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神中露出哀求之色,拈花公主心头不忍,沉吟说道:“清儿回来尚有时日,若这些日子你身子情状不再恶化,那咱们就在此等清儿,倘若溃烂处愈发增多,咱们就离开此地,避过清儿……为师如此安排可否妥当?”谢荟兰欣喜不已,微笑说道:“多谢师父成全。”拈花公主皱眉说道:“兰儿需再深思,来日若真不见,莫要悔不当初。”谢荟兰说道:“兰儿要把这个孩儿好好生下,死也瞑目了。”双手轻轻按在小腹上,嘴角挂起一丝凄凉笑容。
拈花公主心头没由来地大痛,眼眶又一阵模糊,她急忙起身,深深吸了口气说道:“肌肤溃烂若蔓延扩散,对孩子或许不利,我让岳潇过来看看。”快步走出屋子,关上门,突然靠在石墙上,全身力道宛如去尽,缓缓蹲下,流泪喃喃自语:“兰儿,我对不起你,兰儿,我对不起你……”连说十数遍,一人缓缓立在她身前,拈花公主抬头看去,岳潇正凝视着自己,伸手定在自己面前,柔声说道:“天寒地冻,不可在此久立,你也要保重身体,随我进屋吧。”
拈花公主拉着他的手,借力起身,扑到他怀里泣声说道:“潇郎,为何死的不是我,而是兰儿,我好恨,我好恨。”岳潇抚摸着她的秀发,说道:“红玉和兰儿都不曾怨你,你也不要自怨自艾,坏了身子可不好。”拈花公主怨道:“我拈花一门以毒闻名天下,却也因毒害死了红玉和兰儿,早知如此,我当该尽数毁了这些剧毒之物,我保不住女儿和徒儿的性命,拈花一门名头再响又有何用?”她如一朵娇花靠在岳潇胸口,显得虚弱不堪,岳潇暗暗叹息,却强行挤出一丝笑容,柔声说道:“拈花一门百余年历经数代弟子,往日并无此遭遇,非你所能料及,公主你无需胡思乱想。”
拈花公主苦笑道:“就我有此遭遇?还真是事事不顺啊。”她突然挣脱他怀抱,说道:“你去看看兰儿,她日夜担心毒性蔓延,全身肌肤都将溃烂,你可有法子稳住她的毒性,我担心她肚里的孩子。”岳潇点了点头,说道:“我定会竭尽所能,不会让你失望。”推门而入,拈花公主仰望蓝天,眼神中却毫无光彩。
顿饭时间后,岳潇从屋中出来,拈花公主揉了揉眼角问道:“如何?”岳潇神色颇为严峻,说道:“兰儿这等病症我亦是初见,实无良法针对,我是尽力而为,但若要保住她的孩子,更需依仗她自身的意志,否则……”剑眉紧锁,全然沉重的模样。
拈花公主脸色巨变,说道:“你的意思是,这孩子也保不住了?”
岳潇摇头说道:“我无法断定这些药物能抗多久,或许支撑不了三五日,或许能续命月余,就看她的造化了。”
拈花公主怔怔说道:“如此说来,我们也得动身了。兰儿不愿清儿见到她的惨状,选择避而不见,为了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我们只能依兰儿的心思,搬离此地。”
岳潇颔首说道:“我也正有此意,却非为了柳少庄主,兰儿命在旦夕,而南疆之地生存艰苦,药物更是匮乏,我们需要去到大城镇中才行。”
拈花公主说道:“也好,咱们这就收拾东西,动身出发,这片伤心之地,我也不打算在此终老了。”
岳潇脸露喜色,正要说句温柔的话,突然想到此刻不合时宜,便又忍住,低声说道:“你气色不佳,如今先好好休息,我去打点行李,后日再走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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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9妒红颜谢 试问痴心 何能轻断
二日后,拈花公主和岳潇收拾好行囊,谢荟兰体弱,无法长途跋涉,岳潇从游牧民处借得一辆马车,恋儿也跟随其后,谢荟兰站在湖畔前,回头望着这一片石屋,突然间眼泪又流了下来。
