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仅十二岁,就敢陪着爹要告御状,另一人竟掌管了偌大的坞堡。
她暗暗心惊,想着娘的殷殷期盼,心里还是有些惴惴。
这贺颖儿与贺心儿二人,总有一人会是皇后,是谁?
贺心儿吗?贺心儿与三哥似乎有些感情,这是娘笃定了的,怕不是她了。
贺颖儿?
刘佩薇低头饮茶,双眸转动,顾盼之间神色颇有些凌厉。
她突然将茶杯放下,看着贺颖儿,笑道:“颖儿不小了,十二岁了,在京中都已经有人议亲了。不知道颖儿如何想的?”
贺颖儿喝着茶,站起来朝刘佩薇行了一礼。
“顺其自然便好。”
刘佩薇右手抓住茶杯,朱蔻红若冬梅。
顺其自然,好一个顺其自然,如此就拖着二哥吗?二哥都已经二十了。
坐等贺颖儿长大,贺颖儿又如此态度,难道真估算好了要做皇后不成?
想着如今的太子殿下,年岁与贺颖儿相仿,贺家若真打了这样的主意,还盼着以刘家为垫脚石,那刘家才是天大的笑话。
贺颖儿抬起头来,见着刘佩薇抿唇不语,心底有了答案。
她菱唇微启,“王妃,丰华哥哥很好,可我不能嫁。这一点,我早早时候就告诉了刘夫人。”
刘佩薇有些诧异,她诧异的是贺颖儿竟一眼看穿了她所想,更诧异是娘被这女孩拒绝过一次,竟还让二哥巴巴地贴上去。
她不由再次打量起了贺颖儿。
娘是世家女出身,素来眼高于顶,世家女更是不屑与这样出生农庄的卑微之人结亲。
眼下,贺天虽有大才,那坞堡也算是令人瞩目,可贺天终究不是书香世家,也不是累世功勋,娘怎么就如此死心眼呢。
爷爷催促过几次,要为二哥主持婚事,二哥几天就一封书信,阐明了要再等些年份才考虑这事。
刘佩薇盯了贺颖儿半晌,最后一等丫鬟采桑在她耳边耳语了两句,她才笑了笑。
“贤妃娘娘请了颖儿午后入宫,下午,你便与我一道入宫去。”
贺颖儿心中欣喜,佩兮姐姐多年不见,不知道是什么模样。
她也十分想念佩兮姐姐。
刘佩薇将贺颖儿的神情收入眼底,心底却微微有些警惕。
她是常年在内宅浸。淫。之人,防人之心不可无,如若贺颖儿是真心对姐姐好,那便好。
如若是借着入宫的机会接近皇上,接近太子,那她定要让娘与贺家撇清关系。
刘佩薇安排了贺天二人休息,这就去请示老王妃,行至致远院之时,她深吸了一口气,整装入了里头。
老王妃正在采摘院子里头的花,她身旁跟着的年才两岁的男童正睁着大大的眼睛,兴高采烈地看着老王妃,一边不停地叫唤着:“祖母,祖母,欢哥儿要花。”
老王妃转过身来,将一朵带刺的玫瑰放在了男童手中,男童被玫瑰刺中,眼眶通红,哇啦哭了起来。
刘佩薇立刻过来,拉起他的手,焦急问道:“哪儿疼,告诉娘。”
男童低下头来,她站在了老王妃身边,声音很低,“没事,欢哥儿不疼。”
老王妃看了男童一眼,转而看向刘佩薇。
“你母亲也算是个能人了,竟与这样的人家结交?难道就为了祖峰路那一句话?刘家的野心不小啊。”
刘佩薇抿了下唇,“母亲说笑,娘与他们贺家不过是有些缘分罢了。”
老王妃将男童拉了过来,“你这个当娘的心不够狠,这样的训练以前你丈夫也经历过,他什么都想要,就要承受代价。痛,是生活的必然,没有经历痛,要这样软弱的人做什么用?”
