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青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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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青凰传-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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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未归家,再者青鸾宫少不得太多人手,她倒也乐得守着。

    精卫素来是个老实巴交的,我不同她说些闲杂事务,她便从来不会多打听半句的。我因今日之事憋屈得紧,亦知她素来是个嘴上缝了线的,故而也敢大胆些告诉她。

    将白日里的事情告诉她,精卫只听得阵阵唏嘘,无奈之处,乃至问了我一句,“夫人,我有些不明,你说赵太后对于朝政是若即若离,可华阳夫人对于朝政的态度,不也是若即若离的吗?二者,有何区别?”

    我低声笑了几声,才道,“精卫啊精卫,祖母常道,你也算半个人精,怎么对于此事,却是个半痴呢?”

    精卫替我掖了掖被角,道,“太后谬赞罢了,精卫不过粗通人之常情而已。说起来,夫人能解朝政事,才是手段了得的。有朝一日,夫人定然也能成为太后那般手腕铮铮之辈,甚至远超。”

    我挠着她笑,“还说你不是个人精,尽会说些好话来哄我。”

    顽笑一回,我才叹道,“赵太后的确和祖母一样,偶尔涉足朝政。但祖母涉政,多半因为朝中动荡、或是朝政出现偏差;赵太后呢,如若她全然撒手不理政务,都要比如今好。要知,赵太后涉政,每每挑在阿政又自己决定的时候,横亘打乱原有计划,却算是个添乱的了。”

    精卫眯着眼听我说话,早已呵欠连连,只说,“精卫不敢妄议朝政,亦不能去议论。夫人,天儿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的,快歇歇罢……”

    我答应着,兀自思量了一番,才渐次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日次清早便与精卫一道出咸阳宫了。因画眉不在身边,赵无风又去了甘草宫,故而阿政另派了侍郎四人,皆是拳脚了得之辈,又派了赵胥跟随,方让我出宫去。

    华阳宫,祖母刚盥洗毕,寒鸦姑姑正题祖母绾发。我站在祖母身后,捏了几支簪,欲等寒鸦将发绾好后再替祖母装点好。

    寒鸦姑姑的手灵巧得很,丝丝缕缕碎发在她手中亦是十分熨帖的,只,祖母青丝覆盖之下,银发悄然生了根。我看着,不觉一阵难受:当初,我初入咸阳,最喜的就是祖母一头碧油油的柔丝了,如今却也斑驳起来,到底,是岁月不饶人呐!

    “青凰,看什么看得这般入神了?”祖母的双眼透过铜镜,径直落在我脸上。

    我扭过头,笑道,“青凰看祖母的容颜呢,当真与十年前一模一样,只在岁月沉淀下更多了几分韵味,愈发显得富贵了些。”

    虽是违心之话,却将祖母哄得轻笑连连,“你呀,就是一张小嘴儿甜,也不知是不是政儿天天拿蜜糖罐子养着你的,甜死人不偿命哟!祖母呀,头发都灰了,老咯老咯……”

    我只作孩提模样趴在祖母肩头,“祖母扯什么慌呢,祖母才不老,一点都不老,祖母年轻得很!”

    只不过如旧时一般撒娇,却不想被某种情绪触动,鼻头有些酸酸的,眼睛也不知何时红了起来,湿漉漉的眨眼都会粘连上睫毛。

    祖母反手摸着我的头,爱怜的嗔骂了句,“痴儿!”

    我撒娇的功夫,寒鸦姑姑已为祖母篦好了发,我将手中的簪细细上到祖母发中,方与祖母出了门,乘着步辇去听风楼看大戏。

    因着是大台面,场子便架到了坪上,周遭是双面通透的廊阁,我与祖母上了二楼,坐在正中位置,要了些酒水点心多打发了些银子,才算安定下来。

    直面是咿咿呀呀的唱曲儿闹戏的,回身是集市吆喝叫卖着,热闹得紧。

    我磕着瓜子,方才想起今日进门竟一直不曾看见赵青萝,如若是往日该是早早提防这丫头的,今儿进门都不曾瞧见,亦不曾跟来看戏,我便将这一遭给忘了。

    “祖母,姑姑家那小祖宗哪儿去了?”我问道。

    祖母气哼了声,“月前便让我打发走了。丫头也太不受教了些,我与寒鸦往日待她的好,她全然弃之如敝履,这且不算,寒鸦日日戴在手上的那玉镯,生生被这丫头给碎成了三块!她跟了我这么多年,也是个身子经不得再折腾的,秋日里被压得险些瘫了一回,如今又叫那丫头折腾得失了心爱之物,大病一场,如今都没好全!”

