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见他不答,反而自己续道:“杨广弑父夺妹,苛待百姓。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以吾观之,大隋早晚必亡于其手。”
雨越下越大,到了后来,视线不及三丈。
“天子虽有些许恶行,但并未听说有如此严重。至于开运河,我倒觉得是个雄才大略之主。”
“雄才大略?”李密起身仰天狂笑:“正是因为杨广过于雄才大略,我才敢说大隋必亡。贤弟还不知道把?今日天子扮颁布旨意,增设开运河衙司,分户曹、法曹、兵曹、吏曹、仓曹六司,职位正九品,从全国征调百万民夫以开凿运河,贯通东西南北。”
按照大隋天子的设想,这开通运河乃有百利而无一害,只是征调些民夫,有何难处?只有接触过民生艰难的高驷才清楚的明白,征调百万民夫对于这个天下会有多大影响。
李密兴奋而又详细的介绍的说着天子最近举动,除了清晰朝堂,更大的工程已经启动。
高驷却是心中一凛,“四哥约了我到此地,又品评天下,究竟所为何事?不妨直言,我也可禀告父帅,为哥哥请功,如何?”
李密听了,笑容一收说着:“贤弟,为兄之意是让你早做打算。隋亡既定,我们何不为义父效死?”
这话一出口,高驷就感觉到了顶上鱼龙法相一动,口衔帛书中的白气,飞快减少着。
而用观命秘法望去,站在对面立着的李法主,顶上七星光芒闪烁放光,明黄之气气弥漫布满周身。
本来李密就是新生的天命之主,气数滔天,这时却见他的顶上紫气贯骨,宛然无底洞一样,不断吸纳着七星光芒,最后渐渐星辰一颗紫微星异象。
高驷不由暗中惊讶,这厮的气运也太过强大,难怪端坐营中就要大将主动来投。
“咦,本命位格既然是人主,又怎会气运流失……难道是祖先庇佑之气受到了外力破坏?”高驷在仔细望去,发觉对方紫气中缺了一缕,纵然有着外力补充,还在不停的露出一丝丝紫气,分明是气运流失征兆。
高驷这时,帛书中的白气已经消耗了足有四分之一,才堪堪摆脱对方的气运压制之力。
脑海为之一阵清醒,高驷当即又说着:“这次我前来赴约,是为了商议破敌之计。为义父效力,义不容辞,来日我自会用行动证明。如何破敌,却还要辛苦兄长你多指点一番了。”
“说得好。贤弟,咱们原本就该为主公分忧,在关上守城的这些时曰,辛苦又算什么。幸好,愚兄得遇一个贤人,造出了座跨河大桥,大军可一日飞渡。如今只需好修养够军力,然后趁夜渡河出其不意定可破敌。”李密神采飞扬。
高驷点点头,看看河面,并不见半点桥梁影子,不由心生疑惑。
大雨不断而下,转眼就是一天,河水暴涨,浑浊的水流卷起旋涡,不住咆哮展示着黄河的雄浑力量。
“这事包在我身上。”李密打包票说。
见此,高驷紧皱的眉头展开,致谢说着:“既如此小弟这就抓紧修整大军,但有哥哥讯息传来,弟立刻进兵,绝不延误片刻。”
“甚好!”李密见高驷如此上道,不由开怀说:“作为兄长,有一件事要提点你。”
高驷不觉诧异,问着:“哥哥这是何意?”
“俗话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这红拂姑娘嘛,固然才貌绝佳。贤弟既然无意,日后还是早日献给玄感公子为好。”说着,还向红拂致意。
红拂勃然变色,就要拔剑,却被一把拦住。
高驷哈哈一笑,道:“笑谈今古美人儿,我说红拂在列。黄河群鲫随波涌,多是贪生怕死种。男儿气势如虹,日月流光似梦。英雄好色天生成,命运双拳掌控。”然后揽住红拂纤腰,示威告辞道:“再见。”
两人就出了瓦亭,转身去了。
李密望着高驷远去的背影,冷笑不止。
见此情况,王伯当心中称奇:“老师何故如此?”
