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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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班超- 第3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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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景象更令西域汉军将士们震惊。此时的宁弥城已经打成了一锅粥,远远便看到沙尘和销烟弥连天而起,遮天蔽日,喊杀声震天被野。城头尽是汉军赤旗,原来石舂正率军攻城!

    城上城下黑压压的全是人,石舂的中军便在南城二三里处,指挥龟兹、焉耆联军士卒以四五百人为一个集团,以强弩射出一道道弩梯,并抬着简易云梯在七八个点上疯狂登城!

    宁弥城城高墙厚,但城池太大,且是单重城,只有一道外城郭。鹫雕营人少防不胜防,而拘弥国吏民不擅搏杀、不会躲避城下蝗虫般的飞矢。城下已陈尸累累,黑烟滚滚,烈火熊熊,人肉烧焦的臭味五六里远便能闻到。城头上已四五处被突破,双方正在马面顶上生死肉搏。不断有人的尸体从高高的城头坠落城下火团中,惨叫声、喊杀声、嘈杂声令人心悸!

    现在宁弥城的攻城战已经进入白热化,双方都志在必得。此时,石舂的中军还有数百骑未动,班超疾驰中已远远将战场形势和石舂的攻城法看得清楚。南城墙有几里长,此时有七八个登城点正在大战,如果不是他率两营人马来的及时,待石舂中军骤然全部押上新开一个突击点,尉迟千支撑不过今天傍晚,宁弥城必被石舂踏平!

    宁弥城东边数里广阔的麦田内,则是另一个销烟弥漫的战场,一彪军与石舂的联军正杀得难解难分。而宁弥城西边的沙漠上,约数十里远便隐隐看出地平线上分明有一团沙尘漫天飞扬,越来越大,定然正有另一彪军自西而来!

    形势错综复杂,宁弥城东边战场必是鄯善国援军约千余骑,已为石舂分兵阻击,鄯善人显然不是龟兹、焉耆联军对手,此时鄯善国兵正进退两难。而宁弥城西边沙漠中必是呼衍獗自东城前线派来的援军,足有二三千骑,此刻正即将进入战场,真是千钧一发!

    “司马,当先击破攻城石舂主力,解尉迟千之围……”战机稍纵即逝,如果不能在援军到达战场之前击破石舂,鹫雕营将万劫不复,还在疾驰中灌藉就声音凄厉地急叫道。
………………………………

第十五章 击破石舂

班超无一丝犹豫,疾驰之时长矟举起,淳于蓟默然从刑卒王艾手中接过“班”字将旗,驰骋于班超身后。汉使团在快速行军中迅速列成雁形矟矢阵,昆仑屯、汉使营则以冲锋阵形列阵于两侧。

    西域汉军快速变换成进攻阵形,三千士卒疾驰中都眼盯着班超的赤色战旗和他手中那杆长矟,心里燃烧起了熊熊的杀敌火焰。奴隶兵们虽是第一次参加大战,但立功心切,也都跃跃欲试。这是大战前极其短暂的间隔,这是火山爆发前的可怕宁静!

    此时石舂的中军有四五百人为预备队,城头上下各攻城兵团死伤惨重,剩下不足三千人。发觉北方一彪军疾驰而来,卷起滚滚沙尘,所有人不禁大惊。北方已经没有龟兹、焉耆联军,这支大军明显来者不善,但那一片黑色的战旗,又令石舂犹豫了一下,难道是自己的援军?

    就这么一耽搁,便让对方快速接近,冲击之时突然打出了一片赤色的战旗!

    “汉军来袭……”众将惊慌报警。

    石舂惊恐、凄厉大叫,“停止攻城,准备迎敌……”并策马而出,率中军返身接敌。但停止攻城的鸣金声和准备厮杀的战鼓声同时“哐哐”、“咚咚”地敲响了,还是引起联军各营不知所已,战场上一片混乱!

    联军中军战鼓隆隆,向全军发出“死战、迎敌”召唤声。龟兹、焉耆甲骑训练有素,只是士卒们需要从攻城状态转换为马战状态,很多人从简易云梯或城墙上的弩梯上坠落摔成肉饼,更多的人根本来不及上战马,西域汉军就已经全军压了上来!

    战旗猎猎,战马萧萧,黄沙漫卷中万马奔腾,势不可挡!

