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斯日波望着前方那一群被辣椒油辣得还在拼命流泪,在地上打滚的蒙古将士,烦躁地哼了一声。
“怎么回事?这样下去不行啊,恐怕等到天亮都攻不下这座城,到时我要如何向父汗交代。”他可以答应了父汗,天黑之前绝对会攻下这座城。
“斯王爷。”闵桢浅笑着凑近斯日波的耳侧,“闵桢有一法,不知斯王爷想不想听?”
“你说!”斯日波一听,面色骤喜,“还有什么法子,赶紧说出来。”
“让弓箭手放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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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同意
“放箭?”
斯日波似懂非懂地眯眸深思,连他身旁查干巴日也脸色一变,闵桢则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他们不知洒了什么东西,让将士们纷纷跌下攻城梯,如此久攻不下,只会延误战机,现在我们只能放箭射杀城墙上的敌军,助我军能够顺利登上城墙,扭转战局。”
“但这样有可能误伤我方将士。”
查干巴日眼神严峻地盯着闵桢,闵桢垂眸,淡淡一笑,心中腹诽查干巴日妇人之仁。
“只能选择顾全大局,这样做也是为了不让更多的将士牺牲。”
“恭王爷说得不错。”斯日波也赞同闵桢的意见,回过身吩咐道,“来人,让弓箭手上。”
“是。”
一排排弓箭手整齐地列在前方,严阵以待。
“射——”
一声令下,无数支羽箭破空而出,似一阵猛烈的箭雨洒落在圾宁城墙。大夏的将士一个接一个地被射中,捂着伤口痛苦地倒在地上。夏侯流冽见状,立马将南盈萱护在了身下。南盈萱只能从他手臂与身体的缝隙中,看着将士将那些倒下的将士搬开,又填补到空位上,重新投入到抗敌的投掷当中。他们汗水混合着血迹滴落在城墙的砖上,留下一滩滩刺眼的红。
她又想起刚刚那些蒙古将士是怎样摔下攻城梯,怎样忍着疼痛一次次地爬起,望着这一切的查干巴日和斯日波脸上是怎样的漠然,心中涌起一股不可抑止的悲凉感。
这就是战争,多么残酷而又不通人情。这与她经历的所有比武和决斗都不一样,因为那一切都是她想做的,她是凭借着自己的意愿去做,生或者死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但战争不一样,这些将士的生死由不得他们,他们或许家有病重的老母、体弱的妻子、年幼的孩子,他们或许并不想上这战场,但军令如山,将军让他们前进,无论前路是怎样的刀山火海,荆棘遍布,他们依旧要无畏地前进。
“我不同意。”
夏侯流冽听到怀中的声音,怔了片刻,就感觉到她在用手推开他。
“萱儿!”
他蹙着眉想去阻止她,她人却依旧灵活地从他怀里钻了出来;疾步跑到城墙边朝下大声呐喊。
“我不同意!”
夏侯流冽见她不管不顾地冲上前,而那些箭正扑向她。他来不及思考,便隔空用内力将那些箭全部震开了。
城墙下的查干巴日见她安然无恙,高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方才她突然出现令他心中一颤,又害怕她被箭射中,他的心跳因惊恐交织而越来越快,此刻才渐渐慢下来。他松了口气,望着南盈萱的眼神是浓烈的不满。刚刚那样的情况,她怎么能就那样冲出来呢?若不小心受伤了怎么办?
