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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对质
南耀信瞳孔剧烈地颤动着,夏侯流冽母妃生下他就死了,这事他也有耳闻。莫非不是因为难产,是因为…
云原绝见南耀信有些动摇,再接再厉道:“当初皇族会与庄主您结亲,也是因为令千金自小习武,身体比大家闺秀要好,更能承受首阳一族血脉给身体带来的负担。毕竟若二十八岁前没有生出后代,夏侯流冽是会有性命之忧的。”
“所以我的女儿只是他们为了救夏侯流冽,一开始就准备抛弃的棋子?”南耀信脸上怒意渐现,虽然平日里他不关心南盈萱,但南盈萱毕竟是他的女儿,血浓于水,况且如今他又知道她武功高强,对她更加上心了。
他越发后悔将南盈萱嫁入云王府,若将她留在庄内,许配给成毅……他们二人定能将归剑山庄发扬光大的。都怪他过于眼拙,这么些年竟被那个丫头骗了过去。
云原绝不动声色地将南耀信悔恨的神情收入眼底,露出一抹阴谋得逞的笑意。这事南耀信已经信了,接下来就要诱导他做些什么了。
各怀心思的两人都没注意到,他们的对话被躲在门外的南祈豫听得一清二楚。南祈豫也是震惊无比,神色着急地转身离开。
他一听到下人说原侯来访,担心云原绝又要使什么阴谋诡计,便偷偷来到门外偷听,谁知竟听到了这样的一番话。
他与夏侯流冽相交多年,竟从不知他是首阳一族的后人。他从上次去云王府就知道南盈萱有孕了,还很为他们高兴,殊不知这个孩子会要了萱萱的命。他越想心中的情绪越翻涌不息,他骑上马就往云王府的方向奔腾而去。
他自以为与夏侯流冽是多年挚友,在萱萱一意孤行要嫁夏侯流冽的时候,觉得这桩亲事也不错,遂帮了她一把。如今想来,真是大错特错,他这是亲手把自己的妹妹往火坑里推啊!
他现在只想赶快见到南盈萱,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她,让她把肚子里的孩子拿掉!虽然她不将他当作哥哥,但他永远都会尽一个做哥哥的责任,保护她,让她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这边的南耀信与云原绝的谈话仍在继续,南耀信从复杂的思绪中回过神,警惕地打量着云原绝。
“原候为何与我说这些?”莫非是想利用他归剑山庄去对付夏侯流冽?
“庄主无需多虑,我只是见南小姐花容月貌,世间少有,不忍她一腔深情枉负,早早便香消玉损而已。”
“那你为何不直接告诉她,反而来此告诉我呢?”
“南小姐被夏侯流冽误导,对我有些误会,我想我的话南小姐不听,那父亲的话南小姐总该听了吧。所以就动身来找庄主您了。”
尽管云原绝的说辞没有一丝破绽,但南耀信心中仍狐疑不定,他总觉得这云原绝是想拿他当刀使。他敛了情绪坐下,肃然道。
“朝廷下聘之时,并未言明云王爷的身世,也没有将可能会有的危险告之,这可是欺瞒啊!”若他知道他的女儿嫁过去会有生命危险,他是怎么也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当务之急是让南小姐赶紧离开云王府,远离京城那片是非之地,南小姐的性格我也略知一二,这广阔的江湖才是南小姐的归宿。”
云原绝边说边观察南耀信,见他已是满面怒容,双手紧握成拳,青筋爆起,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在心中暗暗笑开,夏侯流冽,你的安稳日子到头了。
南祈豫到达云王府时正是申时,南盈萱午睡刚醒,夏侯流冽又有事外出,所以她正独自在花园内修剪盆栽,听到下人回报说南祈豫来了,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还是放下手中的东西往外走。
她刚走到前院,就遇到了急匆匆的南祈豫。两人四目相对,都愣了一会儿,南盈萱还未来得及开口,南祈豫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目光牢牢地盯着她的肚腹。
“萱萱,夏侯流冽骗了你!这个孩子不能要!”
