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烛明又现出狂怒之色,狠狠盯着谢荟兰,胸口起伏不定,竟是气极,柳悦清惊讶地看了谢荟兰一眼,谢荟兰满脸迷惘之色,两人都猜不到半分头绪,不知他为何如此忿怒。
突然一声叮地轻响,凌烛明将手中青锋往地上用力一插,便见整个剑身没入地面,只余剑柄尚露在外,柳悦清心中一凛,暗道:“凌烛明这……”还未细想下去,凌烛明已开口说道:“谢荟兰你是不是拈花公主的徒弟?”谢荟兰低声说道:“正是。”凌烛明一点头,看向柳悦清,脸上浮现出悲痛神色,哽咽说道:“绣妹她中毒了,差些送了性命。”柳悦清一惊,急忙说道:“是耿沧绣耿姑娘?此事怎讲?为何牵扯到了谢姑娘?”凌烛明定了定神,说道:“那日离开耿府,我便取道回到凌府,柳兄一事令我一路心神不宁,便在府内休息了数日,这一日正要出门,不料耿大伯突然造访上门。”柳悦清插口问道:“耿落笙耿伯父亲自出府?”凌烛明颔首说道:“他见到我后道出缘由,原来是绣妹在家中给人偷下了剧毒,当场不省人事,我又惊又怒,急忙连夜往南赶去,到了耿府,见到了耿夫人,耿夫人早已不知哭过几回,耿府上下一片凄惨景象。”
谢荟兰似乎有所领悟,缓缓说道:“耿姑娘中的是什么毒?”她说话声音微弱,显然受创至今尚未复原,身子极为虚弱。凌烛明神色木然,一字一句地说道:“听耿伯父相告,绣妹所中剧毒正是拈花公主独门毒物‘修罗十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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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8几多仇望君明示
柳悦清和谢荟兰闻言,都是全身一震,谢荟兰轻叹口气,却不开口,柳悦清说道:“拈花公主四大绝毒之一的‘修罗十跳’?谢姑娘,中了此毒,可有生还希望?”凌烛明遭遇巨变,柳悦清见他情绪不稳,便称呼谢荟兰叫谢姑娘,以免更激怒于他。谢荟兰点头一下后又一摇头,说道:“可说能保住性命,也可说性命难保,修罗十跳,此物毒性猛烈,常人若中此毒之后,心跳十下之内,便就没了知觉,若拖延时辰太长,便是救了回来,也会变成全身瘫痪无法动弹的废人,所以此物才令江湖众人深感畏惧,但此物却是怕寒惧冷,万一中毒之后,半个时辰之内将中毒者置于寒冷境地,此毒便不会进一步发作,可暂时保住中毒者性命,待服下解药后,便如同寻常人一般无异。”
凌烛明一拍大腿,拔身而起,怒道:“就是这个东西,害得绣妹生不如此,我……我好恨,柳悦清,你说这贱人该杀不该杀?”他紧握拳头,额头青筋暴露,显然正极力克制情绪,深深压住怒火。
柳悦清听到“修罗十跳”厉害如斯,也是满脸忧色,又闻凌烛明之言,急忙说道:“如此说来,耿姑娘未死?”凌烛明怒道:“虽侥幸留命,但绣妹无时无刻要身处寒冷之所,她只不过是个寻常姑娘家,怎……怎经受得起这个……这个折磨?”柳悦清松了口气,说道:“活得性命便是大幸,人若死了,便就无法可想了,谢姑娘,你身上可有解药?”谢荟兰说道:“‘修罗十跳’不似‘荼蟾瘴’,家师如今也时常炼制,当然就常备解药咯。”她从怀中取出一个香囊,柳悦清伸手接过,走上前递给凌烛明,说道:“凌兄赶去凌府,耿姑娘便能少受些许苦楚。”
凌烛明却并未受取,只是开口说道:“耿伯父已讨得解药,绣妹如今剧毒已解,柳兄无需多此一举。”柳悦清松了口气,收回解药,一拍凌烛明肩膀,正色说道:“柳悦清以性命做保,加害耿姑娘的并非谢姑娘,若谢姑娘是凶手,小弟这颗项上人头凌兄尽管拿去。”凌烛明看了一眼谢荟兰,又盯着柳悦清,激愤之色敛去,却现出一丝异色,叹道:“不是我信不过柳兄,只是此事如此看来,也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
