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之梦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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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之梦卜-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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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山寺在洛京的北边,距离城内约三十里地,是京兆附近香火最鼎盛的寺庙。寺庙坐西朝东,依寒山山势开山而建。建立者据说是大丰朝的一位开国大将,因嫌自己杀戮过重,晚年便在此地隐居求佛,故而寒山寺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寒山是一座小山,旁边的茫荡山才是连绵起伏。加上其他几座无名小山,连缀在一起,共同构成京兆北面一道天然的屏障。

    有方嬷嬷的叮嘱,马车的速度不太快,颠簸的程度曼烟觉得还可。早就听说古人长途远行的痛苦,她其实已经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结果完全没用上。曼烟显得兴致勃勃,将帘子一路掀着朝外看。方嬷嬷年纪大却受不住,想着马车里透透气能舒服点,也不叫她放下帘子遮挡了。再说这荒郊野外,没有外人,不必过分讲究。

    到寒山寺的时候,已近正午,远远可见一尊观世音菩萨大石像耸立于葱葱郁郁的山间,手持净瓶,俯瞰众生。庙里的香客不多。寒山寺十三道门,有小沙弥侯在一旁。

    “女施主是祈福还是还愿?”

    曼烟俯首道:“还愿,而后为亡母请招魂幡。”

    还愿跟祈福的讲究略有不同。祈福的香客一般是直接往观音殿去。

    小沙弥指引曼烟从正中间右边那道门过,自己穿过正中间的空门。进去不远先看到天王殿,曼烟净手請香,拜了弥勒佛和四大天王。接着到大雄宝殿拜了释迦牟尼佛和迦叶尊者、阿难尊者,然后到观音殿、地藏殿、伽蓝殿、罗汉堂各个殿堂将所有的菩萨逐个拜了一遍,最后点了一盏长明灯。几乎大半个寺庙走了一遭,还愿才算完毕。她饿得就差眼冒金星,幸亏之前在车上用了两块糕点。两个丫头和方嬷嬷则是就剩喘气了。

    曼烟心叹,古人果真是虔诚,如此郑重复杂的拜佛仪式,内心极易生出庄严崇敬之感,这就是强大的心理暗示。拜佛礼仪对人的暗示,人对自己的暗示。所谓“心诚则灵”,是因为暗示无处不在。她此刻,就是坚决的认为如此。

    看着大家都疲惫不已,曼烟决定先到厢房休息一晚,明日再请招魂幡。待铃铛几个用完斋饭歇息后,曼烟走到前后院连接的长廊处,叫住一个小沙弥,有礼地问道,“小师父,我想见一下不念大师,可否帮忙通传一声?”

    小沙弥恭敬地回答,“方丈大师出去云游了,不在寺中。”

    曼烟有些失望,“多谢小师父告知。”眉头蹙起,又不死心地问道,“可知道大师往何处去了?”

    “小僧不知,望施主莫怪。”

    这时,突然从廊后走出来个稍大些的小和尚,他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了声,“觉云,师父去蓬莱岛了。”

    曼烟暗暗打量,原来先前那个叫觉云。至于突然蹦出的这个,很有些不同。寒山寺是个清规戒律甚严的庙宇,从山门处知客僧迎客的举止便可看出。但此人身上带着一种奇异的放松,很不合情理。小沙弥说完话望着觉云,面上显出几分落寞,似是想要觉云陪他。这种黏腻的表情,也不像个出家人。

    曼烟很是好奇,问道:“敢问这位小师父是?”

    觉云回答,“他叫明月,是方丈大师的徒弟。”

    曼烟反应过来了。明月方才说的是师父。不念大师居然有个小徒弟,说不定可以找他打听些什么。她灵机一动,问道:“明月师父,不知道明日可否劳烦你为亡母请招魂幡?”

