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之梦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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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之梦卜-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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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拂尘正在店内四处打量,想着回头怎么给三小姐汇报。这间铺子一看就是高贵之地,进来可闻见浓浓墨香。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拂尘看不懂好坏。红木的架子上稀疏地摆放着墨锭、墨丸、墨条和墨块,架子很长,几乎占据半面墙壁;侧面另有一排单独的紫檀木木架十分打眼。紫檀木架分三排,上面两排的木板打了不少孔,孔里面垂放着的正是曼烟用的那种竹筒笔,看起来竹身清瘦竹节分明,比起曼烟用的更瘦小、更精致。最下面一排还摆着几个形状各异、胖瘦不一的瓷瓶。竹筒笔和这些瓷瓶如今恰是这家店的新宠。

    拂尘注意到,进来的客人都是冲着这个木架方向的。她听着客人询价后,小二回答说“竹筒笔十两一支,美人瓶也是十两一支。”拂尘听到这样的天价愣住了。

    这时掌柜请她进后房。她随口打听道,“那个美人瓶装的什么?”

    “墨汁。”

    刚进后院门,何安已经迎了出来。“拂尘姑娘,您真是稀客,有请有请。”

    拂尘进到待客的厅里,有下人端上茶和点心。拂尘心里生起一股自豪之感,如今别人能这么看重她,都是沾了主子的光。不过她是有事而来,不便耽搁。便直奔主题,“何东家,您不用忙了。今天奴婢是应我家主子之托,有求而来。”

    何安略显惊讶,却也没有失礼。“哦,不知道所为何事?”

    拂尘不卑不亢,“我家主子说,想托您求一份碧水书院的推荐信。”

    何安觉得这个要求突兀,又有些为难。好奇地问道,“你家主子如何肯定我能帮这个忙?”

    果然,连问题三小姐都猜到了。

    拂尘面上看不出丝毫窘迫,反而极为坦荡,“我家主子说,只是试试,若是东家为难便不强求。”

    “你稍坐片刻,我去问问。”

    何安上了二楼。二楼坐着两个人,一个是何家的大少爷何秉心,约二十五六;另外一个是年方十五的少年郎,垂足端坐,头发束于一顶银色偃月冠之中。他看起来穿的很少,似乎毫不怕冷。玄色的窄袖织锦长衫薄薄地贴在身上,领口和袖口缘了一道厚实的绛紫条纹锦边,腰间绕着一条月白色的丝绦,结成穗子垂到膝盖。这身打扮在福如大街极为普通。这少年生得可算英俊,眉毛乌黑,鼻如悬胆,只是眉眼之中透着一股凌人气势,类似军中之人的杀气。不错,这少年的确在军中待过,曾是雪花卫的一个无名校尉,更是现在“墨香斋”的幕后大当家——秦彻。

    表面这家“墨香斋”是皇商何家的产业,但实际上何家只占了四股,还有六成份额的所属者是雪花卫前指挥使秦广。由于指挥使常负密旨,秦广不愿有家室负累,一直未娶正室,身边仅有多年前收留的一名义子,秦彻。

    秦广两年前离京办事,中途无故丢了性命,皇上便提了当时的雪花卫指挥同知穆甫仁为新任指挥使。秦广去世之时,年仅十三岁的秦彻正循着义父的教诲,在雪花卫里做一个小喽啰。秦彻本是让他在雪花卫底层先浸泡几年,以便增强武艺,同时积攒些人心资历,等时机到了再为他申请有品的实职。时移世易,如今秦广化为一抔黄土,秦彻已是一介布衣。

    最近因为洛京竹筒笔的风潮,秦彻每天都会来“墨香斋”小坐片刻。听何安说完请求,他那张冰山脸难得的流露出一丝困惑。何秉心却是按捺不住直接发问,“那个丫鬟真的这么说?”

