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就是梅殷,他带着几十万人马屯驻淮安,眼睁睁看着朱棣进京。他的无动于衷,并没有挽救性命。
朱棣进京之后,调动山东和扬州的人马,逼着梅殷的部下投降,这家伙走投无路,投河而死。
锦衣卫将他的尸体送到京城,朱棣也没有放过他,而是剥皮做成了枕头,并且送到了原来定远侯王弼的陵前,挂了起来。
虽然正义会迟到,但是绝不会缺席!
徐家能苟延残喘,多亏了徐皇后,当然也包括徐妙锦,如果没有这两段姻缘撑着,徐家真的就要完蛋了。
“四叔,我打算把赚来的钱,悉数献给陛下,充作军需,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徐钦偷偷跟徐增寿说道。
徐增寿似笑非笑,“小子,你这是打算贿赂陛下啊!”
“不!”
徐钦吓坏了,慌忙解释道:“四叔,小侄万万不敢那么想,我,我是替徐家赎罪。过去我爹活着,一手遮天,我也阻止不了。陛下能饶我们的性命,已经是天大的恩典,我,我只求赎罪心安!”
徐增寿吃惊地看着侄子,坦白讲,他真的没有料到,徐钦会这么想。甚至他还担心徐钦会因为父亲之死,而记恨朱棣和柳淳,要是那样的话,就没人能救他了。
“柳淳,你看这事怎么办?”
徐增寿贼兮兮对柳淳说道。
柳淳冷着脸,徐增寿急忙给侄子使个眼色,徐钦立刻就跪倒了。
“小姑夫在上,我对天发誓,真的只想赎罪,只想做一些对大明有利的事情,还请小姑夫成全。”
说完,他趴在了地上。
柳淳深吸口气,“雷霆雨露,具是天恩。区区几十万两银子,还放不到陛下的眼里,天子心怀四海,宇宙乾坤之大,都在陛下的心里呢!”
说完,柳淳就闭上了嘴巴,徐增寿急了,话别说一半,要讲清楚啊!
“柳淳,你是什么意思,咱别打哑谜了,成不?”
柳淳瞪了他一眼,气哼哼道:“定国公,你可是离开了这个府门了。”
言下之意,你就别掺和了。
徐钦跪在地上更冒汗了,眼珠急速转动,突然瞪大了眼睛,急忙道:“小姑夫,我知道了,我没想换取什么,我,我打算资助一支船队。”
这次轮到柳淳皱眉头了,“船队?你真是这么想的?”
“没错!”徐钦热切道:“朝廷派遣船队出海,固然不错,可容易惹来非议。就拿这次的海国公来说,就承担了许多风险。我打算出钱,组建一支私人的船队,就算遇到了危险,那也是徐家来承担,不会影响朝廷的大业。倘若能有所斩获,却是利国利民的事情,小姑夫,我的这个想法,行不?”
徐钦惴惴不安,他很清楚,徐家能不能翻身,关键的人就是柳淳和朱棣,只要他们点头,就没什么不可能的。
“可!”柳淳重重哼道,又过了片刻,才又说道:“你先准备船只,再物色一批水手,然后可以和鸡鸣山学堂商议合作事项。”
柳淳没有再说什么,此刻徐妙云跟徐妙锦从里面出来,这对姐妹都冷着脸,扬长而去,徐钦只能躬身相送,连头都没敢抬。
等人走了,他却笑了出来。
“太好了!”
