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日我们正在小武试,他是不可能做那些事的。”
“不对,我听到过那个武馆之人的声音,就是他,看身形,就是他!”许久不曾开口的岳达忽然抬起头,恶狠狠的盯着杨啸。
“嘶——”众人皆吸了一口冷气,这事情的走向,还真是难以预料。堂上几人也是惊觉,这样一来,仿佛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武馆杨啸是北沉夜的人,文馆苏月寒是北沉夜之人,这两人联合作案似乎很能解释得通,至于他两为何要加害他人,受何人指使,就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了。还有那个身份不一般的迟风,又是何许人也?是帮手?还是知情者?
又都看向了北沉夜,当事人还是一脸平静,哪怕知道这一切都在偏向他。可他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着众人缓缓道:“此人我检查过,无寻踪香痕迹。若按岳达所言,那么此事蹊跷之处甚多,还需有更强大的证据才是。”
“证据?岳达的话先不论真假,只怕是这幕后之人早知道了寻踪香这点,找了个什么法子掩盖过去了,却刚好漏掉了这协助之人迟风身上的寻踪香。苏月寒否认,但却有人亲见他行踪可疑,这杨啸迟风也否认,他两虽说在武馆是对手,寻了个两人因为小武试不在场的理由,可其他武馆的人也没有肯定他两时时刻刻在武馆,这暗里的事,谁说的准呢?我们现在最需要的证据,就是真话,这个个都在努力撇清自己的嫌疑,一瞧着啊,就不像真话。”北辰早看不下去这场审判,来来回回,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最终的结果,只是这绕来绕去的,还真有几分把人绕晕的苗头。
“司刑大人,这一般审案堂审问嫌疑人,嫌疑人不说真话,你们是如何做的来着?”北流云看着苏秉斯问到,为了这件事,他已经足足在这里坐了半日,实在是没什么耐心了。
苏秉斯看了看北流云,又看了看武馆那两位,那两位地位都不算低,加之这件事情的特殊性,普通审判的法子只怕是不好用,不过既然问了,他也没有不答的道理,缓缓道:“缚锁,跪刃,杖膝,夹指,刺肉,直至说话。”
闻言,在场之人皆是震了一震,北月刑罚严苛人尽皆知,却不知这审问之刑也如此残忍苦痛,一时间都收紧了自己的身体,汗毛竖立,生怕这些刑罚轮到自己身上。
“既然有办法,那就用吧,跟他们废话那么多干嘛。”北流云似漫不经心道。
“可,可是——”苏秉斯有所顾虑,赶紧向北辰投去了询问求救的目光。北辰见着,也跟着道:“嗯,无妨。用些刑早些说话也好,他们要真的与此案有关,能招出些什么也就好办了,若什么都说不出,想必刑狱司还有别的办法。要是他们与此案无关,受些伤改日在武馆美言一番,让他们在武试中抢占先机,也算对他们和他们的家族有个交代。”
得了皇子的应允,苏秉斯也是放下心来,吩咐府吏将刑具都抬上来一一摆在杨啸和迟风面前。看着张牙舞爪的刑具,杨啸和迟风都明显的在脸上现出了恐惧害怕的神色。
“最后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两人还是稳如泰山般一动不动,除了中间有几次迟风暗暗的看了杨啸几眼,其他的,还不见得有什么异样破绽之处。
“迟风是吧,听说你在武馆中以轻功和近身武功闻名,人送外号“风刃”,都说这会轻功之人最是在乎自己的腿,方才我听审堂犯的刑罚中有一条杖膝,我倒是好奇的紧,要不,试试看?”北流云邪恶的笑道,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像迟风这般胆小怕事唯唯诺诺之人,最是怕的就是严刑拷打,想要这种人说话很是简单,旁边的那个杨啸嘛,倒不像是个好招事的,不过两人之中一人开口,也就够了!
