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被忽悠得拍案而起,双目一张,拍案之手抬起来颤抖几番,昂首说道:“好,好,好个天地有正气,孟子曰,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好个浩然正气,正气沛苍冥,君子该如是也,君子该如是也。”
这个大儒真可爱。
又听老头说道:“闻你几言,直觉得浑身热血非常,明日朝会,老夫当在百官面前,为你出言!当让这浩然正气充盈寰宇。”
太学,果然是个好地方。甘奇拱手在答:“先生实乃吾辈楷模!”
老头被甘奇这般大才夸了一语,高兴非常,开口喊道:“龚博士!”
龚博士五六十岁的年纪,听得老头呼喊,急忙跑了过来:“学生听候老师吩咐。”
老头开口一语:“下午准备考试,考题就叫作‘天地有正气’,内外两舍皆要考,好好考,让他们好好学一学这充沛寰宇的浩然正气。”
甘奇摸了摸额头,短短几天,第三次考试了,甘奇终于发现自己似乎有些坑人了,连忙说道:“先生,那学生就先告退了。”
“慢走,不送,多来!”大儒也不开口留人了,只盼着甘奇多来,最近甘奇来了,教学质量有了明显的提升,上上次的“知行合一”,上次的“儒家本质”,连胡大儒自己都感觉到受益匪浅,觉得这教育事业,前途一片光明。
龚博士也回头看了看甘奇,他也发现了一个问题,只要甘奇来一次,就得考一回,便是知道甘奇大概有是有了什么不同一般的言论,开口问道:“先生,不知甘道坚又说出了何语啊?”
胡大儒极为欣慰拿起笔,龙飞凤舞几番,说道:“拿去请人裱起来。”
龚博士接过,认真一读,只觉得有些意犹未尽,遗憾说道:“先生,此句看起来像是立论之言,之后必然还有论证之文,甘道坚怕又是偷懒了。”
龚博士之言,倒是猜个正着,甘奇不是偷懒,他只是后面记不清楚了,如果他是背得下来,那还能不背出来?
胡大儒深以为然,大手一挥,说道:“无妨,既有立论,老夫来替他补上去。此子之才思,百年难遇,待得来日他要当官,一定要把他弄到太学来,老夫如今行将入木,他若到得太学为官,老夫便是撒手人寰,也当无遗憾了。”
胡大儒如今对于甘奇,算是用尽手段拉拢,心中所想,难道就在言语之中,想要以后甘奇来太学接他的班?
龚博士想了一想,觉得自己这个老师想得有些太简单了,说道:“先生,甘道坚考个进士倒是不难,怕就怕甘道坚有大志向,不愿在这太学之地蹉跎时光。来日中考,小小的教书博士,他怕是看不上。”
“你真是糊涂,教化众生,难道就不是大志向?难道你觉得当这么个博士,委屈了你?”胡大儒面色不爽。
龚博士连忙解释道:“先生误会了,先生误会了。学生是说年轻人,怕是不愿做这般事情。”
“所以才要多多与之交流,往后道坚若是到得太学,你一定要多多重视与他,让他知道太学的好处,太学也是立大志之所也。你可明白?”胡大儒教导着自己的学生。
博士学生只得点头答是。
不知甘奇如果知道胡瑗心中所想,要给他安一个博士的头衔,他会不会愿意?甘博士,香否?
龚博士出门而去,不得片刻,又回来了,躬身说道:“先生,内舍的学生都不见了,听得门房说他们都到街头去读报了,今日这题怕是考不成了。”
“无妨,明早再考就是,题目记得写清楚一些,把这几句都写上,此题算是考经义,乃孟子之延伸,一定得考。”胡瑗说道。
想来第二天大早,考场之上,一定有许多人内心悲哀一语:道坚兄,害人不浅,害人不浅啊,这太学,您以后还是少来为妙。如您这般大才,还上什么学堂?
坑了人的甘奇,带着一种坑人之后的心虚,回家而去,只是他没有想到,今日连城内宅子门口,也站满了提着大包小包的人。
有这么邪乎吗?甘奇心中如是想着。
还真有这么邪乎,邪乎到许多人觉得只要自己拜入甘奇门下,中进士就成了手到擒来的事情。不求一甲前三,但求一个同进士出身,足够足够了。
“甘先生,这是学生的文章,先生过目,些许薄礼,不成敬意。”
甘奇接过文章看了看,一摇头,说道:“你这比吴承渥还不如,没救了,没救了。”
“学生哪里敢与吴先生相比,吴先生乃一甲第三名,学生自是差得远,差得远……”
“唉,我说你没救了,干点别的去吧,看你家中也当有些产业,做生意去吧。”甘奇劝了一语。
“还请先生救命啊!家父年迈,这辈子就指望学生光耀门楣了,学生若是不能达成父亲所愿,这辈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呜呜呜……”
“别激动别激动,可别寻死觅活的。”甘奇还真不怀疑这个书生寻死之心,这个年代的人,大多有点死心眼,也是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万一真寻死了,那就罪过大了。
甘奇又道:“唉……要不这样吧,你们呐,都回家去,我寻得时间,在梨园春讲几场公开课,梨园春能坐五六百人,挤一挤一千人倒也坐得下,到时候你们都来听讲就是,考不考得上,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拜谢先生大恩!”
