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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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班超- 第3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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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超重回汉使府,第一件大事便是升堂处置反叛贵族,并震慑众贵族。国王忠带着贵族、百官等跪见汉使并请罪,班超高坐案后,赐国王坐。

    等贵族与百官战战兢兢地起身站好,寒菸起身离案,她在堂上面向众贵客,抱着臂怒道,“汉使团东归前,汝等这也不满那也不满,觉得自己能不够,变着法儿与相府对抗。汉使团仅离疏勒国不足两月,尔等便闹出如此一番动静。国民、国兵死伤近千人,田地毁坏数百顷,身在朝堂却不能守护疏勒,汝等可都知罪么,啊?!”

    一声娇喝,番辰等贵族腿一软,一齐仓皇地跪地,不敢吱一声。

    虽然反的是图勒与丘屠叻,其实这一地贵族多与他们有染,只是见图勒投靠龟兹国,这才站到国王忠一边,与图勒画清界限。他们有罪,但现在还不能打击面太大,寒菸恨恨地断喝道,“带国相图勒、司农监丘屠叻!”

    图勒、丘屠叻脖子上戴着铁钳,身穿褐色囚衣,披头散发,被拎了上来。国兵们一人一脚将他们踹跪于地,寒菸鄙夷地道,“图勒,丘屠叻,汝二人还有何话说?”

    戴着铁钳的图勒跪在堂中,他费力地向国王忠躬身颔首,沉稳地道,“《垦荒令》将使疏勒成为游民之国,废《垦荒令》虽败,然吾并不悔。只恨尉迟真陀这秃驴,勾连龟兹,引狼入室,坏吾一世清白。罢了,自古成王败寇,今吾愿以一人身死而向国王、向疏勒万民谢罪!”

    图勒言毕,班超、淳于蓟、权鱼互相看了一眼,他们感到费解,既有此气节,何故投龟兹?

    与图勒比较,丘屠叻就要低级多了,他不住地叩首哀求,“小人知罪,小人为图勒蛊惑,财迷心窍,死有余辜,恳求左相大人饶恕啊……”

    曾经不可一世的贵族之首图勒竟然失了气节,还大言不惭。丘屠叻竟然当众哀求免死,连国王忠和众贵族们都不耻地扭开头。

    寒菸厉声斥责道,“天下大势,浩浩汤汤。汝等逆天,岂能不亡?!通敌叛国,毁坏国政,致吏民、国兵死亡千余,疏勒国几乎亡国,犹不知悔改,真千刀万剐亦不为过……”

    图勒仰面朝天,闭目待死。丘屠叻则以头叩地,声泪俱下。

    寒菸不想啰嗦,宣判道,“图勒、丘屠叻犯弥天大罪,诛灭九族!九族之内,男凡车轮以上本应尽斩,现汉使网开一面,只将有罪者尽皆问斩,其余人罚至北岭、赤河两城筑城。同谋者百四十余人,午后一齐问斩。田宅家业收归国有,九族中车轮以下者世为奴仆,族中女尽出为官婢!”

    寒菸宣布完判决,图勒一脸死灰,丘屠叻已瘫倒在地,被国兵们拉了下去!

    散堂后,众人离去,大堂内却隐隐弥漫着一片骚臭味儿。原来,丘屠叻失禁,屎尿拉了一裤。而国王忠与众贵族战战兢兢,许多人吓尿了,许多坐床上都有一滩水渍。侍婢、小厮们好一顿收拾,才清理干净。

    午后未时,盘橐城北朝雾河边、小山之下的刑场之上人山人海,盘橐城内外近万商贾、吏民聚集在这里观刑。汉使团没有到场,权鱼与寒菸也没有到场。刑场由国王忠亲自主持行刑,疏勒国开始清算,并开刀问斩!

    清风徐徐,阳光普照。图勒、丘屠叻跪在地上,披头散发,身后还背着长长的木牌,上面分别用汉文隶书和一排用驴唇文写着“叛国罪犯”几字,并被国王忠用朱砂画了叉。他们的身后,门客和族中男子都跪在地上待死。而不远处,则是两人的妻子儿女与族中妇女、儿童黑压压地跪在另一边。

    一群乌云一般的乌鸦,飞到河边的树上,叽叽喳喳,等待着大快朵颐、痛快淋漓的那一刻到来!