所有的人都因南盈萱突然的出现而怔住了,但只安静了片刻便又重新投入到激烈的战争中。南盈萱听着那些刀剑碰撞的“当当”声,神色似结了霜的湖面,越来越冷。
她不同意,无论她再想多少次她都无法同意查干巴日的那番话。的确,一个国家只有展示出他的强大,才能令别人心生畏惧,才能保证百姓能够安稳地生活,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来展示他的强大。
蒙古的人民现在生活得非常地平和安稳,若不是因为大汗的野心,这些年轻的将士又怎会来这战场上送死。什么为了保卫蒙古,都是假话,一切都是为了他们上位者的野心。
她很喜欢蒙古,蒙古是带给她安宁的地方,她不希望那里的和睦因他们的野心被打破。
她单手撑着城墙,身体凌空跃起,如履平地般踏空掠至那最高的瞭望台顶。她抬手摘下头盔,那如墨般的秀发在夜风中飘扬着,一身银色的盔甲在黑暗中闪着耀眼的光芒,令人有些移不开眼。
闵桢抬头凝望着那一抹倩影,不由地有些痴了,眸色也越来越暗。这个女人,简直是勾魂的阴间使者,即便是地狱,他也愿意跟着她去。
夏侯流冽见南盈萱竟然跃上了瞭望台那一狭窄的台顶,也顾不上自己不能暴露,有些着急地厉声呼喊道:“萱儿!”
斯日波敏锐地捕捉到夏侯流冽的身影,面上一喜,指着夏侯流冽所在的方向,对着前排的弓箭手着急地催促道:“那个位置!那个位置!快射!”
那些弓箭手得令,正欲拉弓射箭,一阵低沉幽然的埙声夹杂着莫名的悲伤与凄凉之感,传入了他们的耳中。他们心中深埋的那些悲痛往事,在瞬间被勾起,眼泪也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斯日波捂着被凄婉情绪所填满的胸口,极为难受地抬头望着那正在高高的瞭望台顶上吹埙的女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到底做了什么……”自从她开始吹埙,一切就都不对劲了……
“这是……音攻……”
闵桢抹着眼角的泪珠,正努力地用内力抗衡着埙声进入他的耳中,但他的体内真气在乱窜,不知道能撑多久。
他费力地挤出一丝笑意,定定地凝望着那正在吹埙的南盈萱。她太厉害了,不禁武功出众,竟然还会音攻。音攻可不是在哪都能学到的。
他若得了她,闵国若得了她,必定如虎填翼。
“音攻……音攻是什么……”斯日波难受得嗓音沙哑,“怎么这么厉害……”
“王爷您试着运功抵抗,不要听她的埙声,那都是迷惑人的。”
“好。”斯日波瞥了眼身侧的查干巴日,见闭着双眸似正在调息一般,便连忙盘腿运功。这埙声听的他太难受了。
南盈萱望着下面的那一张张面孔,嘴下埙声不断溢出。那些绝望、悲伤、痛苦、挣扎的心情,她全部都融合到了这低沉的埙声当中。
她厌恶,厌恶这场战争。
夏侯流冽看着她吹埙的样子,心中那片最柔软的地方再次被触动,运功扛着她的音攻,安静地听着。
她说过,她会再吹埙给他听的,她真的没有食言。而且她的埙声……他嘴角泛起一个浅淡的笑容,宠溺又温柔,这是他这辈子听过最动人的埙声。每一段埙声都被赋予了生命,就似两个人在互诉衷肠般祥和,让人疲倦的心得到了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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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章 境界
随着南盈萱埙声的不断飘扬,在城墙这头交战的士兵亦受到了影响。杨塬在惊叹于音攻的强大的同时,也不得不因为这含着无限悲伤的曲子而流下了眼泪。
“大人……将士们都……”荆将军的神色也是难掩的悲伤,但仍强忍着禀告道。
杨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所有的将士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泪流满面地哭泣着。而那些本该奋力向上爬着的蒙古将士,也突如其来的钻心悲痛而停下了动作。
一切都如同静止了一般,唯有那低沉的埙声不断地回荡在夜空中。
“大人,我们现在该如何,是要让将士们先后退吗?”