柳淳不光答应了组织船队出海,还让他去找鸡鸣山学院,最重要的是用了“合作”这两个字。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而今天这一块坚冰总算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
徐钦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他急忙派人去盯着证券市场,又派人去船厂,准备订购船只出海……徐钦忙得焦头烂额,却也低估了徐皇后此来的威力。
到了下晌,就有人陆续知道了消息,这下子让许多人大吃一惊。有些原本徐家的奴仆,霸占了徐府的产业,有些替徐家搭理生意的商人,侵占了徐家的店铺。
更有人用极低的价钱,弄走了徐家的房产商行……随着徐皇后的到来,这帮人像是听到了发令枪似的,争先恐后往徐家跑。
有人直接跪在门前,不停磕头请罪,双手捧着房契地契,还有约书协议,争抢着向徐家谄媚,请求故主的原谅。
“谁让你跟着去的?”朱棣刚跟柳淳谈过了证券市场的事情,就把脸沉下来,怒道:“你怎么也妇人之仁?徐辉祖干的事情,要他们徐家几代人偿还不完!若非是他,哪里来的靖难一役,这才多长时间,你就迫不及待跑去徐府,下面人会怎么想?”
柳淳心说爱怎么想怎么想,我有啥办法,你媳妇提议的,我媳妇肚子里怀着娃,这两姐妹咱谁也得罪不起,所以啊,顺其自然吧!
柳淳不说话,朱棣就更来气了,“你知道不,刚刚锦衣卫送来消息,说有人已经急着返回徐家门墙了!还说什么打折骨头连着筋,徐钦马上要继承魏国公的爵位,又一个一门双公要诞生了!”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你给他一分颜色,下面的人就能开染坊!简直混账,实在是混账!”朱棣破口大骂,柳淳干脆两眼放空,你朱老四也就能跟我吼两嗓子,有本事去跟徐皇后讲道理吧!
好半晌,等朱棣骂够了,柳淳才缓缓道:“陛下,其实这何尝不是一个机会,徐钦到底如何,或许很快就能看清楚了。”
朱棣眉头一皱,也是若有所思。假如那小子想演戏,博取同情,就算有徐皇后的因素,也绝对不能客气。
但换句话说来,如果徐钦懂事,或许也可以给几分面子……
“少爷,少爷!”管家余伯兴奋叫着,他手里捧着一份清单,“少爷,这是要重回徐家的名单,还有送上来的房屋财产,老奴算了一下,有三十多万哩!”
买股票翻了两倍才十几万而已,随便回来点钱,就有三十多万两!
昔日的第一豪门,家底儿可真是丰厚啊!
徐钦瞧着清单,心仿佛被扎了一下,上面全都是徐家曾经的财产,见徐家落败了,这帮人纷纷弃徐家而去,如今徐家又有了希望,他们再度扑上来。
这帮东西究竟算什么玩意呢?
“余伯,你收了他们的房契没有?”
管家连忙摇头,“没有少爷的话,老奴怎么敢收!”
徐钦点头,“那好,记住了,一样也不要收,你把他们如何侵吞徐家财产的事情,给我查清楚,我准备去告发他们!”
“告发?”
余伯大惊,“少爷,你是打算全都拿回来是吧?的确该如此,要给这帮畜生一个教训!只不过处置了他们,谁又能帮着徐家打理生意,少爷可想过?”老余语气义愤填膺,可眼神之中,却难掩贪婪。
徐钦似笑非笑,反问道:“余伯,你老人家这段时间不离不弃,我就十分感激,别人也都不值得相信,我打算交给余伯,你看如何?”
老管家喜不自禁,在确认徐钦没有开玩笑之后,就立刻答应下来,拍着胸脯道:“请少爷放心,老奴一定帮着少爷管好了。”
他说完,就喜滋滋下去了。
徐钦冲着他的背影,冷冷一笑,徐家财产被侵占了这么多,这个老余功不可没。他留在自己身边,也无非是想榨干徐家最后的价值罢了。
既然如此,那本少爷就不客气了。
“气死我了!”
徐妙锦秀气的眉头,拧成疙瘩儿,她简直要抓狂了,这个徐钦,脑子是不是抽了,刚刚给点阳光,就灿烂起来。
竟然跑去应天府告状,低调点会死啊!