    明月一脸疑惑,似不知所云。觉云道,“施主,庙里有专门的师父请招魂幡,您明日听执事安排即可。”

    曼烟深感自己的狂妄,十分羞愧,“是我无理了,两位小师父莫怪。”

    庙里僧人众多,也是各司其职的,不同的事务自然由不同人管理。这位明月小师父年纪尚小,问了恐怕也是不知道。看来这一次寒山之行要无功而返了。

    第二日用过斋饭,庙里的执事便安排几名专职僧人做了个简单的道场,设坛建醮,立杆扬幡。不绝于耳的诵经声和敲打木鱼的声音,让人屏息敛气,汗不敢出。曼烟就在这种肃然的气氛里,亲手为亡母写下“花开见佛悟无生,回入娑婆度有情”。那样一个弱女子,就让她远离人间恐怖吧。事毕后,又添了一百两香油钱。

    过了晌午,曼烟一行人蹬上回城的马车。

    回去的路上,曼烟没有再看外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现在她只是想出了竹刀,祖母问起还可以说是看书得来;但未来,她要做更多事情。待手底下的丫鬟们训练出来,府里的人必然会察觉到她的改变。她会的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来的呢?她必须要找一个合理来源。

    现在能想出的借口就是找一个女师,还得是个厉害的女师。只要有了个师父,一切皆有可能。

    曼烟决定回府之后就跟祖母提,这笔银子她自己掏。

    不过眼下,她打算先去另一个地方。曼烟突然冷下脸,车里的气氛顿时变了。拂尘最先感觉到她气场的变化,问道,“三小姐,怎么了?”

    曼烟却目光深邃地看向方嬷嬷,“嬷嬷,我若让您做一件事情瞒着祖母,您可愿意?”

    方嬷嬷心底骇然,故作镇静问道,“那要看是什么事情。”

    “咱们现在离北边的庄子大概有多远?”

    “大概十里地。”

    这就是了,距离这么近,与其现在回府,不如去田庄上突击检查,看看庄子上到底什么个情形。

    曼烟唇角微弯,一脸笃定,“嬷嬷,我说过要为祖母解忧,就定会做到。现在告诉车夫,我们去庄子。”

    这一惊一乍,弄得方嬷嬷哭笑不得,害她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原本老太君准备着曼烟在寒山寺住上半个月,聆听不念大师的教诲,现在只住了两天,改道去庄子也能说得过去。何况,庄子上确实需要个主子时不时盯一下,不然天高皇帝远的,那边翻过来了府里都不知情。
………………………………

021 庄子

    安平侯府北边的这个庄子叫沟头村,庄头叫武进。住在一个三进院子里。见到侯府马车的时候,门口同人说话的妇人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小姐到田庄上玩乐来了。等到方嬷嬷下了车,那妇人忙慌里慌张喊人去叫庄头,一边又领着曼烟等人进门。妇人正是这庄头的媳妇,人称武家媳妇。

    曼烟在马车上已向方嬷嬷稍作打听,见这院子看起来宽敞明亮,一应物什齐全,屋里方桌上摆着洗好的香瓜杏子,并不像武家媳妇到侯府哭的那么穷。

    曼烟说要先吃饭。赶了这么久的路,赵大和柳五又饿又累。等了约莫半个多时辰,一盘接一盘热菜端上桌,肉炒芦蒿、宫保鸡丁、锅烧鲤鱼、虾仁炒鸡蛋、银芽盖被、豆皮卷儿、炒竹笋、炒茄子、蒸蛋、清炒豌豆苗,满满当当一桌子,凑出个十全十美。曼烟点出几个肉菜,让端到小桌给车夫他们,大桌上只留了个肉炒芦蒿和素菜。她也不吃肉,光捡着芦蒿吃。在现代时她最喜欢吃的就是芦蒿,安平侯府都没吃到的东西居然来这庄子里吃到了。

    吃饭皇帝大,天大的事情也得吃完饭再说。赵大和柳五都大口往嘴里扒饭,暗自窃喜,谁想这次跟着三小姐出来还能改善伙食,可算是捡着了。众人都放开了吃,这一顿可谓心满意足,除了庄头两口子。

    胡乱塞了两口饭,武进面色青红不定,也不知道方嬷嬷不声不响来是为那般。他媳妇更是懊悔,早知道就该给三小姐只弄一盘素炒芦蒿,那些菜竟全进了下人的肚子里,吃得一点不剩,叫他们肠子烂掉。那盘芦蒿,正是今早刚从地里摘下来的,自己家还没吃呢。这么重的怨念,武家媳妇想装个笑脸都装不出。幸亏有下人来收拾碗筷,方能遮掩一二。

    方嬷嬷收到曼烟递来的眼神,问道:“不是说庄子收成不好么,我看这些蔬菜瓜果不少啊。”

    武进媳妇辩道,“庄子收成确实不好,您老要不信,可以亲自到田里头看看。那么多亩地,才得这些个蔬菜瓜果,还多啊?”