刘佩薇心中一堵,还是点头应是。
自从欢哥儿出生,她这个做娘的,每天见着的时日只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看京城哪家哪户是如此将母子亲情给分化的,眼下也就自己这婆婆,从自己进门开始,便如此不冷不热。
不能说老王妃苛待了她,她从没有让自己难堪过,在重要的场合,老王妃也给足了她脸面。
可就算是自己怀有身孕,老王妃也十分淡然,就连一次的慰问都没有。
直到欢哥儿生下来,还不足两天,婆婆就将欢哥儿带走,说已准备好了奶娘。
老王妃转过头来,朝欢哥儿道:“进去背诗去吧。”
“是,祖母。”
刘佩薇眼睁睁地看着欢哥儿跑了进去,她连正眼也只不过是看了两眼,就没了。
老王妃坐了下来,示意刘佩薇也坐下来,她道:“你母亲有这样的远见也是好的,一会儿你让人将那小姑娘带来我看看。”
刘佩薇点了点头。
“母亲,我不明白。”
压抑了两年,她终究是有些话要一吐为快。
老王妃面色依然淡漠,没有阻止也没有允许。
“皇上不也夸欢哥儿资质过人吗?他如今才不过两岁,正是童真童趣的好时候。你看忠烈侯府,宝亲王府,也没有这样紧着孩子。”
“因为他们都不是摄政王的孩子。”老王妃冷冷说道。
刘佩薇顿住。
“母亲,欢哥儿是我的孩子,我想要他陪在我身边长大,他的课业我也会盯着。”
老王妃摆了摆手,“今日这事就到此为止,休要再提。我答应你,如若你再生一个孩子,这第二个孩子,你可自己带。”
刘佩薇眉头一拧,告退离去。
她一路疾步快走,回头对采桑道:“她当我是什么?生个孩子送给她?我就是个生孩子的母猪?她要真想要,我倒不介意让箫嵘找个婢妾生一个送她,她凭什么要抢我的孩子?”
采桑立刻弯腰,“王妃,小心隔墙有耳。”
贺颖儿正观察着这王府,因着她是王府的客人,下人们待她较为客气,这一路她顺着乾坤八卦的方位一一走着,来到此之时听得了刘佩薇这句话,低下了头来。
“颖儿小姐,你在这儿啊,我们老王妃有请。”
贺颖儿回过头去,见着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妈子,她微微点头,“有劳。”
祝妈妈一路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带路。
贺颖儿却想着,方才刘佩薇的话怕这人已经听了去了,刘佩薇是堂堂王妃,谁敢抢她的孩子,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婆婆主动要带孙子,这样的情景已经屡见不鲜,也没什么特别的。
只是当贺颖儿来到这宁静的小院之时,却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了下。
“错一个字,你便要在在晒足一个时辰。你是天家的孩子,没有你错的时候,你可清楚?”
眼前这老妇人手持戒尺,小童战战兢兢,害怕地点了点头。
贺颖儿不由抬头看向此刻的天空,午后的天空万里无云,阳光却刺眼地很。
这样不过是两岁的孩子,哪儿来的定力在这样的日头下站一个时辰。
贺颖儿自问自己对三个弟弟十分严苛,可也没到这样的地步,难怪刘佩薇会那般忍无可忍。
“贺颖儿给老王妃见礼。”
老王妃转过头来,却没有理贺颖儿,而是听着小童将诗句背下来。
“错,错,错。”
三个字,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站着去。”
贺颖儿听到此,胸中不免升腾起了怒火。
这样小的孩子,让他站三个时辰?
贺颖儿自知一个孩子活下来并不容易,从娘亲的肚子里头的十个月都随时有可能因为一场疾病,一个不小心的磕磕绊绊而没了,当初娘就被奶一吓,大出血。
又在生双胎的时候,险些一尸三命,一个活生生的孩子活的健康活的善良,外加勤奋好学,便是上上之好。
怎能如此对待一个年幼的孩童?
