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流冽听了后不语深思,夏侯靳臣却抬眸沉声问道:“最终皇上如何决策?”
“双方分庭抗礼,争辩了许久,但支持温太傅的都是一些官阶较大的官员,商将军处在弱势中。可能皇上也觉得把西域人放进中原不妥,所以将此事押后再议了。”
“看来这群人是知道我和你不在京都,立马就坐不住了。”夏侯靳臣嘴角微勾,嘲讽一笑,见连慕臣仍伫立在门前,忙唤他坐下。
连慕臣微微点头,落坐在苍郁的身旁。
南盈萱见夏侯流冽默然静坐,就知道他在思考着什么,故安静地坐在一旁不打扰他。
他静了许久,忽然眼冒寒光开口道:“回京都。”商封越势微,若他不回京都表态,恐怕朝中的大官都会站在凌丞相一边。
“不行。”苍郁立马就冷眼反对道,“之前你重伤还舟车劳顿已是不妥,如今我好不容易将你身上的蛊虫压制下去,你需在此休养几天才可。”
“但是,师父……”
“若你不肯依我所言,下次再有什么事,就不必来找我了。”
苍郁的话说得如此决绝,夏侯流冽一时间左右为难,却见右臂已被身侧伊人缠上。他一对上南盈萱那晶亮的水眸,就读懂了她眼中之意。
她也不让他去。
“萱儿……”
“不要。”
他欲柔声哄她,她却背过身子,语气强硬不容商量。他只好喟叹一声揉揉她的头。
“对,丫头,只管跟你夫君闹。他能想出法子依你的,你现在怀着身孕,一哭二闹三上吊,哪一计都能吓死他。”
苍郁见两人变扭的模样,火上浇油地揶揄道。夏侯流冽听了皱眉,转头气急败坏道:“师父!”
苍郁无辜地耸耸肩,长长的小胡子幸灾乐祸地一颤一颤。这小子不愿听他的,好,自有人能治他。
夏侯流冽深知南盈萱惯爱胡闹,生怕她将苍郁的无心之话听进去了,从背后将她揽入怀中。他俯头在她耳侧,还未开口,就听得她异常认真的话语传来。
“一哭二闹三上吊,你要看哪一样?”
他无奈叹气,握着她的手去摸索她的肚腹,柔得滴出水的嗓音惹得身旁众人都惊异无比。
“听话……”
“不听。”
“乖……”
“不要。”
“……”
何曾听过夏侯流冽这么温柔得哄过谁,众人心中皆叹:英雄难过美人关。
夏侯流冽拥着她沉思了一会儿,无可奈何地让步道:“四天后,四天后我们回京都。”
南盈萱不应他,从他怀中探出头来用询问的眼神望向苍郁。
四天……为他施针两天,彻底压下他的蛊毒,他首阳一族血脉的伤患快速愈合的能力,自会让他的伤处快速愈合。苍郁思量了一会儿,朝南盈萱点了点头。
“好。”南盈萱从夏侯流冽怀中坐直,释然地回头看他。
夏侯靳臣见夏侯流冽答应了留下来,就知京都那边他已有应对之策。
“冽儿,你想怎么做?”
