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兔崽子那么狡猾,他会死吗?
或者说,他会一点没有准备,就让朱允炆弄死在伶仃洋?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瞧着吧!
早晚有一天,那小子会冒出来的。只不过当天下人都以为他死了,结果又死而复生,到时候不知道他该怎么面对天下万民?
朱棣突然很想看到柳淳狼狈的模样,那绝对是很有看头的一出好戏。朱棣想着柳淳,嘴角不自觉上弯,跟在旁边的朱栴心砰砰乱跳,救命啊!四哥不会又想出什么折腾自己的坏主意了吧?
可千万别来了!我受不了!
朱栴这个小可怜,人被朱棣裹挟着去西安,而他的那份奏疏,则是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飞速向京城而去。
柳淳比任何人都重视信息舆论,当他从云南返回,预告到不妙的时候,就在西北的沿途,安排了相当多的暗桩眼线。
而朱栴又没有隐瞒,而是到处贴告示,所以很快消息就传开了。
朱允炆不但杀害了师父,现在又向叔父下狠手。燕王朱棣本想自刎,却被庆王朱栴拦住,庆王朱栴,质问天子,到底是什么用心,居然要骨肉相残,叔侄反目?
以朱栴的口气来写,的确是效果奇佳,一下子淡化了朱棣起兵的色彩,还增加了朱允炆暗下毒手的可信度。
所过之处,物议纷纷,百姓沸腾。
大家伙都在问一个问题,新君到底干没干弑叔的事情。假如他真的干了,继位才几个月,就杀了师父,又杀叔父,他还配当大明的天子吗?
“我从这上面闻出了道衍的味道!”柳淳暗暗道。
朱高燧趴在上面,用鼻子用力嗅,夸张道:“我怎么没闻到?道衍又不在父王身边?”
“笨蛋,先生说的是父王跟道衍相处久了,学会了道衍的阴谋诡计,对吧?”
柳淳难得给朱高煦竖起大拇指,“行,脑筋没有哭傻!那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当然是去投奔父王,帮着他揍朱允炆啊!我都等了好几年了!”
柳淳哼了一声,“还是不怎么聪明,你们两个现在就走,赶快从海路返回北平,帮你们大哥守着老巢!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兵!”
朱高燧仰头道:“先生,那要是我爹给我们下命令,你说该怎么办?”
没等柳淳回答,朱高煦就给他一拳头。
“傻啊,当然是听先生的,父王在西北,管不到咱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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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 京城的弃官潮
柳淳很操心,从朱棣借着朱栴的口声讨朱允炆,就看得出来,朱棣并没有准备好……或者说,干掉一个皇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在失掉先手的情况下,就别想靠着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办法,快速解决战斗,必须积小胜为大胜,拿出愚公移山的精神,才能笑到最后。
所以,此刻的北平,还不能发动。
当然了,作为朱棣的大本营,北平,包括辽东和大宁,都必须稳如泰山。光靠朱高炽和道衍还不够,柳淳决定将两头小猪派回去。
事实上不让他们走也不行了,因为朱棣举旗之后,两个小家伙就很危险了。
“走吧,快点从海路滚蛋,记着,到了北平,要听你们大哥的,他的话优先于王妃,王妃优先于道衍。”
柳淳排了一个很诡异的次序,朱高煦用力哼了一声,气咻咻道:“你就那么相信那头笨猪?他能行吗?”
朱高燧道:“二哥,你说大哥是笨猪,那你是不是蠢猪?”
“你才是!你全家都是!”朱高煦挥拳头就打,你们了俩是一家的好不好?柳淳被俩蠢徒弟气得翻白眼,“都什么时候了,还闹!记着我的话,在危机关头,不管选择什么,都要比犹豫不决之下,彼此内斗消耗要好!不管对错,你们都要无条件服从!明白吗?”
两兄弟总算点头了,他们赶快上了快船,从舟山北上。
送走了俩徒弟,柳淳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回到镇江,就近观察京城的情况。
有人要问了,俩小猪跑了,那三爷呢?还有冯氏?会不会也有危险?
柳淳早就想好了对策,就在他死了之后,三爷带着全家人,载着柳淳的棺材,返回白羊口安葬,美其名曰落叶归根……好吧,这次柳淳是死透了!
朱允炆这边当然不愿意放走三爷,可问题是柳淳的棺材摆在京城,就不断有人悼念,要命的唢呐声,能把皇宫给包围起来,朱允炆夜夜睡不安稳,心烦意乱,还经常做噩梦,柳淳一身海螃蟹,跑来找他算账索命……
朱允炆思前想后,反正柳淳都死了,就让他们把棺材安葬在北平,又能怎么样?至少还能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就这样,三爷几乎没费劲儿,就离开了京城。当然了,随着朱棣举旗,三爷是要加快速度了,不然让朱允炆的人马追上,可就不好玩了。
柳淳眺望着西边的京城,那里还有自己的学生,昔日的部下,还有许许多多的亲朋好友。他们的处境或许会更加艰难,但暂时还没有性命之忧。
自己留在这里,就是要把这些人安全送到北方,或者让这些宝贵的人才保护起来,让他们能够安全度过这段可怕的岁月。
尽量保护大明的元气吧,等待战乱结束,大明朝就会变得更加繁荣昌盛,未来绝对是美好的!