    随着士卒们山呼海啸般的“嗷嗷”冲杀声,班超一马当先,成为全军的雁首,汉使团众将紧随其后。吴英、锦娘将昆仑屯,黎阳将汉使营,一左一右紧随着汉使团的雁形阵。全军队形紧密,以气吞山河、压倒一切之势向敌阵滚滚席卷而来!

    临近敌阵前,汉使团众将一阵凌厉弩雨将敌仍然零散的弩兵散阵覆盖,两军便迅速如两股铁流,一静一动,在绿洲上剧烈地碰撞在一起。刹那间喊杀声起,血肉横飞,矢石如雨,刀枪相接,惨叫声震天被野!

    联军攻城士卒并未完全退下来,石舂中军不过四五百骑,仓促攻守转换,葬送了这支百战铁骑,决定了他战败的命运!

    士卒们一片忙乱,城上城下乱成了一团,城头的鹫雕营抓住战机凌厉劲射,城下瞬间变成了单向屠杀,联军士卒死伤惨重。

    南城下的混战已经白热化,西域汉军势不可挡。只见当先一将,身披赤色大氅,手握寒光闪闪的锐利长矟,上下翻飞,势不可挡,连续挑翻了十数名龟兹、焉耆将士,瞬间便杀到了主将石舂面前!石舂来不及列阵,便举起手中长刀带着他的中军骑卒们仓促上马拒敌。

    班超长矟分明已直指黑色大旄下的石舂,石舂赶紧举狼头大刀相迎,两器相交,轰然作响。淳于蓟、蒙榆、灌藉等将则与四周的敌骑绞杀在一起,保护着班超的侧翼安全。汉使团三十余骑大显神威,将石舂中军的气焰给生生压了下去!

    吴英、锦娘和昆仑屯、黎阳的汉使营在左右侧翼,他们紧随汉使团,士卒人人争先,绞杀、混战打得十分惨烈。到底是龟兹、焉耆百战精骑,他们在被动中渐渐稳住阵脚,悍不畏死,两军竟然在城下短时间内难分胜负!

    此时西边联军的援军转瞬便到,必须迅速击破当面之敌,班超心里正焦燥间,忽然城内“轰”地一声砲响,南城门打开,一彪军冲杀出来。只见当先二将,其中一将左胳膊吊在脖子上,右手持环首刀当先杀出。

    班超在马上眼角余光隐约看到城内冲杀而出的不过六七百骑,心里不禁一惊,有了一丝不好的感觉。但这支生力军的陡然加入,使石舂的士卒们顿时陷入前后夹击中。

    班超与石舂缠斗在一起,他抓住石舂分神的战机长矟凌厉削过,石舂赶紧转身以刀相格,班超左手抽出宝锏,“啪”地一声,将石舂马头拍得粉碎。石舂翻身落马,被班超用长矟牢牢罩住。

    周围龟兹、焉耆骑卒见状,便拚死来救。淳于蓟、蒙榆、灌藉、周令、班秉、班驺等人则奋力阻挡,连续斩杀十余人,但龟兹、焉耆将领们奋身相救,石舂立地挥刀与班超步战,竟然战成不相上下。

    尉迟千与库左左菩及麾下六七百骑的加入,瞬间改变了战场态势。龟兹、焉耆士卒已经阻挡不住,石舂心里慌张,班超瞅准机会,一矟扎中其腹部。锋利的长矟虽为重甲阻挡,但“嘣”地一声,犹如遭受重椎。石舂内伤不轻,身体摇晃了一下,却又带伤跳上马,嘴里大呼一声“撤——”,便率残部瞬间脱离战场,向西狂奔退去!

    真是来去自由,班超心里为石舂之勇悍震撼,便挥军紧追!

    此时,西边沙漠中援军足有二三千骑已临近战场。狭路相逢,班超一马当先率军迎了上去。敌援军虽众,却由于仍在行军之中,瞬间便被石舂的溃兵冲乱队形,而西域汉军挟大胜之威,已经跟着溃兵腚后雷霆万钧般瞬间杀至!

