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烟芜想让馨儿跟着一道回梧州瞧瞧,馨儿却不大乐意。这一去就是几个月,她还是舍不得。
事情这便算敲定了。
六日之后,湛王妃的车队跟安平侯府的车队在南城门会合,一行将近二十辆马车,浩浩荡荡往东南边而去。
路上头两天,湛王妃专门上了冯老太君的马车,陪着说话逗趣,老太君对她很快就去了隔阂。后面几天,湛王妃也不断派人嘘寒问暖,又是毡毛毯子,又是小熏炉,对老太君关怀备至。还有随行的袁大夫,隔三差五给老太君瞧两眼。可谓无不周全。
这一队多是女眷,马车跑得慢,走走停停用了小半月才到达梧州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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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 道歉
王家的事也终于尘埃落定。
王家被抄了。抄出来万贯家财不说,还被兵马司找到了一座幽深开阔的地牢,里面摆满刑具,地板墙壁都有残留的血迹。这就足可证明,王家蓄养死士的说法。
金书铁券用过即作废,皇上收了上去。王敬撤职的圣旨正在送往辽东的路上。王钦在金銮殿外被御林军赏了一顿板子,后被宫人抬回国公府,羞愤欲死。
平国公府要倒了。
洛京的王公贵族们心照不宣,虽然国公爷的爵位还在,但是王家已经从头等世家里划了出去。以后娶媳嫁女,都不可能再同宗室或者三公九卿这样的人家结亲了。
何况,王钦干下那样心狠手辣的事。勾结盗匪,意图血洗安平侯府,这得多毒辣的心肠才能干得出来。这样的人家,只能远着避着。
王以安怔怔望着从前灯火不熄的书房,这几晚都是黑的。祖父躺在床上,父亲不日将返回家中,门庭冷落。大皇子三皇子多日不曾召他入宫,王家的铺子生意日渐惨淡。他不再是天子骄子。
可是,不同于几位兄长的愁云惨雾,他心里除了惊惧惶恐,竟还隐隐有一种解脱之感。王家是该悬崖勒马了,他就算不完全清楚王家的打算,但通过祖父父亲的行事,也能看出些苗头。祖父为什么会给烟妹妹下毒,又为什么要派死士去袭击安平侯府,书房为什么经常秉烛夜话,他还是能猜测一二的。
不管怎么说,王家始终是亏欠了烟妹妹,于情于理,他该去侯府道声歉。
这一次,他不会再去问祖母能不能去傅家,两家如今势同水火,问了也白问,直接出门便是。
王以安心里这么想,做也是这么做的。当他到侯府时,才知道老太君出了远门,府里一切事务都是三小姐全权做主。
王以安被檀香领到合欢苑,刚到庭院便看见堂内的傅烟芜,她正神情专注地欣赏一幅画。
心中感叹,十二岁的女儿家,独自撑起安平侯府一片天。这样的女子,他王十三真配不上。
檀香到了门口站住。“小姐,王少爷来了。”
烟芜放下画,点了头,檀香才示意他进去。
接着,莲花泡了壶香茶端上来,宝伞送上刚做的点心。两个白瓷盘中,一个盛着薏米红豆饼,一个盛着红枣糯米糕,徐徐冒着热气。萱草进屋添了一簸箕炭火,屋里就更暖和了。
丫鬟们出去前都对着他微笑行礼。
王以安从这些行事有度的丫鬟脸上看见一种祥和安定,这是王府的下人身上没有的,不,哪个府都没有。
他躬身施了个大礼,腰背几乎快与地面平行。“烟妹妹,我是来向你道歉的,不是为王家,只是为我自己,为我作为王家的一份子。我,我真是惭愧得很,王家行了如此不义之事,我却不能……”
烟芜伸手一挡,让他别再说下去。
一个人,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这是最无奈的无奈。何况,王家又不是王以安能做主的。
烟芜写道:表哥此番能来看我已表明态度,我都明白。
然后指着茶水糕点,示意他不要客气。
也许是知道傅烟芜能体谅,王以安放松了些,喝了茶又吃了块点心,然后,拿起第二块、第三块,
一吃就停不下来。最后,两个盘子空了,两人面面相觑,王以安忍不住开怀大笑。
屋里的气氛和煦无比。
“烟妹妹,方才你在欣赏什么画,不知是哪位名家的大作?”
