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烟芜没想到山竹如此决绝,一言不合就自尽,赶紧走过去将拂尘搂在怀里。在她心底,这几个丫鬟都像是她养的孩子一样。让她们变强,是为了让她们生活得自在,并不是要让她们变成杀人机器。
秦彻又一次走神了。烟儿带给她的震惊,怎么说呢,每次都以为不会再吃惊了,谁知永远有下次。
几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人注意到,从山竹的身体里爬出几十条长虫,长虫吸满了鲜血,身子圆滚发亮,快速朝几人蠕动过来。
傅烟芜跟拂尘离得最近。血虫眼看就离两人仅一步之遥。
电光火石间,秦彻猛地将两人甩到旁边,然后使出洪荒之力,在脚底踏出一个浅坑。血虫爬进凹陷处。秦彻拾起长剑,一勾一扫,满地落叶瞬间堆聚到一起,将血虫掩住。
“点火,快。”
秦彻一声怒吼,终于将呆若木鸡的拂尘叫醒。
“火折子,火折子。”拂尘抖索索摸出东西,使劲一吹,扔到枯叶堆上,火苗一跃而起。
秦彻急声厉喝:“快,多找点树枝。”
拂尘赶紧四下搜寻干木柴,秦彻则是将更多落叶细枝洒进火中。
火势越来越旺,傅烟芜方才与死神擦身而过的寒意终于散去。
只是没多久,火焰里就传出噼里啪啦声,那声音叫人头皮发麻。血虫被烧得鲜血四溅,像炸开的红色烟花。
拂尘赶紧抱住傅烟芜,想起方才的险境,一只胳膊仍瑟瑟发抖。
“小姐,没事了。不用怕了。”
秦彻正拖动山竹的尸体,准备将她丢进火里。听了拂尘的问话,不由担忧地回过头。
只见傅烟芜双目圆睁,惊惧无比,发出一阵无声的尖叫。
秦彻顿感手上一痛,低头一看,还有条血虫居然没烧死,正爬到他的食指上,啃噬他的指甲盖。
秦彻用力一甩,没甩下。
傅烟芜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勇气,也没拿帕子包裹,直接用手指夹住血虫,飞快扔进火堆。
又是噼里啪啦的声音,跟烤豆子一样。
最后,山竹的尸体也进了火里,烧出来黑烟阵阵,还有一股说不出的恶臭。
三人望着熊熊火焰,心有余悸。(未完待续。)
………………………………
111 巫家
傅烟芜紧紧抓住领口,口里无声念叨:山竹,荔枝;山竹,荔枝……
脑中似有道灵光一闪而过,刚要抓住,却听见秦彻一声闷哼。
烟芜低头一看,秦彻的手指流血不止,是被那条血虫啃咬出来的伤口。诡异的是,血是黑色的,像中毒一样。
三人立即打道回府,找颜欢问询。
颜欢取下自己手指上的那根古怪丝线,绑到秦彻的手腕上。
傅烟芜蹙起眉头,这根丝线怎么可长可短,就跟她拇指上的扳指一样。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竟然还有弹性。
一炷香之后,秦彻指尖流出的血终于变回鲜红色。
颜欢迎向小师妹质问的眼神,淡定道:“幸亏回来得早,不然他的手就得废了。”
一句话让秦彻跟傅烟芜都后怕不已。
颜欢虽然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但对这个小师妹,他不喜欢遮遮掩掩。
“这是巫家虫草,你们在哪里遇到的?五十年前,这种宝虫一条价值千金。”
拂尘伸出手指算道:“今天我们烧死了几十条,那不是丢了好几万金。啊――早知道,就不,不烧了。”
说完,自己都张口结舌起来。再看傅烟芜,又不知道想到什么东西,跟定身了似的。
拂尘唤道:“小姐,小姐。”
傅烟芜立即走到桌边,写道:巫家虫草可是中原之物。
颜欢点点头:“是,大丰建国初年,巫家是颇有盛名的占卜世家。不过巫家的宝虫都要用人血喂养,占卜之术也甚为妖邪,大丰百姓不喜巫家行事之风,最后慢慢销声匿迹了。”
傅烟芜摇摇头,否定了心中的推测。
方才她突然想到,山竹跟荔枝都是热带水果,在现代一说热带水果就想起海南云南广州。可这里是古代,海南岛应该没开发出来,最南的地方应该就是南诏。
云南有很多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在现代都未完全开发,若说血虫出自南诏,山竹跟荔枝是南诏人,倒很有些可信。
可是颜欢又说巫家虫草是中原的产物……
傅烟芜不能将所有线索都理清,只得留待以后慢慢思量。写道:多谢颜夫子。
“三小姐不必客气,不过是碰巧知晓而已。”
傅烟芜悠悠转身。碰巧,颜欢的碰巧也太多了。
颜欢贪婪得看着她的背影,心道:小师妹很快就知道他是谁了吧。
他露了不少破绽,就是想看看她的反应。知道大师兄每天就在身边,她做出的选择,是杀还是留?
