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沧柔笑道:“你这人就是疑神疑鬼,既然如此,咱们就往北走吧,只是过了许久,也不知能否追上。”柳悦清拍了拍马匹说道:“有它们在,应能省下不少力气。”
三人这一路向北,沿道疾行,直到出了城镇,并未见到那三人,陆唯夕说道:“那女子走了有一顿饭的时间,早就去远了,咱们这是追不上的。”柳悦清一想也有道理,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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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回:旗竖招扬
耿沧柔一拉缰绳,让马匹在官道上缓缓前行,回头望向同乘一骑的陆唯夕,问道:“妹妹这一路单身出来,可是念师父念得紧了?”陆唯夕叹了口气,把脸蛋贴在耿沧柔的背上,幽幽说道:“也不怕姊姊你笑话,我是个孤儿,自幼被师父收养,从来没和师父分别如此许久,如今却不知师父人在何处,她老人家神通广大,我是不担心,只是她老人家为何都不来寻我,我时常胡思乱想,哪里还能在姊姊府上逗留,其实姊姊你和清哥哥走后第二天,我也就偷偷摸摸溜了出去,耿伯伯他们也没发觉,否则肯定要被他抓回去了。”耿沧柔失笑道:“我爹爹不是说他知道令师来历,能带你寻到令师,你自己出来乱闯一通,岂不是更费时间?”
陆唯夕“哎哟”一声,说道:“我问过耿伯伯了,他就是死活不肯说我师父是谁,真是急死得我直跺脚,后来我转念一想,这才想明白了,他是要把我留在府里才这么说的,否则我就跟你和清哥哥一同动身,这样的话你和清哥哥就不能卿卿我我了,姊姊你说对伐?”
耿沧柔啊地惊叫一声,羞得耳根也红了起来,急声说道:“什么卿卿我我,小丫头胡说八道,我和你清哥哥是去办要事,小丫头别想歪了。”说着话,忍不住偷偷往柳悦清那处看去,柳悦清此时也朝她们注视过来,显然听到了耿沧柔的惊叫声,显出询问脸色。耿沧柔急忙定住心神,朝他一笑,示意没事。
陆唯夕咯咯一笑,说道:“姊姊也会自欺欺人呀,在贵府中,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见你们两个彼此含情脉脉,可不是一般关系,耿伯伯当然不愿我这个小丫头挡在你们中间,那多碍眼。”耿沧柔噗哧一笑,说道:“鬼丫头小小年纪,怎懂得这么多,我看你和三弟也相谈甚欢,你这么不辞而别,三弟不知会不会茶饭不思?”陆唯夕笑道:“我和耿少侠相识区区数日,和你们两个大不一样,再说他做事说话大大咧咧,怎会为我茶饭不思?他这脾气要是和我一同出来,那我可就要茶饭不思了。”耿沧柔心神一凛,暗道:“听她口气,似乎对三弟并无多大情谊,莫非是我想错了。”转念一想虽然世上大有一见钟情的男女,但更多的是日久生情,陆唯夕和耿沐先相处只有几日,就要他们两情相悦未免有些操之过急。
耿沧柔想到此处,不禁哑然失笑,回想起自己和柳悦清初次见面,便隐隐心动,或许这才是一见钟情老天注定的缘分。
她泛起奇异心思,一时不语,陆唯夕见她久不言语,忍不住问道:“姊姊,你怎么不说话呀,可是小妹说错话,惹你生气了?”耿沧柔猛然惊醒,急忙应道:“姊姊没有……”刚说了一半,只听陆唯夕大叫一声,说道:“那里有个酒铺,咱们去歇歇脚,我肚子饿了,正想吃些东西。”
耿沧柔抬头看去,前方官道旁隐隐可见一间铺子,一展大旗迎风招展,上书数字,只是离得远了,却也辨认不明,只知如假包换是个酒饭铺子,耿沧柔说道:“妹妹刚在酒楼吃喝好,这么快又饿了?”陆唯夕叹气说道:“被那恶女人一闹,酒楼都乱成一团,我也没心思吃面,这一路还是饥肠辘辘,好生难受。”