烟芜便将云州寄来的那幅画像递了过去。
王以安打开卷轴,是一幅人物图,不像名家画笔。确切地说,更像是通缉告示。因为,这幅画只有人脸,五官清晰写实,一般只有官府榜文才用这样的画。
王以安左右看了几遍,眉宇间露出疑惑。
烟芜有些激动,看王十三的样子似乎认识画中之人。
关伯伯说这个女子非常古怪,在刺史府说了很多惊人之语,只是书信里不便详述,想让她帮着占卜一下。
可是她根本不懂占卜啊,哪里看得出来。这个女子又已死去,梦卜之法也用不成。若是王以安真的认识,那就多点线索了。
她凝视王以安,期望他能说出些有用的东西。
可是王以安一个劲地摇头皱眉,左扭右扭就是不说话。
烟芜写道:不要左思右想,只要告诉我是否觉得眼熟。
“是很眼熟,但是她是个傻子,怎么会在这用来通缉的画像上呢?先前禁地住的那位老祖宗,旁边的侍女叫傻姑,跟这画像上的人有些相似。那侍女是跟着老祖宗一起来的王家,脑子不通事,老祖宗说什么她才会做什么。后来,老祖宗去了,她也不见了。王家又被抄了家,乱成一团,也顾不得找她了。”
王以安的话像颗小石头落进烟芜的心湖,一石激起千层浪。
傅烟芜感觉有人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她还看不清整个棋局。
好吧,就算对手是那个老怪物,那他的侍女死在云州算怎么回事。
绝对不会无缘无故。
必须要将所有前前后后的事情串到一起梳理,才能找出问题的关键。
王以安唤了几声“烟妹妹”都没回音,便不打算吵她了,出门对檀香说道:“她还是那么喜欢发呆。我先告辞了,谢谢你家小姐的盛情款待。不必送了。”
檀香扭头一看,叹了口气。小姐的功力更长了,跟人说着话就神游开去。一边走到隔间嘱咐其他几人,让她们这会不要进去打扰。
拂尘萱草都在那抢点心吃。拂尘手快,将最后一块糯米糕塞进鼓着的腮帮子,咕哝道:“我萌……饱……”
檀香大笑:“知道你吃饱了,真是在终南山饿坏了,瞧瞧你那模样……”
莲花笑得肚子疼。萱草更是庆幸不已,以前拂尘告诉她的快活日子就是这种日子,她别无所求了。
拂尘用力咽下喉咙里最后一口糯米糕,差点没噎死,接过莲花递过去的茶水吞了一大口,才道:“方才我说,我们不进去,不是说吃饱了。一个个居然都笑话我,哼,看我把宝伞做的都吃光,叫你们眼馋吃不到。”
几人嘻嘻闹闹,玩得不亦乐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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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 洛京丢婴
闹了一会,檀香回了松鹤堂,跟伍嬷嬷一起处理府中杂事。
方嬷嬷铃铛跟着老夫人去了梧州,三小姐说府里的库房账房暂时由她们俩帮管着,所以白天檀香跟伍嬷嬷就在这边盯着。也没什么难办的事,如今府里省心得很,主要就是对对银子看看帐之类。对檀香来说,都是轻车熟路了。
隔了几日,才遇到件新鲜事。
一个婆子哭哭啼啼跑到松鹤堂,嚷着求见三小姐。
