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儿叱道:“不要瞎说,公子只是体力不济,就算不喝药也无大碍。”
她不好直言,这位公子饿到昏厥,怕是有什么伤心事。
应无伤这才明白怎么一回事。眼前的小姑娘懂医理,救了他。他上辈子、这辈子都从未与女子如此贴近过,一不小心,白皙的面庞就染了绯色。越想控制,脸越红,最后那张古井无波的脸竟然红成一大片。
游馨儿看得一愣一愣,这个公子好生奇特,竟如此羞涩。自己都还没红脸呢,看来是将她那份也带上,一块红了。
如此一想,馨儿原本还有些顾虑,这下是彻底放开了。
“公子怎么称呼,我叫游馨儿。”
应无伤终于恢复白皙,许久才开口。“我叫颜欢。”
不知道为何,面前这个姑娘的笑颜,让他很是羡慕。他也希望有一日能重拾笑颜。
“颜公子,你是要往哪里去,怎么会昏倒在路边?”
应无伤先是哑然,思虑半刻,答道:“我,我是要去京城寻找仇人。”
游馨儿的笑容顿住,仇人这个词离她的生活很遥远。从小爹娘对她百般疼爱,除非无理的要求,其他一切可谓有求必应。冯家、游家的长辈也都喜欢她,就连远在洛京的外故祖母还让她过去长住。
车厢内沉默了。鲤鱼有些急了,小声道:“小姐,我们要去冯家,如何能带个大活人?”
游馨儿咬了咬嘴唇,她真的感觉这个人很可怜。“你,吃块点心。你有地方去吗?”
应无伤略感惊诧,他以为自己应该马上被赶下马车才对。接过那只小手递过来的桂花糕,胸口什么东西涨涨的。
这样的关心,太久违了。
在大多数人眼里,他卜天问地,无所不能。别人都当他是神仙,他也以为自己是神仙了。穷一生之力,探索占卜的极限,下场竟然是从坟墓里爬出来。
“你怎么了?”
应无伤笑了笑,他想做颜欢,上天允许吗?“姑娘用的应该是一碗归元补气汤吧?”
馨儿眼里迸射出喜悦的光芒。“你懂医术啊?”
应无伤点点头。
“太好了,教我学医可以吗?对了,还不知道公子的打算,我是不是冒昧了?”
“我没地方去。”
声落之际,事便敲定。
北门外等候许久的春喜,从马车上迎下三女,一男。
“这,表小姐,……”
“春喜姐姐,你应该叫我馨儿妹妹。这是我的老师,姓颜。”
春喜忙躬身,“颜夫子好。”
一行人热热闹闹回了安平侯府,冯老太君一见馨儿,便喜欢得不行。听说颜夫子是途中被救下的,便向应无伤问询来历。得知他孤儿出身,唯一的师父又被害,更是感慨不已。
而应无伤言谈举止皆不俗,话语间流露出不凡智识,老太君便动了个心思。
“不知道颜公子可愿意在府中教导族中的小姐?”
