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票之成本,本该是由商户出的,但是我也念在诸位营生不易,便想着还是朝廷来出更好,所以任大掌柜不必担忧。不过话也说回来,每一次领取发票的数目是有限的,若想再次领取,就得把上一次开出的发票税款一并结清,否则是不能领到发票的,至少每月结清一次,否则也要罚款。”甘奇这就有点忽悠人了,发票的成本,再怎么说也不该由商户负担。
任大掌柜又笑道:“合理合理,多谢甘先生为我等商户着想。”
“嗯,诸位皆是我大宋的好子民。今日许多大掌柜并未到场,朝廷之策,还望诸位带回去好好传达,律法无情,勿谓言之不预也,到时候那人问罪之时,也休怪我无情,实在是差事所托,官家对诸位寄予厚望,皇恩浩荡,定不敢负。”甘奇这课就算上得差不多了。对于这些商户而言,也没有什么复杂的,就是领发票,开发票,交税。
不领发票,不开发票,不交税。勿谓言之不预也,意思就是别怪我没有把丑话说在前头,后果自负。
任大掌柜起身拱手:“有劳甘先生了。”
“都辛苦都辛苦,也有劳各位掌柜的,今日就到这里。若是诸位还有什么不懂的,这培训学堂还有第二期,可主动报名来听讲。”甘奇是个笑面虎,笑得很开心。第一期培训学堂,培训的是利税大户,第二期就是中等商户了,还有第三期就是比较小一点的商户了,那些小商小贩的,算了,大多数小商小贩都是赚的辛苦钱,可以得过且过。以后在个人所得税改革上再说。
大宋朝的个人所得税,其实就是农业税。改革的方向甘奇有过一些想法,那就是以摊丁入亩为基础,把人头税这一项去除了,所有的个人税收,皆摊到田地里去,谁家田地多,谁多交。这样其实也是有好处的,那就是能解放生产力,还可以解决黑户问题,也可以间接治理土地兼并的问题。
还有一个好处,就是真正最贫苦的那一部分百姓,可以得到免税的待遇,没有资产,自然就没有税收。真要施行起来,也可以间接缓解一下大宋朝那多如牛毛的造反之事。
摊丁入亩是在清朝才开始实行的政策,其实还是有其先进之处的。其主要政策,不仅是把人头税摊进了土地,而且还把其他所有人口税收都摊了进去。
意思就是说,再也不用收那么多杂七杂八的税收名目了,所有税收都合并成为一项,那就是田地税。以后朝廷几乎就可以只收两种税收了,一种就是田地税,一种就是商税。行政上也方便了不少。
这是甘奇往后要进言的改革之法。
任大掌柜笑嘻嘻与甘奇作别,领了一份《开封府商税试行办法》之后,出了甘奇这个寒酸的衙门,面色立马就沉了下去。
眉头一皱,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任大掌柜,兴许是个聪明人。
回到北宋当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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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 甘博士的太学
甘奇,有了一个新名头,甘博士。
作为博士,甘奇自然要去太学里走一走,太学如今又考出去了一部分人,还有更大一部分人算是毕业了,毕业的意思就是以后几乎就不来上课了。
每到会考过后的太学,大多就是这种情况,学生大减,也导致甘奇再入太学,没啥熟人了,还有一些比较面熟的,都是有礼有节拜见甘博士,没有了那种亲近与嬉笑。
吴承渥也很有礼节:“拜见先生。”
甘奇点着头,与一旁的龚博士见礼,龚博士回了礼说道:“胡先生之班房,一直留着等道坚来。道坚这边请。”
甘奇有些感动,胡瑗的班房,也就是胡瑗的办公室,还是以前的那个模样,办公室里挂着一幅甘奇极为熟悉的字,知行合一,这是胡瑗手书的,让刘几送去给人装裱的。现在的刘几已经不叫刘几了,名叫刘辉,新科进士,一甲第三。
甘奇看着这幅字,脑中不自觉浮现出许多场面,屋子里有许多胡瑗的字画,也有胡瑗用过的笔墨纸砚,还有一些藏书,笔洗笔筒,装卷宗的大瓷缸,上好的梨木桌椅……
甘奇轻轻叹了一口气,无以作言。
一旁的龚博士开口说道:“道坚,往后这就是你的班房了,胡先生身前遗物,皆全托付你来保管。”
甘奇并未拒绝,只是点了点头,对着墙壁上的孔圣人画像一礼之后,点上一炷香,然后说道:“龚博士,不知太学之中有没有胡先生的画像?”