这个婆子不是傅家的家奴,上个月还是府里洗衣房的人,被铃铛放了出去。婆子先前签的是两年活契,本来干到明年四月才能出府。但她家儿媳妇生产时伤了身子,要坐满三个月月子,新出的孙子没人照看。老太君向来是个体恤的,就点头放了,走的时候顺带送了她一包碎银子。
却不知,怎么又跑回来了。
“檀香姑娘,求您帮奴婢给三小姐说说吧,三小姐是菩萨转世,只有她才能救我们家啊。”
檀香怔了下,问道:“你先说什么事,我再去帮你传话。三小姐如今身子不适,还在休养呢。”
婆子哭得鼻涕眼泪分不清。“奴婢刚出生俩月的小孙子不见了。求求三小姐帮算算,是叫哪个夭寿的偷了去。我的孙子啊,要是找不回来,可要了我的老命了。”
檀香觉得这不是件小事。“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三小姐的反应比檀香预想得激烈得多,几乎是跑着去的松鹤堂。
檀香问那婆子:“有没有你小孙子用过的东西,赶紧拿给小姐。”
“有有,我这有个庙里求的平安符,搁在枕头底下的。”
“是你小孙子枕头底下?”檀香接过那东西,有些怀疑。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肯定是大人抱着睡的吧。
烟芜却急急将东西接了过去,这么小的孩子,多拖一会就多一分危险。可是她现在灵气大损,摸着平安符半天都没反应,便对着檀香摇了下头。
檀香看向那婆子,“这个不行,你快将孩子用过的襁褓带过来。”
烟芜却抬手拦住,意思要跟着这婆子一起回去。时间就是生命,拖不起。
那婆子家住在西北方向,坐马车用不了半个时辰。檀香在路上让她将丢孩子的过程细细讲了一遍。婆子说上午抱着孩子去寒山寺上香还愿,下山的时候到草丛里解手,就将孩子放在一边,一眨眼的功夫,起身就发现孩子不见了。
下车后,婆子颤巍巍进屋取婴儿襁褓。烟芜紧跟在她身后,不敢耽搁。
襁褓是婴孩贴身之物,烟芜手触上去一会就有了反应。
没想到,婴孩躺的地方竟是芒荡山那处地宫。
傅烟芜忙示意拂尘带着襁褓骑马过去。那婴儿冻了大半天,定要抓紧时间。
拂尘一个人骑马跑得飞快,赶到的时候那婴孩已经晕过去,无声无息。拂尘生怕婴孩死在她手上,将他湿冷的旧襁褓换下,然后裹上干净襁褓绑到背后,快马加鞭往回赶。
傅烟芜早已让人烧好热水,孩子一送回来就被竖着放进热木桶中。檀香跟拂尘一人搓手,一人搓脚,给那婴孩驱寒。一群人不懈奋战了一柱香的功夫,终于听见婴孩哇哇大哭的声音。
拂尘惊喜得直跳:“小姐,救活了救活了。”
烟芜也激动不已,指了指孩子的小嘴,表示可以喂奶了。
婆子的儿媳妇先前就哭得不成样子,这会见娃娃醒来不知道怎么道谢才好。
檀香道:“快别跪了,赶紧喂奶吧。”
那媳妇忙不迭接过婴孩,背过身子解开衣领。
婆子跪在地上,不停磕头。“三小姐就是菩萨转世啊,多亏您救苦救难,不然我们一家都活不成了。奴婢定给三小姐奉个牌位,天天上香供奉。”
檀香轻声叱道:“您老可别,我们小姐好端端的,哪能立什么牌位。”
四下打量一番又问:“家里怎么就你跟娃他娘,您儿子没在家?”
“我儿子到地里干活去了。要不是他不能在家,我就不用从侯府出来了。”
烟芜暗自纳罕,这天寒地冻的,地里还有农活吗?
檀香追问道:“都数九天了,地里还有什么农活?”