这么迫不及待恢复家产,不怕言官盯上徐家啊?到时候看谁能帮你说话,反正我是不管了。
“我准备去城外避暑,以后四哥再来,你就别搭理他,要不想个办法,让他去巡边也好,宣慰灾民也罢。反正徐家的事情,我不管了,也别让他烦我。”
柳淳无奈耸肩,“夫人,到底是一家人,别弄得太僵了。”
“什么太僵了?当初他爹干的事情,几时想过一家人!他要是聪明,给孩子一次机会没什么不可以。但是他不聪明,那就活该!现在我肚子里还有一个呢!你要好好想想,怎么教自己的孩子,我爹那么厉害,都犯了错,你可不能学我爹!”
一番话,被柳淳弄得没脾气。
徐妙锦倒真是个好媳妇,不给丈夫找麻烦,对待徐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机会就在自己的手里,把握不住,谁也怪不了。
“本府经过彻查,这些财产的确原系魏国公府,可以归还你们。”
余伯千恩万谢,连声夸奖大人英明。他暗中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了过去。徐府的贿赂,真是不容易啊,知府喜滋滋收起。
可就在这时,突然,鼓声大作!
“外面何人击鼓?”知府烦躁问道。
衙役慌忙跑进来,“启禀府尊,是,是小公爷徐钦!”
余伯都吃惊了,明明是交给自己办的,徐钦怎么会来?
不多时,就见徐钦上来,他根本没看余伯,而是对知府道:“启禀老父母,草民家中不幸,有背主之贼,窃取家中财产。草民这里有账本为例。”
徐钦将一份详细的账本递上去,然后又取出一道圣旨,“草民家中财产,乃是先帝所赐,草民愿意在追回之后,将财产悉数捐出,充作航海探险勇士的奖励。草民斗胆请府尊大人帮忙上奏,草民感激不尽。”
说完,徐钦跪在知府面前,磕头有声。可知府却傻了,他突然觉得袖子里的银票承重无比,瞬间成了一道催命符!
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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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6章 统统发配东番
“少爷!”
余伯瞬间跪倒,以神一样的速度,扑到了徐钦的面前,双手抱住了他的腿,憋了许久,泪水终于像决堤的水,奔涌而出。
“少爷,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饶了老奴吧!老奴跟中山王打过仗,老奴当年背着中山王从死人堆里出来,老奴对你们徐家有恩啊!”
余伯绝望大吼,声嘶力竭。徐钦眼角也流出了泪水,可事到如今,他有什么资格,去原谅别人,他还不知道人家能不能原谅他呢!
“余伯啊!徐家早就不是当年了,若是爷爷活着,你这么干,会被打死的!”
中山王府,第一功臣,何等煊赫!
别说打死一个奴仆,就算打死再大的人物,徐达都不在乎。
若是把犯了错的奴婢送到衙门处置,只会惹来天大的笑话,谁都会嘲笑徐家没有家法。
徐钦咬了咬牙,“余伯,既然你还记得爷爷,你就别让他老人家丢脸,你干了什么,都如实招供,别掉眼泪,也别求人,给徐家留最后一点体面!”
听到徐钦的话,余伯彻底愣了,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位孙少爷一般。
恍惚之间,他仿佛看到了徐达严肃的面孔。
余伯缓缓点头,突然五体投地,趴在地上。
“少爷,有你在,老奴就放心了,徐家还倒不了!老奴放心去了!”他挣扎爬起来,扭头就走。到了门口,冲着衙役怒吼:“大牢在哪,伺候大爷进大狱啊!哈哈哈!”
老余放肆大吼,声音炸裂,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金戈铁马的时候,他在中山王的麾下,扛旗冲锋,所向无敌!
要是当时死了,该多好啊!