柳悦清回头说道:“那咱们就过去坐坐,我和你柔姊姊也半日没有进食,此时烈日当空,歇歇脚也好。”
陆唯夕拍手叫好,吐着舌头叫道:“好热呀,这是什么鬼天气,我都快要被烤熟了。”耿沧柔笑道:“曾听妹妹老家在北方,那里夏日凉爽宜人,咱们南方可没法和你们那里相比。”陆唯夕点头说道:“可是冬天北方又太冷了,犹如冰窖,我师父说过她不习惯北方冬天,这些年来几乎都是住在南方。”
柳悦清沉吟了一下说道:“令师是南方人士?”陆唯夕一摊手说道:“师父不让我们打听她的昔日事情,所以她老人家的姓名来历,咱们这些徒弟一概不清。”柳悦清笑了笑,就不答话。
行至近处,这座酒铺正居于林荫下,满目苍树斜桠,顿时觉得清凉不少。柳悦清刚翻身下马,酒铺里已跑出一人到他面前,哈腰说道:“客官,天热人燥,再往前几十里地可就没有地方能歇脚的啦,不如进来歇会,喝一碗小酒。”
此人五十余岁年纪,五短身材,满身横肉,如同肥鹅,一张脸庞圆滚敦实,笑容可掬,倒像一尊陀佛,柳悦清望着他,忍不住笑道:“你是掌柜?”此人连连点头哈腰说道:“是,是,敝人正是这家铺子老板,咱们酒铺在这条道上已经开了二十余年了,虽说多靠许多道上兄弟赏脸,但咱们这里的酒肉饭菜也是一绝,客官不如尝尝,保证几位不虚此行,两位姑娘,你们意下如何?”
耿沧柔和陆唯夕正牵马来到柳悦清身后,这位掌柜见三人着装不凡气度逼人,不似寻常百姓,便点头弯腰,侧着身子请三人入座。
柳悦清说道:“既然掌柜说好,咱们就在这里落落脚,歇息一会再走。”跨进铺子,这座酒铺开在道旁,却也不小,十余张桌子,数十条板凳,便是百人同来也能容下,四周如再做个门面,便和城内大酒家殊无分别。柳悦清走至一桌,说道:“这里有布帘遮阳,再好也没有了。” 掌柜也笑着说道:“客官眼力好,那是没得话说了。”柳悦清哈哈一笑,说道:“您老的拍马屁功夫,更是没得话说。咱们马匹也烦请老板照料一下。”掌柜忙道:“那是应该的,那是应该的。”唤过一名伙计,将三匹马带至旁处安顿。
掌柜笑眯眯地说道:“三位仪表非凡,显然是大有来头的人物,不知公子爷如何称呼?”柳悦清不解说道:“在下柳悦清,掌柜的意思是……” 掌柜赶忙笑道:“小老儿只是随便问问,您老相貌堂堂,可知并非一般人物,咱们这里天南地北来得高人不少,老儿也想结识几个,哈哈,这都是废话了,柳爷稍等,咱就给您去安排了。”说着转身便走。
陆唯夕见掌柜臃肿的身形来回走动,忍不住低声笑道:“掌柜把咱们当作贵人,耿姊姊,你看他对清哥哥毕恭毕敬,就差跪下来磕头了。”
耿沧柔说道:“人在外做生意,顾客是老爷,这条道是大路,来往行商走贩不计其数,有官老爷,有山大王,还有江湖混混,鱼龙混杂,不计其数,他们来这里等于照顾你的生意,若是一不留神,亏待了某位狠角色,那这家酒铺早就被挑了,这位掌柜是明白人,所以才能十数年不倒。”
陆唯夕颇有不服,指了指那面旗帜说道:“但这个酒铺也没啥人来嘛,冷冷清清的,姊姊你看,亏他还写着人来人往四个大字,真是名不副实。”
三人进铺之前早已看清,这面迎风招展的劲旗上正写着“人来人往”四字,笔法很是不俗,恐是出自名家之手。但酒铺中却是空空荡荡,顾客稀少,中间一桌有四人围着吃喝,各人身上挂着一二个行囊,看装束是往来各地的商人,左上角有两人端坐,一人须发半白,约五十余岁,侧脸看去颇为苍劲,一身旧衣各处补丁,如同一名庄稼老汉,另一人背对门外,满头乌发,年纪甚轻,腰板笔直,端坐时也有一股气势,最深处一张桌子上独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面前摆着七八样小菜,正低头吃得高兴,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客人。一个店小二正从铺子后方转回,和其余三人坐在柜台一旁,懒洋洋的无所事事。