果然,迟风在一听这话后,更是怕的紧了,眼见的已经浑身发抖,汗如雨下,已处在崩溃的边缘,北辰见此,也是赶紧向司刑大人使了个眼色。苏秉斯会意,再顾不得迟风身份,直接叫府吏开始行刑。
三五府吏上前,直直的按住了迟风手脚,让他动弹不得,又有一高大府吏,手执尺宽的铁板,对好了迟风膝盖的位置就要打下去。这画面,光是看着,就觉得疼痛折磨,残忍无度,饶是见惯了打打杀杀的武馆武生,也皆都皱起了眉头起了满身的鸡皮,生怕那板子是挨在自个儿身上。
“啪——”铁板应声打下,只听迟风惨叫一声,整个身子被打了往后颤了一颤,紧紧咬着的嘴唇因为难言的疼痛开始发白发青,汗水滴落的更加厉害。就在第二板要落下时,他忽然哑声求饶道:“等等,我招,我招。”
苏秉斯听此,示意府吏退下。迟风没了搀扶,整个身体瘫倒在地,忍着疼痛爬到杨啸身边,微弱的抬头看着他道:“的确,文馆之人就是杨啸所害,小的只负责接应,不过文馆中负责接应之人,小的实在是不知。”说完,就低下了头,仿佛是知道自己不堪刑罚招供而感到羞愧,亦或者是其他——
“你,你胡说,混账东西,别是受了酷刑就胡言乱语,捉谁咬谁。我可没害文馆之人。”杨啸先是吃惊的摇了摇头,似乎是没想到迟风会这么快就招架不住,反应过来赶紧否认道,末了还专门啐了迟风一口,很是看不起他对他失望的的样子。
“堂上不得喧哗,杨啸,有什么冤情等迟风说完你再说也不迟,控制点情绪。迟风,你继续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苏秉斯看着两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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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文馆之案(八)
杨啸不得争辩机会,狠狠的看着迟风,似乎要将他盯出一个洞来,此刻他的心中充满着愤怒、恐惧,失望,不解,搅成一锅乱麻,无计可施,下意识的往自家主公北沉夜那边望了望,却在接触到对方冰冷的眼神,又赶紧收回了神。
迟风缓缓撑起身子,忍着膝盖的疼痛跪在地上,深埋着头,一一招来:“小的家与杨啸家是世交,我两自小相识,又因为有同样的志向,自然成为了好友,自参加武试以来,我两一路披荆斩棘,好不容易走到了最后就要殿选武试,可就在文馆出事前几日,杨啸却忽然向小的下了挑战贴,要进行三日小武试,我本想着我两切磋切磋也好,可没想杨啸要与小的比试是假,暗里却是与我商量要在文馆行杀人之事,小的本是死不同意,可他竟用构陷小的武试作弊的证据威胁,参加武试是小的毕生所愿,要是被他构陷得逞,小的一生都不能再参加武试,无法,我就只有做他的接头人,他不会轻功,文武馆的围墙无法翻越,就让小的用木梯接应,木梯被小的藏在武馆柴房中,各位大人若不相信可以去查。”
“就这些?那杨啸是如何动的手?为何要动手?又为何要诬陷于岳达身上,你可知道?”北辰问道。
“小的实在是不知道,杨啸每次翻越围墙之后发生的事小的就不清楚了,但小的知道他是跟文馆中的人串通起来行事的,为何冤枉岳达,小的也不清楚。对了,那几日,他还一直在练一套拳法,那套拳法却是十分奇怪,毫无章法,气力不足,像是不擅长武功之人随意打的拳法,当时小的还好奇他为何要练那套拳法,他却只是说练着玩的,小的想,他练的应该就是岳达的拳法了,好在害人的时候完美伪装成是岳达动的手。”说完,看了杨啸一眼,又匆匆的低下头,看不出他的情绪。
“嗯,这么一看,杨啸确实有很大的嫌疑。杨啸,你还有什么话说?”苏秉斯居高临下,半日的审判,已是让他也没了精力去思考这话的真假,只看着杨啸问道,似有强迫逼问之意。