南盈萱不悦地蹙眉,不懂南祈豫话中之意,抽回自己的手,后退一步道:“什么?”
“夏侯流冽他是首阳一族的人,这孩子会吸干你的精血,让你在生产后死去的!”
相较南祈豫的焦急与激动,南盈萱则十分平静,她幽幽眯眸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相信?”南祈豫以为她对夏侯流冽一片痴心,不相信他的话,急得一把握住她的肩,“原候亲口说的,他的妹妹是夏侯流冽的母妃,他说的难道还有假?你别傻了!”
“原侯?”闻言,南盈萱一下子就愤怒起来了。刚刚她就在想南祈豫怎么会突然知道此事,原来又是云原绝搞的鬼。这云原绝为了让爷不好过,真的无所不用其极啊,就这样将爷的身世说出去,若是被有心人听到了……
南盈萱眸中浮起血腥的杀意,这个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她,她已经没办法再容忍下去了。之前的种种顾虑已经无法阻挡她,她一定要替爷除掉这个拦路石。
但爷必定不会同意她这么做的,她要怎样瞒着爷将云原绝杀了呢?她望着身前满面急色的南祈豫,有个想法骤然浮现在脑海中。
她挣开南祈豫的手,冷然道:“你走吧,我要亲自问爷。”
“萱萱,你……”他见南盈萱丝毫没有跟他走的意思,无奈地扶额叹气,“为了他,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值得吗?”
她背转过身,不语,在心中暗道:当然值得了。
过了一会儿,南祈豫又像下定决心般坐在了一张石凳上,腰板挺得直直的。
“好,你要与他对质,我陪你!”
“随你。”南盈萱毫不在意地说了一句后,往内院走起。她刚转了个弯,就看到了躲在墙角的余妃雪。
“都听见了?”
余妃雪老老实实地点点头,她本来是想为上次的事来找南祈豫道歉的,却没想到会听到这些话。
“萱萱,现在你打算怎么办?”余妃雪觉得有些疑惑,南祈豫要陪萱萱与哥哥对质?有什么好对质的?这事萱萱早就知道了。
南盈萱用眼神示意余妃雪靠近一些,余妃雪会意将耳朵凑上去。
“杀云原绝。”
这四个字令余妃雪震惊得几欲叫出声,她捂住自己的嘴巴又放开,激动得声音都有些抖:“你确定?”
“确定。”南盈萱没有丝毫犹豫,云原绝这个人留不得。
余妃雪听到南盈萱肯定的答案后,眼眸一亮,云原绝是怎样一次次地害夏侯流冽,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从小到大,她都很想除掉这个恶人,如今真的能这么做,她又兴奋又有些害怕。
要除掉云原绝绝非易事,他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那现在要怎么做?”
“你先去邑王府,秘密潜入,让师兄跟你回蝶宫。然后让人传话去烟幂楼,不可向云王爷透露蝶宫位置,违者杀无赦。”
她离开云王府久了,爷必定会看出端倪,爷一定会猜到她躲在蝶宫,他又有蝶宫的令牌,可号令整个烟幂楼,所以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那你呢?”余妃雪了解地颔首,遂又问道。
“我要在爷面前演一场戏,再去找你们。”南盈萱想到待会儿要做的事,心中就一阵烦躁。
“戏?什么戏?”
“详情回宫内再告诉你,你快走。”南盈萱看看天色,急忙推着余妃雪往墙边走。夏侯流冽答应她酉时会回来陪她用膳,现在已经快到时间了。
余妃雪应了一声,跃过墙头离开了云王府。南盈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理清楚脑中的思绪后,也转身步向了云端轩。
酉时刚至,夏侯流冽就回来了,他下马车就径直往府内走,他本以为南盈萱会像往常一般在前院等他,却没想到竟在前院看到了南祈豫。
“祈豫?你怎么来了?”
