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福冷哼,表示不屑。
张玉的注意力全在地图上面,他仔细盘算着,如同柳淳描绘的,如果完成之后,北平的城防毕竟稳固如山,而且多了海外的物资供应,底气就更足了。再也不会出现被南军围城猛攻的窘境。
甚至可以海陆并进,攻取江南!
真是好大的手笔!
“干了!”
张玉用力一锤桌子,咬牙道:“不管有没有赚头儿,我都干了!”
其他将领互相看了看,也纷纷点头。
“对,只要做成了,我们就什么都不怕了!”
诸将从来没有这么团结过,朱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大家的后面。
“好,既然大家伙都赞同,那本王也就放心了。”
大家听到了朱棣的声音,全都转身,一起施礼。
“见过王爷!”
朱棣兴奋道:“免礼……诸位,其实早在十年前,柳淳开发大宁城的时候,就提到过,要修建海港,把大宁的商货卖出去……他是那时候就看到了这一步啊!”
此言一出,不少燕王手下的大将都露出惊骇的目光,不敢置信地看着柳淳。
其实柳淳在大宁的时候,朱棣手上的人马还不足三万,他只是和朱能张玉比较熟悉而已。后来朱棣大肆扩充兵力,提拔新人,组建起强大的王府三卫,那时候柳淳还在京城伺候老朱呢。
所以燕军当中,并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尊重柳淳,甚至有人还觉得他是个弄臣,或者是锦衣卫的特务头子,没什么了不起。
可今日一见,大家才彻底服气了。
为诸将谋小利,为百姓谋中利,为燕王谋大利……柳淳的这套方案,几乎照顾到了所有人。
如果说有人会受到损失,估计只是海外的倭寇了,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道衍都能下得去手,更遑论这些将军了。
“海外的任务已经交给了陈瑛和马和,他们会处理的。”朱棣道:“徐增寿,督修港口,筹建船厂,交给你负责,如何?”
“没问题啊!姐夫,你放心,我……”
还么等他说完,朱棣就怒道:“这里没有姐夫小舅子!码头至关重要,出了事情,我砍你的脑袋!”
徐增寿吓得一缩脖子,看着意思,不是开玩笑了。
“回燕王殿下,我能干好!”徐增寿掷地有声,好歹咱是中山王的儿子,不能给老爹丢人。
柳淳笑道:“修港口还在其次,关键是能吸引商人过来贸易。你曾经主持苏州的海外贸易,这是你的长处,要发挥出来。”
徐增寿用力点头,说白了,就是要把海外商人拉到朱棣的地盘进行贸易,如何跟商人打交道,徐增寿那是驾轻就熟。
“海津镇的工程,就由朱能负责……你要先修好城池,防止南军攻击。”
朱能点头,“王爷,末将准备按照品字形,修三座卫城,共同防御……只是新城还叫海津镇,只怕不妥,这天下也没这么大的镇子啊!”
的确要给新城赏个名字,朱棣沉吟片刻,就道:“这里是天下要津,我看就叫天津,如何?”
此言一出,柳淳心里暗笑,好个朱棣,真是不加掩饰啊!天下要津,亏你想得出来,干脆叫天子之津多好!
反正不管怎么说,名字算是定下来了。
疏通运河和卫河的事情,不出意外落到了张玉身上,剩下的就是北平城……这一块工程最复杂,朱棣亲自牵头,任命了三个助手,柳淳、道衍、茹瑺……在下面,又安排了几个负责落实的。
包括朱高煦、朱高燧、丘福、刘政、李景隆……可以说是精锐尽出,所有力量都押上了……
转过天,朱棣就以燕王府的名义,下达命令……整个北平,以及周边的所有地区,一律不准养闲汉,每一个青壮劳力,都必须参与修建工作。如果发现无业游民,会立刻抓捕,投入修筑工程,且不会支付任何酬劳!
这道命令下来,这就等于是满世界抓壮丁了,问题是耕田的百姓抓不得,能去哪抓呢?
大家伙就各显神通呗!
刘政直接去了北平大牢。
“告诉你们,别管犯了多大的罪,你们起死回生的机会来了,都跟本官去干活!干得好有赏!干不好,就一辈子也别想出去!”
“走!”
刘政雄赳赳,气昂昂,带着上千名犯人出了大牢。
他志得意满,就问问,还有比他厉害的吗?
“一个酸儒,也就是这点招数了!”丘福表示不屑,他提着刀,再度冲入了谷王的住处。
朱橞简直要疯了。
“丘福,你不能一而再,再而三,你,你再这么欺负本王,本王就去找四哥评理,我让他给我做主!”
丘福把眼睛一瞪,“有本事你就去,俺老丘还会怕你吗?谷王殿下,我跟你这么说,这次啊,不是让你出钱。”
朱橞如释重负,“那就好!”
“我是让你出人!能干活的人!”丘福笑嘻嘻道,半个时辰之后,丘福带着两百护卫,直奔代王住处,朱桂的人更多!
……
看着这帮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柳淳心情很不错,“对了,怎么没看到道衍大师啊?他一个和尚,总不会也四处找人去了吧?”