马车上,谢荟兰拉开窗帘,眺望巍峨山脉,幽幽说道:“我在屋中好些日子,已记不得多久没见到这般景致了。”拈花公主搂住她,柔声说道:“咱们去到成都,那里有好的大夫,更有上等灵药,对兰儿的病症或有裨益。”谢荟兰笑道:“能保住我的孩儿就好了,我早晨看了,右臂溃烂处又大了几分,左腿上也出现了症状,我只担心我撑不到孩儿出世,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念头。”
拈花公主咬牙说道:“师父我拼了这条性命,也会让你如愿以偿,兰儿不可胡思。”谢荟兰轻声一笑,转眼又敛去笑容,叹息说道:“今日是三月初三,不知三清山英雄会是否如期举行,清哥哥能否报得大仇,我着实有些挂念。”
拈花公主忙道:“到了成都安定下来,为师星夜兼程赶去三清山,带清儿来见你……”谢荟兰摇头说道:“不用了,兰儿实不想让清哥哥见我的丑容,其实清哥哥他无所不能,云破定然不是他的对手,我只是杞人忧天而已。”拈花公主叹息说道:“傻丫头,你何苦如此?”谢荟兰强露一丝笑容,说道:“兰儿有些固执,还请师父别动气,另有一事我要相求师父,等我死后,还请师父把我的骨灰交予清哥哥,我原想和大师姊同眠,但我是柳家的媳妇,还是让清哥哥下葬为好,这是兰儿最后一次求师父,还请师父应允。”
拈花公主连连点头,说道:“师父答应你,师父什么事都答应你……”不知觉中已是泪流满面,谢荟兰一时也是心痛如绞,眼泪夺眶而出,迷迷糊糊望着窗外,此刻寒冬初去,春意未至,大地依然苍茫萧索,尽吹冰冷刺骨的寒风,她轻揉双目,低声说道:“对不起,清哥哥。”
龙瑶嫣离开南疆,满怀凄怆之心东行,一路上浑浑噩噩,脑中尽是空白,昼时赶路倒也罢了,夜晚投宿后,屋内冷冷清清,不由自主念到兰妹妹,想到她将不久于人世,龙瑶嫣悲从中来,在房内轻轻哭泣,连日如此,几难入眠。
三月初一,龙瑶嫣进入赣中,眼看将至三清山,此时晚霞漫天,时辰不早,她只觉全身疲乏不堪,头晕眼花,便匆匆寻了家客栈住下,胡乱吃了些东西后,将自己关在屋内,仰天倒在床上,怔怔寻思:“后日便是三月初三,清弟此时也应到了三清山附近养精蓄锐,却不知云破能否中计?老天爷,你对他已经很残忍了,可不要再让他白费心血了。”
她心乱如麻,胡乱念着琐事,不知不觉酣然入睡,直到次日醒转,才要起身,惊觉全身软绵绵的,手脚更是酸软无力,她吃了一惊,暗道:“我这是生病了?”摸着额头,并未得风寒之症,她松了口气,又忖道:“我需休养一日,明日才能去山上相助清弟,龙瑶嫣啊龙瑶嫣,紧要关头,你却拖了清弟后腿,真是该死。”
她这些日子思念谢荟兰,悲痛伤怀,又日夜兼程,身心皆饱受折磨,几近病倒,原也不足为奇,龙瑶嫣对病症医术略通皮毛,心头知晓症因为何,这一日闭门不出,安心卧床静养,晚饭后,新月初上枝头,她早早就寝,次日再度醒转后,身体已大为见好。
她起身下床,按了按肩膀,酸痛减轻许多,便推开窗,阳光直射入屋,璀璨明亮,龙瑶嫣眯着眼睛,突然惊呼一声,此刻红日已当空悬挂,竟是到了午时,她大惊失色,叫道:“我竟然睡过头了,糟糕之极。”胡乱穿上外衫,夺门而出。
三清山距这家客栈尚有百余里地,非一个时辰不能达到,龙瑶嫣策马疾赶,芳心又急又悔,自己身子不佳,睡得昏天黑地,才错过了时辰,自己无论如何也要亲眼见到心上人报得大仇,而兰妹妹危在旦夕更是要相告于他,龙瑶嫣擦了擦眼角,冷风直扑脸颊,吹得她精神一振,忖道:“若清弟尚在和云破恶斗,我不能露出悲伤之色,以免分他心神。”
这一路疾赶,三清山已遥遥可见,四十余年前骤起风波的风云之地,如今更是在此了结恩怨情仇,龙瑶嫣打起精神,脚下骏马蹄声愈发急促。
飞驰到山脚下,龙瑶嫣弃马上山,奔到山腰处,隐隐听闻山巅处人声传来,她心头一喜,依着声响快步登上,途中却见两旁歪歪斜斜倒着许多黑衣人,看似都已亡故,更是令她惊奇。