“老王妃如此做,不知道是想让这孩子死还是想让他半死不活?”
贺颖儿话落,四周骤然安静了下来。
就连祝妈妈都刷地看了她一眼,果然是小地方来的农户女子,这样的话没头没脑就说了出来。
“大胆!”老王妃缓缓转过头来,盯着贺颖儿过于漂亮的脸蛋,眼睛眯了起来。
贺颖儿转头看着佛堂的方向,指着那道。
“是我大胆还是你大胆,你一面设这佛堂,对佛祖虔诚,一面又在佛祖前如此对待一个孩童。我虽年纪不大,却也明白,你并非真心向佛。”
老王妃拧起了眉,盯着贺颖儿,道:“胡言乱语,黄口小儿。”
贺颖儿不以为然,她走向睁着大眼睛有些好奇又有些惴惴不安盯着她的孩子,“黄口小儿也知道天命难得可贵。”
天命!
老王妃手中的书扑通一下掉在地上,她瞪大了双眼,指着贺颖儿道:“闭上你的嘴,天命二字你可知道是什么,这样的话,你是要害了我们恭亲王府上下。”
贺颖儿自然知道何为天命。
她甚至是觉得奇怪,天命怎么会在一个世子身上被她看到。
贺颖儿却笑了笑,“我口误,我说的是人命。”
老王妃像是被吓到了一样,两手不停地颤抖,她眼看着贺颖儿恍若无事一般,蹲下来与欢哥儿交谈。
“你叫什么名字?”
欢哥儿有些怯弱,“箫奕欢。”他依旧是睁着好奇的眼睛盯着贺颖儿。
小小年纪的他害怕祖母,可第一次见着祖母如此生气,而眼前这人却气定神闲,他并不清楚生了什么,只抬头盯着贺颖儿。
箫奕欢长得十分漂亮,比之贺颖儿家的三个熊孩子,更有一股子清贵之气。
贺颖儿心中喜欢,抱着欢哥儿站了起来。
“既你背错了,就罚你将这些丢在地上的书本捡起来放在原来的位置。姐姐带你去宫中见姨母去。”
箫奕欢听着要去见姨母,十分开心,他知道,只要是姨母叫他入宫,祖母是不会不答应的。
他转过头去,看了眼老王妃。
老王妃铁青着脸,道:“去收拾吧。”
箫奕欢立刻爬了下来,拿起地上的七八本书,朝屋子里头走去。
贺颖儿转过头来看向老王妃,她道:“我敢与老王妃打下一赌,不知道老王妃可愿意接?”
老王妃见着贺颖儿没有初次见到权贵的诚惶诚恐,相反,她竟然大着胆子与自己杠上,干预她对孙子的教育。
“你就是贺家二女儿?你们这次前来是想要与皇上讨要赏赐来的?果然是小地方来的,有胆子没脑子。”
贺颖儿但笑不语,就算她想要,也不会用如此愚蠢的方式。
“老王妃不敢与我打赌便是,如此欺负我一个尚未及笄的姑娘,这样的世家风度,我是如何都不敢比了。贺颖儿就此别过,还请老王妃保重。”
贺颖儿话落就准备离去,老王妃却道:“站住。”
贺颖儿转过身来,巧笑看来。
“你方才要与我打什么赌?”
贺颖儿笑了笑,“就赌三日后的这个时辰,这个家的主控权不在你的手上。”
“笑话。”老王妃站了起来。
这个王府乃是因为她而建立,怎么可能会失去掌控?