柳淳不断告诫着自己。
可生活在当下的人,还是要承担战争的苦难。
比如柳淳经常去的那个面馆,少年魏琮再度帮着母亲端面条,伺候气八方食客。
“大家伙尽量吃,今天免费!”
“免费?”老崔嘿嘿道:“大侄子,怎么有好事?刚考中进士,又要娶媳妇了?那可是双喜临门啊!”
魏琮被说的小脸通红,忙道:“崔叔,哪有那么快,我,我们家的面馆要关了。”
“关了?为什么?这么热闹的生意,怎么就不做了?”大家都好奇。
魏琮深深吸口气,“各位叔叔伯伯,父老乡亲,我……辞官了!”
辞官!
此话一出,简直是炸雷响起,大家伙都懵了。
这位小魏相公年纪轻轻,就考上了进士,前途无量。
镇江的宿老都把他的名字写在了县志里面,要流芳后世的……考中进士,绝对是一步登天,从此就成了朝廷的命官。
哪怕没有那么多的优待,能成为官员,吃上皇粮俸禄,还是无数百姓追寻的。
这位小魏公子到底是怎么了?
说不要就不要了!
他疯了,还是犯了事情?
有人就想询问,可这一次老崔学聪明了,他挥手拦住了大家伙,然后自己站起来,对魏琮道:“大,大侄子,你是不是这里……伤了?”
他指了指心口,魏琮默默点头。
老崔叹息道:“过去我什么都不懂,可这次我进了京城,开了眼界。柳大人这样的好官都容不下,大侄子走得对!该走啊!谁再给这个朝廷效力……谁就是王八蛋!”
老崔又瞧了瞧魏家的面馆,“大侄子,你把面馆关了,打算怎么办?”
“我……年纪还小,我要出去游学,先生走了,我就不去云南了,可能去任何的地方,居无定所,四海漂流,去探索学问的真谛。我走了,娘一个人支撑不起面馆,她要去乡下住一段时间。崔叔,我现在就是担心母亲……”
老崔认真瞧了瞧魏琮,突然笑了。
过去他是不明白,可现在老崔已经隐约猜到了,过去魏母一个人开面馆,也没什么不行的,现在儿子要走了,为什么要让她回到乡下住着?
八成自己这个大侄子是要干大事去了!
真是个好小子!
“贤侄放心吧,有我们这些乡亲邻里在,不管你娘在哪儿,我们都会好好照应的,你放心吧!”
其他的乡亲也纷纷点头,魏琮眼中含泪,能遇到这么一群有情有义的乡亲,真是他的福气。
他准备去西安,去投靠燕王。
先生死了,还能主持变法的只剩下燕王一人,他要替燕王效力,或许有朝一日,还能替柳先生报仇!
魏琮告别了家人,背上简单的行囊,毅然离开了镇江,他准备在西津渡乘船到瓜州渡口下船,然后直奔西安。
可就在他刚要上船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一边肩膀高,一边肩膀低的人走了过来,将一个油纸包塞到了他的怀里。
“路上寂寞,拿着看吧!”
魏琮吓得不轻!
他弃官逃回家中,又准备投奔朱棣。假如让朝廷知道了,那可就是死罪啊!
这个家伙是谁?他给自己的东西是什么玩意?
是吉?是凶?
在一瞬间,他的脑袋就转了无数圈,假如是朝廷的人,直接抓自己就是了,没必要玩花样。
魏琮沉吟之后,把油纸包放在了怀里。
他踏上船只,等坐下之后,把油纸包展开,才看了几页,魏琮就傻了!
这,这是什么啊?
“西北虽然贫瘠,但也是最好的变法场所,百姓民生凋敝,生活困局,急需改善……故此,要先推行减租,切实降低百姓肩头负担。其次,要针对穷人进行分田,这一次分田,只以年龄为界限,不区分男女……只有给予女人财产,才能充分调动女性,这样能投身军伍的人丁就会大大增加……”
“所有的文官武将,都必须做好吃苦的准备,不许作威作福,不许欺压部下,不许残害百姓……所有军中士兵,要从良家子弟挑选,要严格训练,经得起考验,真正打造成钢铁一般的子弟兵!”
“在战略方面,可以不立刻南下,主要立足揭露朱允炆反对变法的心里,动摇新君的威望。在战术运用上,应该灵活多变,不要局限于硬碰硬。要会学避其锋芒,要学会放弃一城一地……”
“总而言之,只要燕王能坚持住,挺过最难的一段时间,整个局面就会完全不同。这是一场新旧的对决,这是一场百姓和士绅地主的决战!务必牢记: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
这本小册子不算厚,字数也不多,可里面的内容却让人目瞪口呆!
