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嬷嬷眼泪夺眶而出。“老夫人,快给二老爷起个名字吧。”
老太君眼泪纷纷,“对对,要起个名。叫珠儿,傅珠,傅珠好不好?”
傅烟芜见二叔脸上洋溢欢喜,心中唏嘘不已。二叔肯定要好好安置,但最最紧迫的是,二叔身体里的蛊虫。
巫女用二叔,换祠堂的哑奴。那个哑奴,是常氏的哥哥,那就是说,他也是巫家人。
两个巫家人,潜伏在安平侯府几十年,想想都不寒而栗。
得尽快祛除二叔的蛊虫,然后将二叔送到外边修养一段,再以祖母的嗣子身份接进府中。这样才顺理成章。
只是,这段时间需要有个人当挡箭牌,稍作遮掩。
傅烟芜侧头看向秦彻。
那端立刻有了眼神回应。秦彻好似读出了她心中所想。
“老夫人,二老爷换了地方可能会害怕,晚上我就跟二老爷住到一起,可好?”
老太君一听便醒过神,珠儿不能毫无由头出现在松鹤堂,对他的安排还需要细细谋划。要教他读书识字,还要给他看病补身子,要让他堂堂正正做自己的儿子。
天可怜见,她失而复得的心头宝啊。要给他所有最好的,以后还要为他娶个好媳妇。
这样一思量,老太君浑身使不完的劲。
说话间,游馨儿蹦蹦跳跳跑了进来,身后照样跟着明月和颜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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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哑奴
颜欢一看见白眉毛的陌生人傅珠,立时愣在原地。
这人跟上一世的他有一样的病。只是自己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羊头白,不知道他是否天生如此。这样的孩子,多遭厌弃。
而且,这个人,他认识。上一世,他是南诏能召唤火神的大巫师,火鼠。
上一世的最后一年是贞武十二年,西南卫在他的筹谋下,毅然举起反旗。关不度大开城门,放南诏的大巫师进了大丰国境。因为他们悄悄定下盟约,南诏绝不毁百姓一砖一瓦,大巫师去洛京,只为镇国塔里的舍利子。
就是这个火鼠,在镇国塔外召唤火神,绚烂夺目的火焰在他手掌心凭空而生,而后火借风势,愈来愈烈,直到烧毁镇国塔。半日之间,名震洛京,让所有洛京活着的人惊为天神。
那时,皇上同湛王爷在北边已打了一年,湛王爷有勋贵跟世家支持,节节胜利,最后登基改元,攸德元年就此诞生。随后,北夷趁势加入战局。
陕西进了胡人,粤州、闽州早就乱套了,有钱的豪门大户带上家眷钱财逃到江南汴州,最后紧闭城门,截断通往汴州的运河。百姓们却不知道能逃到哪里去,到处都是饥荒跟天灾。
接着,战火如风一样蔓延,南边各大州府或浑水摸鱼跟着反,或被地方豪强占领刺史府,还有的州县则是刺史直接被盗匪砍下脑袋,而后军政要务落入匪类手中。
兴,百姓苦;亡,亦是百姓苦。不论哪种情况,最先送命的都是穷人。
一个持续了三百多年的大丰朝,眼看就要变成断壁颓垣。
因为杀婴案怒发冲冠,又因丧子之痛变成杀神的关不度醒悟了。大丰遍地狼烟,不是他的本意。
攸德元年的下半年,关不度改西南卫为七虎军,麾下七名大将“云州七虎”。七虎军一路北上,欲平息战火。
若是师父没有找到自己,若是没有与师父那一战,关不度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个王朝的开辟者。没有师父,自己如今也不能黑发黛眉,当一个平常的杏林夫子。
可是,这个火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巫家人吗?
傅烟芜注意颜欢许久,秦彻也看出他因傅珠而失神。
游馨儿扑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道:“祖母,这是谁啊?”
