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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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班超- 第3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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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超无奈道,“尉头乃北匈奴种,夺其心非为易事,算一次警告、分化罢。兀然放心,借他几个胆子,斥侯亦不会有危险。樚律山野枭雄,吾已有言在先,如敢害吾斥侯,他日必诛其族、屠其国、灭其种!”

    阴历十月初,汉使夫人纪蒿才带着商尉府和辎重营,从于阗国西城风尘仆仆地徙至疏勒国王治盘橐城。她与权鱼、胡焰会商后,正式派出几支商队,开辟敌后战线。这些精选的斥侯随商队逐一进入尉头谷、姑墨国、尉头城,设立地下货栈,建立斥侯据点,开始长期潜伏!

    而龟兹国和焉耆国这两个北道的核心国家,权鱼可谓经营多年。当年在太华山跟随班超受训的胡人女卒芨羊和沮正,已经分别在两国生根发芽,混得风生水起,成为汉使团在龟兹、焉耆的核心斥侯。

    至此,班超一招瞒天过海,借汉使团受诏东归的契机,化腐朽为神奇,既令疏勒国贵族中的反叛势力暴露无遗,又借势完成了在北道诸国的战略布局!

    ……

    汉使团抗诏不归,使远在万里之遥的汉都雒阳城,正孕育一场暴风雨!

    阴历九月二十七日晚上二更,北风渐寒。汉宫北宫寝殿章德殿的御书房内,三公与尚书台众官已经按令退出歇息,刘炟自己也伸了个懒腰,正要抬脚往寿安殿宋贵人处歇息,忽见宫女连珠手里端着一个紫色檀木盘子,盘中是一玉碗雪莲子肉羹,款款进入房间。她将盖子揭开倚着碗呈上,嘴里说道,“陛下,陈夫人请陛下早些歇息!”

    连珠所说的陈夫人是陈氏,原是太子宫中的一个宫女。永平十三年申贵人进宫前,那时年幼的刘炟情窦初开,跃跃欲试,便在一天晚上难眠时临幸了陈氏。陈氏虽然比刘炟大了好几岁,但也是初经人事,两个人便胡乱成了事。

    第二天,马后便令夕照将陈氏从太子宫叫到长秋宫,见陈氏长相娇好,温柔敦厚,心里大喜,便令其做了采女。夕照则将陈氏教导了一番,又放归承光殿。从此,陈氏便得夜夜侍寝。但一直到申贵人进宫那一年,太子宫中二十余名宫娥,仅有陈氏、李氏有孕,并先后被封为美人,不久便生下了刘伉、刘全两位皇子。

    刘炟登基后,陈氏、李氏因已生了皇子便被封了美人。但永巷中、掖庭内美人成堆,刘炟独宠大宋贵人宋萱,再没有临幸过陈氏、李氏。此时连珠抄手先静立一边,分明是期盼皇帝能到刘美人所居的安昌殿中歇息。刘炟先搓搓手,才端起脂玉碗,正要喝,忽然扭头问道,“伉儿还好么?”

    立冬已经过去四天,今年雒阳城冬季寒冷天气似乎来得早了点,此时室内清冷。见刘炟搓搓手,侍立一旁的权倌赶紧向铜火盆内放了几块炭,蓝色的火苗便摇摆起来。只听连珠答道,“回禀陛下,好着呢,只是皇子想念陛下得很!”

    刘炟喝完了羹,心里装着糊涂,偷瞄了一眼这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此时他正需要一个聪慧可人的贴身婢女呢。只见她年仅十四五岁,一身藏绿色襦裙,头上两柄梳子固定着双丫髻,颇有情趣。精致秀美的小脸蛋,如雨后一朵清新生涩的新荷儿别有一番韵味,心里不禁颤动了一下。

    其实,自申贵人进宫起,刘炟虽然少年风流,已极少有宫婢能令他看上眼。宋贵人一对姊妹花进宫后,他连申贵人处都去得少了。此时或许文人气质深厚的刘炟触景生情,想起了章德殿后的御龙池中那临风摇曳的株株青荷,心里不禁蠢蠢欲动起来。

    见皇帝根本连刘美人是否安好都不屑问一声,连珠失望地收拾起玉碗端着木盘正要离去,小手却被人家抓住了。“皇上……”连珠心里慌张,手一松,盘子差点失手,一边正在收拾奏章的老太监权倌赶紧接了过去,递给门外的小太监们。