    何安道是。

    秦彻听何秉心说过竹筒笔之来龙去脉。是那个小丫鬟提出设想,“墨香斋”才签下了那个木匠,让他带领整个作坊的匠人制作竹筒笔,才有如今的盆满钵满。最为难得的是,因为这个奇思妙想,木匠才会找何家灌墨,何家墨坊的老师傅才想到墨汁可以稀释,最后才打破了持续数百年写字必须研墨的规矩。这是个绝对的创举,提出这个设想的人一定不是寻常人。没有竹筒笔的设想,就没有墨汁的出现;而墨汁,可以改写整个大丰朝的书法史。

    如今京城的贵族子弟纷纷求购这种叫“竹刀”的笔。竹之韵清香袭人,竹之品清瘦有节。“依依似君子,无地不相宜。”文人们谁不希望自己有竹之风骨呢?“墨香斋”如今的生意十分火爆,除了原本的墨锭墨丸,又添了文房四宝中的另一样——笔,而且是独此一家的竹筒笔,何家往后的路更宽更广了。正因为如此,何秉心发自内心地感激,才叫何安送了银票给拂尘,并且许下承诺。但他没想到,这个承诺兑现的时机来得这么快,快的让何秉心有些不舒服。

    秦彻问道,“她的主子是谁?”

    何安回答,“她叫拂尘,是安平侯嫡女、侯府三小姐身边的丫鬟,不过她说是侯府老太君派她来的。三小姐年方八岁。”

    秦彻抬了一下眉毛,“可有派人查实?”

    “有。她最近都在老太君身边侍候。”

    秦彻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什么。何秉心说道,“梧州冯家是书香门第,冯老太君想出来这个竹筒笔倒是很有可能。不然,一个八岁的小姑娘能想得出,岂不是多智近妖了?”

    秦彻又问,“老太君可有说推荐何人入碧水书院?”

    何安立刻回答,“说是侯府三房之子。”

    秦彻这才点了一下头,对何秉心道,“以何府的名义写封推荐信,拿一张你的名帖,让她带走。”

    拂尘带着东西满足地离开。秦彻目送她离去,面无表情地叮嘱了何安一句,“以后她再来,递话给我。”

    何安不敢多说一句地应了。这个小祖宗,说话老是几个字几个字蹦,生怕说多了长肉似的。明明只有十五岁,怎么那么让人胆寒呢?
………………………………

019 书院之事

    松鹤堂里。

    孟氏看到碧水书院的推荐信和何秉心的名帖时,喜极而泣。她一把摁住傅柏松,让他给老太君跪下磕头。

    老太君受了礼,道:“都是一家人,不要生分了。松哥儿进了碧水书院要好好学,可不能再同上次那样惹先生生气了。”

    方嬷嬷道,“二少爷有了这一遭,以后定是乖着。”

    傅柏松低着头,说道,“多谢祖母,祖母的恩德孙儿铭记在心了。”

    傅曼烟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丝愧意,但看不见他的表情。笑着叫他,“二哥,妹妹有东西送给你,不如你去我院里取吧。”

    孟氏高兴得很,自然千百个愿意。傅柏松却是略感诧异,以前二妹妹很少与他言语,更别说送东西给他了。他早就习惯了府里的各种漠视,如今又是碧水书院又有礼物可得,反倒叫他有几分不适。不过他还是跟着曼烟去了琉璃院。进去第一感觉是琉璃院的丫头真多,三省居大小丫鬟全算上一共才四个。

    傅曼烟拿出一个长条匣子,递给他。“二哥,这就是我要送给你的礼物。叫做竹刀。”

    傅柏松打开后,捧着笔爱不释手地来回翻看。

    曼烟赶紧拦住他的手,“二哥,这竹刀里面有墨汁,可千万别倒过来,不然墨汁都浪费了。”

    傅柏松不住点头,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谢谢三妹妹,我太中意这个礼物了。多谢三妹妹。”

    傅曼烟趁机问道,“二哥,之前那间“梅山书院”你不肯去究竟是为何事,妹妹不信你只是因为老师责罚就不肯上学。”一个不爱学习的人怎么会对笔墨纸砚有兴趣呢?傅柏松辍学分明有隐情。

    傅柏松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来,他不善撒谎,一着急整个脖子都红了。

    曼烟推测道,“是不是学堂里有人欺负你?”