馨儿忙扯了扯老太君的衣襟,“祖母,夫子要教我学医。”
“哦,公子还会治病?”老太君诧异至极,这么小年纪就懂医术,可真不多见。一时忘了,自己还有个懂点医术皮毛的亲孙女。
“老夫人很久不能安睡了吧,我写一张方子,三服药即可药到病除。”
方嬷嬷很是惊喜,忙道:“先生,请。”
应无伤看了看竹刀,一张药方刷刷刷提笔挥就。“老夫人从前应有头痛、胸口痛的症状,不过身边有高人,如今已大好。”
方嬷嬷更觉此人了不得,忙道:“是啊是啊,先生说得太对了。我们三小姐可不就是高人嘛。”
老太君瞪了一下嬷嬷,“不可骄矜。”
馨儿好奇心极重,扬声问道:“高人是不是烟芜姐姐,我在诺州都听说芜姐姐的大名了。姐姐如何医治的,祖母快说给我听。”
老太君无奈,只得说道:“你姐姐啊,成天让我活动筋骨,散步打拳,还弄了一堆丫鬟跳绳唱歌。不提她还罢了,一提我这心里就……”
说着眼睛就湿了。
馨儿很是愧疚。“祖母不难过,等姐姐回来,我一定对姐姐好好的。馨儿也会用竹刀写字呢,以后专门陪姐姐写字。”
“好孩子,你也是个乖的。现在就等着你姐姐下山。以后同她多亲近些,只是别提她不能说话的事。”
傅烟芜去寒山寺不久,皇上查出太后做了手脚的事情。担心太后又生出什么别样心思,他便想将三小姐继任卜算子的事情公诸天下。中间,给不念大师去了封信,得到回信后便贴出了公文。如今,傅烟芜已经是大丰人尽皆知的女算子。能卜算,不能说话。
应无伤撇开心头纷扰,安心在侯府做游馨儿的教习夫子。
游馨儿住在先前的碧纱橱里;应无伤,安置在二门边上的新院子。地方不大,不过他就一人,住得也是满心欢喜。
光阴荏苒,一年又过去了。(未完待续。)
………………………………
093 只能呵呵哒
一晃眼,便到了贞武十三年的九月。
傅烟芜担心外面的事情,不敢继续在幻境内多呆,对着师父的肉身磕了三个头,带着明月出了卜门。
进出都是那道不起眼的篱笆门。
明月好似一觉醒来,揉揉眼睛。“师妹,你出关啦。师父方才在这同我说话呢。”
烟芜默默前行。离开幻境,她又得做回哑女。
到了首座房,见了智远大师,烟芜递上字条,智远大师立刻变了脸色。
很快,寒山寺敲响一百零八下钟。白云寺也敲响一百零八下钟,接着府头庙、更多小庙宇的钟声越传越远。
丧钟长鸣,为不念大师而鸣。
烟芜下山时,满地跪着诵经的弟子,还有洒泪的香客。知道大师圆寂,整个洛京都可闻哭声,家家户户挂上白布白灯笼。
不念之殇,是为国殇。
福寿宫的余太后,被钟声惊得站都站不稳,犹不信地看着秋姑姑:“真的是大师去了吗?”
“是。”
余太后紧紧捏住拳头,尖锐的指套深陷进肉里。
安平侯府也是一片混乱。上任国师仙去,这一任国师没多久便要继位了。
那么,三小姐不日就要回府了。
老太君一会因不念大师落泪,一会又想着琉璃院合欢苑要赶紧收拾出来,还有要给烟芜添置些衣物首饰,忙乱得没头没尾。
铃铛劝慰道:“老夫人不要急,那两边院子****都有人打扫,檀香那几个自发的很,都盼着三小姐呢。至于衣裳头面,先前您不是说三小姐以后要继任国师,恐怕咱们不能随意准备。”
“对对,是这个理,一切等烟儿回来。”
老太君一个侧脸,发现应无伤满面泪水,急切唤道:“颜夫子。”
应无伤合起手掌:“愿大师早登极乐,花开见佛。”
众人这才明白,他是为大师的死难过。
老太君更对颜欢添了分亲近。“你也受过不念大师的恩惠?”
“大师仁德,试问天下谁敢说不曾受过大师之恩?”
老太君连连点头。
馨儿跪拜完起身。“夫子,只要我们日后多救治病人,便是感念大师的恩德了。”
应无伤心有所动,是啊,师父向来济世为怀,自己卜力全无,却还有医术。若以后以行医为生,师父在天之灵,想必也能原宥一二。
“老夫人,小生不才,希望日后初一十五能出府义诊,顺便也打探仇人的消息。请老夫人恩准。”
老太君见他医术医德俱佳,又如此知礼,心中愈发看重。说道:“夫子太客气,行善积德是大好事,何须我允许。先生日后若要出门,随心即可。”
忽然想到还没让人去寒山寺接烟芜,忙催促方嬷嬷:“马车,马车忘了。”
春喜粲然一笑,“马车走了半天了,您这才想起来。”
游馨儿更是喜笑颜开:“终于可以看看三姐姐什么样了,一定像神仙吧?”
