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烟芜目送他灵活的身躯远去,然后深吸一口气,捏着圣旨慢慢绕出假山。
有了这封圣旨,过继礼便能如常进行下去。那之后,她再跟这帮牛鬼蛇神好好算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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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 都是来砸场子的
傅烟芜跟萱草照原路返回松鹤堂。十道菜已全部上齐,宾客们也吃得差不多了。
这顿酒席可算是吃得干净,酒桌上几乎不见剩菜。文武百官喂饱了馋虫,当老太君说再往祠堂去时,众人自然少有微词。
宾客们三五成群往西边走,不时谈笑风生。冯老太君瞟了一眼司礼太监手里的黄色卷轴,气定神闲。这过继礼,很快就能顺利完成,她的亲生儿子从此可以在安平侯府堂而皇之地出入,侯府以后就是他真正的家。
这次太后也没有多加阻拦,甚至还跟在冯老太君身侧,要一同去祠堂观礼。
太后的步履缓慢,就像是逛园子一样。文武百官只好为其马首是瞻,蜗牛似的跟在后头。
走了一段路后,人群渐渐安静下来,热络轻松的氛围荡然无存。队伍变得规整有序。
太后与冯老太君、傅珠并肩而行,旁边跟着方嬷嬷铃铛和秋姑姑;礼部两位随行的官员与司礼太监紧随其后;后一排是傅烟芜和萱草檀香几个丫鬟;再后边才是一众宾客。
宾客的站位也显得阶序分明。
第一排是镇国公、尚书令、中书令、门下侍中、御史大夫、等数一数二的勋贵重臣。其次是六部的侍郎,最后掉尾的则是小吏和傅家亲故中的白身。宾客中无官无职的还是占大多数,因此队伍后头的人更显得黑压压一片。
后边的宾客走着走着不由心生疑窦,为何队伍走得如此缓慢。这样走下去,啥时候才能走到祠堂。于是干脆有人停下来,观望两侧的风景。
“安平侯府的奇花异草还真不少,瞧那株海棠花,看着像是名品醒春。”
“真的是醒春吗?我过去瞧瞧。”
“还真是。你看那颜色,红得滴血,这醒春乃人间仙花,安平侯府怎么种出来的。”
“这话说岔了吧。我听说醒春乃是妖花,非精血不能养其神。”
“你听谁说的?”
“寒山寺的首座大师说的,还能有假?”
队伍后头关于醒春的争论不断,前头也纷纷扰扰。太后和冯老太君刚好走到通往翠园的阔道口,队伍被拦住了。
傅烟芜看着冲出来跪在地上的傅仲德,恼恨不已。这帮人是合起伙来不让过继礼顺利办完,都是来砸场子的。还真是巧,伸冤击鼓都赶在同一天。
郑大人跟梅正我等人也看出来了,心道侯府的这场喜事真是命运多舛。
不同于郑如龄的担忧,梅正我是心头暗乐。大提点真不该吃了一半酒席就走,瞧瞧,眼下不就可以看好戏吗。
“母亲,请您看在仙去的父亲份上,请太医去瞧瞧。幽儿她娘,从今早就昏迷不醒了。”傅仲德穿着一身旧袍子跪在那,如丧家之犬。
冯老太君气得后退一步,这些人故意挑了今日不让她好过,就是为了不让她的儿子进门。
什么看在仙去的父亲份上,傅浩寅死了后她有亏待这几个庶子吗?
还故意穿着一身旧衣服跑出来,这是成心跟她过不去吗?
檀香见情形不对,抢白道:“三老爷说哪里话,早上我就去请米大夫来了,米大夫看不出究竟,后来三小姐又让我去请了张太医。张太医说了,现下只能等三夫人醒过来再诊。”
“大胆,你是哪里来的丫头,这里都是主子,也有你说话的份。侍卫,给我掌嘴。”
两个御林军面面相觑,掌嘴的事情一向有宫女姑姑负责,怎么太后这会点了他们。
“愣着做什么,你们也想挨罚吗?”