“先生之胸怀,如圣人一般,有教无类,实在教人敬佩。”
“别瞎说了,你今日把我说成圣人,明日我就被人打死了。走走走,都走,回去吧……”甘奇这是真有点怂,还圣人,圣人是谁?孔孟才叫圣人,这么比喻,若是真传出去了,甘奇真得被人用吐沫星子喷死。
众人依依不舍而走,一步三回头。
甘奇低头看了看,大喊道:“回来,都回来,把你们的东西都回去。”
再抬头一看,众人拔腿就跑。甘奇也是纳闷:“弄得我甘奇是差你们这点东西似的。”
一旁的甘霸在地上翻来翻去,忽然说道:“大哥,这挂腊肉不错,当不是汴梁本地的熏腊之法,晶莹剔透的。”
“啊?是吗?叫人中午煮来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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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刚才谁打我?
文府之中。
此时文德彰看着已经直接指名道姓的报纸,听得不仅是到处都在卖,还有人直接在街头巷尾里帮人读,气得大怒非常,开口说道:“来人啊,把府中的人都聚起来,上街,上街去,他娘的,我还谁还敢卖,谁又敢读。”
“要不要先去知会相公一声?”老管家开口问道。
文德彰已然抄起了门口的一根木棒,回头一语:“你去报我父亲知晓,我带人上街去。”
文德彰急切非常,这个时候找甘奇都不是首要之事了,首要之事就是把影响给控制住,不能真弄得个满城风雨。控制影响,自然就得控制报纸的传播。
家有良田万顷的自来水孔子祥,真拿着报纸坐在一个小茶楼之上,头前那位说书的老汉因为惹不起这位太学生,被赶到了一边。
孔子祥坐在了说书老汉的位置上,开始读报了。
老汉可怜巴巴看着这个抢了他饭碗的太学生,心中腹诽:他娘的,如今太学生生活这么苦的吗?得上街来与老子抢饭碗。
主要也是这太学生读的东西还真有意思,比说书有意思多了。
老汉看着茶楼众人的反应,更觉得自己的这饭碗有些岌岌可危。
便听有人气愤道:“原来这个文彦博竟然是这么升官的,不要脸……”
“不要脸!”
“你们又何必如此气愤呢?当官都是这样的,见怪不怪了!”这人装作一副“我是明白人”的模样,不屑说道。
满场众人经过了一番激烈的讨论与吐槽之后,便听孔子祥继续读着。
待得一篇读完,又有了一番激烈的讨论。
“开封府好样的,如此扑所迷离的案件,也被他们查出来了,包知府好手段啊。”
“两个捕头也是尽职尽责,不错不错。”
“这叫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乃老子所言。”又有一个明白人最后总结一语。
众人正在激烈讨论着,忽然有一帮人手持棍棒冲了进来,领头之人往孔子祥抬手一指,说道:“给爷打!”
孔子祥看得这般场面,反应极快,连忙开口:“诸位好汉,且慢动手,我家有钱!是何仇怨都好说,都好说。”
“去你娘的有钱!”
“嘭!”孔子祥脑中嗡嗡一声,昏昏沉沉倒地,口中还道:“我家真的有钱啊,良田万顷。”
噼里啪啦……
倒地之后的孔子祥,双手护着脑袋,哀嚎不断。
一通痛揍之后,昏昏沉沉的孔子祥还听得有人怒骂一语:“看你他娘的以后还敢不敢在街头妖言惑众。”
良田万顷的孔子祥就这么倒在血泊之中,在众人的搀扶下,艰难爬起,抬手指天:“我……我……孔子祥好歹也是太学生,家中良田万顷,我家叔父更是河间知府,我爹也是大名府了不得的人物……我……我……”
孔子祥“我”了好几声,忽然停了停,摸着自己满脸的血,左右问道:“刚才是谁打我?”
众多搀扶之人皆是摇摇头:“我等也不知啊,要不要我等先送你去就医?”
孔子祥忽然回过神来,大声怒道:“是文彦博,是文彦博这个老贼,是他派的人,还就什么医,我有钱,你们赶紧把我送到太学去,我要与这狗贼势不两立,势不两立。”
边说着,孔子祥还边在怀中掏钱,旁边几人拿了钱,也是卖力,抬着孔子祥就跑。
茶楼之内,还有议论之声:“看来真是这位文相公派人出手了。”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此事既然传扬开来,那便不可能再堵回去了。”
又有一个明白人说道:“民与官斗,岂不是自寻死路?”
“刚才那位可不是民,那是太学生,怎么能算民呢?”
“太学生又如何?与当朝宰相比起来,难道不是民?”