正说着,道衍从外面进来,身边还跟着朱高煦,“二殿下,这是北平周围,所有庙宇僧尼的名册……你现在就去,全都封了,男的干活,女的做饭,都能用得上!老衲身为僧人,断不能让世人误会我佛门弟子,所以要以身作则。”
他双手合十,认真道:“我们绝非不事生产,更不会白白享受供养。对了,佛门弟子不捉金钱,也不吃荤腥,任劳任怨,每天有白饭白菜就够了。”
朱高煦强忍着笑,这个贼秃,你剃了个秃头,就是要人的吧!
“大师,你看要不要再把庙里的铜器拾掇拾掇,一起带走啊?”
道衍义正词严道:“还是要留个香炉的。”
………………………………
第500章 找朱棣告状
朱高煦强忍着笑,赶快下去安排了,他还告诉手下人,这都是道衍大师交代的,是大师慈悲,如果你们不服气,可以请道衍大师替你们鸣冤,瞧瞧大师是怎么说!
“想让我背黑锅,做梦去吧!”
不愧是柳淳的徒弟,那是半点都不吃亏。
朱高煦不但四处宣扬,转过天,又来找道衍,让他写篇文章。
“大师,你就写,为何要鼓励僧尼参与劳动,兴建北平就行。我会让人刊印,贴在城门,让世人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高僧!我这也是替大师传扬名声,是一件好事,对吧?”
道衍咬了咬牙,点头道:“二殿下,老衲自然会写的,不得不说,真是名师出高徒啊!”
柳淳抱着大黑猫,小心翼翼梳着黑缎子一般的皮毛,生怕让老猫有半点不舒服。半晌,柳淳才把大黑猫放在了桌上,然后冲着道衍笑道:“大师,你刚刚的话,其实还是没有修炼到家啊!”
道衍翻了翻眼皮,“请柳大人指点。”
柳淳笑道:“指点谈不上,就是详谈而已,大师以为如何才算是修行呢?”
“请柳大人指点!”道衍像是个工具人似的,继续面无表情道。
“哈哈哈!”柳淳笑道:“我听闻天竺有人苦行,餐风露宿,居无定所,每日乞讨为生,受尽苦难折磨。他们为了磨砺意志,甚至会举起手臂,几十年不放下。他们受鞭笞,火烤,刀砍,针穿……总而言之,竭尽一切手段,折磨自己,唯有受尽苦难,才能真正觉悟……大师以为然否?”
道衍低垂眼皮,冷冷道:“世间本就是个无间地狱,受苦难折磨,理所当然之事。没想到天竺竟然还有苦行之人,相比之下,北平僧尼,太安逸了。”
“对啊!”柳淳抚掌笑道:“大师一语中的,他们过得太好了,享受四方供奉,吃的肥头大耳,如此怎么能修行得道吗?让他们去做点苦役,干点活儿,都是为了他们好。不然等到死后,像他们这样不劳而获,脑满肠肥,还不要下十八层地狱啊!”
道衍终于抬起大眼皮,用三角眼盯着柳淳,仿佛在说,你可真行!
柳淳哈哈大笑,“二殿下,大师赞同我的看法,你要告诉那些僧尼,大师是为了他们好,一定要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什么脏活,苦活,累活,都交给他们。要早早起来,晚晚地睡,吃的要少,干活要多……对了,佛门不是有过午不食的要求吗!一定要落实下去,决不许打折扣。”
朱高煦真的忍不住了,比起黑心,道衍似乎还不如师父啊!
“我怕把他们都累死啊!”
柳淳摇头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他们要修行,人家是求仁得仁,怎么能说累死呢!那叫早登极乐,对吧?道衍大师!”
道衍还能说什么,咬着后槽牙道:“对,就按照柳大人的意思办,不要客气!谁要承受不住,谁就不是佛门的弟子!”
朱高煦大喜过望,深深一躬,“请大师放心,我知道怎么办了。”
他乐颠颠跑了,这回可好了,手上多了一大批劳动力,这可是好事情啊!赶快修城墙,铺街道,挖掘水井,忙得不亦乐乎。
朱高煦算是彻底发挥了黑心本色,别管男女,一律当成牲口用,往死里用!
半个月之后,朱高煦又来拜见师父,道衍也在,他跟柳淳一起规划未来的皇城。
“大师也在,我不用麻烦了。”朱高煦一屁股坐下,无力道:“告诉大师一件事啊,那些僧尼都没了。”
“没了?”
道衍大惊,高声质问:“二殿下,你,你也太过分了吧!”
朱高煦同样怒道:“我怎么就过分了?我还是慈悲了呢!”
“你,你太过分了!”道衍真的生气了,“二殿下,这才半个月的功夫,你把人都给累死了,你,你也太不把人命当回事了。哪管累死个两三成,留下大头儿,也好说啊!真的一个都不剩了?”
“真的!一个都没有了!”
道衍咬了咬牙,这下子可不好办了。
“行,二殿下,事到如今,老衲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这事啊,必须要找王爷,给老衲一个公断。”
道衍怒气冲冲,他让僧尼去干活,那是担心伤损民力,能用上的人,一定要用上。可半个月的光景,活人就变成了死人,你朱高煦是怎么用的?