眼看将到山顶,一阵清脆声响清晰可闻,是刀剑相撞所发,她轻喝一声,娇躯腾空而起,跃上山巅,眼前银光闪动,中央处两人交手正酣,龙瑶嫣秀目一扫,对峙双方一老一少,少年正是柳悦清,龙瑶嫣不及细看那老者,已翩然落地,身旁一人说道:“龙姑娘,你也来了。”龙瑶嫣回头看去,凌烛明正在自己身侧,含笑凝望自己。
龙瑶嫣点了点头,两道人影来到身侧,龙瑶嫣转头一看,叫道:“怜雪兄弟,郁家妹子。”
来到身前的是宁怜雪和郁温柔,宁怜雪笑道:“我和柔妹妹原以为见不到嫣姊姊了,正大呼可惜,大哥正和云破交手,咱们先在一旁观望便是。”
龙瑶嫣一点头,朝场中打量,看清和心上人交手的老者相貌,其身材魁拔,面容冷峻,此时满脸怒色,手中剑招迭出不尽,柳悦清亦不退让,一招“千山叠瑞雪”化出数十道剑影,老者也不逞多让,手腕一抖,剑影纷飞刺出,分明也是“千山叠瑞雪”,龙瑶嫣欣喜说道:“此人果然是云破,他还是中计了。”
凌烛明一竖大拇指,笑道:“正是此贼,柳兄算无遗策,小弟依他计策行事,云破终于中计,来到了三清山上,如今武林正道人士皆在,三清山巅是天罗地网,决计不会让此贼脱身。”
龙瑶嫣心头一喜,说道:“不枉清弟这一番苦心安排,清月山庄大仇终能报了。”
宁怜雪却是苦笑说道:“柳大哥也瞒得咱们忒苦了,竟在耿府大摆灵堂,小弟信以为真,当时可把我哭得死去活来的,全然看不出这是大哥的妙计。”
龙瑶嫣笑吟吟地说道:“若非出其不意,云破又怎会中计?”宁怜雪和郁温柔对望一眼,一时都有些哑然。
龙瑶嫣秀目一转,四下张望,四周有不少黑衣人或躺或跪,皆都纹丝不动,看似已被制住,而正道人物来者不少,吴惊云云绊笙夫妇立在不远处,其身侧不远处一群人围拢一处,竟是风云十八少诸人,而在一棵古松树下,秦初月揽着一个女子,正窃窃私语着,那女子三十余岁,蛾眉螓首,柳腰花态,极为美貌,妙目含情,盈盈注视着秦初月,毫不理会身前恶战,龙瑶嫣忖道:“这位应该就是姬如玉姑娘了,果真是天仙化人,难怪秦伯伯对她念念不忘。”
只因秦初月人在对面,龙瑶嫣此刻不便过去,山顶劲风疾吹,散乱了她的鬓发,她玉指轻拢,心神回到心上人那处,仔细打量着云破,相貌却和天岛时颇不相似,当下脱口说道:“这才是云老贼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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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0妒红颜谢 试问痴心 何能轻断
凌烛明说道:“如柳兄所料,此人以繁霜前辈容貌现身,欲斩小弟于此,他不曾料到柳兄会出现,之后事态便全在柳兄掌握,我又寻到一人,将他带至三清山上,有此人证,云破更无话可说了。”
龙瑶嫣奇道:“是何人物?”她一览山上众人,多是自己熟识,若论初见,也只姬如玉一人,难道她便是人证,龙瑶嫣连连摇头,大觉匪夷所思,凌烛明看出她神态迷惑,便笑道:“就是那振武轩辕,亦是万氏兄弟老二,清月山庄一事,此人也是当事之人,对云破诡计了然于胸,他一出场佐证,云破再也无话可说了。”龙瑶嫣说道:“原来是他,此人竟会天良发现,相助清弟,倒也难得。”凌烛明说道:“云破对他们兄弟曾有大恩,这才相报于他,投入月落乌啼也是云破之意,当日他先从秦家庄离去,并非去杀潘家二老,此人揆情度理,已知宁无城难逃大劫,便率先抽身离去,宁无城却能于走投无路时,借此设计,难怪柳兄常言此人心计非凡,只可惜……他是个恶人。”说到这里,他眼眶一红,叹气不语。
宁无城再奸恶,也是自己的生父,凌烛明这时复又念及,心头百般滋味,龙瑶嫣却没揣摸出,她好奇万潮生之事,当即问道:“云破是振武轩辕的恩人,他又怎会出卖自己的恩公呢?”