老太君看了看傅珠,又看看烟芜。
秦彻道:“这是我今天救回来的一个人,老太君说他同侯爷生得像,想收他为嗣子。”
馨儿好奇地跑到傅珠跟前,乐呵呵道:“大伯父好,我是馨儿。”
傅珠瞅瞅馨儿,瞧瞧秦彻,傻傻笑了起来。这些人都没有打他,是好人。
室内的紧张气氛因为这一出而消弭。
颜欢小声道:“真好。”
两个字意味深长,听得懂的人总是听得懂。
傅烟芜收回目光,没有纠结颜欢的事。眼下,她要先把二叔安置妥当,然后再将福灵化成灵气吸收掉。
至少目前,颜欢还是无害的。
傅烟芜开始打探祠堂里那个哑奴的事情,顺便关注颜欢的表情。颜欢每次都能说出一些常人不知道的东西。
方嬷嬷找来从前府里进人的登记簿子,说了哑奴的来历,颜欢不时作补充。
大概从大丰国高宗姬桓开始,京兆大户人家开始流行一个规矩,看守祠堂的最好是哑奴。说是因为祠堂里有祖先的姓名八字,一旦传扬出去会影响后代的运势,若是遇上一些不义的和尚道士作祟,还会伤了阴德。
原本是可有可无之事,经过将近一百年的发展,到先帝姬盛当政的天佑年间,这个规矩竟已经如河流入海扩散开来。加上先帝很是信奉佛道之事,也少有官员像前几朝那样对这条规定置喙,《大丰律》便加入了一条断舌之刑,若是犯了死罪的人,自请受此刑罚且终生看守祠堂,则可免了死罪后终生为奴,不允婚配,然后由大户人家买回去安置在祠堂当中。
这么说来,哑奴是犯了重罪的人,而且,是个南诏人。
傅烟芜写道:哑奴当初犯的什么死罪,是谁弄进来的?
方嬷嬷答道:“哑奴是南诏的战俘,进府都有四十年了。当时,是太老爷弄进祠堂的。”
烟芜又写:若将他放出府,可会有什么影响。
不料颜欢立道:“绝对不可。”
众人讶异地看向这个夫子,颜夫子平时并不是多话之人。
颜欢接下来的话振聋发聩。“若是普通的战俘,放就放了,但是巫家人绝对不行。”
秦彻眼中划过一道寒芒。他怎么知道哑奴是巫家人。
颜欢自若地继续说道:“你的手是被巫家的宝虫咬伤,我据此推断,府里有巫家人的存在。今天你们又商议放走哑奴,所以我有此猜想。”
烟芜写道:哑奴的确是巫家人。
颜欢呆呆看着小师妹,惊讶得忘记继续说下去。师妹信他。师妹怎么敢信他。
秦彻见两人眼神对视,打断道:“为什么巫家人就不能放?”
颜欢侧过头。“巫家是占卜世家。祠堂里堆满牌位,我想,傅家人的生辰八字他应该全部背下了。”
老太君听得胆寒。这怎么了得,一个占卜世家的人在傅家的祠堂里生活了快四十年,那傅家所有人岂非性命堪忧。“那得赶紧将他挪出去,不能让他继续在祠堂待着了。”
傅烟芜拧著眉,这会移到别处没什么用了。不过,常氏提了要求,至少要先将哑奴送过去。
秦彻道:“先送到佛堂吧,看看巫女下一步还要做什么。”
暂时只能如此,傅烟芜便同秦彻去了祠堂。
哑奴一听要将他弄出去,死活不肯,断了半截的舌头只能发出“啊啊”的单调声音,挣扎的声嘶力竭。最后,秦彻直接将他劈晕扛上身,扔到“巫女”常姨奶奶面前。
常氏打量哑奴半天,才道:“将府里最好的吃的穿的都送过来,后面再等我吩咐。”
就这样理所当然,常氏跟哑奴,在佛堂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好在常氏没要人伺候,傅烟芜让下人送完东西就走,免得又被常氏下些奇怪的蛊虫。
几日之后,安平侯府的局面,让府中的下人摸不着头脑。深居简出的常姨奶奶,好像瞬间势起,又被老太君供起来了。
连傅仲德都暗暗惊诧,“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可府里明明是有老虎的。她那个侄女怎么容许生母嚣张至此?