    刘炟微笑着看着她,右手轻抚可爱的双丫髻,便已将她拥入怀中。连珠头轰地一声,脑袋瞬间一片空白,在此之前她连想都没有想过,自己一个下人会被皇帝临幸。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她的小脸烧得连脖梗子都烫人,便认命地闭上了眼睛,让人家牵着小手进了寝宫。

    近侍太监权倌赶紧亲自关上宫门,令女御长(注:后宫女官名,负责记录皇帝宫闱起居及燕亵之事,到唐朝后改称为彤史)用彤管朱毫将这一切记入彤史。

    夜深了,更漏已三更之后。寝宫内也终于安静下来,刘炟搂着不堪重伐、娇弱无力的玉人昏昏欲睡,就在此时,帘外响起了老太监权倌小心翼翼的声音,“皇上,西域六百里加急……”

    “西域?”刘炟硌顿一下惊醒了,双目如铅,却震惊地抬起上身。

    这一段时间来,赈灾已经让他身心俱瘁,西域的事好不容易有了点眉目得已暂且搁下,这会儿这又是出了什么事儿?他已经谋算好了,等国内灾情稍定,等朝野腾出手儿来,便再与北单于来一番生死较量,角逐漠北,报西域汉军失败一箭之仇!

    连珠已经醒来了,破瓜之痛令她几乎起不了身,但还是挣扎着起来赶紧帮刘炟披上衣裳。刘炟摇摇欲坠、歪歪扭扭地扶着连珠走出寝宫,走到御书房内。夜晚清冷,两人哆嗦着,但书房内火盆中炭已挑旺,明烛高悬,博山香炉内幽香缕缕,权倌已经展开简册摊于案头。

    原来正是出使西域的班超来的急奏,刘炟心里有了一股不祥的恐惧感,他脑袋一阵晕眩,恐惧地闭上了双目。

    西域北线已经尽失,只有南线的班超汉使团三十余人仍孤处万里之遥的葱岭之下,受到匈奴人、龟兹人、焉耆、姑墨人围攻,刘炟心忧着将士们,难道班超来不及撤回了?疏勒国距雒阳万里啊,倘若班超受攻,他便要不得不再派大军前往救援。可国内大旱连连,真是雪上加霜,这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陛下?”

    “皇上?”

    权倌与连珠都惊叫出声,刘炟脸色腊黄,仓皇睁开眼,长吸一口气努力平静一下,只见奏章上面写道:

    “陛下,臣遵令东归,疏勒国吏民阻断道路,疏勒都尉自尽身亡,欲逼吾使团留疏勒。从疏勒至于阗,各国吏民塞雍商路,哭声被野。臣挪至于阗,君臣吏民紧抱马腿,皆哭言‘汉使东归,于阗人诚失翁母也!’多国数万吏民,蚁集于西城,哀声恸天,阻绝归路,其情惨淡。”

    “见臣东归至于阗,疏勒贵族即反,两城投龟兹,吏民死千人。倘若臣归,西域各国必复投北匈奴,自此汉将永失西土矣。西域一失,则河西从此动荡。河西动荡,则大汉边塞将再无宁日。陛下,西域民心可用,臣不得已,将复返疏勒,借南道各国军心民气,为朝廷拓西域佑河西永宁边塞,恳请陛下恩准……”

    “啪!”刘炟狂怒不已,挥袖将简册扫落案下,嘴中怒吼道,“匹夫之勇,坏吾大事!”

    “皇上?”权倌大惊,赶紧躬身跪于地上。

    “抗诏不归,流连西土,坏吾大事,坏吾大计啊,莫非非得逼朕再派兵万里施救邪?!”刘炟欲哭无泪,怒骂毕,又忿然站起身来,在御书房内来来回回地走了几圈。忽然转身问权倌道,“是何时辰?”

    权倌震惊地看着他从小看着长大的皇帝,在他的心目中,刘炟从小便温仁尔雅,极少发脾气,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大儒刘炟如此暴怒。闻皇帝问,他便赶紧看一眼刻漏(注:漏壶式水钟,汉代计时器)道,“回禀皇上,子时二刻!”

    刘炟断喝一声道,“来人!”

    在尚书台当值的尚书陈宇送来奏章后,便一直等在御书房外,此时闻令便赶紧进来道,“臣在!”