    两军又如两股铁流剧烈地碰撞到了一起,迅即杀得天昏地暗。西域汉军以汉使团为首,结成紧密的雁阵,势不可挡。队形混乱、仓促而至的联军无法列阵相迎,受溃兵冲撞士气受挫无心迎战,瞬间便抵挡不住溃散下去,只得跟随石舂一起向西退去。

    “昆仑屯、汉使营,追杀十里……”灌藉令黎阳、吴英追杀而去,自己便跟随班超率鹫雕营急忙回师向东,驰援被缠住的鄯善国兵。

    西边的一旅人马正是鄯善国大都尉陀均伽的援军,他来得仓促,带来的鄯善国兵果然不过一千骑,被龟兹、焉耆约五百余人马死死缠住,双方绞杀在一起。千余鄯善国兵竟然敌不过联军五百骑,忽然城下的石舂已经溃败西去,鄯善士卒士气大振。鹫雕营又凶狠冲杀而至,龟兹、焉耆人顿时便顶不住了,四散奔逃而去。

    鹫雕营与鄯善国兵仍在追杀残敌,班超便与陀均伽在马上抱拳相见。

    陀均伽却热泪盈眶,滚鞍下马,扑地稽首,口中感叹不已,“整整五年哪,末将终得再见大使……得在大使麾下征战,鄯善人三生有幸……”

    班超也跳下马将其扶起,“都尉不必伤怀,朝廷闭关后,国王与众将令敌不得近楼兰、精绝一步,令本使欣慰。今又孤旅驰援宁弥,都尉大功一件!”

    二人执手言欢,佗均伽又与使团众将相见!

    原来,林曾退回鄯善国王治驩泥城后,陀均伽便自己亲自驻守在精绝城。石舂夺黑沙城绿洲时,跑反的牧民和斥侯迅速向陀均伽禀报了龟兹人、焉耆人南犯的消息。紧接着,尉迟千的信使又到了。

    身为鄯善国大都尉,陀均伽判断呼衍獗下宁弥后必以宁弥为基地西犯于阗国西城。现在尉迟千孤军南下,必受敌围攻,于是他无一丝犹豫,便留下一千人守精绝,自己带着一千人马向西进入沙漠杀了过来。也幸好陀均伽及时加入战场,鄯善人付出二百余人的代价,为尉迟千的鹫雕营创造了一线生机!

    “嘁嘁嘁……大都尉千人即敢来援,岂不知以卵击石乎?”蒙榆手提着那对血淋淋的大铜球与佗均伽执手相见,并马而行,分明话中有话。

    蒙大侠对鄯善国官僚从来没有好印象,当年在鄯善国放高利贷时,佗均伽因欠钱不还曾有一次把蒙榆惹恼了,便令周令率喽啰将他绑了。关了四五天,只到钱大多还了,才放人。只到现在,陀均伽还欠他蒙榆两万钱未还呢。此时一千骑打不过人家龟兹、焉耆五百骑,让蒙榆、周令深深鄙视。

    士卒们正在打扫战场,众将起踏着已经被破坏的麦田还城。

    陀均伽也是个老江湖,如何听不出蒙榆话中讥意,他讨好地小声道,“蒙将军,此言非尔。鄯善与于阗国同属大汉,生则同生死则同亡。于阗亡,下一个便是疏勒国。于阗国、疏勒国亡,则鄯善国亦必亡,沙海南北,便尽是呼衍獗之地。故即便以卵击石,吾也不能迟疑啊!”

    嘴上虽然说得谦恭,其实心里也在腹诽。你蒙大侠虽然勇武,可当年在驩泥城汝可没今日牛逼。如不是本尉罩着,国王早就取尔头颅为觞酌。今日尔在汉大使麾下为大将,不信还有脸要这区区两万利钱,高利贷毕竟不光彩,不怕丢人你就说出来试试?!
………………………………

第十六章 赖丹之后

二人在暗中斗法较劲,别人听不懂,一边的周令怒视着佗均伽。虽然胡焰、肖初月远在疏勒国,可当年为沙匪十余年烂事还能少么,还是生怕他再说出什么不堪的糗事来。

    灌藉是人精,他故意引开话题,看着四周狼籍的麦田惋惜道,“太可惜了,就差那么个把月时间!”

    这片麦田怕有几百亩,被踩踏成了乱草,麦子踩踏倒伏,麦穗零落泥土中,基本颗粒无收。陀均伽赶紧附和道,“军师啊,实在是没法子啊。反正于阗国富庶,为于阗打仗,便让狗日的广德国王来补偿吧。好在种上秋栗,明春不致春荒!”

    众人牵着马来到城边,吴英、黎阳也已经回军,并下令在北城外扎下大营。班超则率众将向城内走去,极目所见到处都是龟兹、焉耆士卒尸首,断肢残体,血肉横飞,战场之血腥,令众将震撼。宁弥北城门下,约有千余具敌尸堆在一起,石舂驱五千大军围城,尉迟千竟然凭千骑死守了数日城未破!

