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邢正在认真地看一张报纸,见范毅进来,就放下报纸问:“小范,工作有新安排啦?”
范毅一惊,心想,老邢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一转念,他明白了,老邢问的应该是办公室内部的工作安排。
于是,范毅笑了一笑答道:“现在不用安排了,有新的变化。”
老邢很疑惑地“哦”了一声,等着范毅继续说下去。
范毅干脆开门见山地说:“刚刚杜副局长和戴处长找我谈话了,让我‘五。一’节后就到启宁州宝因县国税局当任局长。”
老邢一愣,问:“那……”
范毅知道他是想问张子良怎么办?只得又把张子良辞职的事背书似地说了一遍。
老邢听后,迟疑着说:“这……你容我好好想想。”
范毅也不催他,拉了把椅子就坐在了老邢对面。
过了一阵,老邢说:“其实,我是昨晚才听到的消息,说是张子良好像是不想干了,要回省局来工作。想不到竟然是真的,更想不到会有这么快。”
看了看范毅,老邢又说:“都说是因为身体不好回来的,可是,这种解释谁信呢!具体是因为个什么原因,这一点很关键,当然,目前来讲,我还不清楚,本来也懒得去弄清楚。可是,现在,既然是换成让你下去,那我们就不得不先弄弄清楚了,这叫知己知彼,怎么弄都不会有危险嘛。”
范毅点了点头说:“我就是拿不准这次下去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才想来听听你的意见。老邢,凭你的经验,帮我分析分析,这事儿是好是坏?不要说局长了,我从小到大,连班干部都没当过。”
老邢微微一笑,说:“那哪儿能比!没当过就学着当嘛!我考虑的是,表面上看,这原本是件好事儿,人人都知道的,锻炼几年回来,再升上去当个副处长,那基本就是十拿九稳的事儿。可是,这么好的事,他张子良为什么不干?他老爹还是组织部的领导呢,怎么可能不懂这些,我怀疑其中是不是会有些其它的问题,只是一时又说不上来。”
范毅说:“好吧,老邢,那你帮我出出主意,究竟要怎样做,才能当好这个县局局长。”
老邢的疑问其实与范毅最初的想法是一致的,这么好的事,竟然有人还哭着喊着往外推,这就不得不让人心生疑惧了。
只是,现在组织上都已然谈过话,自己也应承了下来,范毅考虑问题的角度与老邢就有所不同了,考虑的侧重点也不一样了。
“为什么”固然还需要考虑,“怎么办”,才更是范毅眼下关心的核心问题。
听了范毅的这一问,老邢两手一摊说:“这,你可算是问错人了,你知道的,我从来没当任过实职,对你的这个问题,我也是爱莫能助啊。”
范毅刚想说话,自己的手机却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范毅问:“喂,你好?”
对方是一位女士,说:“是范毅先生吗?我是东陆证券的经理,我姓曹。您现在讲话方便吗?”
范毅心里正在着急着下去以后究竟应该怎么开展工作这件事情,眼下并不想谈股票方面的事儿。就客气地打断说:“哦,是曹经理,不好意思,我现在正有点儿急事,能不能……”
对方马上明白了范毅的意思,稍稍加快了语速说:“那我不打扰了,只是看看范先生这两天内什么时候有空,想请您到营业部来一趟,我们为您个人准备了一点儿小礼品。好了,不打扰了,再见。”
放下电话,范毅想,这位曹经理,嘴上说着不打扰了,其实已经在急迫之间,却又能从从容容地就把自己的主要意思表达完整了,这也是一种本事啊,只怕是自己下去以后,也得学着点啊。
哎,只怕是要学得还不少哟!