    刘炟本想传三公与大鸿胪窦固连夜堂议,可想想夜已很深了,实在不忍令四位老臣夤夜进宫,便又摆摆手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彼要自作死,天亦无奈,吾急何用哉……”

    言毕,便拂袖怒气冲冲地出了雕花朱门,径直返回寝宫去了。

    陈宇只得返回尚书台,可连珠却愣了。圣上大怒之时,她进也不敢,退也不敢,她让皇帝的暴怒吓坏了,便抱着双膝可怜巴巴、战战兢兢地蹲到御案侧颤抖着。权倌慈祥地看一眼这个楚楚可怜的小丫头,便拍拍她的肩胛,抬手指了指寝宫。连珠感激地点点头,这才鼓起勇气,一个人慢慢走出御书房,进入寝宫。

    第二天并非大、小朝会的日子,天刚蒙蒙亮,侍中骑都尉孙堪和尚书令郑弘早早便来到宣明殿小朝堂。可刘炟已经来了,正在对夜里当值的尚书徐防、陈宇口授诏书,严令汉使节班超迅速率团归国,“……国中大旱,春荒将至,国家不能两面开战。着令使节接诏后,迅速东归敦煌,勿得迟误!”

    书完诏,刘炟看了一遍,又让众臣传阅一遍。见众人无异议,尚书陈宇便亲驰城南都亭驿。两路驿吏则以八百里加急速度,急驰西去!

    ……

    冬日已至,小西甫青荷凋零,下西洛一片忙碌。

    朝食后,小厮驾车,班固一身青袍,头戴进贤冠,在下西洛众人问候声中,乘车进宫至兰台当值。

    咋日是休沐日,班固从南宫的兰台回家歇息。他带回的消息是弟班超即将归国,这令一家人十分兴奋。哺食时连老夫人都多饮了几杯。三位大人身体都有恙,也都精神了些。班固夫人雁旋和大姊班平已经张罗着要请杂耍班、宴亲朋呢,班超屋内的两个夫人和侍妾婢女们、儿女们更是高兴得一晚未睡踏实。

    家主已到于阗,虽然他们无人知道于阗在哪,但众人扳着指头憧憬着班超归来的日子。

    班固上朝后,雁旋和邓尧、冯菟、班昭、班平几人刚陪老夫人、师母说了一回闲话,窦府的一个门客便匆匆忙忙地赶了来。原来,是涅阳长公主刘中礼给邓尧派来的信使。众人均感诡异,这太有点不同寻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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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黑暗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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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再度抗诏

班府众妇都吓坏了,刘中礼专门来函,必是班超出了变故。

    邓尧先赏了小厮令其归去,展开帛书一看,果然见上面写着,“仲升抗不归,已重返疏勒。皇上夜来暴怒,孟坚嘱吾转告老夫人,‘无视风雨,饮食自安。最迟一月,仲升必有报安信来!’这段时间,勿要走动,静待风雨过去!”

    邓尧愣了一下,反射性地将缣书叠好藏匿进长袖中。

    可众人都望着她呢,她只好又将缣书取了出来,一时不知如何说好。她的不寻常的举动,已经引起众人的不安。师母夜玉问道,“公主信中何事?”

    “阿母、师母……”邓尧斟酌着言辞,“两位大人不要着急,公主嘱吾……转告两位大人,西域定能转危为安,最迟一月,仲升必有报安信来!”

    雁旋松了一口气,伸手“啪”地一声,便在邓尧的肥臀上来了一掌,“吓死吾了,吾以为出了急事。公主也多事,这道理谁不懂啊……不对……”说了一半,她圆睁双目,将缣书抢来一看,顿时腿一软,便要倒下去的样子。

    “夫人……”金杏、小宛等赶紧将其扶住。

    “汝二人究竟搞什么鬼?”夜玉不满地叱道。

    邓尧只好强作笑颜,面向老夫人禀报道,“阿母、师母,千万不要着急啊,吾全说罢,仲升抗诏不归,夜间皇上雷霆大怒。孟孙叔嘱咐,‘无视风雨,饮食自安。最迟一月,仲升必有报安信来!’”

    她言毕,府上众人花容失色,小宛、芙蓉已经嘤嘤饮泣。西域形势越来越坏,都护与已校尉及数千汉军已殉国,皇上撤回使团的诏令下发后,一家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消息,可等来等去,等到的却是班超抗诏不归的坏消息!