    牛角号呜呜响过,隆隆的鼓声响过,辅国侯成大按国王令,一一宣布图勒、丘屠叻罪状。“开斩!”国王忠一声令下,刽子手举起屠刀,图勒、丘屠叻人头落地。二人族中车轮以上高男性共三百余人,其中有罪者七十余人尽被枭首。图勒、丘屠叻二人门客及同谋者共一百四十余人,也被一一腰斩。

    朝雾河边,一时间血流成河,尸横遍野。高高的木架上,悬挂上了七十余颗血淋淋的人头。曾经抱成团反对《垦荒令》的贵族们战战兢兢,魂飞魄散。商贾和吏民们却鼓乐喧天,载歌载舞,欢庆疏勒国逃过一大劫难!

    清算过后,所有人都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谁料想骤然之间又爆发出一场惊天大案。

    图勒被正法后,其族中无罪之人尽得赦免死罪,被暂关在城外图勒庄苑中。但当天夜里,位于盘橐城南、赤河南岸边的图勒庄苑却遭到血洗,共有一百五十一名男子、四名妇女被人斩杀,庄苑内血流成河!

    黎明之前,班超、淳于蓟、纪蒿、权鱼、寒菸都被惊动,大案让他们惊得目瞪口呆。更让他们惊讶的是,杀人者竟然还是那个救了寒菸的商尉府计史权耜。这混蛋杀人后非但没有逃,甚至还抱着剑坐于大门前,静静等待班超来收拾他!

    “伤天害理,就地正法!”淳于蓟怒极,喝令将其斩首。
………………………………

第二十六章 绑架国王

“副使且慢!”权鱼慌忙求情,“此事必有缘由,待本相查实,再斩不迟!”

    纪蒿不在,寒菸则替纪蒿为其求情,“副使,过去两月,此子遵义父权大人令一直盯着图勒,或是另有隐情,必与‘三滩河’惨案有关!”

    “三滩河惨案?”班超和众将诡异。

    “对,是三滩河,曾一夜间消失数百人……”寒菸恨恨地道。

    三滩河是赤河的一条支流,在离疏勒州首府疏勒城不过百余里的三滩河两岸,数百乌秅国人从高山上迁徙而来,烧滩垦荒,在那里形成五个村落,左相寒菸曾多次亲临鼓励部民垦荒,赠送铁器农具种子等。

    淳于蓟咬牙怒视着权鱼、寒菸高声喝道,“擅动私刑,即便有天大理由,彼也得死!”

    胡焰很快便审明白了,原来这一百五十五人都是图勒私兵、门客,都跟随图勒犯有谋反大罪,却未被查出来。不可饶恕的是,这些门客曾遵图勒令,在疏勒州封地内,将一个从乌秅国迁徙而来的两个小部族共四百余人,全部在夜晚活埋,夺田地一万七千亩,制造了惨绝人寰的“三滩河”惨案!

    左相寒菸等胡焰禀报完案情,便柔声对班超和淳于蓟道,“大使,副使,此子是大才。吾与商尉之所以未用之,是去年彼曾在商道上一次斩杀二十余被俘惯匪,戾气太重。故而商尉令其在商尉府计官署为计史,系磨其性也!”

    淳于蓟气得脸煞白,班超其实心里已经想赦免此人了,但还是大怒,隔空对纪蒿发泄不满,“汝就惯吧,汝商尉府莫不要成为法外之地,便养着一群如此妄为之人……”

    寒菸笑着打断道,“这是干吗,要杀便杀,舍不得杀便不杀,别扯远了!等商尉大人来了,大使再当面说此话不迟!”

    这话噎得班超无言,他气得返身便回盘橐城去了。杀人狂徒权耜自然又免了一死,被寒菸关了起来,等商尉来了处理。

    其实,这本来就是有功,权耜原本可以先禀报权鱼以后再动刑,但他怕这些人畏罪潜逃,便擅动私刑。当然,纪蒿从于阗国赶回盘橐城后,也没有轻饶这个狂人,她命秅娃儿执鞭,当众抽了一顿鞭子了事!