龚博士想了想,答道:“似乎有,头几年宫中画师给胡先生画过画像,应该存在书画院中。”
“那劳烦龚博士一下,以太学的名义到书画院去把胡先生的画像讨要回来,便挂在孔圣人身边,先生乃孔孟之宗,去世后,也该侍奉在圣人之侧。”甘奇如此说道,仅代表个人意见,配祀孔庙这种事情,还不是甘奇能做主的。这得皇帝亲自开口。
龚博士忽然有些感动,风眯了眼,稍稍擦了一下,说道:“道坚,你我同宗,我算是你的师兄,此时我这个做师兄的,直觉得惭愧不已。师兄听你吩咐就是,定到书画院去把先生的画像讨要回来,放在此处受弟子们的香火绵延。”
甘奇回头给龚博士一个微笑,然后走到胡瑗以往坐的座位之上,左右摸了摸,慢慢坐了下去。
龚博士又开口问:“今年招生之事,还未开始,只等道坚你来了再作定夺安排。”
甘奇本想把这事往外推一下,推到龚博士身上去,让龚博士一并做主即可,但是却又忍住了。
坐了这张座椅,受了胡瑗的衣钵,也该做点什么。甘奇想了想,说道:“先往各地官学发去公文,今年着重在三个地方,洛阳,益州,杭州,请各地学子前来报考入学。今年只考策论,策论之题,就用今年会考之题,浮费弥广。我当亲自来随龚博士一起阅卷。”
龚博士闻言有些意外,开口问道:“道坚,帖经墨义不考吗?”
“不考,有龚博士与吴直讲这等经义之才在此,即便入学之人经义有差,听得诸位先生的课,也当通晓其中。今年主要还是考策论,考学生治国理政之才。”甘奇有甘奇的想法,他甚至想以后把策论当做最为重要的标准。
若是时机成熟了,还要着重加强明算科的建设与教学,以及管理学,法学,甚至说不定还要开经济学科,若是再有可能,甘奇甚至都想开格物科,格物,可以在甘奇这里理解为科学科技。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龚博士听得甘奇如此说,倒还是接受的,明经这一科里,太学有的是人才,太学本就是学校,就是来学习的,不懂可以教可以学。
甘奇这也算不得如何出格,如今朝廷考试,真正论名次长短,策论本就是主要。
“那就依照道坚定夺之法办理。”龚博士如此答道。
甘奇点着头,龚博士出门去请人,请的都是太学里的老师,十几个,甘奇也不托大,下了座位一一有礼有节拜见。
若是按照地位而言,甘奇本就只是一个博士,皇帝也并未让甘奇掌管太学之事。但是甘奇之所以一来就管事了,一来是甘奇自己争气,争得了诺大的名头。二来还是因为胡瑗,胡瑗在这太学里的地位实在太高,甘奇是胡瑗钦点的衣钵传人,就这一点,众人就会对甘奇敬重有加。
所以甘奇虽然没有太学管事的名头,却真就管起了这太学之事。也没有人会不服,甘奇对于圣贤经义是有大见解的,甘奇对于治学之道也慢慢有了自己的风格,乃至于甘奇是几十年来第一个骂皇帝道德有失之人,还骂赢了。
就凭这些,甘奇在这太学里稳坐胡瑗那张座椅,也没有人会不服。
甘奇如今,也戴着头冠,蓄起了胡须,若不认真观瞧,隐隐就是一个成熟稳住的外表模样。
当然,若是真认真观瞧一下甘奇的脸,不免还是能看出甘奇年纪不大。
太学里转了一圈,甘奇回了自己那个寒酸的商税监衙门,发票样纸已经送来,甘奇看过之后,还是不满意,因为质量太好了点,甘奇还要质量更差的,要节约成本,发票真要大规模使用起来,这纸张的消耗便是个天文数字,完全没有必要用质量好的纸张。
供货商一边告罪,一边信誓旦旦给甘奇打着保票,下一次送样纸来一定让甘奇满意。
为了发票,不知要砍伐汴梁城外多少的树林,人类对纸的消耗,也会给生态环境带来巨大的影响。甘奇也想着废纸利用之事,以后扎完账目的发票,还是得再利用一下,这件事情也可以交给供货商去做。