李密收住笑声,说着:“高驷小儿,面相如病虎,天生大将才。我这位兄弟,若死心为杨玄感所用,那你我师徒就再无立足之地。”
王伯当方醒悟,深为李密远见折服,说着:“弟子一切唯师父之令是从。”
“走吧,回去备战,三日后进兵。”李密迈步。
王伯当赶紧举着伞跟上,紧紧相护。
那厢高驷半靠着红拂前行,只觉馨香扑鼻,正走得轻快时,张出尘一把将他推开,嗔怒道:“够了,松开,你也不似好人。”
高驷肩膀吃痛,不由一惊,看了看红拂生气模样,说着:“哎呀,刚才入戏了。不过着不是在李密面前给你撑腰吗,除非你真愿去侍奉杨玄感。”
“为什么我们女儿家只能由你们这些臭男人选?就不能女子选男人?”张出尘倔强的问着。
高驷知道这在后世并不稀奇,就笑的说着:“当然可以女选男,不过要千百年后了,可惜,可惜。”
红拂女凝神看去,见高驷神情真挚,不似作假敷衍,不由脱口道:“我就偏要自己选。”雨中宣誓更显得英气逼人。
心头一软,高驷就哈哈一笑:“我的错。出尘你这样的美貌女子,是不该在我身边委屈,相识也算有缘。他日若你寻到所爱之人,我就放你离去。”
“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誓言的种子穿透了大雨,飘香远方等待来日开花结果。
………………………………
第一卷:少年行 第三十章:渡河
蒲津关自古有桥,是用舟船连环,竹锁衔接。蒲津桥始建于战国秦时,秦昭襄王为了大军东出攻打河东之地,遂建此桥。
往后数百年,历代朝廷无不加固整修,成了关中的重要桥梁渡口。惜哉,战事一起,新任晋阳叛军兵马总管乔钟葵就下令将其付之一炬。
“在下高重德,乃是此行主事监军,以及千牛备校尉,账下正缺人手,想请先生来,为大军架桥铺路,今后有了功劳就向朝廷举荐您。”高驷诚恳的说着。
眼前这人,虽然做官运数不佳,命格也至于九品县级,但说来一命二运三风水,他的风水气象却极为不凡,刀斧锤凿不住演化分明是个技术大才。
这人现在还是布衣,顶上气数并无归属方向,看来李密只是招来他建造桥梁并未重视其人。
而高驷亦有七品人主之望,发出招揽后,鲤鱼吐处一页帛书向对方气数封印过去。
其料就在关键之时,高思感觉到自己的册封帛书一震竟破碎了,有股无形的波纹反击过来竟然是熟悉的大隋龙气,想不到这人竟同朝廷风水纠缠颇深,只得暂时放弃招揽。
那人感到高驷从诚恳之意,冷笑敛去,沉思不语。
“无功提拔难以服众,我何稠只是来建桥,将军渡河对叛贼用兵,救百姓以水火之中才是大功。渡河铁桥一夜建造便可,阁下准备带军厮杀,必可在这此建功。到时候,在楚国公面前提一句即可。”何稠说着,其人年约四十,长须黑面,手脚宽大若老农。
当世有两大建造名匠,分别是宇文凯和何稠。
宇文凯出身贵族,除了长于建造外,还熟稔人情往来。
何稠则不然,出身益州府兵之家,能有今日成就,一般是蜀中造剑匠作传承,一半是天赋使然。
比其宇文凯,他更像是个纯粹的大建筑家。
独孤皇后病亡时,杨素举荐了何稠来建造陵墓,开皇勘验过后,大为满意:“何卿是个赤诚之人,吾死后陵寝也由汝来建造吧。”赏其财帛数百贯,加右光禄大夫职位,自此位在宇文凯之上。
宇文凯同何稠由是结怨,不久何稠就被免官放归故里。
何稠官虽被免,但开皇赐予的爵位仍在,故而对大隋朝廷还是一片忠心。
此时,高驷心中暗叹,自己招揽对方的时机还是早了些。
若是鱼龙化蛟后帛书中气数充足,收服这人也就容易一些。
现在招揽失败,就只能等来日机会。
想了片刻,高驷点头说着:“何先生亲自前来主持建桥,那时万无一失。我这就回去点兵……,明日渡河!”
