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这三人好似忘记了今日来意,听了半个时辰的甘奇讲故事。
故事听完,苏辙开口就夸:“精彩,当真精彩,动人非常,未想到甘兄还擅长讲故事,这故事讲得当真是好,不禁叫人潸然泪下。”
故事结局,苏轼已然在轻声叹息摇头,读书人同窗的故事,不禁让苏轼更有几分代入感,这也是甘奇选择这个故事的原因所在。
苏轼也是开口来夸:“女扮男装进学堂,祝英台当真是个奇女子也。只可惜到头来却是这么一个结局,化蝶而飞,也罢,能双宿双栖,便也算是美满结局了。”
甘奇看着两人,见得效果不凡,心中大定。却忽然又见得苏轼一脸奇怪的表情看着自己。
甘奇问道:“子瞻缘何这般看着我?”
苏轼也问了一句:“甘兄,你不会是在暗示我什么吧?难道……难道甘兄你是女扮男装的?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苏辙闻言也连忙转头来看甘奇,还上下认真打量了一番。
甘奇一脸尴尬,连忙摆手说道:“你看我这模样,像是个女的吗?”
苏轼好似放心不少,说道:“也是,甘兄文武双全,生得这般五大三粗,若是个女儿家,那……”
苏轼说到这里,已然笑了出来,也不知刚才那一问是故意调笑还是苏轼真有怀疑。
苏辙也跟着笑了出来,又问道:“甘兄缘何忽然要说这么一个故事?”
甘奇回问:“这个故事怎么样?好不好?”
“好,绝顶的好!”苏辙答道。
“那你回去把这个故事写成话本如何?”甘奇说故事的目的就出来了,话本,就是用来讲故事的书。甘奇需要的是剧本,有了话本,这剧本就好说了,台词对白之类,大多就可以直接套用了。
苏辙却道:“甘兄你为何不自己写?”
甘奇自然不可能自己写,写话本可不是随便当个文抄公就行的,甘奇要的话本,那是要真正雅俗共赏的,其中文采的要求也就不用说了。甘奇可不觉得自己能长篇大论写出来,还能让那些眼高于顶的文人们看得上眼。
但是苏辙不然,苏辙是谁?唐宋八大家,本就是指的散文大家,就是唐宋散文八大家,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我近来太忙,你写就是,我有大用处,于你也有大好处。”甘奇赚钱,苏辙赚名,甚至苏辙也赚点钱,天作之合。
苏辙闻言笑问:“可有润笔费用?”
“有,自然是有,写出来少不得几十贯钱。”甘奇说道。
“几十贯钱?甘兄莫不是知道我与兄长在汴梁缺了用度?”苏辙想多了些,兴许以为甘奇是变法子接济刚刚入京的兄弟俩。
“非也非也,你只管写,我当真有大用处。”甘奇又道。
苏辙拗不过,只得连连点头说道:“我写,我写就是,写好送到甘兄府上去。”
甘奇与苏轼苏辙三人,此时好似成了这诗会的局外人,自顾自聊天说话,也不认识旁人,也不见这三人有什么词作出来。
却是有人一直盯着这三人在看,头前这些人听过甘正的吩咐,甘正吩咐他们把今日甘奇作的词记录下来,到时候甘正会有大用处。但是甘奇口沫横飞半个时辰,却不见一词出手,倒是把这几个人急坏了。
至于甘正要甘奇的词做什么?倒也不难猜,没有什么比甘奇作出一曲啼笑皆非的词作更能证明甘奇不学无术了。证明甘奇不学无术,就是甘正目的所在,拿着甘奇啼笑皆非的词作,再去拜会一回开封府包待制,效果必然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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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甘奇搞定了“剧本”的事情,脑中“戏剧”这个念头也就算是开始在实施了。搞定了苏辙的甘奇,心情极好,眉开眼笑,听到耳中的曲子都觉得莫名动听了许多。
甘奇的故事讲完了,苏轼却在一旁不耐烦说道:“萧姑娘怎么还没有出来?”