柳悦清问道:“耿伯父可曾提起过耿二姑娘何时给人下的毒?”凌烛明沉吟半晌,说道:“应是在我离开耿府后十日左右。”柳悦清神色微展,说道:“如此说来,谢姑娘便不是凶手了,那时谢姑娘正和小弟人在琅琊山内,当时耿沧柔姑娘也在场,她亦可替谢姑娘作证,南郡耿府众人一言千金,凌兄对在下有所疑虑,也该信耿姑娘口中所言。”
凌烛明愣住了,站起身来回踱步,过得良久才喃喃说道:“不可能,还会有谁身怀拈花公主的毒物?不是谢荟兰……那又会是谁?左龙群,这个人……这个人……”想到当时左龙群和耿家已化敌为友,倘若怨念再生,也不会只对耿沧绣下手,凶手绝不会是他。
凌烛明想不出一个所以然,不由心乱如麻,突然像失去了力气,一屁股坐到地上,垂头不语。
柳悦清脑中掠过无数念头,原本许多生有疑问之处,此时一一想来,顿时迎刃而解。他转身缓缓走到窗前,将窗户紧闭,向吴惊云说道:“有劳吴兄查看一下三楼,有无他人藏匿此中?”吴惊云应声上楼,稍时走了回来,说道:“楼上无人。”柳悦清见凌烛明和谢荟兰都是不解地看着自己,忍不住笑道:“敌人太过狡猾阴险,我这是谨慎起见,不想让第六人听见我们的交谈。”
其余三人都是一愣,凌烛明讶道:“第六人?”柳悦清笑道:“秦庄主此时在一楼坐镇,如此我们大可不必担心有人偷窥偷听。”谢荟兰微微一笑,说道:“你做事素来神秘,这次又有什么高见?”柳悦清笑道:“原本倒没有高见,我曾见凌兄义举,可谓侠骨柔肠,绝不会无故伤人,只是这里来了这么多人养伤,耳目众多,我便请秦庄主替我把风一下,免得隔墙有耳,此刻我们相商之事若遭泄露,令凶手再生毒计,岂不是要再生风波了?”
凌烛明脸色一红,柳悦清分明是考虑到他的名声,以免落下杀人凶名,不禁惭愧不已,柳悦清又道,“刚才和凌兄一番相谈,这个凶手心智非同寻常,或许这时此人也藏身于这座府邸,所以小弟请到秦庄主和吴兄相助,如今看来,倒是小弟的一招妙棋了。”他眨了眨眼,突然露出一丝顽皮笑容。
谢荟兰噗嗤一声,轻笑说道:“你这人,又要不正经了?”便听秦初月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柳少庄主,你再啰嗦不休,秦某就不管这趟子闲事了。”
柳悦清忙道:“秦庄主稍安勿躁,我这就说来。”伸手一挥,拍灭了烛火,整座小楼顿时一片黑暗,只听柳悦清说道:“耿姑娘中了‘修罗十跳’剧毒,此物是拈花公主独家所有,别无分店,江湖众人皆知,凌兄这才出手欲杀谢姑娘,却已落入了真凶圈套之中。”他顿了一下又道:“但凌兄为何深信不疑凶手是谢姑娘?只因拈花一门自开派至今素来单传,既然谢姑娘是上一代拈花公主的传人,左龙群又无可能是凶手,这下手加害耿姑娘的凶手除谢姑娘之外别无他人,但拈花一派传到谢姑娘这一代已非单传,谢姑娘的师父一共收了三个徒弟,谢姑娘是拈花公主门下最小的弟子,凌兄对此却不知情。”
凌烛明闻言,双眼立刻发直,只是四周漆黑一片,旁人无法看清他表情,但听他说道:“拈花公主弟子不止一人?这事我……我确实不知。”柳悦清说道:“拈花一门常年身处南疆,与中原往来甚少,我们对这个门派所知甚少也不足为奇,谢姑娘应也认为如此,否则,当日在琅琊山内,江舞鹤曾道出拈花公主收有三个徒弟,你不会满脸吃惊神色。”谢荟兰点头说道:“家师不喜四处闯荡,常年居住山脚幽地,南疆认识她老人家者不少,中原却是寥寥无几了,而师父收了三徒一事更是鲜有人知,我至今不解江舞鹤如何知晓我派中诸事,而且所知甚详。”
柳悦清说道:“凌兄对拈花一派所知寥寥,恐怕除了几门毒物还有世代单传之外,连如今拈花公主长相都并不清楚,凶手正是利用凌兄之不知情,让凌兄落入他设的圈套。当日在耿府中,左龙群用了多种拈花一门的毒药,令我等束手无策,凌兄那时亦在场,繁霜伯伯曾好意提醒小弟,留心拈花公主弟子的毒物,却道出了谢姑娘名字,凌兄应是由此得知谢姑娘的身份。”