    提及赵青萝,祖母眼中尽是愤慨之色。

    我叹息了一回,觊了眼寒鸦姑姑的手腕,果然手腕空空,打我记事起就有的青石色玉镯不见了踪影。

    念及我先前贪玩,咸阳城内大多玩遍,也认得几家好工匠,便问道,“寒鸦姑姑可留着那镯子碎块了?我认得个巧手工匠,保准能将镯子修得看不出瑕疵的。”

    寒鸦姑姑只是垂了眸子摆手道,“不打紧的,不打紧的,夫人还是莫为我操这份心了,不过是个便宜镯子,何苦劳烦夫人费心?”

    “寒鸦姑姑说这话可是见外了,我知那镯子是姑姑家老相赠,虽卖不了几两银钱,可意义却是不可揣摩了。姑姑若是不嫌弃,将镯子拿来才好。”我只道。

    寒鸦姑姑犹豫了一番,祖母只放下筷子道,“寒鸦,青凰有心,况你又在意得紧,便拿去让她找人修罢!也不是什么太麻烦之事。”

    见祖母放了话,寒鸦才笑着一张橘皮似的脸,感激不尽模样,“若是如此,婢便也就麻烦夫人这一回了。”

    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方知赵青萝那丫头是阚泽寒鸦姑姑日日只戴着那个镯子,她编了串草绳要给姑姑戴上,要求寒鸦姑姑摘下镯子,寒鸦姑姑不肯摘,一怒之下小丫头便将玉镯子砸了。

    寒鸦姑姑神伤了好几日,落下一场大病,这回可将祖母气了个不轻。到底寒鸦姑姑是跟了祖母大半生的,祖母怎生会容得下一个与自己无多大血脉干系的黄毛丫头来欺负手足?

    次日,祖母遣了两个人,拿了银钱便将赵青萝送回姑父家了。她们不是在咸阳城,车马劳顿上六七日便也能到,如此才算解决了这个小恶棍。只是,寒鸦姑姑却因此事瞬间像老了十岁,银发在几夜间全然迸发出来。

    我与祖母讨伐着小混蛋的种种恶劣行径,不想楼下晃出一袭玄色描银章纹深衣的贵客,祖母眯着眼瞧了一回,我亦顺势看去:正是吕不韦,携带着家童四人捧了好些漆椟,神气十足模样,朝我与祖母的方向而来。
………………………………

064。孤女异姓

    冠正衣新,满面堆笑,吕不韦今日打扮甚是周正,端的知礼模样恰似个老学究,偏偏又生就一段傲然气场,只教人远远看着不敢轻易冒犯。

    吕不韦颇为恭敬模样,只笑得眉眼都狭长了三分,“太后万福金安,老夫方才去了趟华阳宫,门童说太后带着夫人来此观戏了,老夫将一些无关紧要物什放到了华阳宫,只带了些精简的过来,还望太后笑纳。”

    说着,一应家仆依次打开漆椟,分别有:千年老山参一对、水色上好羊脂白玉镯四只、南洋黑珍珠一串、掐丝缠枝莲头饰一套。只这带来的四样,无不教周遭几桌看客的目光皆从戏台吸引了过来。

    祖母笑眯眯的看着,只捏着那串浑圆的黑珍珠在手中把玩起来,“相国倒是有心人,年年往华阳宫送上这么些好东西,每年还不带重样儿的,颇花了些心思罢?”

    吕不韦只作谦让状,“吕某人若非得太后提拔,今日亦不会有如此风光模样,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太后喜欢这些小玩意儿,方不枉不韦搜罗它们了。”

    饶是我自幼跟着祖母,见识多了稀罕珍宝,可不得不承认,吕不韦每年送来的礼物都是珍稀异常的、或是别出心裁之物。也不知他哪里来这么多心思,竟年年将此事做得这般精致。

    如此,也算吃水不忘挖井人罢?如若当初不是得了祖母的提拔,哪来如今叱咤一方的相国吕不韦呢?