高驷离去,留贾元度在此旁观,心中实则还有犹豫。
第二日,高驷传令三军埋锅造饭,准备渡河。
“报,将军,三座铁桥已经铸就,大军可即刻渡河。”
高驷刚匆匆吃完早饭,听到这话,不由一惊,心中一沉,问着:“元度啊,可否说说那桥始如何建起来的?”
贾元度小脸满是兴奋,激动地说着:“这何先生真是厉害,他早在两边河岸处备下了十二座大铁牛,每个都长九丈八,宽四尺三,入地数丈以六根铁柱栓牢。如此以来,中间再以铁索连之,上铺木板,佐以数千民夫施工,果然一夜之间就建好了。我在旁全程观看,偶尔给先生打个下手,这一来一去,学了不少风水之道,真是造化。”
高驷再次确认,问着:“你确定是渡河铁桥一夜造成?”
“哥哥放心,俺虽然年幼,但也知道谎报军情是要砍头的。”贾元度认真说着。
“嘶……。”高驷长吸口气,振奋精神道:“传令,让朱粲即刻带兵渡河。”
朱粲,字季真,亳州人也,祖籍襄阳,生性残暴,为人放荡,不甘平凡,被家乡人所不齿。因善于钻营,胆子又大,寻机投入了宇文阀门下。
按照原本的轨迹,这厮日后暗里是宇文阀的走狗,明着却是义军大帅,肆虐于南阳、襄阳等地,更残暴的是乏粮时以人为食,号曰“迦楼罗王”,恶名之盛历来罕见。
“将主,您找我?”此时的朱粲仍是副憨厚模样,却改变不了他反噬故主,斩杀宇文承业的狠辣。
高驷想以朱粲为炮灰,就说:“男子汉大丈夫,立功就要立大功,扬名天下!汝可敢为渡河先锋?”
朱粲嗡声道:“厮杀汉怕什么,俺愿先行!”
“好,我得将军,如得万人之力也!”高驷面上喜出望外,连忙上前将其扶起。
狂喜之后,又立刻说着:“我暂任命你为前军总管,立时生效,马上出发不得有误。”
“谢将军。”此官职未放在朱粲眼中,但是还是满脸感激磕头谢恩。
这斯果然不简单,一言一应都是感激涕零的憨厚模样,只是其头顶上气数如恶鸟盘旋,时而振翅,时而下落,顽强的同高驷的气运相抗。几乎没说话同时,朱粲顶上云气就盘旋一砸,内里分外桀骜。
“恩,汝此去要首战必胜,前军行止可自行定夺。”目的达到,高驷最终的目的是攻敌不备,说着就倒了碗酒为朱粲壮行。
朱粲双手接过,仰头喝完一碗酒,抱拳行礼:“俺去也!”
说着,起身大步离去。
看着其远去,屈突通略显担忧的说着:“真是个莽夫也,将军为何认为他可当次重任?为何不让老夫先渡,看不起人吗?”