苏辙闻言接了一句:“是啊,怎么还没出来呢?满场词作,当真味同嚼蜡,就等我兄长了。甘兄,到时候,咱们也得帮衬一二,帮着兄长出彩头。”
心情大好的甘奇,连连点头:“萧姑娘是吧?五曲八曲的,随便填与她就是。”
苏轼还认真与甘奇拱拱手:“嗯,此番咱们就把萧姑娘捧成个花魁头牌。”
甘奇邪魅一笑:“子瞻再成那头牌花魁的入幕之宾,实在是美谈!不知要羡煞汴梁多少士子文人。”
甘奇虽然是在玩笑,但是也说出了一个道理。这般场合上,文人圈子里,花魁人物与文人士子,多是相辅相成的关系。文人捧着花魁们红起来,红起来的花魁,也就成为了文人最好的宣传平台。
真正的头牌花魁大家,也是可以捧红一个文人的。比如每日都唱某个文人的词作,把这些首词作唱成满大街的流行歌曲,这个文人想不红都难。
苏辙听得甘奇调笑,也笑道:“还是甘兄知我兄长。”
不想苏轼却答道:“甘兄想多了,我也不过是见过她一次而已,谈不上什么爱慕之类,也就更不谈入幕之宾了。只是觉得你我填词,总要有个目标,往后来去此处,也就有个熟人了。”
苏轼还真是认真在解释,这般场合,他经历过太多,万花丛中来去,心中在意的早已不是美色之类。他的目的,大概就是为了结个善缘,做点好事,以后也方便自己在这遇仙楼里来去。
苏辙听得苏轼解释的话语,答道:“兄长,调笑罢了。”
却见苏轼忽然笑着与甘奇说道:“甘兄若是想一亲芳泽,我便帮你一番。”
甘奇摆摆手:“这玩意儿花不起的钱。”
此时却忽然听得头前不远一张条案上有人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听说咱们汴梁最近出了一个文才了得之人,名唤甘奇,今日怎么不见甘奇填词啊?”
显然就是有人等不及了,怕辜负了国子学大才甘正的嘱托,唯有主动出击,让甘奇填词。
甘奇忽然听得有人说自己是汴梁最近出来的才子,愣了愣,当寻到说话的人是刚才甘正身边的人之时,甘奇也就了然了,虽然猜不到细节,却也知道有人在向自己发难。甘奇哪里在汴梁有什么才名,却有人就这么说了。
却又听得人答:“不知哪位是甘奇啊?有才之人,今夜岂能不填词?”
已然有人在指:“那位,那位就是甘奇。”
几句大声之语,让许多人都往甘奇在看,连刚刚走到雅苑中央落座的姑娘也先听了手中弹琴的动作,看向甘奇。
已然又有人喊道:“甘奇,何不填上一曲?”
听得这般来去话语,苏轼已然面色一沉,便也知道是有人向甘奇发难,转头看了一眼甘奇,便准备出言帮甘奇了。
却听甘奇直接答道:“诸位见笑,你们继续,在下可不是那位有才的甘奇,在下只是来凑热闹的,诸位只管尽兴。”
甘奇这一语,倒是把苏轼要说的话堵回去了,苏轼唯有低声说道:“甘兄何必谦虚,他们刚才的词作,没有一曲能入耳来听的,甘兄比之他们,不知高了多少。”
心急之人,见得甘奇不受激,唯有加重一语:“我听人说甘奇大才,莫非是浪得虚名?”