夏侯流冽不答,却抬手理了理南盈萱鬓角的散发。
“借你烟幂楼一用。”
“噢,好。”
南盈萱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但她仍不知夏侯流冽要如何应对。
半日后,京都街头巷尾骤然传出一道消息,说朝中有官员勾结西域贼人,欲侵害大夏江山。此事流传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成为京都百姓热议的话题。他们皆对此事感到担忧不已,希望皇上早日抓出朝廷的内奸。
凌丞相的妹夫宁御史在去烟幂楼寻欢之时,偶然得知此事,连忙赶去丞相府将此事报告给了凌知著。
凌知著微沉吟后,当机立断道:“不管用什么方法,立即将此事压下去。”
这件事对他构不成实质性的伤害,这种市井间的谣言,没有半分证据,只要过段时间就会平息。所以散步谣言的人,必定是想拖延时间。至于为何要拖延时间……凌知著眯眸,危险地微微一笑,他几乎能猜到幕后的指使者是谁了。
………………………………
第八十九章 山间
湿润的山风吹来几缕轻盈的云雾,朦胧地笼罩在山头。傍晚的天色不见彩霞,却一片阴沉,砸下密密麻麻的雨帘,散去了初夏的炎热,带来丝丝沁透心脾的凉意。
连嫣坐在屋前观雨,上方虽有一小帘遮盖,仍溅到了点点水花。她看着山间的绿被这清澈的雨水洗得透彻,洗得明朗,心中却无半分欣喜之意。
夏侯流冽在将信传回京都的同时,也让云时赶回京都主持大局了。她犹记得昨晚云时走时,她包了些干粮给他路上吃,他竟没有拒绝地收下了。
她将头倚靠在栏杆上,脑子里全是他策马下山的背影。他已经走了一整天了,她却一直在想他,她搞不懂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诶!”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沉浸在思绪中的连嫣吓了一跳,她倏地回头,发现凌晔站在她身后。
“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凌晔在她身旁坐下,脸上带着友好的笑意。偏生连嫣却不理,将头一扭,全当他不存在,心中暗暗嘲讽道:想什么?反正不是在想你。
凌晔见她一脸不豫,将他当作仇人一般,不禁苦笑。好了,如今这小妮子更不愿理她了。
“好吧,我知你不愿与我言语,但我今日确实有疑,望小姐能够为我指点迷津。”
“奴婢只是个丫鬟,当不得大统领这句小姐,且奴婢愚钝,恐怕无法为大统领解惑。”
她话一出口,句句带刺。凌晔未想自己软声求和,却被她拒之门外,心头有些冒火,语气不自觉地重了些。
“我不是来与你吵架的,你别太过分!”
“奴婢不敢。”
连嫣冷笑几声,阴阳怪气地应完,俯身作了个揖。
凌晔见她软硬不吃,只好又堆起笑意讨好道:“好嫣儿,你就帮我一回吧。”他见连嫣眼波微动,惊觉有戏,赶紧接着说道:“自从上次爷受伤,我对王妃出言不逊后,王妃似乎不太愿意理我……”
他说完侧头观察连嫣的神情,却见她唇角一弯满是不屑。
“我家主子本就孤傲,能入她眼的人没几个,大多数人在她眼中都是不存在的。若你不是跟着爷,主子她绝不会看你一眼。就凭你上次在主子难过时说的那些话,想让主子再理你?难!”
凌晔觉得苦恼极了,这王妃的性格果真是古怪难搞啊。
“上次……我也是担心爷,一时冲动。况且爷也为此事,罚我们回王府后各领三十鞭子了,王妃也该消气了。”
“什么?哈哈哈,你们竟要受罚?爷英明!”连嫣高兴得连连拍掌,却又突然想起云时,笑意微收了些。“……云时也要受罚吗?”
她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他,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黛眉含俏,绿鬓染春,妖媚无骨入艳三分,引得凌晔竟愣了一愣。
“嗯,爷说我们对王妃不敬,全都要受罚。”
连嫣的嘴立马不悦地嘟了起来,这关云时什么事,云时明明什么都没做!她越发嫌恶地望向凌晔,都是这个人的过错!
凌晔感受到连嫣不善的目光,有些无辜,他自问除了上回爷受伤,他从未做过得罪王妃的事,怎的王妃与她的丫鬟们对他都抱着莫名的厌恶呢?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你们对我怀着敌意……”
“我们?”