    “喜欢,这么些好玩意儿,哀家怎生能不喜欢呢?”祖母虽笑,却也只是微抿着唇,丝毫不露贝齿,“只叹,哀家如今也老了,这么些好东西,留着给这残破身子却是浪费的!老山参留下倒是不错,兴许将来还能吊着哀家这条老命多活几日!”

    说罢,吕不韦与祖母同笑了起来。

    笑了几声,吕不韦方捻须道,“太后福寿堪比彭祖,想来老山参将来也是放着作摆设用了。一概首饰,不韦选的皆是大雅庄重模样的,太后配之,只增荣华之态,彰富贵之相,不信,太后尽可一试!”

    闻言,祖母笑得愈发欢喜,面色都红润几分。

    “相国之话,哀家岂有不信之理?哀家虽也喜这些花花物件,可到底是年纪大了。不若将这剩下三样,赠予青凰倒是极好的。”说着,祖母便将手中把玩的珍珠塞入我手中。

    我惊起,诚惶诚恐立于一侧,“祖母,这如何使得?这些物件都是祖母所喜爱,青凰怎敢夺祖母所爱?”

    祖母只端着茶盅笑着看戏,并不搭理我,我接着珍珠倒是有些痴傻了,不知该放回去还是该拿着。

    吕不韦只瞟了我一眼,便洞穿我心思,他只捋胡子微微一笑,行至廊窗口,“夫人可知,无尖不商?”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自幼不通商贸的我,对这个词亦有些陌生。可吕不韦当着祖母的面发问,我充不得愣,故而只能摇头请教,“恕青凰愚昧,还望相爷赐教。”

    吕不韦站在窗口,只低沉笑了两声,“面前便是市集,远远观得米贩贩米,将白米堆得高而尖,以示商品分量充足从而吸引百姓前来购买。世人皆道商人重利,此乃不假;可商人若也懂得让利,才是真正获利之道。”

    说罢,吕不韦只背着双手缓缓转身,朝我善意一笑,“夫人,可明白了?”

    我怔住,还未反应过来是何意。

    却闻祖母亦笑了声,“青凰,哀家的一切,将来尽数是你和政儿的啊!”

    愚笨如我,此时才明白过来吕不韦和祖母的意思,欢喜敛裙一跪,与吕不韦和祖母各行一大礼,“青凰谢老师不吝赐教;孙儿谢祖母怜爱。”

    言罢,吕不韦只将东西都收敛好了,待祖母唤我起来,只将三样物什都交到我手中,我接过转于精卫,复又行一礼,方坐下。

    祖母邀吕不韦看了一回戏,把酒言欢,谈及阿政近日作为,吕不韦的笑便未断过。我也从吕不韦的口中,得知了如今阿政的政务能力。

    吕不韦亦有提起阿政看重人才,而被赵姬驳回一事。吕不韦对赵姬胡乱干政亦是有不满的,可到底赵姬是太后,她的确有权把握半壁江山。如此,吕不韦却是有异议也不好开口。

    对于阿政看重的几个客卿,吕不韦亦是赞赏有加的,只说阿政眼光独到,选中之才都是志存高远之辈,只差时间磨砺,都是能成大器之辈。虽如今被赵姬驳回了,假以时日,待有了更好的职称相与,再做提拔也不迟。

    闻言,祖母亦是眯着眼连连点头,“相国如此处事之道甚好,从容不迫而有盘算。只可惜我这凰儿和政儿,都是心性急躁之辈,也不知何时才能磨砺出相国这般从容态度啊!”

    我只听得连声叹道惭愧,吕不韦笑曰来日方长,不急,不急。

    左右年关将至,朝中也无甚大事,吕不韦便坐下与我们一起看了回戏,方回去了。我与祖母倒是闲淡得很,在咸阳城街头四处晃荡着,尝一番街头小点,买几匹花纹布样,直至天色渐浓,才打道回府。

    归途中,天空便已飘起了鹅毛大雪,这雪虽来得快,降落至人间时,却也被烟火气息化却干净了,只留一片湿湿的地面和潮潮的瓦顶。

    华阳宫,到底比那咸阳宫多几分人情味,多几分无争的恬淡。与祖母处了小半日,我又起了依赖心,索性便跟着祖母回华阳宫去。

    一路说说笑笑着,祖母还拿了布匹在与我探讨,这布做个小衣裳、小帽子可好?绣些什么花样子才好看。

    行至华阳宫门口时,寒鸦姑姑却忽然敲了敲轿门,低声道,“太后,赵青萝回来了。”

    我与祖母讶异的对视一眼,祖母方幽幽道,“她来作甚?不是将她送回去了吗?再来,再送回去便是!”

