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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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班超- 第3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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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军明日朝食后班师,在盘橐城略微休整,乙巳日(注:阴历7月1日),由商尉率辎重营先行,由商尉府护商队沿途护卫。庚戌日(注:阴历7月10日),汉使团启程,权鱼、寒菸随汉使团东归。派出驿吏,命驻守无屠城之尉迟千鹫雕队,随辎重营返回于阗。命黎弇之汉使营,返回盘橐城驻守……”

    眼前这欢欣的一幕,将大都尉黎弇等疏勒军众将弄糊涂了。汉使团众将傍晚时焦虑的气氛一扫而空,可汉使安排的又分明是东归事宜。或许,汉使团仅是暂撤回于阗国,而不是真正东归。于是,众将这才也放下胸怀,大快朵颐!

    这犒赏宴有点诡异,蠕蠕是市尉府府丞,心里明镜似的。

    汉大使班超与夫人纪蒿一直有其名无其实,二人从未同榻共眠有过肌肤之亲。二人都是强人,都端着架子,相敬如宾。可傍晚夫人刚来赤河大营时,班超分明已按捺不住,几乎失态挽留。可“夫人”纪蒿却不领情,故意若即若离、撩拨夫君。

    众将自然都在帮班超,摆明了想灌醉纪蒿,好让班超就中成其好事。蠕蠕一脸坏笑,一点也不加阻止。结果,一耳杯一耳杯豪饮,酒拚到最后,班超、淳于蓟以下众将尽皆大醉,很多人已经趴在案上大睡了起来。

    “上阵真男儿,斗酒便差了点!”纪蒿看着众将醉得东倒西歪的样儿,与蠕蠕相视而笑,心疼万分。

    见蠕蠕面若桃花,分外娇妍,看班超的目光分明有些迷离,纪蒿抚摸着蠕蠕头上发髻,一语双关地问道,“要不今晚汝就歇在中军大帐,算便宜了这个老男人罢?”

    “夫人,说什么呐,羞人答答的……”蠕蠕羞得无地自容,酒未醉人人自醉。

    纪蒿轻叹一声,“难为汝了,蒲柳嫁无害(注:于阗国国相私来比长子,击莎车侯),沙荑嫁给权鸪,太华山五女卒,惟汝仍单着。汉使麾下尽天下豪杰,汝谁都看不上,偏看上这没情没趣的老东西。唉,罢了,姊知汝心思,他日定令大使收了汝!”

    汉使府商尉行走各国,常年累月奔波在商道之上与各国王宫、天下商旅打交道,酒量岂会差?纪蒿本就善饮,蠕蠕也让她培育出来了,聪明如班超、淳于蓟、胡焰、蒙榆,一班大男人自以为得计,最终都败在她们手下。

    班超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下的,半夜时做了一个香艳的春梦,他回到班府,且大醉而眠,爱妻冯菟费力地扒去他的衣衫,帮他擦洗一番,隐约还听到“切切切”的偷笑声,最后累巴巴地蜷在他身边睡下。那淡淡的女人香,班超忽又觉得怀中抱着的是若即若离故意撩拨他的小虎牙,万千思念便瞬间爆发。

    于是,便在半梦半醒间,朦朦胧胧中,便卸下她的亵裳,抱着滑腻如玉的侗体便再未撒手。只到天将明时,纪蒿被他数度鞭挞早散了架子,几至迷离,而他也累得气喘如牛,这才依依不舍、疼爱万分地将她紧搂在怀中,轰然睡去。

    第二天晨,他一觉醒来,怀里抱着的竟然是自己的大毡枕。手一摸榻上毡毯,身边空空如也,一阵失落感便洋溢袭来,顿时包围了他。

    咋夜深醉,半夜口干舌燥,分明有一双玉手端上一碗密砖(注:声毒国红糖)泡的甜水。饮完,妇人又为他擦洗手脸后,才轻叹一声疲惫地卧在他身旁。他血脉贲张,兽性勃发,将其掳于身下便成了好事。多少思念,都化成浓浓爱意,两颗沧桑的心灵紧紧连在一起。那娇小玲珑的侗体款款承受,曲意奉承,任他轻薄。

    嗅嗅枕上,分明有他梦寐以求的幽香,正是纪蒿身上特有的香气,心里不禁又一阵甜蜜,身体又开始蠢蠢欲动。抬头向四周看看,空气隐隐还有那令人心醉的幽香,这不是梦,咋夜一切都是真的,虽不是花前月下,却也是异样美好,令人回味无穷。