“他是跟着一位邹先生在务农,说是那位先生种出来的包谷大豆比别人种的都好。他也是为了明年多收成些。”
檀香瞅了烟芜一眼,道:“今日你们也都受了惊吓,好好照顾你家小孙子。我们就先回府,有事您改日再去递话。”
三人这便往回转。
傅烟芜回去就躺着了,肩膀有些隐隐作疼,人也疲倦,还是梦卜之故。颜欢已叮嘱过她几回,要静养,不可妄动。
但丢婴之事她有阴影,在现代每晚听见婴儿哭声,后来又梦到地宫里杀婴的血淋淋场景,实在不能不警惕。今天的风波又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傅烟芜想着想着便入睡了,连秦彻进去看她都不知道。
秦彻算是彻底醒过来了,不用每天躺着,能走走路活动两下,但舞刀弄枪肯定是不行,毕竟一场伤筋动骨。就算颜欢医术高超,也做不到让他马上飞檐走壁。
秦彻凝视着傅烟芜没有血色的光洁面庞,不过睡了一觉,感觉像过了一辈子。有一辈子没见到这个小丫头了,可是这个小丫头呢,没有他也每天忙得脚不停转,还把自己累成这样。
好吧,她可以不看他;但是他,必须看见她,要一辈子做她的护卫,时时护着她。
等在门外的拂尘很是恼火,都这么久了,秦东家也该看够了吧。话说,秦东家老是这样随意出入小姐的闺房,不好吧。
不过,小姐好像是默许的,那她――也默许吧。
终于,拂尘觉得自己快打瞌睡的时候,秦彻走了出来。拂尘对着他的背影无声附赠了一个大白眼,然后门一栓,躺到屏风后面的榻上。
第二天,烟芜便让拂尘去大理寺找杨胤递话,最近如果有婴儿丢失的人家来报案一定要去侯府告知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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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 七星成线
杨胤开始觉得奇怪,过了几天就不怪了。因为,真的有人来报案了。
烟芜立刻让拂尘跟着兵马司的人骑马到那处地宫,果然在里面找到了婴儿。同上次一样,找到的及时,婴孩没有大事。
同样的案子发生两起,杨胤跟傅烟芜都肯定,是有人在背后作祟。
兵马司的一小队人马轮流在那处地宫守了三四天,没有发现任何人靠近。五城司也没有接到报案,看来背后的人有所察觉暂时收手了。
当大理寺卿杨胤放松警惕,又发生了第三起。依然如故,婴儿在那地宫里寻回。
杨胤不得不将撤回的人马重新派到芒荡山去守着,弄得五城兵马司的兵士们来回奔命。
芒荡山里都是密林,是洛京北边天然的屏障,现在又是深冬时节,冻一晚上可真够呛。士兵们将那个偷婴儿的人骂得狗血淋头,可找不到嫌疑人,还是只能轮流到那神神鬼鬼的地宫里守夜。
就连傅烟芜去了地宫梦卜,也看不到有人进出的场景。这可真是怪。
但她确定,肯定不是老怪物亲自做的,灵魄抱不动活人,他就算是幕后真凶也只能假手他人。
风波似乎从这里真正开始,接着进了腊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以至于烟芜都忘记快要过年了。若不是檀香说要跟伍嬷嬷开始置办年货,她根本感觉不到年关将近。
腊月十三的晚上,皇上急召傅烟芜进宫。皇上从未晚上召见她,这是头一次。
烟芜这些日子多半在床上休养,有小半月没见皇上,这一见面有种很不祥的感觉。皇上又变回双眼空洞、脸色煞青的模样,跟上次失眠的情况类似,甚至可说更糟糕。
皇上一直没说话,而是带着傅烟芜去了一个从来没去过的地方,司天监。
司天监的官署离得不远,由两个院子跟一处风格奇特的建筑构成。右边院子是少监等低级别官员日常值守之处,左边院子更大一些,三位司天监在此处理事务,就天文算历、测验漏刻等事宜探讨切磋;此外,更有浩瀚藏书。
司天监下边辖有司天馆,却不在这里,而是位于洛京内城的国子监附近。司天馆里是学习卜算术数的地方,负责教习的老师称为司天官,向来是由三位司天监物色挑选。
而司天监的首官称为大提点,司天台真正的主人,就是前来迎接皇上跟傅烟芜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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