    说罢,祖母只道回宫去且不理她,却不料女娃娃嗓音尖利得很,“祖母,祖母,青萝知错了,只求祖母不再把青萝送回去,青萝求祖母了。”

    祖母虽有些不耐,却终究下了轿,我亦跟着下来。

    赵青萝依旧穿得跟个小乞儿似的,明明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却落魄成如此模样,当真不知她是怎么过活的。

    她跪在满是水渍的宫门前,瘦小的身子骨瑟瑟发抖,面黄肌瘦宛如真的乞丐般。发丝凌乱着,睫毛上沾满细细的水珠,呜咽着抹了一把脏兮兮的脸,重重磕了好几个响头。

    我觊了祖母一眼,祖母眼中国然有不忍之色,“赵寰夫妇虽有不教之嫌,可到底,是你父母。生你便应当养你教你,你更该秉承孝义好好在他们身边服侍他们才是,如何赖到哀家宫中来?”

    赵寰是我姑父,是个软弱饭囊,而他妻却是个厉害得很的角色,是当地贵族嫡长女,骄纵跋扈惯了的。

    赵青萝的双眼滚出热泪来,“祖母,夫人,青萝年幼不懂事,青萝无人教养,故而在华阳宫做出许多荒唐事。可青萝却知道,华阳宫众人待我都是极好的,亦是真心实意的,不似在赵家,看似我还是个小姐身份,却过得连下人都不如……”

    赵青萝哽咽了几声,抽泣着冻得言语都有些哆嗦,“赵家一干是什么模样的人,祖母不清楚,难道夫人还不清楚吗?”说着,赵青萝泪眼朦胧的向我泣诉着,“我在家中受的苦,远胜于夫人当年苦涩啊……”

    说罢,赵青萝小小的身子在风中颤得更厉害了。

    呵?我在赵家受过的苦吗?至今,我都没勇气去回忆呢……小小年纪,当真也是大言不惭,她又怎能知晓我当年有过怎样的苦楚?

    “可那到底,是你的家,有你亲人。”祖母只道。

    赵青萝复往地上又磕了三个响头,“如她们这般只知道生,却不知养不知教的,弃之亦不可惜!今日起,我只念华阳宫是我家,只念祖母和华阳宫内众人是我亲人。自此,姓芈不姓赵!与他们,恩断义绝!”

    我骇然,不曾想不及十岁的丫头竟会口放这般狂言,着实心惊不小。

    祖母亦变了脸色,怒道,“大胆!你可知你今日说的是何等大逆不道的荒唐话!”

    赵青萝只抬头,毅然决然的脸道,“芈青萝知道!芈青萝更知道,我无悔今日之举!”说着,她楚楚可怜的目光看着祖母,“只,青萝从前太过顽劣,多因在赵家不得宠之故,她们不喜我,我亦爱做些让人厌恶之举去给她们捣蛋!而发现华阳宫众人都是真心待我好,我欲悔改之时,却也来不及了。”

    说着,她哭得更甚,祖母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底却流转着几分不忍之色。

    “青萝自知从前罪孽深重,祖母与夫人和众人不愿原谅我是对的。如若祖母实在不愿再认青萝,青萝也自会将自己当做芈家人,只今日在此与得罪过的众人一一磕头谢罪过,再自行离去!”

    言罢,她竟当真一个个的磕起头来,每给一个人磕完头,便数落出自己从前罪状。

    待跪完精卫欲跪我时,我别过脸去不看她,精卫只一脸不忍表情哀求我的模样。

    “夫人,是青萝从前不懂事,青萝不是故意推夫人的……”

    不及她话完,便听得祖母脚步声近去,祖母只脱下外袄给她披上,“起来罢,孩子!到底只是个孩子啊!”祖母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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