秦彻回了个头,颜欢仍望着门口。
傅烟芜缓缓走在前头,继续思索那个巫家虫草。她还是觉得,那些血虫像是云州地方志提过的蛊虫。山竹身体里种着蛊虫,颈动脉大出血后爬出了二十几条;那么,山竹的主子呢?
常姨奶奶若是被放血,身体里爬出的血虫只怕更多吧。
巫家人,巫家人无声无息潜伏在安平侯府三十多年,总该有个原因吧。
事情的指向已经很清楚,背后的关键在于常姨奶奶。
走到佛堂门口,傅烟芜怔住了。宽松的海青修行服,脑后梳着一个孤单的圆髻,油头。这样坐着,身量跟祖母相差无几。
这个背影,不是她梦见过的吗?梦中,这个背影在给祖父喂药。
傅烟芜顿感凉水浇头。
方寸之间,又悟到一件事。是她害死的祖父。蕊儿,蕊儿的药,原来出自她。常姨奶奶。
她的梦,再一次在现实里得到印证。
“你终于来了,不愧是未来的大国师。回府这么短的时间就找了过来。”
常姨奶奶转过头,年近五旬的面孔依旧貌美,残存一种不可方物的明艳。若是换一个发型,换一身常服,说三十多岁也叫人信服。
傅烟芜心中感慨,如此美人,年轻时该是倾国倾城,应该配对的是皇帝、王爷或者什么大英雄,却跟了一个不入流的安平侯爷,真是可惜。
她心里真是这么想的,可是却不能表达出来。她又懒得写字,那便直接动手吧。
拂尘正欲出手,常姨奶奶笑道:“不想知道那个无头鬼是谁吗?”
傅烟芜顿了下,倒忘记了这茬。听常姨奶奶的口气,此人身份应该甚是了不得。
拂尘道:“快说是谁,别磨叽。”
常姨奶奶笑得风情万种。“小丫头的耐心可真不好。”
“不说就纳命来。”
拂尘的手勾爪掐住常姨奶奶的肩膀,姨奶奶毫不反抗,依旧嘴角含笑。
傅烟芜奇怪,到底有什么底牌,让她能淡定至此。她就这么笃定,那张底牌战无不胜?
她挥了个手,拂尘松开对常氏的钳制。
常姨奶奶气定神闲,拍了拍身上被拂尘碰过的地方。“你们回去吧。”
傅烟芜走到桌边,掏出纸笔写了几个字,然后将白纸竖起来。
常姨奶奶看得分明,上面写着:你是南诏人。
她微微一笑。“不错,我的确是南诏人,而且,我还是南诏的巫女。不过,你们知道这点也不能如何。若是外人听到,一个南诏细作在安平侯府生活了三十多年,你说会怎么样?皇上知道了会怎么想。”
南诏巫女,听起来好大的来头。傅烟芜写道:你想要什么。
常姨奶奶咯咯笑了一声。“你是卜算子,我不跟你谈。要谈,就去将老夫人叫过来,我只跟她谈。”
傅烟芜隐隐感到有大事要发生,可一时之间想不出应对之策,只好先回了院子。此事能不能说给祖母知道,还需要细细思量。
听常氏的口气,那个无头鬼的身份是祖母会在意的。
究竟是谁呢?