应无伤不经意扫了馨儿一眼。他也想快点看看,自己的小师妹长什么样子。
等傅烟芜带着檀香几个回来时,府里就是如此个情形。
拜见了祖母,暂时顾不得查问颜欢的来历,她打算先去朴居瞧一眼。刚要动身,发现身后三个拖油瓶。她拖着明月,馨儿拖着颜欢,然后馨儿又跟在她身后当小尾巴。
檀香看看三小姐的面色,直道:“表小姐,明月少爷,你们还是在家里呆着吧。我们小姐出去是办正事。”
游馨儿檀口微启:“檀香,以后我每天都要跟着芜姐姐的。”
檀香很是无语。
傅烟芜一看这情形,心中只能呵呵哒。又不能说话,写字还得写半天,那就让他们跟着吧。
出了东角门,烟芜暗自摇了摇头。一辆马车够用了,以后还得再弄一辆。
明月跟颜欢是男子,男女有别,两驾马车都够呛。最后没办法,只好让丫鬟们坐了赵大的马车,她和三个跟屁虫坐柳五的。
一路上,马车里的情形很诡异。
馨儿盯着烟芜目不转睛,明月看着馨儿,颜欢则是在其他三人间来回用目光巡视。
傅烟芜感到璎珞有一丝极轻的动静。她看了看颜欢,此人身上有灵气,不过灵气很弱。
她没有太当回事。学了那本《灵》之后,她知道世间的灵气无处不在,有许多宝物都会凝结灵气。
馨儿好奇地问道:“姐姐,你看着颜夫子做什么,颜夫子是不是很好看?”然后,咧嘴一笑。
傅烟芜简直哭笑不得,这个表妹竟比她还离谱,直接拿男子开起玩笑来。这可不像礼仪传家的冯家啊。
更难得的是,颜欢一点不生气,根本没有为人师表的威仪。这对师徒有点古怪。
傅烟芜头一侧,瞥见明月的视线还粘在馨儿脸上。再看看馨儿,确实是叫人过目不忘的玲珑面孔。眉眼不仅漂亮,更比一般的小姐生动。
馨儿继续盯着傅烟芜,只觉宝相庄严,眨巴着眼睛道:“姐姐,你生得好像观音菩萨。”
烟芜不搭理她,却见颜欢莫名唇角一弯,好像想起什么开心的事。心下便有些纳闷。
应无伤其实是因心中舒畅而笑,不过讲出来旁人也不会明白。只好又笑,以笑掩笑。
傅烟芜心道,府里这都住了些什么人,个个古怪。
一到朴居,看见迎接的声势浩荡。
宝伞莲花几个在前厅外跪倒一片,全都是泪眼汪汪。待烟芜的身形一现,宝伞立刻朝地上连磕九个头,口中念道:“谢谢各路神仙,谢谢佛祖,谢谢菩萨,谢谢不念大师,宝伞多谢你们。小姐平安回来了,回头定去庙里还愿。”
檀香赶紧上前道:“小姐不喜欢这些,你们还不快起来,又要惹小姐伤心吗?”
傅烟芜拉起宝伞,跟她比了比脑袋,然后抱了她一下。宝伞惊喜得忘了掉泪,游馨儿在旁边看着,眼睛都直了。这这,太惊世骇俗了吧?