高驷大笑:“哈哈,朱粲者,猛兽也,是今之英布。至于屈将军,你乃国之名将,长于用兵……岂可涉险,等第一批渡过去了,剩余大军再开拔。”
“高监军,既如此某就听令而行。”屈突通深深望了高驷一眼,也起身离去。
“将军请便,今日必须须渡河东进。”高驷摆了摆手说着。
等待最考验心性,幸好何稠的建桥工艺十分靠谱,斥候回来速度就很快,没有多少时间,就报说前军渡过了黄河。
“出发!”高驷豁然按剑而起。
烽烟起,大河东望。水涛涛,马卷长嘶,剑横铁索气塞黄河。
等到了铁桥上,牵着马走到河心时,已能听到对岸厮杀连天,红拂女上来问:“重德,可曾害怕?”实则是她自己有点眩晕。
“跟着我,抬头直行,我护你平安无事。”高驷安慰说着。
“嗯!”红拂低声应了下,就紧紧挽着高驷的胳膊。
黄河浪打儿女怀,蒲津桥横铁索寒。
不久后,终于行到了对岸,张出尘才轻轻说着:“今日全靠你……也靠着河伯之灵保佑,咱们能安然无恙。”
高驷挺直了身子,翻身上马。
红拂还欲说话,他却摆了摆手:“个人的事,我改日在听。当务之急着,是,是整兵冲阵,攻其不备,胜负在此一举!”
就在马背上扬鞭而去,号令各将收拢兵马。
张出尘叹息了一声,脸上丝丝红气散去,又羞又恨,隐隐还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情愫,跟着上马追上去,讥讽着着:“好个忠精爱国,正气凛然的大将军,却不知道来日能否始终如一。你便有将才,却要为之白费力气,天数早已注定,违之不详。”
大将临阵,胆气尤为重要。
高驷昂着头,浑身热血沸腾,说着:“我等身为官军,为国讨贼,杀敌立功何惜己身……”
说到这里,最后由慷慨高歌:“开皇建国,于斯有隋。山岳纵横竖旗,江河漫延横帜;三千里外征战兮,觅个万户封侯。策马扬我军威兮,高唱凯歌还!”
史大奈、高开道、张火灵、贾润甫、费青奴纷纷带头组织士兵应和。
众军长歌,士气犹如开闸之浪一样奔腾起来。
“改变命运就在今朝,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古话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只要我努力超过他人五代之内的运数积累,能追平天命,就大事可为。”高驷心中着自我安慰着:“纵使天意不许,也要拼上一遭。”
雨已停,风将住。一轮红日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很快赤光就照射着向四下蔓延着,横扫了半个天空,一层比一层逐更明亮,直到彻底扫退了乌云和残雨。
“该上阵了。”高驷想着,这时,前方传来一阵马蹄声。
只见前来的兵士,正是朱粲的麾下,勒马禀报军情,大声说着:“报,将军,我前营已攻入叛军左大营”。
听到此,高驷脸上浮现出笑容,把剑一引,大喝道:“进攻!”
但见得铁骑生风,马蹄如雷,九千余匹战马疾风般卷向叛军大营。马上骑士清一色都是骁果禁军,明光铠配马槊,如林而进!
人似虎,马如龙,大军纵横驰行,奔到近处,丈八马槊纷纷扬起,寒光闪闪,却见每个骑士都是横冲直撞。
铁骑对冲,气势雄壮以摧枯拉朽之势撞入叛军左大营。
战阵胜负,在于临阵应变。
前世高驷处于和平年代,不通兵法,但今生此身几番历经生死,再加上观命望吉察凶神通终初窥兵法玄奥。
晋阳叛军兵马总管乔钟葵在朱粲部渡河后就匆忙调集三千骑兵阻挡。
但是这又有什么用?他大军都用在了围攻蒲津关的城池了,不曾料到世间有人能一夜间就建成渡河铁桥,故而失败早已注定。
在这战场上,唯有善出奇兵者——方能用武无穷,克敌克强,成就一代名将。
“杀,杀,杀!”
高驷纵马直冲,煞气布满面庞,双眼怒睁,倒真似头下山猛虎,四处食人。
阳光普照大地,战场上的厮杀却越来越残酷。
………………………………
第一卷:少年行 第三十一章:破阵
蒲津关下,铁蹄奔驰杀声隆。
蒲州城头,鼓角相闻斗战烈。
此地守关之要不在于蒲津渡口,而在于五六里外的蒲州古城。
蒲州古称蒲版,在《禹贡》中有言:“冀州地,即尧舜之都,控据关河,天下之要会。”
东晋末年,司马氏南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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