凌烛明微微一笑,伤怀去了不少,说道:“此人平素少有恶迹,万秋生不幸惨死,万潮生有些心灰意懒,我又使了些手段,让他不得不来山上揭破云破真容。”龙瑶嫣眼珠子一转,笑道:“可是以武挟人?”凌烛明耸了耸肩,微笑说道:“咱们揭破了云破的真面目,这老儿恼羞成怒,唤来这些黑衣装束的家伙,他们原先在峰下埋伏,这时冲将上来,被我们一一打退,如今只剩云破孤家寡人一个了。”
龙瑶嫣莞尔一笑,听到身旁突然有人叫唤一声“龙姑娘”,便回头看去,只见华雨寒等人齐齐来到自己身前,她微微一愕,秀目看过,除了吴惊云仍在原处,其余一十六人都已来到,正要开口说话,却见华雨寒等人齐齐跪地,对着龙瑶嫣磕头行礼,龙瑶嫣惊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华雨寒当先起身说道:“华某回去问过娘亲,她老人家这才道出当日情形,当年我娘见到杀人凶手……便是令尊秦望天,咱们风云十八少中多如华某这般遭遇,咱们这些人的母亲都震惊于他武功修为,深知自己子女无法达此境界,却又不得不报这个仇恨,便合谋一计将此事嫁祸到令堂身上,咱们原先都不知情,后来又从邓大哥处得知令堂之风光霁月,风云十八少实是惭愧,该向姑娘磕头赔罪。”说罢又行了一礼,站直身躯后长舒口气,仿似卸下重重枷锁。
龙瑶嫣摇摇头说道:“这事过去已久,不谈也罢,家父杀了那么多人,总是不对的。”华雨寒苦笑一声,说道:“令尊已死,这场恩怨也该了结了。”
龙瑶嫣嗯了一声,再不言语,转头凝视着柳悦清,此刻恶战正酣,柳悦清一身武学已至巅峰,强如云破也渐渐不支,百余招后守多攻少,全然处于劣势。
柳悦清虽面对强敌,虽不敢分神,却也知龙瑶嫣来到,心中讶异一晃而过,对面云破剑势极紧,不容他细细思虑,当下一招“飞星破清晓”刺向云破咽喉,云破被剑气缠身,扯得他脚下趔趄,急忙招法一变,换作“金戈剑法”,横劈直砍,很是了得,柳悦清冷冷一笑,左掌运劲打出,正中剑身,云破手腕剧震,兵刃几乎脱手飞出,匆忙间往后暴退,落地后喘息不止,他心头大骇:“我老迈气衰,这小子却是年少气盛,我已大大处于劣势。”眼看下山道路被秦初月等封死,欲退也是无法,他突然长啸一声,厉喝道:“柳悦清,你真要致如月老人于死地?”
柳悦清突然身躯一定,不再发招,虎目含泪,痛心疾首地说道:“你改头换面,以如月老人身份潜入柳家,只为获取柳家武学,你设计害我,日后更欲杀我,我柳悦清当可一笑泯恩仇,不作追究,但清月山庄的弟兄、繁霜伯伯,他们也都惨遭你的毒手,我若不替他们讨回公道,又如何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云破,你作恶太多,我柳悦清实不能容你再遗祸江湖。”话音一落,柳悦清复又提剑而上,左掌发力,一式“长生幻灭”当面劈去,虚虚实实,玄妙难测。
云破大笑一声,说道:“好个柳悦清,今日我云破不妨舍命陪君子,能让当世第一少年奇侠陪葬,我云破也能传颂百世了。”迎着柳悦清连砍数剑,竟都是猛攻招数,颇有以命相搏的决心。
柳悦清不为对方所动,剑法更见缜密,云破攻势如狂风暴雨,柳悦清却守得滴水不漏,一旁吴惊云看在眼中,啧啧赞道:“柳兄弟这几招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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