    清算过后,刚遭遇大难的疏勒国迅速安定下来。恢复生产是权鱼与寒菸的事,畅通商道是商尉纪蒿的事儿,根本不用班超、淳于蓟操心。纪蒿已经带着商尉府迁回了疏勒国的桢中城,而她自己则带着蠕蠕来了盘橐城。

    大都尉黎弇已亡,班超本来已经下令由黎阳领军,可国王忠又令番辰为大都尉领疏勒军,于是疏勒国新军由何人领军竟然成了一个问题。

    这次疏勒事变,贵族中多人蠢蠢欲动,身为大都尉的番辰却没有火上浇油,守住了气节。但是,掌控疏勒军五营事关重大,班超无论如何是不能让番辰染指的。再说,领新军屯骑营的左将苏矸、领越骑营的右将山溥茯、掌击胡营的右骑君都甾、掌积射营的左骑君图怫,领汉使营的少年大将黎阳,五人都是悍将,且战功等身,番辰也根本节制不动。

    班超与淳于蓟带着众将经过几天慎密帐议,这天便正式拜黎阳为疏勒国大都尉。汉使团不论资历,择能者而用之,黎阳也以自己的战功深得众望。自此在大都尉黎弇身亡数月之后,年不到二十岁的少年英雄黎阳,便正式挑起了节制疏勒军的重任!

    拜将当日,黎母带着一对儿女,来到大儿子黎弇坟前,烧了符大哭了一场。

    自汉使团下疏勒国并成立汉使营时起,两年来,淳于蓟作为汉使营名义上的主将从来没有领过汉使营。而黎弇是疏勒军大都尉,汉使营一直由身为副将的少年将领黎阳领军,无数次血腥的征战,汉使营渐渐成为一支劲旅。而黎阳也与汉使营一起成长,并成为疏勒军的领军人物。

    黎阳被班超高台拜将的时候,疏勒军众将无人不服。但拜将当天,身为疏勒都尉的番辰回到他在乌即城封地内将自己灌得大醉。醉卧醒来,为防止自己醉卧时说出不利的话儿来,他醒来后将给自己侍寝的四名胡姬一齐斩杀!

    图勒这次政变失败,最倒霉其实还不是图勒,而是尉头国王樚律。

    高台拜将后不久,田虑的前军小队便羁押着尉头国国王樚律、王妃,又于夜晚悄然进入盘橐城北大营,胡焰和权鱼正在这里等着他。

    原来,尉迟千按照班超令率于阗国鹫雕营驻防在北岭城。而从北岭州最北端的高山绿洲盆地(注:即今哈拉峻乡所在高山绿洲)出发,顺着尉头水(注:即今托什干河)峡谷上山(注:南天山),距离不足三百里便到了尉头国王治所在的尉头谷(注:即今托什干河中游以南,哈拉奇乡一带)。

    鹫雕营战力超群,尉头国在王治国兵不过千人,汉大使摆出这一架势,吓坏了尉头国各部吏民。尉头城被破,左将鸪律麾下六百国兵和官吏被杀,樚律知道班超不会饶了他,吓得带着王妃躲进山中,但胡焰和权鱼却派出汉使团田虑的前军小队,翻越高山进入尉头谷,又在高山冰雪峡谷中找到了国王樚律。

    樚律没敢逃到温宿国,不战而擅自逃离尉头国,西域都尉呼衍獗会要了他的命。他带着王妃与数十亲兵顺着天山河谷(注:即今琼乌散库什河谷),悄然躲藏进了茫茫雪山。这条河谷本来是他的夏季避暑营地,田虑带着甘英、刘奕仁等将,在一个晚上袭破了他的营地,五十余名士卒全部被血腥斩杀,樚律与王妃被活捉了。

    田虑没有亏待樚律夫妇,一路上一直以诸侯礼待之。但樚律一直战战兢兢,以为此行必死。王弟与六百国兵被杀,尉头城破,连尉头置的啬夫与驿卒都一个未活下来,班超这回肯定是恼了,大开杀戒,小小的尉头国肯定要灭国了,按自己罪行怕是要被汉使五马分尸!

    但胡焰和权鱼却礼遇了他,当天夜里即摆宴为他夫妇压惊。樚律和王妃进入中军大帐,迎接他的是一个耳朵断成两截、脸如沙岩般粗糙的粗陋汉人,和一个一脸蜷须、身材胖大的栗弋人,当田虑介绍这是汉使团的大人物胡焰和权鱼时,樚律吓得腿一哆嗦便差点跪下。

    于是,一场不对等的外交谈判正式开始。

    三天后,班超和淳于蓟也是在夜间悄然进入城北大营。他在中军大帐内静待樚律,可樚律却非要令王妃把自己捆绑起来,还披散着头发,赤着上身,背上一捆荆棘,进入大帐便膝行至班超案前,跪地稽首请罪。

    “罪人樚律进见汉使,愿大汉皇帝长乐未央!”