两名卫士无奈地拽起檀香,一人打了一巴掌。虽然他们没用多大手劲,但男子天然比女子力气大,那两巴掌一挨上,檀香的脸当即肿了。傅烟芜气得将指尖摁进手掌心,苦苦压抑着心头怒火。
怒中生智,傅烟芜一把夺过司礼太监手中的圣旨,将圣旨摊开在那个太监眼下。
司礼太监是皇上的人,闻弦歌知雅意道:“太后娘娘,皇上的圣旨在此,还是先去祠堂将过继礼办完,回来再处理其他吧。您说呢?”
太后冷笑一声道:“皇上是我生的,别说是一道圣旨,就算他亲自来,也得听哀家这个母后的。哀家,就要先处理傅家二房的闲事。”
空气跟冻上一样,四周鸦雀无声。
太后这是什么意思,傅珠一进门,傅仲德就成了三房,太后却还称他是二房。难道太后根本没打算让傅珠进安平侯府。
可这是皇上同意的啊。
湛王妃不由替傅烟芜悬起了心。
太后对着跪地之人质问道:“傅仲德,你说说,傅王氏怎么回事?”
傅仲德垂头丧气道:“今早,王氏正在跟幽儿她们说着话,不知道怎么的就胡言乱语发狂起来,叫喊了一通就昏厥过去。我让下人出去请大夫,却被门房给拦住了。门房说侯府今天有喜事,出入都要严查。儿子想问问,难道儿子就不是傅家人吗,请个大夫都不许?”
傅仲德这番话一石激起千层浪。一些不明状况的人悄悄对着冯老太君指指点点,不明白为何冯老太君对二房如此苛刻。即便傅仲德是老侯爷的庶子,也不该如此对待啊。
拂尘想要声辩几句,却被檀香死死拉着。
傅烟芜知道太后是刻意要跟她卯上了。明明知道她不能说话,只能由她身边的丫鬟代言,然后借着主仆之分再打压她的丫鬟,让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就为了蓟州那五千兵马。
既然太后不仁,那也别想她再一味当好人。
“太医院院使何在,同哀家一起去瞧瞧。”
一个穿着酱色常服的山羊胡老头从吏部侍郎后头串了出来。“下官在此。”
山羊胡亦步亦趋跟着傅仲德,脑门子上溢出一头汗。他今日是来喝酒席的,连药箱都没带,如何能看诊。眼下也只能先去把把脉再看情形了。
梅正我忽然开口道:“太后娘娘,臣等是在此等候还是先行离开?”
“几位爱卿一同随哀家进去,看看里面究竟怎么一回事。”太后扫了众人一眼便转身朝翠园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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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 有妖孽
爱卿,只有那几位重臣才算爱卿。那其他人该怎么办?
镇国公、三省六部的大臣还有湛王爷夫妇、薄王爷夫妇都跟着往翠园去了。傅烟芜也去了。
其他人拿不定主意,互相传递起眼色。
傅珠一脸懵懂:“娘,为什么他们都去那边了?不去看珠儿磕头了吗?”
冯老太君小腿打着颤,面色都白了。这么些宾客,难道都晾在原地;可是让他们就此离开更不行。
这过继礼要是办不完,她的珠儿就成了洛京的笑柄。
好在郑老夫人开口道:“各位夫人,不如陪我先去园子里逛逛,我看侯府的景致跟别府很有些不同。”
胡姨娘大着胆子给众人带路。“那边的月季和海棠都开得好,各位夫人请随我来。”
女眷们大多跟着走了。剩下的男宾便不好先行离开,也各自找了亭子歇息。还有几个嗜好花草的,专门跑到那几丛盛放的“醒春”跟前仔细研究起来。
冯老太君对着郑老夫人投去感激的眼神,稍微缓了口气。“珠儿,你也同我进去。你是这家的二老爷,刚才跪着的那个,你要叫他三弟。”
傅珠压根儿不懂那些复杂的嫡庶关系,只是觉着翠园的桃花好看,欢欢喜喜朝桃林跑去。
老太君走进去的时候,王氏已经被下人从卧室抬到了客厅的榻上。因为人太多,卧室里根本站不下。
太医院院使正在给王氏扎针,是游馨儿那里借来的针包。脉象他已经把过,并无异常。
通常扎过针后,病人不多时就会醒来。但王氏依旧看不出清醒的迹象。
张太医问道:“下官学艺不精,不知大人可诊出是何病症了?”