    进入城内,士卒们、吏民们正在抢救伤员,城墙残破,成群的绿头苍蝇嗡嗡乱飞,呛人的尸臭味令人窒息。从战斗痕迹便能看出,石舂的人曾多次突破到城头、城内街道,但都被鹫雕营和城中吏民拚死击退!

    到底是龟兹国、焉耆国看家精锐,五千人即爆发如此战力,令众将无不心惊。别忘了,呼衍獗麾下还有整整三万劲旅啊,此时的于阗国东城怕是要遭殃了!

    士卒们见汉使团进城,便迅速跑去禀报尉迟千与库左左菩。尉迟千吊着左胳膊,双眼红肿,与库左左菩一起垂头丧气地来到班超面前。淳于蓟检查了一下,拍拍尉迟千的脑袋,“皮肉伤,不碍事,别垂头丧气的!”

    “小僧貀端子并十三族酋长,进见大汉使节!”一个下巴髹须和僧衣上都沾满血渍的中年披发僧侣,带着十余男子跪迎班超,汉话说得十分地道。

    “貀端子?”班超直视着僧侣问,“汝可是赖丹后人、前王尊越长子?!”

    “禀报大使,前王正是小人家翁……”貀端子再度叩首。

    尉迟千禀报,在国王普臣都、左将沙浮弃城逃跑后,貀端子以假国王、庄致以假国相身份,凝聚吏民,帮助汉军鹫雕营守住了宁弥城!

    “哼!”众将大为惊奇,淳于蓟冷冷地哼了一声,谁都能听出这一“哼”中暗藏的杀气,“前几战时,普臣都尚能一战,此战如何当了尿泡?”

    蒙榆大怒道,“嘁,副使为其假象迷惑。普臣都除了会玩女人,一无所长。那厮乃是个情种,因迷恋于阗胡姬耶弥,便将原王妃劳莱贬至昆仑山下放牧。此番临阵逃跑,致使于阗门户洞开,此淫贼该剐杀!”

    班超面色如常,转身对灌藉令道,“派出可靠信使,令于阗王尉迟广德羁押前拘弥罪王普臣都、左将沙浮、王妃,待战后问其渎职祸国之罪!”

    “末将遵令!”灌藉随即派出信使。

    班超又看着浑身甲服上血乎乎的貀端子和众酋长道,“本使令前王太子貀端子为拘弥国国王,令庄致为拘弥国国相,兼国兵都尉!国王、国相速统驭吏民,助汉军击破龟兹、焉耆人!众酋长、各部族有功吏民,战后由国王论功行赏!”

    “谢汉使!小王遵令!”“末将遵令……”貀端子、庄致与众酋长长跪稽首谢恩!

    尉迟千与库左左菩陪着班超、淳于蓟等人来到城内的王宫前广场上,他们看到了令他们心悸的一幕。稀稀落落的杨木、沙枣树间,傍晚的广场之上,密密匝匝地摆放着战死士卒与吏民的遗体,足足有两千来人。虽然每具遗体都盖着麻布,可血迹渗透而出,天气太热,仅仅几天时间,有的尸体已经腐败鼓胀,其惨象令人毛骨悚然、不妨卒睹!

    天忽然刮起了风,阵阵沙尘掠过,遮天蔽日。班超鼻子一酸,便哽咽不能言,好容易忍住眼泪。连埋尸体的时间都没有,战斗之惨烈令他震撼。

    他单膝跪下身,揭开面前一具尸体身上的盖布,无数苍蝇“嗡”地一声飞扑了过来。麻布下是一具惨白、年轻的面孔,已经腐败变形,尸臭熏人。半边脸被刀生生劈开,脑袋被分成两半,血肉淋漓。左肩膀也为刀伤,露着惨白的白骨,令人观之心惊肉跳!

    班超、淳于蓟、国王、国相与众将悲痛欲绝。

    当年在茂陵大战时,别部战损过半,当时班超曾伤心不已,专门去了孝武大帝陵祭悼,才找到心里寄托。此时,他再一次为这一地尸首震惊,心如刀绞一般。他面向这一地两千余尸首,深深地鞠了一躬!

    众将无不黯然神伤,他们也都向烈士遗体深深地鞠躬行礼!

    库左左菩虽年过三十,却仍悲泣不已。尉迟千虽为于阗国战神,但他毕竟还是一个大孩子。大战之时,他什么都忘了,便是一个令敌胆寒的大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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