“诶……也是这般道理……”
汴梁城,此时早已鸡飞狗跳,许多楼宇前卖报纸的小厮,许多各处读报的太学生,都与孔子祥一样,被人一通痛揍,倒在血泊当中。
这位文家公子,行事速度当真是极快。
不到两个时辰,当真就把话题传播的速度给止住了。
干完这些事情,文德彰心情大好,回到家中,却见老管家上前来报:“相公不在政事堂处,今日乃朝会之日,相公还在宫里没有回来。”
古之朝会,并非真是每日需要早起去上朝,早朝频繁与否,历朝历代规矩不一样,甚至每个皇帝的规矩都不一样。
有些皇帝早朝勤快一些,一个月六七次,有些皇帝不那么勤快,一个月三次早朝,还有一些更不勤快的皇帝,一年也不上朝一次,甚至许多年都不上朝。
其实早朝也并非古代朝廷的必须要做的事情,宋朝以前,朝会也不一定都会在大早举行。皇帝与大臣商议事情,大多时候是就事论事,事情是什么部门的,就会找这些部门的人来商议,真正大事,才会在朝会来说。
宋朝的朝会,也有一套严格的制度,王安石变法的时候,就把朝会的时间规定在五日一朝。若是有什么事情临时要开会,皇城上就会响起钟声,这个钟声可以覆盖整个内城,各处官员就会穿戴整齐去见皇帝。
文德彰听得老管家之言,笑道:“无妨,事情我已处理妥当了,那什么京华时报,当没有人敢再卖了,更没有人敢再读了。”
老管家点点头,又道:“那甘奇也打听清楚了,他是南城外甘家村的人,前段时间的天下第一武道会,便是出自此人之手,有人说此人乃是混迹江湖的人物,但是又有人说此人是近来汴梁城声名鹊起的文人士子,倒也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文德彰闻言想了想,说道:“能写文章,自然是读书人无疑,这些酸儒,总想以这种办法来博取名声,当真是胆大包天,不知好歹。”
“公子准备如何对付与他?”
“对付他?按我所想,将打一顿,打得他生活不能自理,笔都拿不起来,看他还敢不敢胡言乱语。不过,也当听听父亲的想法,且待父亲回来再说。”文德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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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还有这种操作?
下午,文彦博皱着眉头回到家中,看来今日也是遇到了不顺心的事情。
文德彰见得自己老爹愁眉不展,上前问道:“爹,今日可是有什么不顺心?儿子今日可是帮您办了一件妥帖的事情。”
文彦博看着儿子,问道:“何事?”
“今日城中报纸之事,爹可知晓?爹放心,往后再也不会有人上街卖报读报了。”文德彰一脸自得,今日之事,他处置得是真快。
文彦博闻言,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连忙问道:“你是如何处置的?”
文德彰笑道:“儿子我带人上街,见人卖报读报,上前就是一通揍,保准这些人往后再也不敢带着报纸上街了。”
文彦博闻言大惊,起身呵斥:“你……你怎么敢如此行事?你可知道那些读报之人是谁?”
“爹,卖报的不过都是一些讨营生的破落户,那些读报的,虽然识得几个字,不过也是为了讨个营生,还打不得了不成?”文德彰是真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街上讨营生的读书人多的是,帮人写信读信摆摊卖字的,哪个不是读书人?
“你啊你啊……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今日朝会之上,胡瑗就与为父发难,拿着报纸问为父事情真假,你打的那些读报之人,便是太学生,你说说你,是不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文彦博怒不可遏,抬手就要打人。
文德彰连忙躲了躲,听得是太学生,稍稍有些心虚,但是嘴上不怂:“爹,太学生又如何?太学生还打不得了?谁敢乱说话语,打的就是谁。爹你还能怕几个太学生不成?那胡瑗,一个老酸儒,他算得个什么东西?朝堂之上,爹你还能怕他不成?”
文彦博气得抬手扶额,口中说道:“滚,败事有余的东西,滚出去。”
“爹,我帮你把事情办得这么好,你却还来怪罪与我。天底下哪有这般的爹?那老酸儒在朝堂上乱说话语,官家岂能不气?这厮便是自讨苦吃。”文德彰也气得不行,据理力争。依照文德彰所想,皇帝难道不要脸面吗?报纸所言,皇帝都成了个被人随便忽悠的傻子了,皇帝的脸不是脸?
“滚出去,滚出去!”文彦博抬手怒喝,事情哪里有那么简单?
文彦博之前见得报纸内容,只当甘奇这个小小书生是不知轻重,想说点什么朝堂轶事来搏个眼球。所以文彦博的应对,便是吩咐人把京华时报给封了,也算是给甘奇一点小小的教训,让甘奇知道收敛。
哪里知道甘奇真是个愣头青,不仅不知道收敛,还变本加厉了,直接指名道姓起来。这还不止,连胡瑗这个天章阁侍讲也忽然在朝堂说起这件事情,文彦博当时在朝堂上人都是愣的,便是如何也想不通自己什么时候把这个老头给得罪了。
朝堂上的应对,文彦博倒是稳稳当当,并不答真假,只说这件事情传言有误。皇帝闻言也是模棱两可,直接把话题三言两语带过去了,也不给胡瑗更多的说话机会。
但是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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