等回了神,忙追上去喊道:“姐姐,也抱我一下嘛。”
一屋子人笑得人仰马翻。
傅烟芜瞅见没精打采的暮年,丢给檀香一个眼神。檀香便同暮年附耳一句,暮年眼睛瞬间冒光,然后冲了出去。
接着便是一波一波人回来。
先是小丫鬟接来萱草跟双儿。萱草一进屋,眼泪哗哗地淌。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这几年,一切都好吗?萱草****盼着你回来,等着做小姐的大丫鬟。”
傅烟芜听得好心酸,连连点头。
馨儿更是被感动成了爱哭鬼。实在是萱草那张脸、那种期盼之情、那样久别重逢的画面,让人不得不潸然泪下。
应无伤彻底惊到了。他从没体会过,人间有这样的温情。
他生来没见过父母,师父虽然养育教导他,但师父是个出家人,情感不会如此外露。至于其他人,只会高高仰视他,谁会怜惜他。
真的没有。
除了馨儿。救醒他后曾流露过那种怜惜的眼神。可馨儿现在视他为兄、为师,也开始仰视他。念及这一点,应无伤心头浮起一层淡淡惆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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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4 谁见过应无伤
没多久,暮年带着暮影、还有秦彻的生辰八字冲了回来。
暮影双手颤抖,将那张纸捧给三小姐。心里不住祈祷,上天保佑主子平安无事。主子失踪这么多年,连皇上都束手无策。
烟芜闭上眼,屏息凝气。她也很不安。
时间又过去了一年,上次扶乩的结果不知道有没有改变。
她右手四根长指,在秦彻的八字上一点点摩挲平移,众人皆不敢大声喘气。那手左右摩挲了好几遍。
终于,手指猛然顿住,傅烟芜像是睡着了。暮年暮影面面相觑,没敢吱声。
傅烟芜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越来越近,脸逐渐清晰。
是秦彻。他四肢被锁,身上看起来完好,不像有受伤。脸上瘦了些,也没有伤痕。
烟芜正想再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一股力量将她弹了出来。
她重重抖了一下,然后慢慢睁开眼,写上:性命无忧。
暮年暮影总算放下些心。没过片刻,暮影又追问道:主子被关在什么地方?
烟芜摇摇头,她还看不清楚。灵目未能全开,所以效果时好时坏。入梦也是,经常被挡在外面进不去。
其他人看傅烟芜这番作为就是看看稀奇,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唯独应无伤,惊得心跳如雷。
这个小师妹居然拥有如此充盈的灵力,拿自己的肉身占卜,这在卜门中可是前无来者。虽然师祖们都知道灵力足够,便可将肉身修炼成灵体,但是还没有哪一个做得到。毕竟,**凡胎,距离灵体,隔着的不止几百年修为。
师父果然慧眼,这个师妹比他强,与人为善、又天生灵体。若再掌握卜门中的各种卜术,这个师妹怕是要逆天了。
应无伤只能用天生灵体来解释,为何傅烟芜可以用自己做占卜的工具。不过,他很快就知道,傅烟芜在灵力上是天才,在卜术上却是废柴。
宝伞拿来两盘包子放到桌上,道:“小姐,我以为你跟宝幢和拂尘一样,要吃很多苦呢。她们之前来信,说天天挑水劈柴站桩子,胳膊都粗了。我看小姐除了长高了,别的没什么变化。”
烟芜淡淡一笑,宝伞这个傻丫头,她是学卜,又不是学武。
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丫鬟们开始争先恐后提问题。
莲花问道:“小姐,可以跟我们说说吗,都学了些什么啊?”
傅烟芜写了几个字:我能看见鬼。
几个丫鬟立马变了脸色,“小,小姐,真的有鬼吗?”
纸上又写出:有啊,不过你们看不到。
檀香赶紧朝烟芜站近了些,嘴唇微鼓:“小姐肯定能捉鬼,跟着小姐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们小姐以后可是大国师,鬼都会怕的。”
傅烟芜心道,檀香很有进步嘛。又写上:吓唬你们的。片刻间,笑闹声不绝于耳。
第三波来人,则叫傅烟芜意外再意外。是元王爷身边的大管家。
烟芜站起身,微微颔首。元王爷,心急到这个份上了,她刚回来就派人来说亲了。再一瞧春喜,满面娇羞直往后边躲。
傅烟芜暗叹,他们都把这事想得太简单了。
“三小姐,终于将您盼回来了。我去府里,听说您来了这,就赶紧跑过来了。我是代替我家王爷,向您求亲的,求的是您府里的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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