    方嬷嬷睨了他一眼,“哼,你不说我也要去田里看的。”

    武进没做声,他媳妇还想辩驳几句,“方嬷嬷,您老是什么身份……”

    正说着,从外头闯进一个男人,看样子是沟头村的里长,大喊道:“武庄头,不好了不好了,你们家少爷被胡三带着人围起来了,怕是要挨打啊。”

    武进脸一黑眼一瞪,大喝道,“那个狗杂种,敢到老子这里耍威风,把他送到官府打死他……”一边骂骂囔囔一边挥手召人往外冲。

    刚走出院门,一个年青后生带着一帮佃户已经在那等着了。

    那后生正是胡三,他一向胆大,这次豁出命也要给乡亲们讨个公道。只见他拽着武威的衣服出了人群,一脸慷慨激昂,“姓武的,你要是不将主家的人请来,今天就打死你儿子。我胡三这条命贱得很,你儿子却是半个少爷,你想想吧。今天我敢撸起袖子,就没打算给自己留活路。”

    武进气得直发抖,“你……你……”他得赶紧把这个惹祸的打发走,于是按捺住满腔怒火。“胡三兄弟,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你的委屈我都听着,定帮你传达给主家。”

    胡三大为诧异,这个黑心庄头啥时候低头说过软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回头看身后的村民个个面黄肌瘦,一下甩掉心里的犹疑,高声道,“你什么都不用说,我们不听。你只要派个人去侯府叫主家的人来,我马上放了你家少爷。”

    一直站在后面的铃铛走了出去,“我是侯府老太君身边的人,你有什么话说吧。”

    众人一看,只是个柔媚娇俏的丫鬟,纷纷小声质疑,“她能当事吗?”

    “她不能当事,我能当事。”方嬷嬷毅然走出人群,面容严肃,腰背板直。“我是伺候老夫人的方嬷嬷。”

    这时众人跪倒一地,那胡三也松开缚住武威的手,跪了下去。“方嬷嬷,我们不是成心闹事的,实在是因为我们地里种不出东西,如今饭都吃了上顿没下顿,武庄头却还要涨我们的租子。”

    “是啊,是啊,嬷嬷您行行好,帮我们跟老夫人说说,您看看,我家二子都瘦的皮包骨头了。”

    刘二他娘捏着旁边儿子的肩膀,言语间满是辛酸。

    曼烟看到了,孩子胳膊细成芦柴枝,被拽出的袖子显得空荡。

    方嬷嬷心底大怒,武进这个欺上瞒下的东西,这边给佃户涨租子,那头找府里降租子。若不是来这一趟,还不知道惹出什么什么是非来。正要告诉佃户实情,那胡三却道,“方嬷嬷,能不能帮我们带话回侯府,我们想将死租换成活租。这次的租子,我们真的交不上,能不能等秋天的时候拿田里的产出补上?”

    方嬷嬷知道,沟头村的庄子一年的租子是三百两,三十亩地,一亩地一年的地租是十两银子。上次几个庄头媳妇都去找老夫人说难处,什么天不下雨地不生粮,老夫人便同意降到八两银子。死租活租她做不了主,但总得搞清楚现在到底是多少钱的租子。

    “一亩地,武庄头让你们一年交多少租子?”

    “十二两。”

    “十两。”

    方嬷嬷不苟言笑。“一亩地的租子还有两样的吗?”