凌烛明赞同说道:“柳兄此言分毫不差,在下那时正在繁霜前辈身侧,不巧听到了谢姑娘的名字。”他初次称谢荟兰为谢姑娘,口气中已是不含敌意。
柳悦清续道:“繁霜伯伯好心却差点办了件坏事,耿姑娘中了‘修罗十跳’,想当然凌兄会认为是拈花一门下毒,既然拈花公主不出南疆,只可能谢姑娘是凶手了,但凌兄和谢姑娘从未照过面,如何寻到谢姑娘是个大问题,不久之前,耿伯伯推辞了风云十八少的请求,拒当‘斩魔会’会主一职,风云十八少正苦于设法诛杀魔姬,为报血海深仇,便由邓积云出面,广发英雄贴,召开‘斩魔大会’,凌兄便有一念,在这场大会上或能遇到谢姑娘。”
凌烛明脸上讶色渐浓,此时忍不住说道:“柳兄这番话如同亲见,莫非是家兄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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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9几多仇望君明示
柳悦清否认说道:“我和令兄只在校场上见过一面,埋火药杀谢姑娘一事应是二位同谋共划,令兄又怎会将此中内情向我道明。”
凌烛明愣了一下才道:“绣妹中毒,我认定是谢姑娘下手加害,便出门打探谢姑娘行迹,人海茫茫,寻一个素不相识之人难于登天,那时小弟正束手无策,却在一家客栈偶遇风云十八少的人,无意听见他们商议召开斩魔大会一事,正为何时何处召开争论不止,当时我便如柳兄所言,若是开这场英雄大会,天下英雄闻风而来,或许谢姑娘亦会亲临盛会,我心生一计,当即假扮家兄出现在他们面前,明言凌府能借出场地,举办这场斩魔大会,有‘淮阳凌府’的金字招牌,更能汇聚天下英雄豪杰,风云十八少当即欣然同意。”他苦笑一声,说道:“这只是万中之一的可能,实属无奈之下的下下策,却不料谢姑娘果真莅临敝府,当时从我大哥口中得知,小弟真是窃喜不已。”
柳悦清点头说道:“我初到凌府,焯明兄候在门口一一询问来者身份,当时甚为奇怪,直到身处这座别府才令我恍然大悟,凌氏兄弟都不识谢姑娘,只得以此法确认,虽然有些突兀,却也并非不合情理,咱们都是局外之人,又怎能察觉其中另有玄机,当时焯明兄乍闻谢姑娘名讳,脸色突变,我原以为他只是凌府一个家丁,这才惊于拈花公主的大名,但其是凌府府主,那就另当别论了,淮阳凌府盛名远播,绝不输于拈花公主,凌府当家掌门又怎会如此失态?”
凌烛明说道:“此事是我求大哥相助,他比我年长十余岁,自幼疼我,便应允了我擅自决断之事,却又担心拈花公主用毒手段神出鬼没,耿府那日咱们被毒物所困,几近束手无策,后来时常回想,小弟仍然感到不寒而栗。我们兄弟两人苦思良久,才决定使用江南霹雳堂的炸药,拈花弟子再神通广大,也难逃此阵,风云十八少亦对魔姬十分忌惮,若她在斩魔大会上现身,要想个法子将她斩杀当场,和我之念不谋而合,于是其老大邓积云自告奋勇,他身上有重金数千两,他一个江湖落拓之人竟如此大富大贵,倒也颇令人有些意外,当时由他出面向霹雳堂讨取炸药,我和大哥以防邓积云心生怀疑,便放手让邓积云在凌府内外安置炸药,我暗地里留意他的举动,却见他不仅在校场之内,连我各处楼房四周也都埋下火药,便知此人心计深沉,生怕校场炸药炸不死魔姬,竟将整座凌府设下炸药,一同引燃,那时就算魔姬本事通天,也难逃此劫。”
谢荟兰和吴惊云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想不到自己才踏入凌府大门,一只脚已入了鬼门关,幸好当时只有校场一侧楼宇当先炸毁,让群雄有脱身良机,这才免除了一场惨剧。柳悦清说道:“邓积云却没发现他埋下的火药被西门一见兄察觉后,掐断引线,才免于劫难,但凌兄却在西门一见行事之后,又把引线接上,方杰远提及他和西门一见在行事中隐隐觉得有他人在暗处跟踪,那人便是凌兄吧?”