耿沧柔摸了摸陆唯夕脑袋,笑道:“妹妹若要知道这里生意是否兴隆,不如在此做几天小工,便能一清二楚。”陆唯夕大叫一声,双手乱摇,大声说道:“我不要。”
这一下叫唤极响,铺内所有人都向她看来,陆唯夕急忙捂住嘴坐下,脸蛋已是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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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回:祝融镇鸠摩
掌柜这时走了过来,咧着嘴笑道:“做生意有旺季,也有淡季,这个时节天热物燥,又是正午时刻,来的人少了,小老儿已是司空见惯,敢问三位客官吃点啥?”柳悦清说道:“随便拿几样这里拿手的菜肴,三碗米饭,酒不要了。”陆唯夕眼珠子溜转,四处打量,这时突然说道:“掌柜的,那是什么,看样子很好吃,给我来一份。”她一指白发老太的桌子,一个店小二正把一盘热菜端上,白发老太迫不及待地夹起其中一块食物,其色泽火红艳丽,不知是何物烹饪。掌柜看了一眼,顿时笑道:“那是小店招牌特色,取材小老儿故地所产牛肉制成,味道上佳,只是口味辛辣,姑娘若是吃得惯的话,不妨一尝。”
陆唯夕面露难色,叫道:“辣的啊,我可是吃不惯呀,只是掌柜你说味道很好,我又有些舍不得……”她想了想说道:“那就上一份给我尝尝。”掌柜应声说好,便告退下。
柳悦清看了一眼陆唯夕,笑道:“这道牛肉一看便是重辣味道,夕妹妹吃不了辣,恐怕难以入口。”陆唯夕眨了眨眼,问道:“清哥哥和柔姊姊呢?”柳悦清说道:“你柔姊姊是荆州人氏,我更是长居永州一代,辣味对我们来说习以为常了。”耿沧柔摇头笑道:“我虽出生荆州,却是去了北方十多年,许久不吃辣味了,看那牛肉的色泽,恐怕连我都忍受不了。”
陆唯夕露出一丝苦笑,秀目紧盯着白发老太筷子上的牛肉,目不转睛,只见老太嘴巴一张,大片牛肉竟是一口吞下,陆唯夕忍不住轻呼一声,忖道:“这牛肉如此辣法,老太太面不改色就一口吞下,真是个厉害的人物。”眼看白发老太咀嚼几下,突然脸色一紧,拿起身侧一杯酒水,狂吞数口,这才松了口气,现出一脸满足神色,抬起头来朝陆唯夕这里看来,寡地双目轻轻眨动,竟是做了个鬼脸。
陆唯夕啊地一声,柳悦清和耿沧柔急忙向她看去,陆唯夕指着白发老太说道:“柔姊姊,她,她……”两人转过头瞧去,只见白发老太又低下了头,不瞧柳耿二人一眼,柳悦清看不出异状,奇道:“夕妹妹,这位老人家有何奇怪?”陆唯夕撅起嘴说道:“她向我做鬼脸。”柳悦清和耿沧柔对望一眼,忍不住莞尔失笑。
只听掌柜一声“好咧”,饭菜陆续上齐,一时香味四溢,柳悦清笑道:“你们手脚倒是很利索。”耿沧柔接着道:“几份小菜色香也都上佳。”陆唯夕低头一看,急忙叫道:“那牛肉呢?”掌柜笑道:“烧煮牛肉需掌控火候,火候不够,牛肉生硬如同嚼蜡,过了口味生涩,难以下咽,这也是门功夫活,还得稍等片刻。”陆唯夕恍然点头,说道:“原来如此,那我先尝尝别的。”话音未落,已是一筷子夹起大块鱼肉,往嘴里塞去。
掌柜急忙说道:“客官小心烫着……”话音刚落,陆唯夕又是一声尖叫:“好烫,可是真是好吃啊。”柳耿两人也动筷各尝一口,柳悦清脸色大动,望着老板说道:“果然好手艺,掌柜的,您这个手艺去城里开一家大馆子都绰绰有余,您却屈就于此处真是大材小用了。”老板哈哈一笑说道:“咱们这里加上伙计也没几人,大馆子可没法开,都是老乡,在这里自由点,而且一年到头生意也不错,够老儿生活了。”柳悦清哈哈一笑,说道:“知足常乐,这才是高人。”陆唯夕哼了一声,说道:“这老头只是诡辩而已,清哥哥不要上当。”她又夹了另一道菜,耿沧柔见她吃得猴急,忍不住说道:“妹妹慢点。”