……
第二天一早,范毅一连跑了几家银行,将自己手上比较分散的资金重新归拢了归拢。
考虑到近一阶段股市的低迷,搞不好还将持续一段时间,自己暂时是不会再入市了。而且,自己下去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来打理这些资金,于是,范毅想了一个最笨的办法,将所有资金,分别存成了三个月、半年和一年的定期。
看看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范毅拿出手机给曹经理打了电话,确认她在营业部后,于是打车前往。
到了营业部范毅才知道,原来,所谓曹经理,竟然就是这里的总经理,而并非是平常与自己老打交道的客户经理。
曹经理一边给范毅让坐、泡茶,一边说:“范先生,我们打了很长时间电话找您了,一直联系不上。”
范毅解释说:“哦,前段时间我一直没在泰明。”
曹经理一笑说:“出国了吧?难怪我们的客户经理轮番打您手机也老打不通。是这样的,范先生,chun节前,我们为优质大客户准备了一点年货,本来当时应该就给您送过去的,怪我们工作没做好,一直拖到了现在。”
说着话,她就从办公桌下面拎出一个包,是一部手提电脑。
她递给了范毅,范毅连忙表示说:“你们太客气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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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节 着手准备(下)
着手准备(下)
曹经理说:“应该的,您是我们的大客户,又是老客户,为您拜年,那是我们的义务。以后,还要请范先生多多支持我们的工作呢。”
说着话锋一转,曹经理又说:“我们考虑,从节后起,想为范先生调一间大户室,现在你们这一间,两个人在一起,还是有点吵了。我们在楼上为您单独准备了单间,待会儿我带你去看看,要是不满意的话,我们再换。”
范毅知道,这大概是因为自己去年着实赚了一把,资金量上去了,待遇当然也就跟着上去了,这就是市场经济呀,并不会给你无缘无故的爱的。
可是,眼下自己马上就要下去宝因县工作,一段时期内根本用不上房间,那单间配给自己,纯属浪费。
于是,范毅摆摆手说:“不用了,曹经理。我和张大户在一间挺好的,相互间平常还有个照应。而且,下一步,我可能还会离开泰明很长一段时间,占着一个单间,没意思的。”
两个人又客气了一阵,见范毅态度坚决,曹经理并没再坚持,毕竟;她手中的资源也是宝贵的,能省下一间单间,或许就能再多拉住一位大客户。
又聊了几句,曹经理说:“范先生,我再重新为您介绍一位客户经理。”
说着话,她打了个电话出去,一会儿的功夫,进来了一位清秀的小姐,扎了一条马尾,显得很是jing神,冲范毅微微鞠了一躬,说:“范先生,我是您的新客户经理,姜维娅。以后有什么需要,请直接告诉小姜。”说着双手递过来一张名片,范毅忙起身接了。
现在的客户经理姜维娅,与以往的又有所不同,这基本上就是专门为范毅一个人服务的。当然,平常无事时,她也会临时参与一下公司里其它的工作,其主要职责,就是要用优质的服务拉住眼前的这位大客户。
告辞时,曹经理说:“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让范先生还挤在双人间的大户室。什么时候范先生有需要了,我们的单间时刻为范先生留着。”
她回头看着姜维娅说:“小姜,以后,范先生就交给你了,要服务好。范先生要是不满意,你要承担责任的。”
……
范毅回到大户室,张大户刚吃完营业部为其提供的免费盒饭,正用纸擦着嘴,见范毅进来,礼貌xing地点点头,说:“来了。”
范毅看他脸sè不好,说:“老张,身体是不是不舒服?我看你脸sè可不好,蜡黄蜡黄的。”
张大户惨然一笑说:“不是身体不好,是运气不好,输得差不多喽。”
涉及到这类话题,就有些敏感了,范毅只好打住,打开桌上的电脑看了看,又想起放在脚边的手提电脑,心想:“自己的电脑已经够用了,这一台还是送人算了。”
于是,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小明,也不知现在他家里有没有人?最好在自己走之前就把电脑送过去,想到就办,范毅马上起身和张大户打了个招呼后,走出了大户室。
大厅里,散户并不多,基本都在休息,有些人还指指点点地围在几台电脑前看盘。
范毅一眼就发现了正坐在一边,在打毛衣的马老太,于是走上前去招呼了一声。
马老太认出范毅,忙站起身来向范毅打听大盘后势的走向,范毅心里还有事,不想多谈,敷衍了几句,一转话题问:“张大妈呢?今天怎么没见和你在一起?”
马老太神sè一阵犹豫,还是说:“小范,我告诉你,她不会再来了。”
范毅一惊,首先想到,她是不是炒股票将本钱亏没了,于是问:“她亏了多少?”
马老太摇摇头说:“她倒没亏多少,只是家里出了点儿事。”
范毅听了此话,放下心来,说:“哦,那等她处理完了,自然会来的。”
马老太再一次摇头说:“不会再来了,她疯了。”
范毅本来准备离开,这一下走不了了,问:“这么严重,怎么会?”
马老太神sè黯然地说:“这要从她家小孙子说起。这小孩子,聪明灵利,成绩又好,好招人喜欢的。可是,从去年开始,他就老是发低烧,吃了不少药,总是不能断根。后来,去年暑假,他爸爸妈妈下决心带他到上海,到大医院一检查,乖乖不得了了,竟然会是艾滋病。”
“啊?”范毅也吃了一惊。
“你猜怎么着,小孩子的病,原来是他有一次出车祸抢救时,他爸爸输血给他时染上的,而他爸爸,又是从他妈妈那里染上的。造孽呀!”
范毅问:“他妈妈是做什么工作的?”
马老太说:“他妈妈其实也是一个挺好的人,很顾家的。怪只怪他们厂子太差,一家人都在厂里上班,谁想得到呢,一个以前的国营大厂,生生被他们几任厂长吃空了、吃垮了。哎,家里老老小小,都要穿衣吃饭。没办法可想,最后,他爸爸每天就用自行车拉着自己的老婆去歌厅陪客人,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染上了这个病。”
“一家三口从上海回来后,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小孩子不知道,就在他平常最喜欢吃的红烧鱼里,爸爸妈妈放了老鼠药,结果,一家人就这么没了。后来jing察发现了遗书,知道了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可怜呀!”