南祈豫闻声,猛地抬眸望着他。就那么一眼,不仅是夏侯流冽,连他身后站着的徐又白和凌晔等人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南祈豫眸中如火山喷发般的怒意。
南祈豫站起身,快步走到夏侯流冽面前,冷声问道:“这么多年,你有将我当过朋友吗?”
夏侯流冽蹙眉,对他突如其来的问话有些不解,但还是回答道:“有。”
他话音刚落,南祈豫便不容分说地拽住了他胸前的衣服。徐又白等人见状想要上前,却被夏侯流冽摆手止住了。
他凝望着南祈豫那被愤怒之火淹没的双眸,静静地等着南祈豫说话。
“朋友?呵呵。”南祈豫自嘲般低头冷笑,“你把我当朋友?你把我当朋友还害我妹妹?”
“你妹妹?”夏侯流冽心中滑过一丝不好的预感,迟疑地问道。
“你答应我要好好待她,结果呢?你让她怀孕,那个孩子会害死她,而你会因为那个孩子活下来!”南祈豫愤怒地低吼着,眸中是掩不住的沉痛。他以为他与夏侯流冽是志同道合的知己,是挚友,没想到夏侯流冽根本不是这么想的。
这么多年,夏侯流冽从来没有把身世告诉他,他自以为两人坦诚相待,志趣相投,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臆想。
“你……”夏侯流冽平静的面容因南祈豫的一番话,彻底地破裂了。他望着南祈豫,脑子里想的却另一张笑靥如花的脸。
祈豫知道了……祈豫来王府了……那她……她也知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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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无情
夏侯流冽再也无心听南祈豫讲下去,他慌乱地挥开南祈豫的手往疏影轩走去,南祈豫见他竟然挣脱自己,愤然地又要追上去,却被云时拦住了去路。
“南公子,你再走往前走,就别怪我的剑不客气了。”
南祈豫知道自己打不过云时,死死地盯着着夏侯流冽的背影,也好,萱萱要跟他对质,那就让萱萱亲自拆穿他的真面目,这样她才能彻底死心离开他。
夏侯流冽走了没几步,便抬脚向前疯狂地奔跑着,秋风萧瑟刮在他的脸上,让他从心底里生出一股不安之感。她知道这件事了吗?她是什么反应?她…会离开他吗?这一切疑问盘踞在他脑海,他只想快一点见到她,跟她解释清楚这一切。
徐又白等人何曾见过夏侯流冽如此失态的模样,也连忙加快步伐跟上。
当夏侯流冽跨入疏影轩的院门,看到树下那一抹熟悉的倩影,舒了一口气。幸好,幸好她还在。
南盈萱本来在酝酿着待会儿要说的绝情话,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心烦意乱地咬唇闭上眼,再打开时眸中只剩下坚定之色。
夏侯流冽见她许久都未回头,试探性地唤了声:“萱儿?”
南盈萱应声转过身来,夏侯流冽瞥见她眸中的冷色,在瞬间,全身就如同坠入到深不见底的寒渊。
“你知道了?”
