不太确定,因为南盈萱已经很久没在她面前开口说过话了,“你那天来见她,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她哭了,特别是我走的时候,她哭得很厉害”夏侯流冽回想起当时她凄惨异常的痛哭声,目光中流露出浓烈的心疼之色。
“那可能是她伤心了,唉,反正哥哥你多陪她就是了,她还是很听你的话的,我相信不用多久,她就会开口说话了。”
以往南盈萱只要一连续几天都保持沉默,余妃雪都会担心得食不下咽,但这次她却很放心,因为有哥哥在。哥哥一定能够照顾好萱萱的。
她重重地拍了拍夏侯流冽的肩,对他充满信心。
“哥,我相信你可以的。加油。”她慢慢站起身,又指了指门外,询问地挑了挑眉,“我可以走了吧?”
“你走吧,连慕臣应该还在宫里处理事情,你去王叔那儿等他就好。自己注意安全。”
“好,哥,我走啦。”
“嗯。”
余妃雪欣喜得像个孩子一般,连蹦带跳地走出了院子。夏侯流冽静坐了一会儿,也慢慢地向着疏影轩踱步而去。
他回到疏影轩时,下人们说王妃还在睡,所以他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却发现她正睁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无意中瞥见他来了,连忙闭上眼睛装睡。他见她的眼珠子仍在滴溜溜地转,不禁觉得好笑。
“都看见了,你还装?”
他在她身侧靠坐,左手绕过她的头,让她枕在他的胸口上。她迟疑了片刻,缓缓睁开双眼,愕然地对上了他那双满是笑意的眼睛。
“睡得好吗?”
她脸贴着他温热的身躯,听话地点了点头。他揉着她的头,宠溺地朝她笑着,却偶然发现了床的内侧放着一本资治通鉴,他意味深长地蹙眉,长臂一伸,将书拿到手中细细地翻开。
“我让你看的书,你都认真看了?”
见她竟然点了点头,夏侯流冽简直是哭笑不得。他只是想让她看看书打发时间,怎么会看得那么认真,书页上都是她的字,写着一些个人感受和领悟。
“傻瓜。”他捏了捏她秀气的鼻子,看着她从厚厚的被子中努力挣出的脸蛋儿,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应该给她更多,但他没有做到。现在该是他补救的时候了。
如果她愿意,他可以一辈子守着她,哪儿都不去。
接下来的一整天时间,夏侯流冽都陪着南盈萱,陪她下棋,画画,浇花,用膳,商封越与杜力茂来府求见,都被他拒之门外。他现在只想全心全意地陪着她,填补他们之间分别多日的空白。
南盈萱虽然手指缠着厚厚的白布,却一直固执地要自己完成所有的事。夏侯流冽只能在她不方便的时候,帮她一把,或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
第二日,夏侯流冽正在陪她喂鱼,周叔突然行色匆匆地跑了进来。
“爷,温太傅在门外求见呢。”
“哦?”夏侯流冽饶有兴致地转身,玩味的勾唇一笑,又垂眸望向被她环在怀中的人儿,“我们一起去招待客人?”
南盈萱将手中剩余的鱼食递给一旁的下人,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带温太傅去前院。”
夏侯流冽眸中涌现出一抹危险之色,随即又消失不见。他揽过南盈萱的腰肢,带着她往前院走去。
郑渊是怎么趁他不在欺负萱儿的,这笔账他一直都记在心里。郑渊是温太傅的干儿子,这一层关系他是早就知晓的。郑渊如今被关押在大牢内,还被皇上判了死刑。所以,对于温太傅来拜访他的目的,他也猜到了。
温太傅是来为郑渊求情的。
夏侯流冽深邃的双眸中眼神越发地阴沉,垂落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渐渐紧握成青灰色。
他绝不会放过郑渊的,郑渊让萱儿受的那些苦,他要千倍百倍地讨回来。
此时,温太傅正忐忑不安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着,他知道此番郑渊闯的祸不小,直接把云王爷给得罪了,连云王府的茶水都不敢喝,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煎熬痛苦。
昨日的攻宫一事,早已传遍整个京都,而他也知道了云王夏侯流冽还活着的消息,心想这也许是救自己干儿子的最后一丝希望,便厚着脸皮来了。在来王府求情之前,他特地去了素来与云王交好的商封越将军与杜力茂将军家,想让他们在云王面前为郑渊说两句好话。但两人却给了他同样的一个说法。
云王爷极宠极疼王妃,郑渊对云王爷心尖上的人用了刑,恐怕是难逃此劫了。
虽然希望渺茫,但他还是想要一试,毕竟他知道郑渊是因为他才会去找云王妃的麻烦的,况且他一直将郑渊当作亲生儿子一般,怎么能够见死不救呢?