杨啸眼睛滴溜的转着,知道此刻只能靠自己扭转局面,绞尽脑汁皱眉苦思,终道:“启禀大人,小的是真的冤枉,岳达冤枉小的想洗脱罪名就罢了,连小的最在意的知交也冤枉小的,小的实在是百口莫辩了。小的只想问,岳达说听出在树林与文馆之人商议事情的人的声音是小的的,身形也是小的的,那就是说,他当时在场,能听到明确声音,那距离应是不远,小的自小习武,像岳达这般武功低微之人,说小些一里之内,小的都能察觉到,要是有人偷听偷看,小的能不知?一里之外,他能听到声音?这说辞真假实在是禁不得推敲。还有迟风的话,小的在练岳达的拳法,他都说了岳达不擅长武功,又怎么会有固定的拳法让我模仿学习?再说小的借由小武试一事让他帮忙接应,这么明显的合作,是谁都不会这样明面上干吧,还说小的准备诬陷他武试作弊,各位大人听见了,迟风的身份,他可是太原府大都督之子,能被人在武试上诬陷?怕不是他故意惺惺作态与岳达合作要扳倒在下,平日里他可不是这般畏首畏尾的性格,今日怎的就这般胆小怕事屈打成招了?”一番话下来,回寰了所以对他不利的说辞,待说完,他也是被自己的思维话语吓了一跳。
果真,岳达和迟风瞬间哑口无言,都知道现在再说一句,那就是证实了杨啸的话。杨啸见着他们那般,得意的笑了一笑,继续道:“诸位大人,我杨啸从未想过要害人,也无害文馆之人的动机和理由,请各位大人明察此事。”
这一场戏,越来越复杂,众人早就失了耐心,支着头看着这一场“表演”,其实结果很明显,但他们此时也不能偏向着谁随意断案。气氛一时变的十分凝重,无人打破这寂静。设计这一切之人,想必应该算到了这一切,事情到现在这个这个地步,还能有什么转圜——
“报——”由远及近,一名府吏匆匆进门,跪在地上禀告道:“大人,不好了,苏月寒发疯了!一直嚷嚷着说人是他杀的,非要来审案堂,拦不住了。”
有趣!
“拦不住就放他来,正缺这几人对峙呢!”北辰也不觉得这有什么稀奇,有人布置这一切,那就会布置得很圆满,看来,“真相”就要水落石出了!
“人是我杀的,是我杀的!你们杀了我吧,杀了我吧!”北辰方一说完,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疯喊,正是苏月寒的声音,只见他跌跌撞撞的往堂中来,一副失心疯的模样,进门时还被门槛绊了一跤,模样滑稽极了。
“苏月寒,这是审案堂,不可疯癫!”苏秉斯提高了声音警告道,虽然他知道这样的情况警告无用。
“大人,大人,人是我杀的,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他仍是叫着,半跑半跪的晃到了堂中间,被两个府吏按住跪在了地上,抬起头,双眼满是诡异可怖的黑红色。
“你说人是你杀的,可有什么证据证明啊?”苏秉斯继续问。
“是,是——”他歪着脑袋左右看着,在看到杨啸那一刻,猛的瞪大了眼睛,开始左右挣扎起来:“他,就是他,就是他把他们打死的,我听到他们叫“救命”,叫的可大声了——”说到此处,他仿佛是觉察到有什么,忽然转过头惊恐的看向身后一片空气,双腿向那处使劲蹬去,边蹬边叫道:“不是我,不是我,你们去寻他,是他杀的你们,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啊。”
又猛的转向另一侧,身子不住的往后缩去,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他让我做的,是他——”
还不及他疯癫胡言乱语完,一根长长的银针端端从他的天灵穴刺入,人登时晕厥了过去,堂上瞬间又变得安静起来,都看向那施针之人:不是医术高明的北暮清,不是那几个太医院的太医,也不是百毒老人的弟子阿龙,正是所言之人杨啸。
“大胆杨啸!”苏秉斯喝声道。
“大人,一切事情都是小的所为,小的认罪,苏月寒与迟风所言不错,他们都是被小的所蛊惑威胁,才一起做了这事,其余的,再无其他,小的就是想要嫁祸岳达,谁叫他是司兵大人的儿子!”他扑通一声跪下来,没了方才头头是道的推脱分析,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般,态度急速转弯,一股脑儿将所有的事情揽在身上。
眼看事实就要揭露,苏月寒晕过去之前最后一句话就是要说出幕后凶手吧!可杨啸及时阻止了他还揽了所有罪责,是要袒护那个幕后凶手?南阁?还是其他?