马老太抹了抹眼泪,说:“张大姐一听说儿子、媳妇、孙子,一家人都没了,当时就疯了。好悲惨啊!”说着,马老太用手擦起了眼角。
这难道就是生活?这难道就是小人物的生活?可是,谁又应该为他们的命运负责呢?难道仅仅只是他们自己吗?范毅无言以对。
……
“五。一”节当天,老邢亲自开车,拉着范毅直奔启宁。按老邢的说法,这一趟下去,是去搞一搞“任前培训”。
启宁州局的征管科长、还有下边两个县局的局长,平常与老邢关系颇好,老邢专门打电话说,自己“五。一”要下来走走,让他们等着。
实际上,他是想让范毅从侧面了解一些宝因县局的情况,同时也正好借此机会向两位县局长取取经,看看如何当好这个宝因县局的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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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节 新官上任(上)
新官上任(上)
当范毅用拳头轻轻捶打着自己的前额,起身走向饮水机、接满一大杯纯净水再一口气灌下肚里时,他明明白白地知道,如今,他可是真正一个人在战斗了。
几天前,省局人事处戴处长亲自送他到了宝因县,这在省国税局系统内,又是一次特例。一般情况下,送范毅这种级别的干部,人事处最多去一名副处长就到头了。
范毅参加工作至今未满三年,现在已经是正科级干部了,这在全省国税系统中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什么叫机遇,这就是。
如果没有省委选人用人的新制度,如果没有张子良的临阵退缩,十个范毅也不可能轮上这样的一次机会。
这一点,范毅心里是很清楚的。
也正因为张子良的突然撂挑子,给省局造成了极大的被动,按魏局长的要求,戴处长才会亲自送一位科局级的县局长到地方上任职。
……
当生平第一次坐在主席台上,面对着下面全县局四、五十号干部职工时,范毅心里其实还是有点怯的。
与一个人面对面地讲话是一回事,与几十号人面对面地讲话又是另一回事。自己的每一点很小的失误或不足,都将会被迅速放大到最大值,并最终被每一个人所传来传去。
坐在台上的范毅,心情颇有点紧张,而同时,更让他沮丧的是当地党委、zhèng fu的态度,看看身边坐着的几位前来应场的领导,就能完全搞明白这一点。
县里前来出席本次欢迎范局长到任的全局干部职工会议的领导,一共只来了两位,一位代表zhèng fu,是分管财税的副县长杨正昌。
另一位代表县委,就很不靠谱了,竟然只是组织部的一位副部长。
州国税局也来了一位分管人事的副局长谢华兴。
原本主席台上准备了七、八个人的位子,现在却空荡荡的,实在是不好看。临时按照戴处长的要求,县局班子里的其他两位局领导也一起坐上了主席台,一位是副局长刘活,一位是纪检组长花自生。
范毅再看看台下稀稀疏疏坐着的所谓全体干部职工,一种不被重视的感觉逾发地明显。
第一排倒是坐得满满当当,不用问范毅也知道,那一定是各科室的主要领导,从第二排起,人就坐得比较稀稀拉拉了,而最后三排则又是人满为患、座无虚席。
从范毅掌握的人员情况来看,全局干部职工80多人,可今天到会的人员全部加起来,应该不会超过50号人吧,职工们竟然是用这样的方式来迎接他们的新局长,这一点范毅又没想到。
……
会后接下来的几天,范毅基本就没进过办公室。清醒时就是在不断地陪县里的各种领导喝酒,喝多时就躺在床上打点滴。
直到今天中午,在终于送走了戴处长和谢副局长后,范毅才算是第一次正式迈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戴处长之所以在宝因县盘桓了这么多天,倒不是他对范毅有着什么特别的关照,他是在等一个人,等县委组织部长刘亚光。
今天早上,刘亚光终于出差回来,两人谈了整整一上午,吃过午饭,戴处长就离开了宝因县,随即返回的当然就是州局一直作陪的副局长谢华兴。
可以说,截止目前,在宝因县,范毅最熟悉的人就是戴处长,他人这一走,范毅顿时觉得空落落的。下一步,他将只身要突然面对局里这几十号陌生人。
……
这几天一直在喝酒,水反而喝得少了,刚在大班椅上坐了没一会儿,范毅又渴了。
当他端起杯子再一次走向水机时,范毅感到脑袋还是在一阵一阵地发晕。正接着水,范毅猛地感到一阵天眩地转,急忙用手撑住了水机,心想,有这么严重吗?看来,近一阶段,这酒是不能再这么喝了。
重新回到座位上坐好,头还是晕得厉害,他无法看文件,只得不断用手继续捶打着前额。
隐约间就听到外面有一阵阵sāo乱声传了进来。他的办公室一面朝向大街,嘈杂声自然难免,可这一次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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