杨塬听着荆将军的提问,也勉强抑下了心头那抹悲伤的用意,认真的沉思起来,但一道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后退也无法解决。”连嫣踱步至杨塬的身侧,凝眸认真道,“趁现在主子还没开始,赶紧让将士们捂上耳朵吧,待会儿可不是这么好受的了。”主子只是想影响敌军,可没想让大夏的将士也倒下,这一点她必须要叮嘱他们。
“还没开始?”杨塬惊诧地睁大了双眸,手指颤抖地指着那已然因心痛而无法行动的蒙古将士道,“他们都难受得无法行动了,你却说王妃还没开始?”
难道这音攻真的如传说中那般能够噬人心魄,使人痛不欲生?
“大人还是赶紧准备吧。”连嫣不愿与他解释太多,躬了躬身便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目光继续望着那迎风而立的身影。
主子的音攻到底到了怎样的境界,就让他们亲眼看看吧。
斯日波看着前方完全丧失行动能力的将士,按住闷痛的胸口,烦躁不已,望着南盈萱的目光越发地怒气冲天。
“她竟然会音攻?还真的深藏不露,不仅瞒着自己的身份,连自己的本事也藏着。二弟,你看看她,她这是公然跟蒙古作对了?她眼里还有没有我和你这两个那嘎其了?”
面对斯日波尖锐的提问,查干巴日哑口无言,只能静静地凝望着站在高处的南盈萱,心中止不住的惊叹。那一身行云流水的轻功已经让他震撼不已,没想到她还有别的本领,她的身上到底还有多少宝藏……
“王爷,我们不能再让将士们听这埙曲了……得赶紧让他们堵上耳朵……不然我们很可能会全军覆灭……”
渐渐地,闵桢即便是动用全身的内力也无法压下那涌上心头的悲伤,他忽然意识到南盈萱这音攻的厉害,连忙出言提醒道。
“对……对!不能让他们听这曲子……”斯日波醒悟过来,连忙转身下令。那些将士得令,纷纷抬手牢牢地捂住自己的耳朵,想杜绝埙声的影响,而这一切都被站在高处的南盈萱尽收眼底。
她嘴角微微勾起,有似自傲的嘲讽之意溢出。既然没将她的曲子听完就想走,门都没有。
她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那一年夏侯流冽的生辰,他独自一人在院子里吹埙的模样,一些悲伤的感觉被重新唤起。
“诶……变曲子了……”连嫣听着那徒然一变的埙声,有些奇异地眨了眨眼睛,“而且感觉这曲子好像听过……”
夏侯流冽的双眸盈满温柔,怔怔地凝望着专注地吹埙的南盈萱。这首曲子是他母妃生前最爱的曲子,每年他的生辰,即是他母妃的忌日,他都会吹一遍。每一次他都是避着她的,但她却全部都知道。
真好,有她真好,有她所有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幸福的……
南盈萱的埙声越发地悲伤,凄婉,在这茫茫黑夜中,显得无助又绝望,就似跌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不知道什么哪里才是尽头,也不知道哪里才是出口。而那些想要拿手捂着耳朵的士兵,手都纷纷不受控制地放了下来,那令人闻之落泪的埙声令他们有种深切的绝望感,双眸逐渐如同被抽走魂魄一般,空洞无神。
查干巴日与斯日波、闵桢的手也在不受控制地垂下,他们三番四次想要将手抬起来,都没有成功。
斯日波望着那完全不受控制的双臂,眼中的烦躁与怒气越来越胜。这该死的音攻,怎么就这么厉害!
“哦?太神奇了……”徐又白望着那一个个人眼神空洞,垂下双臂,变得如同泥人一般的蒙古将士,震惊不已,“这么大范围的音攻已是少见,没想到还能这样入侵人的心智……太不可思议了……”
连嫣闻言,轻轻一笑自豪道:“也就只有我们主子能够做到,音攻这门武学最重要的一向是天赋……”
“但……”与连嫣的自豪不同,连姹的脸上全是担忧之色,“这么大范围的音攻,也不知道主子的身体到底受不受得了?”
“这话是何意?”夏侯流冽眸中幽光一闪,收敛起温柔的神情,紧张地问道,“这个音攻很耗内力?”