蜀地的人来了,十几个人风尘仆仆而来,由益州的府衙组织派的官差。
这些人来了,发票就可以开始设计式样以及防伪措施了。
这收税之事,不得多久,就要真正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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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纳税光荣,偷税可耻
汴梁城里关于商税的宣传依旧还在继续,商税还没有开始收,连城中的孩童都知道“依法纳税,利国利民”这几句话语,犹如洗脑一般,魔音灌耳,久久不散。
即便敲锣打鼓宣传商税的队伍没有来,街头巷尾的孩童玩游戏之时,口中也在重复着这几句话。
依法纳税利国利民,小孩子跟着说跟着喊,显然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但是这种口号,真不能小瞧,洗脑,彻底的洗脑,连贩夫走卒都听腻了,张口闭口都知道依法纳税利国利民,具体怎么利国利民,倒也不必深究,便是知晓商户交税,肯定是对的,对国家好,对百姓好。
敲锣打鼓的队伍依旧还在游着街道,城中如今还有一队一队穿着甲胄的兵丁,带着石灰水,沿着道路到处找地方,但凡寻得一段空白的院墙,便有人拿着大猪毛刷子上前在院墙上写字。
写的字依旧还是“依法纳税,利国利民”。
院墙里的人必然会出来阻拦:“诶,谁家院墙呢?谁准许你们在这里乱写乱画?”
带着西北口音的军汉,便会拍一拍腰间的长刀,喊道:“商税监办差啊,谁若妨碍公务,小心拿到大狱里吃牢饭去。”
“什么商税监,你可知道我家主人是谁?”
正在写字之人提着大刷子走上前去,答道:“待你家主人回来了,你与他说一声,就说商税监写的字,若是他还要擦去,你便再擦。”
这句话倒是客气了,那看家的小厮想了一想,倒也没话了,能四方四正写出一行大字的人,说的话总是会有点道理的。
这种应对,显然是甘奇教的。不是甘奇如何自信,而是甘奇知道自己在这汴梁城里多少还有点脸面。
汴梁城内,不过几种人家。一种就是当官的,商税是当今官家的差事,当官的没有必要为这点小事不尊重皇帝,在自家院墙写几个字而已,时间久了,风吹雨淋,也就没有了,写的也不是什么不吉利的东西。
一种是本地传统豪门之家,祖上当官,如今慢慢没落了下来,但依旧家大业大,这种人家,也还求一个子孙读书争气,不枉列祖列宗。甘博士就不太好得罪了,写几个字,罢了罢了,小事算不得什么。
还有一种商户之家,这种人家,是被收税的对象,聪明点的,知道要与收税的衙门打好关系,没有必要为这点小事把人得罪了。不聪明的,擦就擦了,过几日税丁过来看到了,免不得又要在小本本上记一笔。
比如潘家酒楼的掌柜,院墙几个大字上午刷上去的,还没有到中午,就被刮下来了。
至于普通人家的家庭,税丁拍着刀吓唬着,那是惹不起的。
所以这阵仗有点大,不得几日,整个汴梁城,到处都是这般标语,抬头一条,低头一条。
孩童们高高兴兴指着墙,大声喊道:“我可识字了呢,这里写的就是依法纳税,利国利民。”
如今这汴梁城,有点怪了,到处都是标语。
这让走在街上的甘奇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曾几何时,这种场面很让他熟悉。
甘奇上街是检查工作的,工作很是满意,满意得甘奇嘿嘿在笑,一边走还一边指挥:“这块墙啊,补上一条。”
走着走着,甘奇又道:“这是樊楼的院墙吧?刷,一条路刷过去,刷十条!”