王爷,老奴不知道要做多少辈子的牛马,才能再有福气给你效力了……
徐钦盯着余伯的身影,浑身如遭雷击,最后一个老人也没了,中山王府,偌大的门庭,就落在他的肩膀上。
是重现辉煌,还是被彻底压垮碾死,就只有看他自己的了。
徐钦迈步向外面走,当到了门口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扭头冲着知府大人一笑。
“这个案子毕竟是徐家的,笑话也罢,落井下石也罢,总之盯着这案子的人不会少了,还请老父母妥善处理,以免落下口实,草民先拜谢了。”
说完,徐钦扬长而去,留下了知府,满脸扭曲,五官气到挪移。
徐钦的做法,实在是大出预料。
可在这个关头,偏偏就要不按常理出牌,唯有如此,才能打破僵局。
这个案子很快就被锦衣卫盯上,同时上呈给了刑部,直接剥夺了应天府的审案权力,至于应天知府,也因为收受贿赂,被打入诏狱,接受调查。
按照大明官制,应天知府是正三品大员,而徐钦现在,没有任何爵位在身,说穿了,还是个草民。
可一个草民出手,直接扳倒了一个朝廷大员,带来的震撼,远超过徐皇后回府。
毕竟就算朱棣亲临,自己不争气也不管用。
反过来,自己有本事,徐家的重兴,就没人能挡得住!
“启奏陛下,经过详细彻查,的确有许多原本依附徐家的商贾奴婢,侵占了徐家的财产。只不过这里面也有不少是投献徐家。借着王府的威名,减免赋税。刑部方面觉得,是否应该分门别类,进行处置。对于那些以奴欺主的贼子,绝对不能客气!”杨靖向朱棣汇报情况。
而此刻朱棣正在跟柳淳下棋,朱棣托着下巴,仔细思索如何走。
柳淳淡然一笑,“杨大人,对于案情的认定,我没有疑问,但是对法律的见解,我却有不同的想法。你说以奴欺主,这是大罪。至于投献逃税,成了小罪。”
“我的看法恰恰相反,奴仆之间,是徐家内部的事情,朝廷并不提倡豢养奴隶,从先帝开始,就多次下令,要求释放奴仆,增加人丁,充实财源。反倒是投献,他们存心躲避朝廷正课,这才是最大的恶!”
“我们锦衣卫接下来也会把重点放在这上面。一个家庭,尚且要把账目算清楚,偌大的国家,岂能烂账一堆!这段时间,应天滥征商税一项,三大殿用料做假一项,衙门小吏素质堪忧一项……这都是锦衣卫要详细查办的案子。不光是应天,还要从这些事情当中,总结经验教训,对各个布政使衙门,各个州府县所,彻底排查!国法无情,没有半点客气可讲!”
柳淳不紧不慢说着,杨靖却是忍不住叫好。
柳大人啊,你可真英明啊!
这几个案子从征税,到采买,再到吏治,绝对是刀刀切中要害。每一刀下去,都带着血水,砍得又准又狠!
坦白讲,这些事情都是多年的痼疾,也不光是明代了,其他的朝代也都是如此。
原本老朱在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痛下杀手,不停做人皮枕头。
有人说一味杀戮,解决不了问题。可要是不杀,那问题就更大了。
如今到了朱棣手里,他不但要杀人,还要管理下面的人。
所以锦衣卫要出手了!
杨靖对柳淳是信心十足,当初洪武朝柳淳想要做一些事情,威望还欠缺不少,但是现在却是万事俱备。
杨靖期待着刷新吏治的那一天。
他们说话之间,朱棣走了一步马,然后不耐烦道:“什么罪大罪小,贪财好利,忘恩负义之徒,全都该死!”
好嘛,一下子都让朱棣给判了死刑。
柳淳咧嘴苦笑,“陛下,要是这么办案,可要人头滚滚了。”
朱棣冷冷道:“朕杀几个人还不行吗?”
“不不不!”柳淳忙道:“陛下以重典治国,臣当然赞同。只是臣觉得有些浪费人手,这么多人,好歹要让他们发挥点作用,为了咱大明,添砖加瓦!”
朱棣终于哈哈大笑,“你的算盘朕知道,你是打算把这帮人发配到东番,让他们耕田去,对不对?”
柳淳含笑点头,“陛下圣明。臣以为榨糖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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