去了几次佛堂,都被荔枝拦在外边,母亲不肯见他。
他同王氏说起,王氏却吓得浑浑噩噩。“一定是傅曼烟,她在想什么大阴谋,要将我们全家都一网打尽。她是妖怪,妖怪。”
傅仲德赶紧让祝妈妈捂住她的嘴,更觉这个王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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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哑巴的悲哀
老太君将傅珠安置在松鹤堂的一间厢房内,秦彻跟着搬了进去,与傅珠同处一室。
衣食住行方面的常识,傅珠全然不通,有秦彻这个男子在旁盯着终归方便些。除了教导二老爷,两人还可以一起玩火逗乐。
秦彻一下成了傅珠的保姆兼三陪,陪吃陪睡陪玩。朝夕相处了好几天,秦彻便将傅珠匮乏的平生经历摸得一清二楚。
傅珠在胡婆子老家养到三四岁,因为浑身白得异常,经常被人扔石头追打。后来被人悄悄带进府中,住进翠园假山地道的一间密室。
密室封闭又没有外人,唯一的光亮是墙上高高的火把。他便时常朝火把扑跳,日子一长,手掌被灼伤,同时自学成轻功。
大概过了好几年,送饭的人换成荔枝跟山竹,他见到常氏,多了一个娘,也多了一样新任务。
密室有一扇暗门,暗门外是废弃的山洞。傅珠开始扮演一个地鼠的角色,天天刨土,一个人用十几年的时间硬生生挖出另外一条暗道。暗道的终点就是西园的佛堂。
从几十年前开始谋划几十年之后,常氏的心机之深重,由此可见一斑。
傅烟芜跟秦彻都不想让老太君知晓太多细节。但是傅珠心智如同小儿,平日言辞并不懂遮掩,老太君多少还是听到一些。得知自己的儿子被当成老鼠一样,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方,一待就是近三十年,哪个做母亲的都受不了。
老太君便时常掉眼泪,悔恨为何没有早点将儿子救出来。
老太君顾着伤心,傅烟芜心中更觉悲哀。先前给皇上治疗失眠,她已觉得诸多不便;现如今,哑巴的无奈,她更是深有体会。
她若还能说话,不仅能开解祖母、安抚二叔,说不定还能从二叔嘴里套出些常氏的事情。从前,她的职业规划就是心理咨询师,但变成哑巴,一切都成了妄想。
在现代,没听说有哑巴心理咨询师的。
与此同时,傅烟芜还发现了一件事情。秦彻在松鹤堂呆久了,跟馨儿混得熟稔,不爱说话的他变得健谈起来。有一次,秦彻还跟着馨儿去药园。
她这才想起,秦彻,已经十八岁了,到了成亲的年纪。心中无限怅惘。
对傅烟芜而言,好消息也是有的。皇上得了不念大师的袈裟后,睡眠恢复正常。
常姨奶奶那头依旧好吃好喝地供着,却一直没有下文。
这两天,烟芜没有进宫,也没过去松鹤堂,而是专门计划福灵的事。上门拜访的帖子已送到湛王府,日子订在后日,十月二十八。
萱草见傅烟芜有些闷闷不乐,拿出一封信道:“小姐,春喜来信了。说诺州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好玩得不得了。她在诺州过得很好,让您和老太君切勿挂念。”
烟芜蔫蔫点头,面上一抹浅笑似有若无。春喜现在同元王爷正是热恋期,自然千好万好,要发愁怎么着也得过几年。
萱草面带忧色。“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连续几日看着都没精神?是不是为奴婢的脸发愁,奴婢不在乎的,如今这样,奴婢很满足了。”
傅烟芜拉了下她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
春喜的脸她一直记得,但那几样东西要收集齐全,真是难如登天。
先别说青龙血,要从镇国塔外的守护青龙身上取,怎么取她还没想到办法。光是玉上烟,为了不引来怀疑,那颗大东珠也是一拖再拖。