    只是他好恨哪,恨自己醉得太深,恨自己没有怜香惜玉,隐隐记得折腾了整整半夜,耳畔只到此时仍隐隐有她的娇呤声。更恨第一回名副其实做夫妻,醉睡中竟然与一场风花雪月擦肩而过,少了许多趣味。现在一切朦朦胧胧,什么也想不起来,成为人生憾事。

    果然,班秉挑帘进来,见班超询问的目光看着他,便禀报道,“咋日宴后,尕叔大睡开了,婶亦在叔大帐中歇息的。夜里那动静,嘁嘁,宝刀不老,惊天动地……凌晨前婶犹脸红不敢见人,便已早早启程返盘橐,还带走了权耜、小姑、寡妇……”

    班超心里无名火起,此时就想骂人,可又觉得训斥班秉实在毫无道理,怒视着班秉、班驺,却骂开小姑、寡妇,“尔等竟敢偷听?见色忘义,犬亦小人,气死吾也!”

    班秉老成持重,还是忍不住悄然扭头憋住笑。班超大怒,“汝敢笑吾?”甩手将枕头掷出,班秉、班驺二人仓皇逃出帐外。

    “滚回来!”等二人逃走,他又急令其回来。兄弟二人进帐,班驺战战兢兢地求饶道,“尕叔,吾又没说什么,再说不用偷听,营中各帐尽闻婶哭叫声……嘿嘿,不许再打人……”

    班超恼羞成怒,喝问道,“汝婶未惩罚权耜哉?”

    “算惩罚了罢,仅拴柱上当众笞挞五十鞭,是秅娃儿执鞭。”班驺不平道,“嗨,吾早看出了,婶明显是在护短。权耜毕竟是商尉府人,秅娃儿还故意手下放水。这要是吾杀俘,怕早掉脑袋了……”

    见班超脸上又现不悦神色,便不敢再往下说了。

    其实,木都上一次围北岭城,寒菸差点殉国,班超也恨得不行。权耜救了北岭,其功大于天。但闻胡焰报权耜杀俘时,胡焰又故意渲染了一番权耜勇悍,班超还是破例留了这狂徒一命,仅令将其关了起来。

    他是故意要送一份人情给“夫人”,同时也是刻意要将这个球踢到纪蒿脚下。商尉府人才济济,如果这个权耜果是大才,纪蒿断然会保其一命。

    现在听说纪蒿将权耜带走了,看来,自己留此人一命马屁是拍对了。只是纪蒿竟然让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执鞭,令他大感意外,军规岂容儿戏,他无名火又起!
………………………………

第十三章 黎弇自刎

疏勒军班师,东北疏勒州吏民都恋恋不舍,吏民们一直送出数十里,才不舍地归去!

    大军到达疏勒州,疏勒吏民举城相迎送,数十名儿童齐唱童谣,其声震天,“汉使走,疏勒亡;女为婢,男为奴;翁母死,葱岭寒……”,感天动地。贵族、三老、乡绅都恳求汉使勿返汉朝,殷殷之情,让班超与淳于蓟无言以对。

    返回盘橐城时,纪蒿已经带领辎重营启程二天了。夫人将汉使团的家眷都带走了,疏勒吏民都知道汉使团即将归国。现在,汉使府外各国使节、盘橐城吏民团团围困,汉使团将疏勒军交还给国王,好不容易才进入汉使府。

    汉章帝建初元年(公元76年)阴历七月初六日,班超、寒菸、权鱼进宫,将国政全部交还给国王忠。

    国王忠跪地接虎头兵符,长叩不止,贵族们跪了一地,尽皆号哭出声。国王捧着虎符,膝行至班超身前,哀求道,“汉使在疏勒两年多,疏勒已成葱岭下强国,不畏惧匈奴,不畏龟兹、焉耆国。今汉使归去,葱岭失色,疏勒国天塌矣……小王恳求汉使,以万民为念,垂怜吏民、商贾,能否勿离葱岭……”

    班超将国王扶起,手指着缣图对国王与贵族们叮嘱道,“圣上有诏令吾归国,超为人臣,便不能违君意。超归国后,《垦荒令》《禁椎令》要继续施行,疏勒国必能强盛于葱岭东西!”