秦彻关注的却是南诏巫女。“南诏巫女怎么会无缘无故在安平侯府一待就是三十多年?”
傅烟芜咬住指甲。常氏要跟祖母谈,就是要开出条件亮底牌了。
那张底牌就是无头鬼,能不能先将他找出来再慢慢查探呢?
傅烟芜写道:你觉得无头鬼会藏在什么地方?
秦彻的回答叫她心凉。
“如果她真是巫家人,找到无头鬼也没用。你忘了,山竹身上的那些血虫。”
傅烟芜沉吟许久,看来,此事必须得让祖母出面。就算她通过梦卜找到无头鬼被关在哪里,那人估计也被下过蛊虫,与傀儡无异。(未完待续。)
………………………………
112 无头鬼的身份
。你们放心吧。
出了祠堂后,傅烟芜往竹林边的岔路一拐,身子就不见了。
老太君神色遽变,高声叫道:“烟儿,回来。”
那边是佛堂,里面住着常姨奶奶,她只希望跟她此生不相往来。
可是傅烟芜已朝那边去了,老太君只得跟了过去。眼见到了佛堂,老太君停住脚步。
常姨奶奶从里面走出来,轻声道:“你们来了。”
不仅声音动听,就连口气都好似面对的是远道而来的友人。
老太君沉着脸。“烟儿,我们回去。”
就要转身,忽闻常姨奶奶一声质问,竟似恶魔的耳语。“老夫人,你不想看看自己的儿子吗?”
冯老太君心中一下响雷。“你在说什么?”
常姨奶奶依旧优雅自若,唇齿间一个字一个字吐出,宛如恶魔之花。“我说,你不想看看自己的儿子吗?想看,就进来吧。”
她施施然的身影刺得老太君心头剧痛。
傅烟芜已经反应过来,那个无头鬼,竟然是自己的亲二叔。
双子亭,梦中的双子亭。祖母是生下了两个儿子的。
她晃了下身子,被秦彻悄悄扶住。然后深吸一口气,跟上老太君的脚步。
常姨奶奶从后面带出一个人,轻声道:“鼠儿,快来看看你娘。”
那人站定在墙边,将头顶的斗篷移到脸颊,露出上面半张脸,困惑道:“娘,好多坏人。”
老太君惊呆了。“沐恩,我儿。”说着就要扑上去。
男子吓得蹲到墙角。
傅烟芜也惊呆了。梦里的人影太模糊,之前她以为那是个孱弱的男子,原来不是孱弱,而是那人习惯佝偻着身子。虽然只看见半张脸,但已足以让她断定,二叔得的是白化病。
白化病是一种皮肤及其附属器官黑色素缺乏所引起的疾病。这类病人通常是全身皮肤、毛发、眼睛缺乏黑色素。二叔的瞳孔呈淡粉色、怕光,喜欢眯着眼睛;皮肤眉毛白里略带点黄。全都符合白化病的特征。这类病人俗称为“羊白头”。
白化病不可怕,可怕的是白化病带来的心理阴影。从前实习时,就遇到一个高中生因为白化病而患上自闭症。
很多白化症病人以为自己完全不能晒太阳,其实那是误区,严重的白化病患者会视盲或体弱多病,不能晒太阳,但是轻微的白化病还是可以晒太阳的。而且,大部分白化病人都能**生活。
傅烟芜朝那男子走近些,听到他不停重复:“不要打鼠儿,鼠儿最乖的。”
傅烟芜赶紧顿住脚步。二叔说出的话语不像是成年人。
老太君也看出男子在害怕,站在原地挥手。“不要怕,我是你娘,快来,到娘身边来。”
男子抬起头,粉色的瞳孔慢慢眯起来。“鼠儿有娘。”然后侧过头,看向常姨奶奶,唤道:“娘,娘。”
老太君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竟然认贼作母。
不,不是他的错,他一出生就被婆婆扔了出去,都没见过自己的亲娘一眼,怎么知道真假呢。
她怒视着常姨奶奶,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常姨奶奶清浅地笑道:“我救下了你的儿子,你不该谢我一句吗?”