陆唯夕扇了扇嘴角,皱着眉说道:“这菜却是好吃,只可惜好辣呀,我舌头好痛。”柳悦清哈哈笑道:“鄂湘一带众人吃辣习以为常,这几样小菜辣味已减轻不少,小妹子还是吃不消?”陆唯夕苦着脸说道:“不行不行,还是很辣,这可辣死我了,那牛肉恐怕我不成了。”
掌柜哈哈一笑,说道:“吃惯了也没那么难以下咽,姑娘多来光顾小店,包你吃得满足。”柳悦清笑道:“姜还是老的辣,掌柜精明过人,随时拉拢生意,贵店有您老把持,不愁不会人来人往。”掌柜哈腰笑道:“多谢客官吉言,哎,祝融镇鸠摩来了。”柳悦清奇道:“什么祝融镇鸠摩?”掌柜一侧身,店小二端上一盘菜,正是掌柜所言本店招牌牛肉,如同一团火焰呈现在三人面前。
掌柜接过盘子,小心置于桌上,笑眯眯说道:“祝融镇鸠摩,请三位品尝。”柳悦清笑道:“原来这道菜叫这个名字,看不出掌柜还是个文人,失敬失敬。”三人见这盘牛肉色香浓郁,都是食指大动,各自夹起一块品尝。
只听陆唯夕惊叫一声,扔下手中筷子,一跳而起,手掌掩住嘴巴,全身不停抖动,只听她不停说道:“好辣……真是……太辣了……哎哟,哎呦。”小脸胀得通红,连眼泪都夺眶而出。
酒铺里所有人都转过头看着她,不少人见她举止滑稽,忍不住脸挂微笑,掌柜更是笑着说道:“姑娘忍受不住,那还是不吃为妙。”陆唯夕捂住嘴巴,口中已是辣得无法开口,双脚跺个不停,柳悦清急忙说道:“掌柜的,快上碗清水。”掌柜一点头,急忙回身走去。
坐在角落深处的白发老太突然咳了一声,开口说道:“小丫头,你过来。”朝陆唯夕招了下手。陆唯夕连蹦带跳地到了她桌前,白发老太一推身前杯盏,说道:“丫头,喝了它就不辣了。”陆唯夕口中辣得狠了,也无心思细想杯盏中事物是否妥当,拿起杯盏仰头狂喝了几口。
白发老太眼角一弯,笑眯眯地说道:“如何,这茶不难喝吧?”陆唯夕啧啧几下嘴唇,突然咦了一声,脱口道:“很甜嘛。”低头往杯里看去,只见其中尚余半杯茶水,漆黑如墨,不可见底,她忍不住惊叫道:“这是什么古怪东西,颜色怎会如此难看?”白发老太笑道:“老太婆独家秘方,解辣良剂,丫头嘴里可是不辣了?”陆唯夕经她一说,顿时又是一声惊叫,啧啧称奇:“是呀,嘴里不怎么辣了,这东西怎么这么神奇,有此神物,我可就不用怕辣了。”白发老太笑道:“丫头喜欢,就都给你喝了。”陆唯夕喜道:“多谢婆婆。”
她拿着半杯漆黑茶水,喜滋滋地跑了回去,将杯盏放置桌上,说道:“清哥哥,柔姊姊,这东西很好喝,你们也来尝尝。”
柳悦清盯着杯中之物端详良久,又瞥了一眼白发老太,暗道一声:“这老太婆似不是平常人物,我还是谨慎为妙。”于是笑道:“我倒是不需要,多谢妹妹。”耿沧柔亦有同感,也是笑着推辞,陆唯夕也不介意,自顾自地又轻啜数口,又夹起一块牛肉吞下,果然不似方才那般难以下咽。
柳悦清凑到耿沧柔耳边,低声说道:“柔姊,你能看出那老太太的来历吗?”耿沧柔摇头说道:“你看她恐怕比柳前辈都要年长,江湖上也没听说过有过如此人物,或许就是一般寻常百姓。”柳悦清说道:“如此高寿,却独自在外,一般人物应不会如此,此老极有可能是世外高人,给夕妹妹的这杯茶水很古怪,我担心其中有毒。”耿沧柔说道:“我也不放心这杯中之物,黑不溜秋,怪恶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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