完全是在教朱棣如何在西北立足,内容丰富,想到的上面有,没想到的,上面还有。种种的策略,是出于什么目的,要达到什么样的结果,全都写得一清二楚。
照着这本书去做,燕王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究竟是谁,能写出这么了不起的神书?
看他的情况,应该是站在朱棣一边,站在变法一派……魏琮再仔细看行文,反反复复,突然,他眼睛瞪得老大!
怎么有点跟他学的教材一样啊!
教材是柳先生核定编写的,那这本神书会不会……难道柳先生在天有灵,派人送给自己的?
作为柳学门下,是不相信什么神鬼之说的。
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先生没死!
先生还活着。
他或许就藏身周围,用他的办法,在帮助大家。
想到这里,魏琮格外激动,他小心翼翼,将书稿收好,放进了油纸包,外面用衣服包起来,最外面则是他的书箱。
紧紧环抱在手里,这一刻,魏琮笑容灿烂,好似初升的骄阳。
魏琮的离去,绝不是个案。
短短的时间内,已经有十几名进士辞官离去……另外鸡鸣山学堂之中,科学门下,也有人相继离开,或是去北平,或是去西北,
总之,京城让他们绝望。
老爷子刘三吾按着外孙的头,“走吧,你还年轻,能走得动,赶快离开京城,不要再等了。”
少年点头,可又担心起来。
“您老人家呢?怎么不一起走?”
刘三吾微微摇头,“走的这些年轻人,都是外公的学生,要有人留下替他们遮风挡雨……上次外公不但没把柳淳弄到京城,还逼着他丢了性命。或许这一次就该轮到外公还账了!”老先生目光迥然,一副舍生赴死的从容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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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 刘三吾骂殿
刘三吾把外孙赶走,让老仆人送着他出京,然后老爷子又从抽屉里翻出一些钞币和一个账本……这是在在京多年,买卖东西的记录,里面有古董行,有宣纸殿,有木器行,也有茶米油盐,各种各样的杂货铺子。
他们会按时送过来,然后每个月底结清,这一次只到月中,老爷子不愿意欠下任何一笔,吩咐家人,挨家挨户,把钱送去。
然后他又拿出了一些钱,分成了十几份,给了家丁仆妇。
最后老爷子翻出来一百贯,让家丁买一口棺材,柳淳用的阴沉木的,他是躺不起了,买个杉木的棺材,再加上一些烧纸。
刘三吾兴致勃勃给自己烧了不少的纸,然后倒头就睡。
他这个年纪了,体力真的不行了,不睡一觉,只怕明天早朝,会丢人的。
老爷子还真是通达,竟然说睡就睡,半点没有犹豫。等到四更天,他缓缓爬起,耐心梳洗,家里只剩下一个老仆,他刚把孙少爷送走回来,立刻替老爷子穿上官服,戴好了粱冠。
刘三吾突然想起来,“去,把书房的那个盒子拿来。”
老仆去了一会儿,转身回来。
老爷子展开之后,里面是一株人参,上好的老山参。
刘三吾拿在手里,笑呵呵道:“这还是那个臭小子给我的生日礼物,这么好的东西,提神啊!”
刘三吾猛地把人参撅成两段,他的牙口不好了,只能贴着断口吸吮一点汁水,即便如此,也让老人家为之一振。当然了,要是外人看到,保证大骂老东西暴殄天物!
“活了一辈子了,浪费就浪费了。”刘三吾自嘲笑笑,把人参塞在了袖子里。突然他又顿了顿,“那小子一向聪明机警,可怎么就会死在伶仃洋?难道真的是天妒英才,慧极必伤?”
刘三吾喃喃道,一旁的老仆强忍着泪水,低声道:“老爷,送孙少爷出去的时候,有人拍了我一下,跟我说,放心,一切都有安排,只要想离开的,都能平安!”
刘三吾猛地吸口气,老眼转了转,突然大笑。
“唉,老夫总算能安心赴死了!”
他迈着步子出门,老仆在门槛之内磕头送别,然后一扭头,去了厨房,提出了两桶油,撒在了房子里外。
“老爷,让奴婢追随着,到下面去伺候你吧!”
老仆准备好了火把,只等早朝结束,就一火而焚。
……
当刘三吾出现在午门外面的时候,所有朝臣几乎都到了,武将勋贵站一边,李景隆躲在家里不出来,只剩下一个徐辉祖为首。
文官分成一大一小两个圈,大圈是茹瑺等人,小圈是东宫的师父们。
刘三吾扫了几眼,就走过来过来,此刻茹瑺等人也急忙迎上来,低低声音道:“老前辈,昨夜禁军和锦衣卫,都有调动,怕是……您老人家不该来的!“
刘三吾哑然失笑,“茹尚书,没有什么该不该的,覆巢之下,玉石俱焚,老夫早就想好了,难道你还没想通吗?”
茹瑺深吸口气,“茹瑺有死而已,没什么好怕的,只是我担心整个变法大业,还有……”
刘三吾摆手,“别怕,怕了就会心软,心软了,脊梁骨就软了!”
老头突然目中光华闪烁,他扫视了许多支持变法的官吏。
“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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