甘奇如今也算是耀武耀威起来,身后铁甲军汉二三百号,列队前后,开路的,殿后的,甲胄兵刃,走起路来卡卡作响。
还有一众账房先生,今日也是辛苦,但凡甘奇抬手一指,上去就写。
汴梁城里,许久没有这般厉害的人物了,逛个街,还带着二三百号铁甲卫士,所以不免有人出来看看热闹。
“好生大的官,这莫不是枢密院里的相公吧?这前后护卫着,还有弓弩盾牌,骑兵也有五六十号,着实了不得!”
“可不是?好生年轻的官……这健马,着实高大,汴梁可少见嘿。”
“党项马,这是党项马!”
……
甘奇今日,属实有牌面。就算是枢密院里的相公出行,也不可能这么配置着招摇过市。
至于那些军中武官,他们倒是有这牌面,就是不敢在这汴梁城里用,谁叫他们是武官呢?
甘奇就不一样了,状元及第,文人中的战斗机,牌面这么大,丝毫也不虚。
“刷,这里刷上,依法纳税,利国利民,要让整个汴梁城的人都知道,依法纳税者,就是为国为民的好人,偷税漏税者,那就是小人,是叛徒,是国家之蛀虫。”甘奇做这件事情,其实就一个目的,洗脑,标语在此,每日看到,没有人反驳吧?那这就是至理名言,让所有人都知道不纳税是不对的。
不纳税是不对的,就这一条,就足够了,足够甘奇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了。甘奇要让所有人脑中形成一个挥之不去的概念,商人就得纳税!
人民战争是汪洋大海,人民战争,必须是最先进的理念。
樊楼里又出来一些人,这回就不是贩夫走卒了,读书人也要看看热闹。
“甘夫子,是甘夫子在带人写……”
“甘夫子今日好生气派,你看那骑兵手中的旌旗,写着商税监字样,迎风招展的,气派啊!”
“来日若是我等为官,也能有这般场面,死而无憾了。”这是年轻人说的话,年轻人还是看花里胡哨的年纪。
史洪磊还在后面大喊:“儿郎们都直挺着,这可是汴梁城,莫要丢了脸面!”
“是!”
走路的也直,骑马的也直,手中的长枪竖得直,连马上的旌旗,也立得直挺挺。
视察工作的领导甘奇,带着巨大的牌面,穿行在汴梁城的大街小巷之中,甘奇也不嫌累,还时不时左右与人拱手致意。
“诶?这面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被人给刮了?”甘奇开口问道,墙上还残留着石灰水的白色,字样也勉强有个轮廓,就是真的被人刮掉了。
李定连忙往后招手:“补上补上,赶紧来补上。”
补是要补的,甘奇还与李定说了一语:“且去问问,问问这是谁家的宅院?”
李定走到路边打听几语,转过头来汇报:“先生,此乃潘家酒楼大掌柜潘国家的院子。”
“潘家酒楼?”甘奇皱眉一语,沉默片刻,抬手一挥:“这一面墙,写十条!”
甘领导有点仗势欺人了,这还不止,开口又道:“走,随我往潘家酒楼去,那里也有院墙,都刷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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