先前傅仲德在翠园外边一跪,不仅败坏了老太君的名声,也败坏了他的医术医德。他自问,已经为王氏尽心,奈何就是看不出来病因。落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却成了与老太君沆瀣一气欺负三房。
这个嫌疑,他得给自己洗干净。
太医院院使皱眉不语。唉,他也看不出来。真是愁煞人也,太后还在边上虎视眈眈。
太后稀疏的眉毛一挑,“如何了?”
院使扑通跪地,“太后恕罪,下官也诊不出来。”
湛王妃舒了一口气,老太君的嫌疑总算摘清了。院使大人都看不出来的病症,就可说是疑难奇症,并非老太君故意怠慢三房。
谁料太后看着傅烟芜道:“你不是看好了皇上的失眠之症吗,你上去瞧瞧。”
余隐在一旁打着边鼓,“原来傅三小姐还会看病啊,可真是好本事。啧啧,我们梧州怎么就没有这样的才女。”
口气轻浮至极,湛王妃听完就瞪了他一眼。
余隐明明看清了湛王妃眼中的鄙夷,却似无知无觉,朝着傅烟芜道:“三小姐快请吧。”
傅烟芜不紧不慢走到榻边,像验尸一样仔细检查王氏的身体。
客厅中除了一众贵客,在一座楠木山字式镂空插屏后头,还藏着傅曼华、傅曼纾跟游馨儿。
见傅烟芜在外头装模作样,傅曼纾忍不住讥讽出声:“馨儿姐姐,你看三姐姐的样子,是不是跟你头先一样?不知道的人看了,还真会当三姐姐身怀绝技,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呢。”
她的声音很小,又站在屏风后头,外头其实听不到。
但游馨儿怒不能忍,叱道:“闭嘴。”
傅曼纾白了她一眼,老老实实地继续看向屏风外边。
傅烟芜已经检查完毕。王氏身上没有任何伤痕,除了手腕上有个小血点,还有就是,脸色格外苍白。
以前,珠二叔脸上就是这种惨白,后来多亏颜欢跟崔嬷嬷的调理,身体才渐渐好转。
余隐目不转睛看了傅烟芜一阵子,越看越觉好奇。忍不住问道:“三小姐莫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烟芜没搭理他,走到桌边写了一个字:蛊。
院使大人惊问:“卜算子是说,这位夫人不是生病,是中了蛊毒?”
烟芜又写:蛊虫或蛊毒。
院使恍然大悟:“难怪我们都看不出病症,定是这样。可这蛊该如何治呢?”
傅烟芜摇了摇头。怎么治,得回头去梦里问大师兄,反正现在没辙。现在,把珠二叔的过继礼办完才是正事。
她正想将自己的想法写在纸上,却听见一阵极轻却极刺耳的尖叫声从屏风后头传来。
屏风后头藏着那几个不省心的姐妹,她一进来就透过镂孔看见了。
那这声尖叫,是谁发出的?
傅烟芜抬头一看,一只猫头鹰从屏风后头扑腾翅膀飞了出来。是笑笑。
难道方才刺耳的尖叫声是笑笑发出的?