“你与王妃,还有姹儿她们三人。”
连嫣撇嘴,不遗余力地讽刺道。
“大统领是幽贵妃的好友,我们怎敢对大统领抱有敌意。”
凌晔愣了愣,总算明白过来。原来她们待他不善,全因他与和幽然旧时的情谊。
“我冤枉啊,自从她背叛爷进宫后,我与她再没联系。况且之前我也只是和她比较谈得来,算不得什么好友。”
“哼。”
凌晔一直絮絮叨叨地解释着,但连嫣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望着陷在雨幕中连绵起伏的山峦,心却早已飞回了京都。
不知云时到了没……
云时一到京都没有休息,直接就来到了商封越府上。商封越听到下人回报一惊,忙请他进来。
两人在厅内落座,云时将夏侯流冽手书的信交给了商封越。商封越当即便拆开书信,只见上面写着夏侯流冽有事耽搁,需得三日方可回京,让他可去找户部尚书何英彦与将军杜力茂商议对策。
商封越看完信后心中可谓是吃了一颗定心丸,瞬间安定下来。他就知道云王爷决不会放任与西域通商一事不理的。
他回过神来后,忙向云时微躬身道:“请转告王爷,末将一定会力撑到底,不让小人奸计得逞的。”
云时微颔首,面容平静无波地道:“将军有难处可派人来云王府支会一声。”
“好。”
商封越将云时送出了府门,待他身影远去才转身回府,心中的豪情更是高涨,既然云王爷将此事托付于他,那他必不能叫云王爷失望。
他快步走回书房,还让人将自己的长子商泉叫来商讨对策。
这边是风起云涌,而青绵山却是一派祥和宁静。
南盈萱坐在屋侧的一架秋千上,连姹在一旁缓缓地晃着她。连慕臣走出屋外见她在此,悄然行至她身后,示意连姹不要出声,接替连姹在后面轻轻地推着她。
“怎么你的爷没陪你?”
南盈萱闻声,惊讶地回头,见连慕臣在身后,明媚一笑。
“师兄,你怎么来了?”
“看你一个人,夏侯流冽呢?”
“噢,他在屋内和先生,还有邑王爷议事。”
“就把你一个丢在这里了?”
“嗯。”
南盈萱老实地点点头,并未觉有什么不妥。她虽然很想一直粘着夏侯流冽,但很明显是不可能的,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处理。
连慕臣听了不悦地皱眉,怀疑地问道。
“今日你生辰,他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吧,我没有跟他说过呀。”她想了想,随意地答道。她自己都忘记了,若不是今早换衣时,姹紫嫣红四人拿出替她做的新衣,恭贺她生辰,她应该不会想起来。
“你生辰他都不知道?”
“不奇怪呀,我又没告诉他。我们俩都不爱过生辰,无需在意。”他的生辰是娘亲的忌日,而她的出生没多久就被娘抛弃了,更没什么值得庆祝的了。
连慕臣眸中聚起对夏侯流冽浓浓的不满之色,夏侯流冽每年的生辰萱萱都记得清清楚楚,而他却不将萱萱生辰放在心上。连慕臣压下涌起的薄怒,柔声问道:“今年还吃我的长寿面吗?”
以往她每年的生辰,都是苍莲下厨为她做长寿面,而苍莲死后,她在中原过的两年生辰,连慕臣都为她做了长寿面。
南盈萱想起那滋味独特,难以忘怀的长寿面,不禁“噗嗤”一笑,直言不讳道。
“不吃了,师兄做的面太难吃了。”
“我很努力做的,你竟然这么嫌弃。”
“我只是实话实说,哈哈哈。”
余妃雪看着前方秋千处那笑作一团的两道身影,突然有些迈不开脚。这两人相处起来明明如此似柔情蜜意的爱侣,为何心中都另爱他人呢?她还是……有些不相信……
夏侯流冽、苍郁与夏侯靳臣刚从屋内走出,就看到余妃雪愣愣地杵在门口,连唤好几声都不应。他们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就看到了屋侧秋千处那一推一荡的两人,还听到了南盈萱银玲般悦耳欢快的笑声,响彻在山林里。
苍郁眉目间闪过丝了然,又重声唤了句:“小舞?”