    傅柏松看了看曼烟的表情,那张脸上没有嘲讽奚落,真的是在关心他。可他还是不想说,之前无论母亲如何哭泣,他都忍住了,三妹妹总不能比母亲还厉害。他也有生为男子的尊严。

    曼烟的口气严肃了一些,“二哥,我不知道“梅山书院”具体的情形如何,不过我想肯定出了些你解决不了的事情。但你不能解决不代表咱们府里不能解决,你要记得,还有祖母在。”见他仍不出声,又加了一句,“也许有些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背后万一有什么阴谋呢?”

    傅柏松真的被这话吓到了。“不是不是,三妹妹,就是在书院里有个学生抢我的纸和笔。”

    曼烟觉得奇怪极了,“这个学生是谁,他为何抢你的纸笔?难道他自己没有吗?”不太可能啊,虽不能与“碧水书院”媲美,但能进“梅山书院”的也不是什么穷苦孩子。

    “他叫张琅,是国子监太学张博士家的孙子。”傅柏松垂下眼睛,看着很沮丧。

    “你有没有告诉先生,他欺负同窗还扰乱课堂,先生应该要惩罚他啊?”

    “张琅一到上课的时候就将我的笔纸藏起来,下了课他又还给我。第一次先生惩罚我,说我不带纸笔就进学堂,无心向学。后来我告诉先生他抢走我的纸笔,先生问他,他撒谎说自己忘记带了才用了我的,还说愿意补偿银子给我。再后来他不是藏起我的墨,就是藏起我的砚台,次数多了先生也管不了他。”

    曼烟眉头轻皱,完全是无赖做法。一个孩子天天这么闹,先生也会烦;又是官家后代,先生也未必敢得罪。只是他为什么要针对二哥呢?

    “那个张琅是只抢你一个,还是别人的也抢?”

    傅柏松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他只抢我的。”哎,三妹妹的眼神如此锐利,这么盯着他,他实在撒不了谎。“因为他不喜欢他哥哥,他哥哥叫张钰,时常在学堂里帮我说话。”

    傅柏松由于荷包少银子,用的笔墨纸砚一向不如其他学生,他学业平平,先生对他也不看重。平时没少受欺负。之前张琅欺负他取乐,被张钰教训了一把。

    曼烟懂了,原来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张家的家事蔓延进了学堂,才扯上二哥。曼烟从格屉里取出一个小荷包,递给傅柏松,“二哥,你拿着吧。”见他还推辞,虎着脸道,“这钱不是给你随便花的。你去碧水书院的时候,给那些学生买点不贵的好吃好玩的东西,总要和同窗结下友谊,是不是?”

    这话真正说到了傅柏松的心里去了,他感激又羞恼,同时还有几分意外。从来没想到三妹妹居然还懂得人情世故。

    曼烟趁热打铁地问道,“那个张博士是教什么的?”

    “他负责为国子监的学生讲授《春秋》和《尚书》。”

    傅柏松略坐了一会不好多待,提出要回三房所在的“三省居”。曼烟提醒了一句,“二哥,千万记得,竹刀的事勿让别人知晓了,回头若有人找我要我也是没有的。”

    傅柏松将匣子抱在怀里,重重“嗯”了一声。他在回去的路上又怕人看出来,只好将匣子单手拎住,回到“三省居”的时候右手五个指头都红了。他才又抱住匣子,往自己房间奔去。

    孟氏从没看见他这么情绪外放的样子,问道:“那是什么好东西,把你乐的?”

    傅柏松激动到近乎茫然了,一字一句地回答,“三妹妹送的礼物。”

    孟氏感慨道,“三小姐人真好。以后你要好好读书,莫要浪费了老太君和你三妹妹这番苦心。”

    傅柏松两眼发直忘了应声,直接冲进自己的房间。心中却道,你们根本不知道三妹妹有多好,只有我知道。三妹妹一点不像妹妹,像姐姐,亲姐姐。

    老太君让傅管家陪着傅季文去拜访“碧水书院”的山长,送了一份厚礼。没几日,这事就定下来了。

    傅柏松高兴得不能安寝,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人生当中巨大的喜悦。他终于可以进洛京最好的书院读书了。从碧水书院出来后,他还可以进国子监;以后的以后,他也许还可以做个大官,让父母不用再仰人鼻息。他傅柏松未来的人生居然也可以是亮的,那些欺负他的人,就等着看吧。
………………………………