“咦,那是什么?这屋里怎么有只晦气鸟。”
游馨儿忙冲了出来,辩解道:“不是的,这不是晦气鸟,是我养的小宠物。”然后对着半空中的猫头鹰柔声唤道:“笑笑,快过来,快点。”
笑笑听见主人的喊叫,乖顺地扑扇翅膀回到游馨儿的怀中。游馨儿二话不说,抱着笑笑跑回屏风后。
傅烟芜瞟了屏风一眼后,她还担心馨儿被责罚,没想到太后竟然没生气。这可不像她满身g点的风格。
突然,一声尖叫如石破天惊,将厅里众人吓得三魂七魄丢了一半。“有妖孽,有妖孽。”
傅烟芜抬头一看,王氏醒了。莫名其妙地昏厥,又突如其来地苏醒。
她的瞳孔忽如磨过的箭头,直直射向王氏。王氏弹坐起身,望着傅烟芜尖叫:“来人,妖孽,有妖孽。”
王氏虽然嘴里在高呼,但她正指向傅烟芜的食指颤抖不停,泄漏出内心无比的恐惧。
所有人都看出来,王氏害怕她面前这个未及笄的侄女,傅家三小姐。
湛王妃急忙上前,冲着王氏质问:“三夫人,你这是怎么了,无端说起胡话来了。方才三小姐替你诊了半天,要不是她你恐怕这会还在昏睡呢。”
众人的视线像剑雨一样,纷纷落到傅烟芜身上。对啊,就是她走过去看了一会,王氏才醒来的。
太医院院使都束手无策的病,一个小姑娘却看好了。这的确难以用常理解释。
不是都说,卜算子并未跟着不念大师学得医术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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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 三小姐是妖孽
傅烟芜胸口像是有团火被洒上烈酒,欲喷薄而出。怒火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毁殆尽。
王氏战战兢兢,在贴墙的榻内缩成一团。她不敢直视傅烟芜,视线似凝着一片虚空,眼中满满的惧意,髻松鬓乱。
这副神志不清的模样又像是一场倾盆大雨,将傅烟芜的怒火浇熄。
是巧合,有人刻意安排的巧合。王氏对她的惧怕是真的惧怕,这个做不了戏。关键在于她清醒的这个时间点。难道是太后故意安排的?
傅烟芜抬头看向太后,太后和他右边的余八少同样目瞪口呆,似乎对眼前的情景毫无准备。
冯老太君最先反应过来。“太后,烟儿是我嫡亲的孙女,从小跟着我长大,怎么会是妖孽,分明是王氏神志不清的乱语。您看看她,跟丢了魂似的,她恐怕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太后朝榻边走了几步,唤了两声“王氏”,王氏仍旧蜷缩在墙边,一味发抖,没有回应。
湛王妃强撑着笑道:“太后娘娘,妾身曾听闻,自从三年前登闻鼓之事起,三夫人神智便偶有失常,因此甚少出门。想来,她如此害怕三小姐,也是心中有愧所致。”
这番话唤起众人的回忆。
的确,登闻鼓之事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当年傅家二房欲置老太君于死地,将谋害亲夫的罪名安在冯老太君的身上。结果,被老太君的贴身婢女将案子捅破了天,惊动了圣上,最后冯老太君沉冤得雪。
老太君重掌侯府后,没有将傅仲德跟王氏赶出去,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那王氏失了人心,在侯府里住着自然不痛快,心结难解也是情理之中。况且,听说登闻鼓是傅家三小姐在后头出谋划策,所谓做贼心虚,那王氏害怕卜算子也不足为奇。
众人心里的那杆秤悄悄平衡了,再看到一脸灰败的傅仲德时,心头的怜悯之意淡去许多。
傅仲德低下头,狠狠咬住牙关。不,他不能退缩,事情成败在此一举。这是他唯一能起复的机会。
傅仲德磕头如捣蒜。“太后娘娘,草民有话要说。”
太后微微歪了下脖子,不经意道:“说吧。”
“草民有人证,还有物证,可以证实拙荆的话所言不虚。”
太后似乎听出了兴味,“哦?你说说,是何证据?”
“人证就是从前伺候过傅烟芜的大丫鬟木鱼,后来被赶了出去,现在改名叫牡丹,跟在傅曼华身边。”
“去,将那个叫牡丹的丫头带过来。”
太后话音刚落,一个身量修长体态娉婷的粉衣丫鬟从屏风后头走了出去,双膝跪地,不疾不徐道:“奴婢就是牡丹。”
屏风后头的游馨儿恶狠狠瞪着傅曼华,胸脯气得一鼓一鼓。傅曼华毫不畏惧地瞪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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