苏轼听得这话,已然要起身,却被甘奇拉住了,还听甘奇随意说道:“不必意气之争,咱们静候萧姑娘就是。”
苏轼听得这话,点点头道:“嗯,也好。我只是看不惯这些人的做派。”
甘奇压了压手臂,示意无所谓。苏轼也就不在多说。
却还听得心急之人又道:“填首词而已,却都拿不出手,还坐在这里参加诗会,当真不怕人笑话。”
这是激无可激了,若是旁人听得这话,必然面红耳赤而起,如何也要与人评个高低。
但是甘奇还是笑而不答,懒得理会。
苏轼见得甘奇还在笑,也自顾自笑了出来,夸了一语:“甘兄大气。”
这是头前甘奇夸苏轼的,转过来苏轼又夸甘奇,再听甘奇答出“我向来小气,稍后就让他脸面尽失,仓皇而走”的话语,三人不免又笑成一团。
着急之人看得甘奇还笑得出来,气得一跺脚,又说一语:“附庸风雅,教人不耻。”
说完这一语,也是无法,唯有落座,身旁几人皆是一脸懊恼,晚间甘正还要过来,但是甘正嘱咐的事情,怕是办不成了。他们大概也没有想到,这么激甘奇都激不出一首词来,甘奇却还赖在这里不走,只觉得甘奇那脸皮比城墙还厚。
甘奇算是出了丑,露了怯。随之左右之人,自然免不得笑谈起来,笑谈的话语,离不开厚脸皮的附庸风雅。
指指点点之人,也不在少数,甚至还有人给后来人说着甘奇刚才的故事,又免不得一番笑语。
甘奇却还在与苏辙交流着梁山伯与祝英台故事中的细节,两人如何关系好,祝英台如何起爱慕。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上来表演的姑娘一个又一个,终于苏轼激动一语:“来了,终于等到了。”
甘奇抬头一看,姑娘从不远厢房而出,娉娉婷婷,婀娜多姿,面庞婉约清秀,当真是个好姑娘,苏轼眼光不差。
再看姑娘一福之后落座,淡蓝裙摆轻轻抚平,动作轻柔,气质也是极佳。
甘奇当真盯着在看,苏轼已然笑道:“甘兄可有意思?”
甘奇点点头:“有点意思,且听她唱。”
苏轼闻言大笑:“哈哈……甘兄头前不是还说花不起那钱吗?”
甘奇又连忙解释道:“我这个意思不是你那个意思。”
甘奇还真不是那个意思,甘奇的意思在于祝英台,甘奇是在找演员的意思。唱戏讲究身段,也讲究唱腔,身段是那个意思了,这唱腔还待看看。
苏轼大手一挥:“管你哪个意思,我帮你就是。”
“我也帮你。”苏辙也道。
甘奇看着这对兄弟俩不怀好意的笑,摇摇头,说道:“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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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再催怕你要吃亏
苏轼、苏辙兄弟俩也并没有继续调笑甘奇,因为头前的萧姑娘已经开口说话了:“奴家萧九奴见过诸位公子,蒙诸位公子不弃,上前来唱,若是唱得不好,还请诸位公子多多见谅。”
古人起名,男女有别,贫富有别。说重视也重视,读书人家多会翻遍经史典籍,或者请名士大儒来取名取字。不重视的,没文化的,狗儿猪儿牛儿,只为孩子健康成长好养活。
女子的名字就属于不那么重视的了,就算是达官贵人之家,许多女子的名字也极其简单,甚至只有一个乳名一样的东西,甚至有些女孩连好听的乳名都没有,如“九奴”这般的名字,更像是一个代号。
萧九奴这个名字一出,也就说明了这个姑娘才刚刚出道不久,没有什么名气,但凡有些名气,这姑娘的名字就会重新起上一个了。古人多名多字是很正常的事情,许多人甚至有几个名、几个字、几个号。
就像看许多古籍资料,有的人名什么,又名什么,字什么,又字什么,号什么居士,还号什么散人,还号什么先生。
没什么名气的姑娘,在文人士子面前也就没有什么热烈的反响,好词好曲付与名家,那是图一个名声鹊起,大多数人自然舍不得把好词好曲给那些没有名气的姑娘。
萧九奴也不在意比较冷淡的场面,琴音起,便是柳永柳三变的老词:“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
唱腔婉转动听,清澈如夜莺鸣啼,难怪苏轼记得住这个才见过一面的姑娘。
甘奇点点头道:“是那个意思了。”
“哈哈……甘兄果真是看上了。”苏轼答道。
甘奇认真点头:“嗯,不错不错。”
兄弟俩笑得玩味,苏轼大手一挥:“取纸笔。”
一旁伺候的小厮闻言,几步走过来见礼,虽然表情上不是那么热情,但是这纸笔自然还得去取。
纸笔已来,苏轼手腕轻动,另外一只手提着下笔的袖子,片刻已罢,俯身微微吹了一下墨迹,说道:“甘兄,你看如何?”