    “小王遵令!”国王忠长叩于地,哀哀领命。

    班超又转向黎弇道,“倘若匈奴人、龟兹人来袭,大都尉可着一将在赤河城拒之。同时与于阗国、鄯善国结成同盟,共同对抗匈奴人、龟兹……”

    “大使,弇自感无力拒龟兹人哪……”黎弇跪地,悲哀抗命。

    王宫厅堂之上,一片男人的低声啜泣之声,众贵族、百官都不敢说话。

    贵族中只有大都尉黎弇是汉使团的人,汉使分明是要将他留下主持大局。此时,黎弇见丹蝶公主、右国相权鱼将国政交还国王,便知班超归意已决,归心似箭。原来还以为不过是前往于阗国,现在见左相右相都交权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顿时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天旋地转,仿佛要塌下来一般。

    自感无力回天,黎弇悲痛欲绝,便直趋堂中,再向班超跪下叩首,然后痛不欲生地道,“汉使弃我,疏勒必复为龟兹所灭耳,诚不忍见汉使去。吾为疏勒大都尉,汉使返,以吾之能必不能保疏勒,今以一死盼能留住汉使……”

    言未毕,骤然抽出腰中宝剑,自刭身亡。

    班超与寒菸、权鱼等人闻黎弇言大惊,可以班超身手也未及施救,黎弇已经自刭。班超急趋身前,一把将黎弇头颅抱在怀中。可黎弇已经切断血管,鲜血喷涌而出,嘴里已经说不出话儿来,瞬间毙命!

    “都尉……”班超痛不欲生,仰天长哭,“奈何君命难违,本使无计可施啊!”

    此时他后悔万分,他没想到黎弇这么决绝。早知如此,在赤河城时,便该悄然与其先行交底。

    汉章帝建初元年(公元76年)七月初十,朝食后,汉使团集体为都尉黎弇出殡,将其安葬在城南黎氏墓地。各国使臣、各州州长、盘橐城举城尽出,为黎弇隆重举行了葬礼!

    葬礼毕,汉使团这才带着昆仑屯,坚定启程。

    各国使臣、国王带着盘橐城举城吏民数千人一齐跪下,苦苦挽留,盼汉使回心转意。但班超恨君命难违,还是咬牙告别国王与吏民们、各国使节,轰轰烈烈地踏上了归程。一路之上,疏勒国沿途各州的各部族无不依依不舍、跪迎相阻,可汉使团归心已决,一一安抚吏民,坚定东去!

    最不舍的还有疏勒新军众将,大都尉黎弇已亡,众将群龙无首,彷徨不安。他们一直送出近百里,到了赤河(注:即今伽师河)的一条支流边。班超伫马,河边胡杨林、沙枣林、荆柳一团一团,透过树林间隙向对岸望去,心思不禁一顿黯然。

    黎阳与使团众将也都心情复杂,原来此处正是那个令他难忘的荒原村落。两年前,班超率汉使团前军和中军小队共二十余将,正是从这里出发,羁押兜题,以雷霆万钧之势夺疏勒国,从而揭开了经略西域新篇章!

    十几个八九岁的男娃儿正光着腚,在小河里吵吵嚷嚷地嬉水捉鱼。河上已经架起简易木桥,河对岸枯草萋萋,一片草屋,鸡鸣犬吠,人烟气甚浓,原来黎弇一族当年避难荒原时的小村落,现在分明已经为一个垦荒游民部族居住。

    酋长是个古稀之年的塞人白肤老妪,她带着十余名女长老与百十名金发碧眸村人,已经过河向使团走来。他们走到离使团约数十步,便远远跪下膝行到队伍面前叩首。酋长用大夏国胡语道,“酋长吐库耶娜率部民躬迎汉使!请使至吾庄上歇息,部族将以羊酒侍候!”