不过,也快了。后日,就可以先将福灵从湛王妃身上转走,然后,再将东珠纳入囊中。刚好,秀儿几个也回来了,少女合唱团是不缺人了。
胡姨娘学会唱《快乐天堂》后,将旋律转化成曲谱,然后教给玉印几人基本的乐理。傅烟芜离开的三年里,玉印跟着胡姨娘学会了七弦琴,如意则是打皮鼓。
一琴一鼓,用作歌曲的伴奏音乐,刚刚好。
“大象长长的鼻子正昂扬……”
玉印如意合奏,宝瓶、檀香加上秀儿、绿柳四人合唱,最后出来的效果还不错。
萱草托腮听完歌,眼睛都不会眨了。意犹未尽道:“再唱一遍嘛,好好听的歌。”
六个人笑嘻嘻又合作了一次。烟芜频频点头,熟能生巧,唱得越来越好了。
萱草还想再听,檀香不依了:“春喜姐姐若喜欢,回头我教给姐姐。”忽而想起萱草的嗓子已坏掉,忙扯住她的手:“姐姐别生气,我,我不是有意的。”
萱草笑着摇摇头。
兔死狐悲,傅烟芜能体会萱草的感受。萱草知道自己嗓子难听,只在琉璃院才肯说话,平时出去也少,一有空闲就将院子里所有的账目银钱核对再核对。
不说话,和不能说话,一样都是难言的痛苦。
烟芜写道:都去休息吧,后天檀香、宝瓶、拂尘跟着我出去。
去湛王府是上门做客,不是去打架,丫鬟太多了不合适。
可即便这样精简,出门的时候,还是闹了些幺蛾子。
因为要带上二房三房的姑娘,傅曼华几人又不想挤在一起,府里的三辆马车便不够用了。
只好让拂尘去外边临时找一辆。众人都等在原地。
傅曼华傅曼纾几个再度检阅彼此的穿戴。傅曼华侧头看着牡丹。“手炉带上了吗?”
牡丹瞟了眼傅烟芜,小声道:“带了的。”
今天艳阳高照,但终归是冬天,天气凉了,她们穿的都是新做的褙子小袄。好在傅烟芜一向喜欢简单些的装扮,表面看上去,这帮年纪相近的姑娘嫡庶难分。但只要是有心人,都能辨别出傅烟芜是当家小姐,那大方自若的气派,庶女是养不出的。
傅曼幽不跟她们同去,却也站在门口观望。其他的姐妹都是一个丫鬟,唯独傅烟芜带着三个丫鬟和一个婆子。片刻之后,傅曼幽便受了刺激。“三姐姐出趟门,排场可真大。”
傅烟芜冷冷地觑着她,没忘记常姨奶奶正是此女的亲祖母。
常氏莫非真的对二房不闻不问了,只带哑奴一人回南诏,自己的儿子孙子都不要了?
傅曼幽被看得头顶发凉,一转身跑进府中。
傅曼纾又道:“三姐姐,不如我们先走吧,这都等了半天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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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傅五小姐
没人搭理她。
七小姐傅曼娴脸瞬间羞得通红。拂尘正是为她去找马车的,若是她们先走了,自己就得孤单单坐着租来的马车独自往湛王府去。想想那种鸡立鹤群的尴尬情景,她恐怕不敢进湛王府的大门了。
傅曼纾悄悄翻了个白眼,咕哝道:“一个丫鬟,也值得这么多小姐等着。”
傅烟芜暗自忖思,什么时候把这些人分出去才好。成天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看着就心烦。
日头快要当空的时候,拂尘带着马车回来了。
“小姐,今天出门的人多,马车不好找,所以奴婢回来晚了。”
傅曼娴的丫鬟叫小茹。小茹一掀开马车帘子,就一个劲地扇手,扭头道:“三小姐,马车里面有股香料味道。七小姐,怕是熏不得。”
傅烟芜朝那辆马车走过去。车里大概是运过大批量的香料,那股味道极其浓郁,傅曼娴一向有呼吸不畅的毛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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