凌烛明说道:“我深虑谢姑娘手段神通广大,又念及绣妹所受非人之苦,当时实是欲将谢姑娘千刀万剐,但小弟面对拈花一门诸多绝毒之物,莫不重足累息,既然已知谢姑娘人在府中,凌某也就弄了些手段,于是除了‘华星楼’和‘苍松阁’之外,其余诸地又接回炸药引线。”
柳悦清缓了一下才道:“原来那座小楼叫做‘苍松阁’,凌兄不曾想到,‘苍松阁’内无炸药,任凭其余火药一同炸开,谢姑娘仍能从这处缺口脱身?”
凌烛明说道:“前来凌府的有数百人,我不能为了自己私怨,却害得大伙一同丧命,留出‘苍松阁’一条道路便于各位从凌府脱身而去,也正因如此,我托大哥将谢姑娘请入后院,如此一来,‘苍松阁’的破绽便不是破绽了,眼看当时我便能杀了谢姑娘,柳兄和这位吴兄突然现身,令我功亏一篑,可把小弟气坏了,如今想来,亏得两位到场及时,凌烛明才未铸成大错。”
柳悦清松了口气,黑暗中他展颜一笑,说道:“耿姑娘遭人下毒一事这便说清了,所幸谢姑娘并无性命之忧,只是奸人设计陷害,让凌府毁于一旦了。”
凌烛明说道:“淮阳凌府,身外之物,凌烛明并不挂怀,绣妹能脱险痊愈,要我这条性命也可。”他起身走到谢荟兰身前,躬身作揖说道:“凌某误会姑娘,令姑娘遭受大难,着实过意不去,还请谢姑娘原宥,在下欠姑娘一条性命,来日姑娘若有难处需凌某相助,凌某万死不辞。”
谢荟兰幽幽一叹,说道:“绣姑娘有这么一个痴情男子为她着想,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凌烛明,这一剑我先记下,改日若是你将凶手拿住,不可忘了将他提到我面前,让我狠狠刺他一剑。”凌烛明正容说道:“理当如此,多谢姑娘宽宏大量。”
谢荟兰抚摸着额头说道:“我也累了,能否让我休息一下?”柳悦清笑道:“一场误会消除,如今兰姊你大可安心在这张床上睡觉了。”他将谢荟兰抱起,走到床边,虽说四周漆黑一片,谢荟兰依然满脸通红,羞道:“你让我自己走呀。”柳悦清将她小心放在床上,微微一笑,也不答话,回身走到凌烛明身侧,开口说道:“如今另有一事,此时正好一并说清,吴兄,凌烛明与你有何过节?‘姑苏凤展’和‘淮阳凌府’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两家,为何你与凌兄相见却如生死仇家?”
凌烛明也是猛然怒睁双眼,脱口叫道:“我也正满腹疑虑,我和你素不相识,却为何昼日时分与我性命相搏?正要一听分说。”
吴惊云深深吸了口气,却淡淡说道:“我和凌烛明之间,柳少庄主莫非也要当和事佬?”柳悦清说道:“在下暂无此意,但淮阳凌府是赫赫江湖世家,而‘姑苏凤展’常年经营织锦生意,虽天下闻名,却和绿林江湖并不相干,如今两位牵扯在一起,难免令人心头犯疑。”吴惊云盯着柳悦清,只能隐隐看出其轮廓,他心中一动,开口道:“也罢,此事说来也无妨,我姑苏凤展被他们凌家害惨了。”
凌烛明脸色一变,愠道:“吴惊云,你这话什么意思?”
吴惊云露出凄然神色,却是竭力克制心神,说道:“‘姑苏凤展’大当家是我大姊,却在十四年前转而由我主持,凌烛明,这事缘由想必你毫不知情吧?”凌烛明露出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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