她当真是高估了这个因为流言而四处招摇撞骗的女孩。
“不敢赌?那咱们且看着。”
话落,贺颖儿就走了出去。
彼时贺颖儿刚一出去,就被一人撞了下,她躲闪开来,怀中突然多出了一封信。
------题外话------
这三天,我不得不给自己放这么一次假。
没敢上来看读者们的留言,也是因为实在太累了。
身体不好,炎症出来了,宝爸去培训去了,得出门一个月,我现在才知道什么是孤军奋战。
宝宝的身体还没好透,结痂也还没形成。
吃了不少抗生素的药,我每天都累得眼睛红彤彤。
我本来是想让自己保持每天三千字的更新也好,可是这样的更新更让我痛恨。
后来想着,索性让自己先休整三天,多更些字也好。三天,说休息,还真心没怎么休息。
可我知道,再这样下去,我就更没有理由来码字。
我怕我一直这样心态不积极,人是不是也会更疲劳?
想下,还有那么多人,身体不好都在工作,我没有任何理由了。
我只是每天都在鼓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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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见阮贵妃
贺颖儿打开来一看,这是一张散着淡淡玫瑰香的信笺,上头的字迹有些滑稽可爱,像是初学者的字体。却偏偏一笔一划都十分用劲,让人一眼便喜欢上了。
“二小姐,方才在宫门口见着你,因为隔地太远,青葶还来不及与你打声招呼。我是坞堡的十三户的管昌管老六的女儿,承蒙小姐相救,如今寻入京城找到亲戚,为还二小姐大恩,还请二小姐能于明日莅临东市管家。青葶静候佳音。”
贺颖儿微微点了点头。
当初为了追到刘樟,她将坞堡内所有的卷宗都拿来细细翻看,管老六她是有印象的,在坞堡之内虽不算活跃,但是个勤劳刻苦的农夫,待人也十分客气。他生有一个女儿,听闻女儿因为身子不适,在两个月前就托了人送来京城亲戚这。
贺颖儿倒是觉得有些意外。
人生总有几件喜事,如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他乡遇故之类。
贺颖儿遇上了其中之一,倒是觉得这京城有了那么点意思。
她将这信收入囊中,又转头看向那停在那的婢女,那婢女只细心点着不知道哪儿来的碎银子,高兴地忘了这与贺颖儿说明方才的一幕。
贺颖儿转头离去,想来这管家的亲戚怕不是那缺钱之人。
吃了午饭,父女两倒是没有急着休息,二人坐在屋子内,想着接下来的棋局。
贺天将黑子落下,就道:“我方才听了人说京城的几个好地方,等过两天,爹爹带你去走走。”
贺颖儿轻笑了起来,她白子落下,就道:“可惜了娘他们没一道来。”
贺天多少有些想念范丽娘了,他点了点头,想着坞堡内的情况,半晌才道:“听坞堡那的消息,那刘樟似乎就在京城。”
“他也算是神通广大了,三年过去了,他却逃了整整三年。这一次,我定要亲手抓住他。”
午后下起了一场春雨,淅淅沥沥,绵软温柔,约莫半个时辰后,雨过天晴,彩虹当空。
摄政王府的轿子过宫门进去,刘佩薇下了轿子同贺颖儿说起了话。
“这深宫内院不是寻常的农家村落,务必要谨言慎行。贤妃娘娘这两日有些许麻烦,咱们待一会儿就走吧。”
贺颖儿闻言,眉头紧紧拧了起来。
“佩兮姐……贤妃娘娘遇到的麻烦事可否请王妃告知一二。”
刘佩薇凝视着前方,道:“在宫中,知道消息若是都靠耳语,每年宫里死去的人可不止是这么点,切记,想要知道什么多加观察便是。”
刘佩薇双手交握在腹前,脊背挺直,步履端庄。
贺颖儿在后头看着,心底却想着刘佩薇这样光鲜的背后却无法做一个陪伴孩子成长的母亲。
贺颖儿自问颇有野心,虽不想要权倾朝野,至少也想爹爹在朝中是个人物。
如此,他们贺家才算是妻凭夫贵,女凭父贵。
谁敢轻易动弹呢?
可她见着刘佩薇如此,又想着,凡事必要付出代价,如若爹爹真的如命数所示,做上了权臣,那么他们一家要面临什么?
贺颖儿摇了摇头,天下之大,束手束脚,足下不过是方寸之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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