    班超看着堂下这个五十余岁的男子,他的腰身已经发福,费力地叩着头,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血。班超不想理他,淳于蓟说道,“樚律,汝知罪么?”

    樚律痛哭流涕地道,“小人知罪,听凭大使发落。小人恳求大使饶恕国中吏民,事皆小人一人所为也。”

    淳于蓟又道,“汝既知罪,可知所犯何罪,当用何刑?”

    “小人贪恋赤河绿洲,与反贼图勒、尉迟真佗结盟,帮助呼衍獗图谋疏勒国。按小人之罪,斩首、车裂皆不为过!”樚律似悲痛欲绝一般。

    班超这才说话,“国王请起,请更衣入坐!”

    樚律这才被带下,重新更衣入坐。虽然尉头国太小,不过数千人,如一个西域大部族而已,但班超仍然令其东向坐,以诸侯礼待之,并举茶道为其压惊。

    胡焰、权鱼与樚律夫妇在城北大营呆了三天,樚律已决心永远归附大汉,做汉使斥侯,但表面上仍忠于姑墨国、龟兹国。并同意由汉使团商尉府在尉头谷与尉头城分别设立地下货栈,再以尉头国名义在温宿国、姑墨国、龟兹国建立货栈。由商尉府出资,由尉头国王宫负责操作,每年最少要沽进姑墨国二十万石优质稻米,再由疏勒国商队分期分批偷运进疏勒国!

    权鱼还撂下狠话,“需有言在先,斥侯如暴露、受害,倘若与尉头有关,今日能捕国王,明日便能屠其国、灭其种!”

    这番话,让樚律与王妃魂飞魄散!

    对北匈奴西域都尉府而言,这无异于釜底抽薪。对樚律和尉头国王室而言,则风险极大,但樚律深思二天后,还是答应了胡焰和权鱼的要求。

    樚律答应了汉使团的条件,心里也在阵阵心惊、发凉。班超是在利用各个国家、部族、商队、僧侣和吏民,所有能够利用的力量,都被利用起来,向北道诸国不遗余力地渗透、侵蚀。试问,如此玩法,假以时日,呼衍獗焉有不败之理?他需要给尉头吏民、也给他自己留一条后路!

    此刻,樚律庆幸田虑将他从数百里外抓来,总比在冰雪峡谷内弄死他强多了。他与王妃饮着汉朝楚地的盐茶,淳于蓟虽然凶神恶煞,令他生畏,但班超待其则如自己人,双方相谈甚欢。

    或许由于心里有苦衷,或许是演戏,现在他表面上已经投了汉使团,便故意对班超感喟吐苦水,似忿然不平,“大使进图北道,何故尽拈软骨头捏。下辈如能重来,吾再也不做小国之君!”
………………………………

第二十七章 汉廷震怒

众人忍不住笑,权鱼道,“国家相争,远交近攻,先易后难。小国不知大义,是自作死尔。想想看,软骨头捏光了,最后剩下龟兹、焉耆两块孤骨兀立,再硬岂不要也成软骨头?”

    小国寡王,如何能知谋略之妙,樚律又道,“小人已归大汉,此生定效命鞍前马后,此志不渝。然心里仍觉有愧于呼衍都尉,都尉待小人不薄,于吾而言,暗投汉使,实则对都尉大不义啊!”

    “国王错矣!”

    班超情知小国难为,尉头国本与北匈奴同种,因此亲自为樚律续上茶水,直言驳斥道,“人之信者,仁义道德也,无信无义无德为本则无以为人。国之信者,逐利而避害也,凡事不以利重则无以为国。一人操守与一国准则,不能混淆。今天道昭昭,汉取西域灭匈奴,使天下无重赋瑶役,使各国安居乐业,此乃煌煌大义,为王者不可不察也!”

    送樚律夫妇二人悄然归国后,淳于蓟颇感不快,“山野荒蛮小国之主,妄谈信义,惯于在大国间骑墙、游离。放其归尉头,如纵虎入山,派商尉府斥侯进北道,应慎重一些!”

    班超无奈道,“尉头乃北匈奴种,夺其心非为易事,算一次警告、分化罢。兀然放心,借他几个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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