“这么大范围的音攻,当然是耗损内力的……”连姹走前几步,目光仍追随着南盈萱,“而且看主子这模样,似乎要让他们所有的行动都按主子的心意来……主子的身体……唉……”夺去他们的意识,便是这一切的开端。
“她身体怎么了?”夏侯流冽回过头有些急迫地问道。
“上回生了小主子之后,其实还没有完全调理好,这次又这样催动内力……”连姹低头,忧虑得不愿说话。
夏侯流冽的神色也逐渐变得忧心忡忡,他竟然相信她说的话,她说没事了,他就相信了,也不去细想……
一曲吹毕埙声,顿了顿,又再次吹起同一首曲子。她吹了没多久,城墙下的蒙古士兵突然间全部举起了左手。她见状,狡黠一笑,将全部精神力都放到埙上。
师父曾告诉过她,悲曲是最能让人产生共鸣的。只有勾起了他们的回忆,或者是感情,使他们的神识变得脆弱就容易被人侵入。
这让她悟出了能以音攻控制人的行动的方法,只是这个方法需要强大的内力作为支撑,否则可能会伤到自身,但现在她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她要阻止这一场莫名其妙的战争,让这些蒙古的士兵回到他们向往的草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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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一章 故人
南盈萱埙声一转,如暖风般抚慰人心,一瞬间柳暗花明,恍若一道亮光照进了他们的心田。他们的双目骤然发亮,似被蛊惑一般齐齐转身,朝着与圾宁城墙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
这变故让斯日波、查干巴日、闵桢三人都傻了眼,斯日波说话的嗓音都带着微微的颤抖。
“快……快阻止……快……”
可是很快,连他们三人也不由自主地调转马头,往回走去。
“这……太厉害了……”杨塬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满是震惊地望着眼前这一幕,那些蒙古人整齐划一地往回走,犹如有谁在他们耳边下令一般。
“音攻真是令人惊叹啊。”徐又白盯着眼前的场景,震惊地抿了抿嘴。纵然他已经见识过音攻,但没有任何一次能比得上这次这般让他震撼不已。
夏侯流冽听着身侧几人的说话声,双眸愈发炽热地望着南盈萱。她在月下吹埙,裙袂纷飞,就如月宫上的嫦娥仙子般,引人心悸。看着看着,他剑眉微蹙,觉得她的神色有些异常,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主子……”同样察觉到这一点的连姹担忧地拽紧着衣裙。她知道这种范围的音攻要耗费多少内力,她很担心主子会撑不住……
此时,南盈萱望着那一步步走远蒙古军队,强自稳住因消耗过大而渐渐控制不住,在体内的乱窜的真气,坚持着把曲子吹完。若这首曲子能够顺利吹完,她借由曲子留在他们脑中的意识将会延续半个时辰,足够让他们走得远远的了。
而且,他们会因畏惧她的音攻,不敢再轻易来犯。她一定要撑住,不能在他们面前露出一点破绽,让他们察觉到她的身体无法承受如此大范围音攻的事实。她咬紧牙关,看着蒙古的军队逐渐离开她的视线,用平稳的气息吹完了整首曲子。她紧张的心一松,突然感到喉头一热,咸腥的鲜血便从她的唇角溢了出来。她捂住刺痛的胸口,身体无力地蹲了下来。
“萱儿!”
“主子!”
夏侯流冽神色一紧,立即跃至南盈萱的身侧将她的身体扶住,连点她身上的几处大穴,而后将自己的真气输入她的体内,为她调息。
连姹与连嫣等人都十分忧心,但见夏侯流冽正在为南盈萱调息,也只好耐心地站在原地等待。
一段时间过后,南盈萱体内的真气渐渐平息下来。她缓缓睁开眼,望着身后正收回手的夏侯流冽,有气无力地低喃了声:“爷……”
“还好吗?”他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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