老太君连退三步。是,她生下的除了浩彦,还有一个死胎。
产婆递给她摸过的,孩子是断了气的。可为什么现在还是活生生的。
蹲在墙角的男子从未一下见过这么多人,怯怯道:“娘,娘,鼠儿要去下面。”
傅烟芜怒火升腾,这个巫女,竟然将二叔养在地底下。难怪二叔如此惧怕生人。
老太君却不太明白,和蔼地问道:“下面是哪里?”
许是老太君的声音轻柔,许是母子天性,男子抬起头,看了半天才回答:“下面有火火,鼠儿跟火火玩。”
老太君听得云遮雾绕,却还想跟自己失散了三十几年的孩子多说几句话。“你叫什么名字,鼠儿,是哪个鼠字?”
常姨奶奶忽然呵斥道:“够了。先将我说的事情完成了,你们回去可以慢慢叙旧。”(未完待续。)
………………………………
113 我才是你娘
。
老太君却再也忍不住,扑过去抓住鼠儿的双手,颤巍巍摸着他满手掌的瘢痕,嚎啕大哭。“我的儿啊。这是受了多少罪,娘以后不会让你再吃苦了。”
鼠儿紧挨着老太君的身子,觉得无比暖和。虽然他从小到大只见过几个人,但这个老太太分明不像小时候打地鼠的坏人。
他怔怔望着老太君,问道:“你,你是谁?你怎么哭了,鼠儿都不哭的。”
老太君捧着他的手,泪如雨下。“我是你娘,我是你的亲娘啊。”
傅烟芜看得心酸不已。胸口的璎珞里莫名跳了一下,二叔身上带着一股没成型的灵气。
不过此刻不是研究灵气的时候。
“你真的是我娘,就跟虎子和胡奶奶那样的吗?”鼠儿一脸天真,落在众人眼里却甚是怪异。
铃铛跟方嬷嬷到现在还没闹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秦彻追问:“虎子和胡奶奶是谁?”
“虎子是跟鼠儿一起玩的,鼠儿听他叫胡奶奶娘。后来,后来他们不见了,鼠儿就住到地下了。然后,鼠儿就有娘了。”
傅烟芜同秦彻视线交汇。先前崔嬷嬷说二房同卧薪斋下面有地道,是在地下探了一遍的,并没有发现地道里藏着人。
烟芜对着方嬷嬷写道:三十几年前,府里有没有姓胡的婆子。
方嬷嬷回忆了半晌,猛地抬头:“还真有,一个粗使婆子,在府里干了三个月没到,就回老家带儿子去了。”
傅烟芜点点头。幸好二叔在乡下跟人相处过几年,不然二叔连现在这些简单的话都说不出来。若是一出生就在地下生活,二叔就会跟兽孩一样,彻底丧失社会性。
真是万幸。
她递了个纸条给秦彻。秦彻对着鼠儿轻声道:“你在地下都玩什么呢?”
鼠儿一脸落寞。“地下没有人,什么都没有。但后来有老鼠,鼠儿害怕,就用火烧它们。”
然后猛地一挥手,掌心竟然出现一团蓝紫色的火焰。
众人惊骇不已。好在都是老太君的亲信,倒不怕泄露出去。
傅烟芜瞪大眼,这是万物灵里的火灵。二叔居然冥冥之中掌握了一样得天独厚的技能,真是苍天有眼。
秦彻敏锐地抓到一丝异样处。“老鼠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鼠儿天天刨土,老鼠就出现了。鼠儿问娘,为什么我没有名字,虎子都叫虎子呢。娘说我就跟地鼠一样,不能见阳光,就叫鼠儿。”
方嬷嬷眼泪夺眶而出。“老夫人,快给二老爷起个名字吧。”
老太君眼泪纷纷,“对对,要起个名。叫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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