    这是一个塞人小部族,部族二百余口,从遥远的大夏国迁徙而来,到疏勒国垦荒,便在当年大都尉黎弇一族避难的荒原村落落了户,现在部族已在荒原上开垦荒地万余亩。现在粮栗已够充饥,牛羊已有数千头。

    班超率使团与疏勒五将在这个无名村落住了一晚,而吴英、锦娘的昆仑屯则扎营在河对岸。临行前,班超将这里赐名黎弇村。

    当天晚上,部族椎牛宰羊,吐库耶娜酋长盛情款待使团和昆仑屯。哺食后,便在当年黎弇阿母居住的草庐前,班超与黎阳、左将苏矸、右将山溥茯、左骑君图怫、左骑君都甾五将开始帐议,正式安排使团东归后疏勒国事宜。

    这是一个该说实话的夜晚,明天使团就将离开疏勒国。众将依依不舍,心里茫然。左将苏矸年龄最长,等小部族酋长与部民都退下,他啜泣着问班超,“大使,汉使团一归,倘若匈奴人、龟兹人再来,吾几人当如何御敌?恳求汉使明示!”

    胡焰用几块小木棍、小石头,在班超案上简单制作了沙盘,众人都围在班超案边,班超道,“使团东归之后,倘若匈奴人、龟兹人来袭,赤河城、北岭城必当先被围。诸将谨记,疏勒军轻易不动。如敌仅数千人,则待敌围城半月之后,疏勒军汉使营可隐秘出敌后,袭夺敌粮道。要有耐心,待敌退时,方可与其余四营聚力追击!”

    淳于蓟补充道,“但求退敌,以疏勒军之战力,不能强求歼灭之,此为至要!”

    从赤河城班师返回盘橐城时,班超即将疏勒国五营全部带回了盘橐城。他将疏勒军五营人马居于盘橐城城北大营,便是为应付汉使团东归后出现不测事件。黎阳道,“如敌万人以上大军来袭,吾几人又当如何迎敌?”

    班超道,“如敌万人以上大军尽出疏勒,疏勒军应放弃赤河城、北岭城、疏勒城,以一营撤进盘橐城坚守城池,另四营则在盘橐城北营据营坚守,严禁出战。要切记,营内要储足粮秣、草料、兵器、甲服,必须坚守至少三个月以上,彼时于阗国、鄯善国、昆仑女国大军必尽来相救,可解盘橐之危!”

    火把明亮,蚊虫肆虐,嗡嗡骚扰,但疏勒国众将频频点头,没人管蚊子、小咬。班超又看着黎阳交待道,“以上仅是原则,但不能墨守而自捆手脚。两军交战之时,敌情瞬息万变,一切均由疏勒军将领临机决断!”

    见黎阳与四将点点头,班超才又叮嘱道,“外敌易防,内鬼则防不胜防。”说着,他指着沙盘道,“吾率使团离疏勒国后,国中贵族必反,割据各城。一旦贵族复辟,汝五人则必举族亡!因此汝等要谨记,疏勒五营要以汉使营为核心靠拢设营,汝五人要以黎阳为核心同进同退。短则数月,长则一年,不得擅自离营!”

    黎阳道,“大使,倘若国王召集吾等进宫廷议,吾当如何?”

    “汝为汉使营主将一刻不得离营,此乃汉使陈令,即便国王有召,也不得违拗汉使令!”淳于蓟不容置疑地道,“国王强令其余四将进宫,汝四人也要带百人以上卫队结伴同往。不得孤身进宫,自今日起,擅自离营以叛敌罪论处!”

    都甾道,“倘若国王另命大都尉领疏勒军,吾又当如何?”

    左将苏矸闻言叱道,“这个不难,汉使刚才已经说了,吾四人只听都尉黎阳钧令。其余贵族之言,一概不听!”

    大都尉黎弇自尽身亡,给班超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汉使团已经将疏勒国政务还给国王,现在仍空缺的疏勒军大都尉一职,拜将权理应是国王忠。在疏勒军五将中,黎阳战功最著,左将苏矸年最长,由这二人其中一人出任大都尉都能服众。

    此时如任命大都尉,势必暴露汉使团真实意图,但班超已经不能回避这个最大的难题。于是他断然道,“军不可一日无主,令黎阳为疏勒国大都尉并同时为汉使营主将。如贵族复辟,黎阳谨记,需派出密使与辅国侯成大保持通联,时刻掌握王宫动静!”
………………………………

第十四章 安抚莎车

汉使令下,黎阳、苏矸、山溥茯、图怫和都甾显然都愣了一下。一直担任黎弇副手的苏矸则反射性地蹙了下眉头,淳于蓟、胡焰和蒙榆显然也吃了一惊。

    黎阳虚岁二十,确实嫩了些。但他很有乃兄的大将之风,闻言便向班超、淳于蓟躬身道,“小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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