温太傅忧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却在抬眸见看着夏侯流冽正揽着南盈萱缓缓走来,那姿势无疑是在宣示着对南盈萱的宠爱。温太傅心中不安地“咯噔”一声,面上不动声色地俯身行礼。
“下官参见云王爷。”
“嗯。”夏侯流冽淡淡地应了一声,带着南盈萱越过他,在主位上落座。
………………………………
第一百四十七章 郁结
温太傅悄然抬眸见夏侯流冽脸色淡然,慌忙又低下头。
夏侯流冽看都不看温太傅一眼,拉过南盈萱的小手,或重或轻地捏着。温太傅一直没听到夏侯流冽让他起来的话,只好硬躬着酸麻的老腰静静等待。
云王爷是在给他下马威,他要救渊儿就必须得受着。
一时间,气氛就像被冰冻住了一般冷凝起来,南盈萱瞥了眼身体已在微微颤抖的温太傅,默默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夏侯流冽惊愕地愣了愣,而后面色不善地蹙眉道:“怎么了?”
南盈萱不语,将眼神投向了在咬牙坚持的温太傅。夏侯流冽顺着她的目光往去,漠然地垂眸,再次将南盈萱的小手捏在掌心里。南盈萱浓密的睫毛慌张地扇了扇,挣扎着要抽回自己的手,却始终不得法。
夏侯流冽在禁锢她的小手的同时,随意地道了一句:“免礼。”温太傅立即如释重负般缓缓扶着腰,艰难地直起身躯。
“听话。”夏侯流冽眼眸微厉地看了南盈萱一眼,南盈萱目光稍稍闪烁,而后也不再挣扎。夏侯流冽满意地与她十指紧扣,这才转头望向温太傅,柔和的眼神骤然一沉。
“不知温太傅来府,所为何事?”
“下官是为犬子郑渊而来。”见夏侯流冽终于愿意与他说话,温太傅也顾不上自己疼痛的腰,再次俯身恭敬地作揖,“犬子少不更事,得罪了王妃,臣知道他实在是罪有应得,但求王爷念在他的妻子身怀重孕,再有两月就要临盆的份上,饶他一命吧。别让孩子刚出生就没了父亲”
夏侯流冽的眉眼间俱是凛冽的冷意,但仍然佯装疑惑地明知故问道:“不知太傅口中的‘犬子’是?”
“回王爷的话,郑渊虽是下官的干儿子,但在下官心中他就如同亲生儿子一般。”渊儿从小就在他的教导下长大,对他很是孝顺,早就跟他的亲儿无异。
“哦?”夏侯流冽扬眉,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温太傅的意思是,郑渊就像你的亲生儿子一样,所以你要为他求情,对吧?”
“是的,求王爷开恩。”
“好,我姑且不论他犯下的罪,我只问一句,他的罪是谁定下的?”
温太傅颤颤巍巍地抬头,犹豫地答道:“皇皇上。”
“既然是皇上定下的,那你该去向皇上求情,为何来找我呢?”
“臣臣”温太傅被夏侯流冽骇人的眼神吓得冷汗直流,强自镇定地想说些话,却怎么都想不到。
皇上就是因渊儿私自对云王妃用刑,才将渊儿定罪的,他不来求云王爷,还能来求谁?再说,就算他向皇上求情,皇上答应饶恕渊儿,云王爷不肯,那这事也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