020 寒山寺之行

    有了二少爷的喜事,雀儿一事的余波总算淡了。

    老太君身子缓和了些,面上却多了些皱纹,沧桑尽显。曼烟大概知道祖母的心结,就让玉印、如意和宝瓶到松鹤堂里去跳绳,每天跳上小半个时辰,时间定在哺食之后。老夫人被曼烟带得习惯了饭后走两圈,三个小丫头就抓住那会功夫展现自己轻盈灵活的身姿。若是老太君观望的时间久,她们的赏银就多,因此这几个丫头开始学着跳花绳,除了并脚跑步跳、剪刀开合跳,她们还想尝试难一点的动作,那样翻着花的腾挪起跃更吸引人。

    此外,甜食中的色氨酸可以增强大脑内的血清素浓度,帮助人体对抗抗抑郁。宝伞便也多了份细活,曼烟指导她做一些简单的小点心。如清甜的绿豆糕,做好就端到松鹤堂,让老太君适当吃些甜食,以缓解血糖低、头晕和手脚冰凉的症状。金鱼和宝幢的太极拳还需要些时间,曼烟就没让她们出来献丑。

    为了老太君的健康,三小姐是操碎了心。对抗轻度抑郁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晒太阳、多运动,促进“多巴胺”和“内肽啡”的分泌,同时克制褪黑素。若是老太君以后能跟着金鱼宝幢打太极出点汗就更好了。一口气吃不成胖子,曼烟只能先让祖母一点点习惯小丫头制造出的愉快的、运动的氛围,

    至于府里都传二少爷巴结上了三小姐,二少爷浑不在意,反倒回了府常往琉璃院去。那边的气氛与府里别处完全不同,小丫头们唱歌跳绳,还有两个跳很慢很慢的舞,虽有点怪里怪气,可一进去就让人浑身舒坦。

    日子过得很快,倏忽到了卓氏的七七之日,三月三十。

    曼烟卯时正起身,沐浴后焚香顶礼,供上白水一杯,双手合十,持诵《大悲咒》:“观世音菩萨说此咒已,大地六变震动,田雨宝花,缤纷而下,十方诸佛悉皆欢喜…………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若有见闻者,悉发极乐国……”

    诵读完后又完整临摹了三遍《大悲咒》,一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而后到祖坟茔祭拜烧纸,三天如此便过去了。在她看来,抄写佛经是一种学习,可以了解经书佛理,也助于她理解为何古人要通过礼佛求取趋吉避凶。最重要的一点,她必须快速熟悉这些东西,以免以后露出马脚。

    七七做完了,老太君就催着曼烟去寒山寺。她希望不念大师能见一见曼烟,若能提点只言片语更好。之前说三小姐被卓氏摸了一下,所以这次去寒山寺,除了拜访不念大师,曼烟还要为亡母写招魂幡,以送其魂灵往生西方极乐,远离妄想恐怖。

    四月初三,傅管家一早就备好了马车。随行的有车夫赵大、跟车的柳五,曼烟点了拂尘和铃铛,老太君不放心硬加上了方嬷嬷。一行六人,朝食未用便出发。赵大马鞭一抽,响起一阵长长的嘶鸣,马车渐行渐远。

    曼烟掀起车帘,终于看到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了。外面一条安静的长街,路上没几个人影,途经的几个府邸大门口不是狮子就是麒麟,嘴巴一张一闭,透出几分权势森然。这与曼烟想象中的热闹大相径庭。随着马车的行进,沿路的景色越来越荒凉,曼烟知道寒山寺不在城中了。同时,她也知道了,安平侯府不在京城的中心,因为马车没有经过闹市区。

    寒山寺在洛京的北边,距离城内约三十里地,是京兆附近香火最鼎盛的寺庙。寺庙坐西朝东,依寒山山势开山而建。建立者据说是大丰朝的一位开国大将,因嫌自己杀戮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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