“你做的?我记得你方才还不是这样说的,言行前后不一致,你究竟是想干嘛!”苏秉斯问道。
“想干嘛?小的说的很清楚,小的就是要让岳达负罪,让整个司兵大人声名尽毁。一切都是小的的罪,小的罪不可赦!”一说完,他手上小小动作,内力聚集,就想要朝自己天灵盖打去,也许只有他死了,这一切才会结束,他想要保护的人才能安全!
本是波澜不惊的北沉夜在杨啸认罪那一刻竟有了丝丝的慌乱,一种说不出的情绪涌上心头,苏月寒最后那句说明明是对着他说的,杨啸难道是见着苏月寒那般以为会对他不利供出他来才要阻止的?难道杨啸不是海密那边的人?他不确定,但心里却隐隐不安着。一抬眼,见着杨啸的细微动作,猜到了他的意图,慌忙起身出手,内力一出,将他的整条手臂震得**,没了力气进行下一步动作。
放缓语气道:“杨啸,即使有罪,也应当将真相说个清楚明白,无需担心顾忌其他,也不要为了无端的人辩解承受,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坦白从宽,可别放任了歹人继续为非作歹啊!”
话中之意,也不知道杨啸有没有听懂。只见他抬起通红绝望的双眼,缓缓的扫过堂中的每一个人,定格在迟风那处,静静的说道:“迟风,我与你十年知交好友,我本以为我最懂你,最能看明白你,没想最后,竟是你出卖了我,这会儿我倒是看不懂你了,从到审案堂,你一切害怕胆小的行为,都是为了让大人们发现你,你好供出一切吧!好,好极了!我最信任的朋友,却是在背后捅我刀子的人,迟风,你记着了,我此生都不会原谅你,此生都不会!”
说完,自嘲的笑笑,转过头,目光又转移到北沉夜处,对着他轻轻的笑着,那笑容,有说不出的苦涩,甚至还带着几分释然,趁着北沉夜反应不及,取下扎在身旁苏月寒身上的银针,直直的朝自己心脏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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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文馆之案(九)
众人来不及反应过来阻止他,只见赤色的鲜血顺着针孔汩汩流出,随着杨啸整个身子微微一颤,就要往地上倒去,北沉夜见状,来不及悔过自己未能注意到他的异常及时救下他,一个飞身上前接下他的身子,低声叫道:“杨啸,杨啸!”
杨啸眼皮半垂,闷闷的咳了两声,仍是挂着释然的笑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面前人道:“主公,我终是,没有负你!”
说完,双眼紧闭,两手垂落,没了气息——
一时间审案堂上的气氛就犹如杨啸的死亡一般寂静无声,事情仿佛已经全然不在他们的预期之中发生,杨啸此人,本不该死的——
北沉夜心中一震,这才笃定了杨啸真的是身在局中不知局,就是一颗棋子罢了,到死了,还以为一切都是他交代的任务。缓缓放下手中之人起身,眼中之色凝结成浓墨,胶着且深邃:“来人,把他带下去,通知虎威将军,来替他儿子办后事吧!”
无人应声出面,这是审案堂,杨啸是嫌犯,虽然自戗身死,但还是凶手之一,没有司刑大人的指示,谁敢乱动他!
北沉夜眼角一抬,略有不悦道:“死人,还有什么要审的吗?”
“快,将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