    远征将领抗诏不遵,即便事办好了,皇帝也可能追责令其下狱死,事办坏了更是诛灭九族的大罪,非同小可。但自前汉以来,严刑峻法的大汉朝廷惟有对西域汉军、使西域的汉使节网开一面,抗诏、甚至矫诏者众,只要最后于国有利,一般不会受罚,相反反多被重赏。

    可毕竟是抗诏啊,堂上死一般的寂静,姊姊班平、侍婢小宛、绿荷、慕容越等人已经愁云惨雾,花容失色,一个个嘤嘤啜泣出声。班昭叱道,“‘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二兄敢抗诏不归,定然是南道各国能守。既然能为大汉守住南道各国,皇上届时定不会怪罪,汝众人便不准再哭丧!”

    老夫人闻言,也叹一口气道,“昭儿所言有理。便按孟孙话办,关上府门,勿擅走动。无视风雨,饮食自安!”

    下西洛的商户和街坊惊讶地发现,辉煌的班府门楼下大门隆隆关上,只有两侧的小门偶尔有人进出忙碌。自窦固第一次北征后开始,班府门前便车水马龙,访客络绎不绝。可自关闭府门、闭门谢客起,已经成为雒阳城繁华商圈的下西洛仿佛一下子冷清了起来。

    班超抗诏不遵,朝廷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太傅赵熹与三公、大鸿胪窦固、御史中丞薛池、司隶校尉华松等一众重臣都缄口不言。第五伦、马防、马武、杨终、孙喆等数十位文武大臣和国内数名郡国太守、国相,都纷纷参班超抗诏不归之罪。年轻的皇帝刘炟恼怒地再度下诏,都亭驿派出快马,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急驰凉州与西域,再次勒令班超迅速归国!

    已经进入冬季,北风渐冷,京城雒阳乌云压城,山雨欲来。此时的班府已成瞩目的文武世族,京城瞩目,一场急风骤雨似乎已经箭在弦上。但班府闭门谢客了,已将荣辱纷扰远远地关在门外!

    ……

    汉章帝建初一年(公元76年)阴历十一月,无屠置啬夫发泰派出两路驿吏,于傍晚时分,将敦煌郡太守赵统驰送来的皇帝诏书送到疏勒国盘橐城。

    此时的汉使府内,班超、淳于蓟正与中军众将已经堂议整整一天。他们在丹蝶苑正堂上围着大沙盘,紧张筹划重整疏勒国各州城防,防范北道诸国再度南犯。赤河城、北岭城遭遇浩劫,满目疮痍。

    驿吏到来,胡焰剥开泥封,从锦匣内取出宫缣呈给班超。班超只看了一眼,便递与淳于蓟和众将传阅。

    “北道已陷,虏势嚣张。使团违令西进,孤悬葱岭,朕心区区难安。今国中大旱,春荒将至,国家不能两面开战。着令使节接诏后,迅速东归敦煌,勿得迟误!”

    这份诏书分明是皇上亲自口授,言词严厉中带着关爱、忧虑和恳切,同时也留余地,强调必须归国,这令班超不得不重视。众将都震惊地看着班超,蒙榆回身端起案上耳杯,咕咚一口饮尽其中酒,又咚地掷回案上,瓮声瓮气地怒道,“归国归国,归个鸟!”

    诏书又传回班超手中,他手扶沙盘边框,目光盯着沙盘上的龟兹国,陷入沉思。

    权鱼、寒菸、黎阳闻朝廷又有诏来,都紧张地进入中军大堂。夫人纪蒿跟着急匆匆走到他身边,脸上神色紧张,却努力柔声道,“大使,斥侯禀报,木都再入延城!”

    “什么时间?”

    “十月末!木都传呼衍王令,限呼衍獗年底前夺疏勒国!”

    木都是北匈奴南呼衍部幕师、万骑长,是呼衍王主要幕僚,此人赶赴龟兹国王治延城,意味着刚遭受破坏的疏勒国又一场大战已经不远,厅内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班超震惊地看着面带焦虑的纪蒿,此时他已顾不上再思考如何回应朝廷,便默默地将诏书交给侍婢忆春收起,束之高阁。

    班超迅速调整部署,急调尉迟千的鹫雕营穿越大沙漠东进,进入于阗国鹫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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