    答话的又是那个胡三。“开始本来都是一亩十两的租子。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们这边的地这三年种出的东西比朱大郑大那边的田就是少好多。那地里的土都发红了,种的麦子实在收不起来。去年一年没怎么下雨,收成就更少了。去年秋收后我们让武庄头帮忙递话给府里,想降一点租子。结果我们这边的租子没降,朱大郑大那边的租子反而涨到了十二两。嬷嬷,您说这不是要断我们的活路吗?我胡三认打认罚,只求您老帮我们这几十户农家给主子求求情。”

    曼烟听到这里,霎时来了兴趣。“嬷嬷,让他带我们的人去田里看看。”

    众人这才发现,有个小姑娘站在后面。

    嬷嬷见曼烟已经现了身形,无奈道,“这是咱们侯府的三小姐,能做的了主。只要你们说的属实,我们侯府也不是那欺压良善的霸道人家。都起身往田里去吧。”说罢,狠狠瞪了武家的两眼。

    这堆人听是正头主子,一时间群情激奋,汹涌的人浪朝田间涌去。

    先看到的大片田地还算丰沃,沟垄分明,一畦一畦绿油油的蔬菜,很是惹眼。再往东边去,田里的作物渐渐稀疏,开始还有星星点点的绿色,再往东去就是大片焦土,有些地里几乎光秃秃的,偶有几棵旱柳和刺槐树突兀地立着。

    曼烟走到一片秃得厉害的田里仔细查看。土色偏红,地皮皴裂开了,是土壤盐碱化。形成盐碱土要有两个条件:一是气候干旱和地下水位高;另一是地势低洼,没有排水出路。曼烟望望不远处绵延伸展的茫荡山,又想起刚才胡三说去年少雨水,确实符合这两点。这样的土地,四五月肯定不能播种小麦,种了估计也是颗粒难收。那些村民看来并没有说谎。

    但是,为什么西边的地就好很多呢?要知道土地盐碱化一般都是成片的,怎么东西两边泾渭分明?除非,是某一段地下水位有了变化。曼烟对于地理地质方面知晓的也不多,想不通土质变化的根源是什么。不过,对于盐碱地土壤改良,她还是有办法的。

    高中课本上就写了生石膏可以作为盐碱地改良剂。生石膏是天然二水石膏,主要化学成分为caso4・2h2o,其改良机理就是个化学公式:caso4na2co3=caco(沉淀)na2so4。石膏与na2co3反应生成了中性的na2so4,所以可以降低盐碱地的土壤碱性。

    她又在西边的土地上来回转悠了两圈,然后带着佃户们回到庄头的院子。方嬷嬷告诉他们免了东边田地今年的租子,西边田地的租子还是一亩地一年十两,那帮人欢呼雀跃、喊声如雷。曼烟让拂尘悄悄递了五两碎银子给胡三,让他照看那些连饭都吃不上的佃户。胡三直接将银子匀了开,分到银子的人,都是感恩不尽,刘二他娘,更是不住念叨“三小姐就是活菩萨。”

    剩下个问题,就是怎么处理这个武进。方嬷嬷说他家是府里的老人,武进的父亲从前在老太爷身边伺候过,后来才分到庄子上的。

    曼烟深知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也不想赶尽杀绝。祖母现在掌家,宜静不宜动。跟方嬷嬷商量后,只叫武进将这几年瞒下的钱吐出来,就小惩大诫了。最后,武进掏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此事就这样揭过。
………………………………

022 牛刀小试

    石膏在中药上有清热泻火、除烦止渴之用,别名寒水石。曼烟让拂尘去各个药房买寒水石,自己同方嬷嬷回了府。一到松鹤堂,就听说祖母去了老太爷那。曼烟顿觉不对。到了卧薪斋外边就听到里面惨叫连连,果然出事了。

    宽敞的院子挤满了人。老太君和王氏隔着一丈远,下人在底下跪成一排。还有一个小丫头蕊儿被绑在板凳上打板子,已经被打的血迹斑斑。

    王氏正在院中,上身是木兰青双绣缎裳,下面一条翠蓝马面裙,显得贵气逼人。发髻正中插着一支银镀金嵌宝孔雀簪,孔雀头好似有了生命,垂坠的一排短流苏抖动不已,昭示着她的怒气。

    她这几天忙着二老爷外边的人情往来,少来了卧薪斋两趟,就出了这么天大的事情――老太爷居然昏睡不醒了。她慌了,真的慌了。哪怕老太爷再混账、再无耻,他也是宠着二房这么多年。若他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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