甘奇转头去看,字都没有看清,就已经在夸:“极好极好,六六六。”
甘奇夸得敷衍,他只知道苏轼写出来的,就算是坨屎,那也是满场最好的屎。
苏轼听得甘奇夸奖,微微一笑,又抬手一招:“送与萧姑娘。”
小厮接过词,微微躬身,等候了片刻。
苏轼哪里能不懂这些,伸手到怀里去摸,还未等他摸出什么,一串铜钱就已经塞到了小厮手中。
小厮接着铜钱,愣了片刻,不为其他,只因为出手之人实在阔绰,平常里十几个铜板就能眉开眼笑的小厮,此时看着这一把铜钱,岂能不愣?
再看给钱之人,小厮连忙俯身大礼一拜:“多谢甘公子,拜谢甘公子。”
小厮缘何认识甘奇?只因为刚才那一番激人填词的戏码,这个小厮头前也是那躲着偷笑的人,偷偷笑话甘奇,此时礼节实在周到。前倨后恭不过如此了。
甘奇摆摆手:“速速送去。”
小厮起身连忙往前送,此时也有人听得这小厮拜谢之语,不少人转头来看甘奇。
也有人小声议论:“甘奇填词了,甘奇终于填词了。”
“好,终于是填出词来了,稍后甘正回来,你我也有个交代了。”这声音多少有点欣喜之意。
苏轼见得甘奇替他给了赏钱,也不多言,只笑道:“笔给你,甘兄快写。”
甘奇接过了苏轼递上来的笔,皱眉在想。甘奇就算是要当文抄公,也不及苏轼那般信手拈来的快。
头前的萧姑娘接到了词,似乎还有些意外,拿着词稍稍一读,惊喜立马就写在了脸上,起身一语:“奴家拜谢眉州苏轼苏公子大恩,愿以奴家咿呀之唱,助苏公子今夜一场好醉。”
众人一听,又有不少人失望了,原道不是甘奇,是个什么眉州苏轼。
还有人说:“这苏轼又是谁?”
“许是甘奇身边坐着的那人。”
“唉……这甘奇今夜当真是厚了面皮了。”
萧九娘调弦开口:“持杯摇劝天边月。愿月圆无缺。持杯复更劝花枝。且愿花枝长在、莫离披。
持杯月下花前醉。休问荣枯事。此欢能有几人知。对酒逢花不饮、待何时。”
今夜中秋,这曲《虞美人》填得自然是极好,苏轼手笔没得说。
要说中秋词,古往今来,莫过那曲苏轼的《水调歌头》,便是那“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堪称千年第一中秋词,但是苏轼这个年纪,似乎还差了一点人生感悟。千年第一中秋词还作不出。
这曲《虞美人》里年轻的苏轼还想着“愿月圆无缺、花枝常在”。《水调歌头》的苏轼,就已经是“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人生感悟已经到了不一样的境界了。
但是这曲《虞美人》,已经足够吊打满场众人。
词作是好是坏,在场明眼人不少,一曲而罢,所有人的目光都往甘奇这边看来。
唱完的萧姑娘已经起身再次行礼:“奴家再谢苏公子,承蒙苏公子厚爱,如此佳作付与奴家,奴家感激不尽。”
苏轼此时也起了身,有礼有节拱手,答道:“萧姑娘之弹唱绝技,依在下听来,世间罕有,一曲与你,正合适。”
也有人出言来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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