僧尼如此,那些奴仆罪犯呢?
会不会也是死伤无数?
还有普通百姓,万一也这么干,这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朱棣和柳淳在制定方略的时候,反复强调,要体恤民力……修建工程,是为了恢复北方的经济,可不是弄得烽火遍地。
“二殿下,你到底是怎么办的?”道衍再度质问。
朱高煦两手一摊,“我只能说,现在一个僧尼都没有了。”
道衍气得青筋凸起,咬着牙道:“那好,老衲跟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走!”
他扯着朱高煦就往王府书房而去。
柳淳眨眨眼睛,他听得出来,朱高煦似乎话中有话,不过既然是自己的弟子,当师父的可不能不管。
他干脆放下了手里的活儿,也不管大黑猫了,急匆匆跟了过来。
“王爷,可给老衲做主啊!”
道衍悲声凄凉,朱棣吓了一跳,他可从来没见过道衍如此失态,再瞧瞧抱着胳膊的朱高煦,气不打一处来。
你个兔崽子,你拽什么拽?
道衍可是朱棣最重要的谋士,某种程度上,比柳淳还要重要。
没有人家二十年如一日的鼓动,哪有今天的朱棣啊!
“大师,你不用忧心,本王给你做主,不管涉及到谁,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朱棣须发皆乍,怒视着朱高煦。
道衍心说等的就是这句话。
“王爷,刚刚二殿下说,他把所有僧尼都给累死了,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如此残暴行径,实在是人神共愤,有损王爷的圣明!老衲恳请王爷彻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也给死者一个交代。”
“什么?”
朱棣眉头紧皱,忍不住站了起来。
“朱高煦!”
他一声怒吼,好似雷霆。
“你,你把僧尼都给累死了?”
朱高煦摇头,“没有!”
“那他们在哪呢?”
“反正没在我的手上。”
“那还不是累死了!”朱棣气得举起巴掌,就要打人,这时候柳淳连忙过来,拦在了父子之间。
“王爷,你先别急,让我问问。”
柳淳劝住了朱棣,一转头,对着朱高煦道:“二殿下,我归结一下,你说手下的僧尼没了,而你呢,又没有累死他们?那他们去哪了?是不是有什么意外?”
朱高煦这才点头,“师父高见……弟子犯了大错!吃了大亏!弟子被骗了!”朱高煦气得顿足捶胸,追悔莫及。
而此刻道衍也不干了,“二殿下,你说什么呢?人没死?你,你刚刚怎么不说清楚,弄得老僧诬告你似的!你,你赶快把事情说清楚啊!”道衍也冒汗了,诬告朱高煦,那可不是好玩的事情。
朱棣也道:“竖子,不要再打哑谜了,赶快说清楚!”
朱高煦只能道:“父王,是这样的,我把所有僧尼集中起来,大约有四五千人,给他们分配任务。他们的活的确比别人重,时间也更长,而且每天只吃一顿饭……”
看到朱棣吃人的目光,朱高煦忙解释道:“我,我都是按照道衍大师说的,他说僧人不吃荤腥,不要钱,过午不食,苦心修行……孩儿以为他们都是上好的劳力,可,可谁知才干了没几天,就有人跑了!”
“跑了?”朱棣不解,“跑什么?往哪跑?”
“回父王的话,全都往北平布政使衙门跑了。”
“等会儿!”朱棣也听得迷糊了,“他们要去布政使衙门,告你?”
朱高煦颓然道:“要是告我就好了,他们是去请求削去僧籍!”
“什么?他们不当和尚了?”
“嗯!”朱高煦更气了,“父王,你应该告诉茹大人,还有那个刘政,不能去他们的僧籍,要让他们干活啊!”
朱棣是越听越糊涂……倒是柳淳,他似乎明白过来了,“王爷,再把刘政叫过来,我估计事情就水落石出了。”
果不其然,不多时,刘政气喘吁吁来了。
“王爷大喜啊,臣手上又多了几千名劳力,他们干活都可卖力气了!”
“刘政!”朱高煦气炸了,“你那是挖我的墙角!抢我的人!”
刘政不慌不忙,“二殿下,你这就错了,根据王爷的命令,针对僧尼,采取的是严进宽出的策略……因为僧尼不纳赋,不交税,还占用山川土地,因此朝廷是极力约束百姓出家为僧的。相反,如果愿意还俗,变成普通人,等于是增加税源,朝廷自然欢迎,甚至还要给予奖励,我都是按照规矩办事,二殿下,你放心就是了。”
朱高煦气得一蹦三尺高,“我放心你个头儿!你坏透了!僧尼干活多,吃得少,还不要工钱。你把他们变成了民户,那就要按照民夫待遇,有工时限制,还要给工钱!你,你这是慷他人之慨!”
刘政连连摇头,“非也,非也!二殿下,你错了,这些僧尼还俗之后,他们没有家人,多半要变成工匠的……我现在发他们一点工钱,等北平的工程完事了,他们口袋里就能有点钱,可以安居乐业,该娶妻生子的娶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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