“我若不知道,你要瞒我到几时?”南盈萱略带嘲讽地一笑,望着他的眼神中全无平日的温情。
徐又白和凌晔见南盈萱面容平静冷漠,平日里习惯了王妃在爷面前温顺乖巧的样子,突然觉得这样的王妃好可怕。
“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他想告诉她,只是一直没勇气,害怕她就这样离开他。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望着她的眼神里是哀求之意。她胸口阵阵刺痛传来,却不动声色地抬眸,直直地迎上他的目光。
”不是故意,但你还是没有告诉我。”她往他身前走了几步,靠他更近,“原来成亲那晚你跟我说的话是真的,你没办法给我夫妻之爱,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利用我,从没打算要把我当作妻子看待。”
夏侯流冽被她的话刺得顿了顿,有些无力地辩解道:“是,一开始我的确是因为我的蛊毒才答应娶你的,但后来……”
“爱上我了?呵呵。”夏侯流冽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南盈萱打断了,她望着他冷笑几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这种说辞,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萱儿……”他无计可施,伸手想要搂她,却被她漠然地后退几步躲开了。
他愣住了,手空悬,深深地凝望着她。南盈萱望着那个自己熟悉的温暖怀抱,强忍住想扑进去的冲动。
“我终于知道师父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原来有些人的心是捂不热的。我等你来,就是想当面跟你说清楚,”她压下心中的剧痛,抬眸淡然道,“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我想静一静,别来找我,我不想见你。”
话说完,她径直越过他往前走,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却未想到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了。
“别走……”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夏侯流冽用这么卑微的声音哀求别人,心中就如被千匹马踩踏过一般,翻搅着疼,肚腹中的孩子似乎感知到她的情绪,也隐隐地痛着。但是她知道,如果她不说更狠的话,夏侯流冽是不会死心放他走的。
“哦,你是想要回我手上的镯子吗?”她回过身,另一只手推着镯子就要褪下手腕,却猛地被人按住了。她抬头望着夏侯流冽,眨眨眼不语。夏侯流冽看着她那毫不留恋的神情,心重重地往下落。
“留着吧,不想要就扔掉吧。”他颓然放下手,眉目间俱是绝望的疲惫之色,脑海中回荡着她清脆悦耳的嗓音。
“爷,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个生辰礼物,我要好好保存它,让它见证我们的开始到永远。”
永远……他苦笑,没想到他们的永远这么短暂。果然,她与和幽然的选择是一样的。
夏侯流冽嘴角那一抹苦涩无比的笑,看得南盈萱的泪意几乎在瞬间便涌了上来。她忍住眼泪,转身决绝地往前走。
但她的脚步再次被拦住,这次,是徐又白和凌晔跪在了她的面前。
“王妃,您要相信爷,爷不是故意要瞒您的,爷他很担心您的身体。”
“是啊王妃,爷对您是真心的,您别走……属下求您了……”
她对他们的苦苦恳求视若无睹,直接绕过他们走出了院门。夏侯流冽听着徐又白和凌晔拼命唤着她,她却没有丝毫回应,神情恍惚地抬头望向已经逐渐西垂的日头。
嗯,他的太阳走了,他又要回到不见天日的黑暗里了。
南盈萱头也不回地走着,生怕自己会忍不住跑回去抱他。她在走出院门的那一刻已是泪流满面,手抚着钝痛的小腹,只能咬着嘴唇让自己不要哭出声。跟着她的姹紫嫣红四人都很担心她,但也不敢问。
南盈萱不愿在前院遇见南祈豫,直接跃墙而出。待她们出了王府,拐了几个弯,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后,连姹才忍不住问道:“主子,您没事吧?是不舒服吗?”
南盈萱双眼无神地低垂,缓缓摇了摇头:“大概它是在惩罚我让爷那么难过。”
她从没有看过夏侯流冽那个样子,他把所有的骄傲和自尊都放下了,求她留下来,但她却用最狠的方式拒绝了他。
她记得自己说过的那句话,也知道碧玉镯意味着他许给她的永远,而她把碧玉镯还给他,也意味着她不再需要他了。
她觉得自己应该被千刀万剐,然后放在油锅里炸,再扔进十八层地狱的。她竟然用他对她的爱……如此伤他。
连慕臣与余妃雪早已回到蝶宫多时了,一看到南盈萱和姹紫嫣红,连忙迎上去。
“你们回来啦……萱萱?你怎么了?”余妃雪敏锐地察觉到南盈萱低沉的情绪,瞥了姹紫嫣红四人几眼,疑惑地问道。
南盈萱漠然不语,慢慢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