余妃雪这才反应过来,回身间眸中有些慌乱,她结结巴巴地说了句:“我我我……我有事……”就匆忙地跑走了。
苍郁无奈地垂头叹息,拍了拍还在看着远处两人的夏侯流冽的肩。
“若不是你啊,丫头很可能就会成为我孙媳了,所以你要赔我一个孙媳。”
夏侯流冽收回目光,略带不解地望向苍郁。
“怎么赔?”
“把你妹妹赔给我孙子。”
闻言,夏侯流冽当即蹙眉,连慕臣喜欢小雪?
此时,夏侯靳臣也朗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小雪就嫁我们家了。”
连姹在回头间瞥见了站在屋前的三人,忙对南盈萱道。
“主子,爷出来了。”
“啊?哪里?”
南盈萱眸中亮起灿若星眸的光芒,起身就往木屋望去,看到夏侯流冽后绽出比日光还耀眼的笑颜。
“爷!”
她小跑着奔到他身前,结结实实地往他身上扑去。夏侯流冽看她竟跑起来,已是不赞同地眉头紧锁,见她扑过来时更是吓了一跳。他前进几步稳稳地接住她,又小心地不撞到她的肚子,惊出一身虚汗,立马厉声斥道:“都要当娘的人了,就不能小心一些吗?”
“哦…”南盈萱低眉顺目地垂头,不以为然地应道。
“以后不许这样扑过来。”
“哦…”
他不忍责备她,揉揉她的头软下声音。
“午膳用过了吗?”
“没,等你呢。”
他揽过她的身子,带着她往屋内走去,行走间状似无意地问道:“你师兄…中意小雪?”
“嗯?”南盈萱惊讶地侧头望他,“你发现了?”
这么说,的确是了。他默了一会儿,答道:“……师父说的。”
“噢。”南盈萱恍然大悟地微颔首,“师兄是喜欢妃雪,很久了。”
“那小雪呢?”
“我觉得妃雪是喜欢师兄的,但她似乎误会我与师兄之间有什么”
………………………………
第九十章 泛舟
“有什么?”
夏侯流冽的头凑近她,目光徒然间变得有些危险,南盈萱害怕地往后缩了缩。
“哎呀,就是因为我之前喜欢你,一直瞒着妃雪,她从小就认定我苦恋的人是师兄,而且我与师兄关系很好,”她瞥见夏侯流冽骤然眯起的眼眸,急忙解释道,“是兄妹的那种好!师兄从小就喜欢妃雪了,他也知道我喜欢你……”
她偎入他怀中,越说越不好意思,最后竟微有些红了脸。
夏侯流冽见她垂头羞涩的模样,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眸中却尽是高深莫测的笑意。
原来连慕臣的意中人是小雪啊,这下有趣了。
余妃雪跑到远处的竹林中才停下来喘气,她脑中不断回荡着几月前的那个夜晚,连慕臣对她说的那句话。
“我不知道我还能等多久。”
自那夜后,两人表面上似什么事都没有,但余妃雪却明显感觉到他态度的改变。他不再对自己解释,不再一遍遍地试图让自己相信他的心意。他仍旧对他照顾有加,但却像是少了些什么。
他累了吗?厌了吗?烦了吗?她心中阵阵恐慌传来,眼角不自觉间竟流下微凉的泪水。
她曾经千方百计想让他不再对自己说那些情话,如今他真的绝口不提了,她又该如何呢?她突然有些不懂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了。
晚膳后休憩片刻后,磬竹将南盈萱独自引到了远处的山林间,南盈萱以为是苍郁找自己,不疑有他地跟着磬竹往前走,却未料到他竟突然间消失在树林中。
“磬竹?”南盈萱唤了几声都不见他答应,便循着旧时的记忆观察着四周。她听到有潺潺的流水声传来,依稀记得前面似乎有条小河,于是往前走去。
待她行至那小河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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