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冶容诲淫、慢藏诲盗,发泰和蠕蠕安排的这趟行程太奇怪,他们明知二将是惹事生非的主儿,这似乎生怕沙匪忘了他们!
天上掠过一阵鸟哨声,杨轩弩对黯淡的夜空劲射。弦音“嘣”地响起,又响起一阵大鸟扑闪翅膀声。杨轩策马绕过商道南侧的大沙丘,转了一圈回来却两手空空。
“啧啧啧,人莫非都死了……”疏勒国人心思定,疏勒境内的沙匪早让各州剿灭殆尽,游民、流民都入籍垦荒了,有生计了做盗匪的自然就少了。陈祖成、杨轩百无聊赖,这孤寂的行程让他们要发疯了。
天下事从来这么古怪,你惦记什么往往就来什么!
星河灿烂,夜色平静,微冷的寒风许许而过。倍感无聊的行程中忽然有了点生气,原来有一队人马从身后慢慢撵了上来。原来真的还有夜行人,这是十七八匹行色匆匆的快骑,其中有两匹马上驼着重物。交臂而过时,在昏暗的星光下隐约看得明白,袋中象是有动物在噫喑呀哓地挣扎。
这些人很嚣张,贴身而过时,杨轩打招呼人家理都未理。等人马走过去老远了,杨轩突然反应过来,毡布袋中分明是捆着人。
呵呵,上钩了!陈祖成看得明白,面对富饶的小驼队,这些人分明诧异地看着驼马背上的大箱子。
到半夜时分便有月亮了,估计这些人不敢等月亮升起,一定会在前方无人处动手。这条商道属于汉使府商尉府管,正处在两个驿置之间的沙漠无人地带,这些人定然是在寻找下手的地方呢!
可令他们失望的是,他们向正西走了约十七八里地,还是什么事也没有。到了驿站时驿卒都提着灯笼迎候他们,但令驿卒们诧异的是,“商队”却没有住下而是继续连夜西行。
约半夜时分,沙漠上月牙儿升起。前面商道两边有几个大沙堆,影影绰绰、前方商道右侧朦朦胧胧的大沙堆后面似乎传来隐隐的骂声,“骚货,不准乱动……摸一把小肉腚还不让,若不是虺大人好日青口(注:方言处子),老子早玩汝个透爽……”
陈祖成、杨轩二人本就是只恨天下无事的主儿,现在西域各地的方言他们连听带猜大体都听懂一点也都会说一些,这下发现有典故了,两人兴奋异常。“狗日的,发泰这个老狐狸,蠕蠕这个骚娘们,真是金口玉言……”陈祖成兴奋地嘟囔道。
“队率,发泰大人的钱、密简、素帛事大,是不是别惹事……蠕蠕那娘们太狠,出差错怕是要被阄的哦?”杨轩虽然只是二十七岁的青年,且长得清秀英俊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可他是窦氏门客,心机更缜密、老道些,表面上是提醒其实是激将。
陈祖成是队率,杨轩只能善意提醒,并未阻止。两名“驼倌”捏着刀柄一言不发,他们其实是无屠置的卫卒,月光下此刻却露出十分畏惧之色。
果然,陈祖成不耻地道,“汝懂个屁,发泰是老驿道,如有急事早用驿使加急传递了。既让吾二人带传,是要事但不会是紧急要事,懂吗?至于蠕蠕,女人就是嘴上硬碰,想当年……算了,不过寻常贵族、大户人家追捕逃婢,不会捂捂盖盖,如此行事,定然是歹人。杀错了,掉吾一人项上头颅即可!”
杨轩闻言,觉得有道理,便兴冲冲地道,“既要办,就快动手……”二人正盼着沙匪快来抢劫,果然前面商道上突然火把齐亮,一伙人一字排开真的来截道了。二将看得分明,这伙人虽然嚣张得很,但排的阵势却象打仗,做盗匪显然十分不专业,分明是见财起意的州兵。
这时,只见火把下一个戴着胡公帽的人喝道,“喂,老子是劫道的邪……只谋财不害命……的邪……丢下骆驼,可饶尔二人不死!”众匪也都在嗷嗷叫着,一齐抽出刀剑耀武扬威地给自己壮胆。
陈祖成吓得惊慌失措的样儿停下马,两峰骆驼也停下脚步,开始一齐举着尾巴排泄。杨轩则吓得“哇”一声呜咽起来,嘴里抱怨道,“吾说……呜呜……不能走夜路汝……呜呜……汝偏不听,这下……呜呜……遇着强人了看汝如何收场……呜呜……”
两名“驼倌”吓得魂飞魄散,紧紧拉着驼缰浑身颤抖,不知所措。
“各位好汉截错了……”陈祖成策马上前,抱拳道,“吾乃无屠置驿官,押运四箱简书送勒丘城。骆驼、马匹皆官家所有,屁股上有官家关防烙痕,好汉便取之亦不得安生,恳请各位行个方便……大家方便……”
“啊——呸!”胡公帽以鞭指陈祖成叱道,“前在客栈中吾等便看明白了的邪,四箱重物叮当响,分明是铜钱。这么多绸布,如果吾猜得不错,定然是商尉府的人,休要啰嗦,半夜跑驼,以为吾天予不取做天下第一大善人……的……的邪!”
陈祖成也结结巴巴地道,“既知吾系商尉府人,汝还要截道……的邪,护商队巡视南北商道,此又离驿站不远,汝就不怕纪蒿大人、施耶扎罗大人杀汝等头……的邪?”
“小子,让尔死个明白……的邪——”胡公帽哈哈大笑起来,其余众匪也跟着讪笑不已,笑毕胡公帽道,“别以为吾不知道,旋耶扎罗的护商队远在蒲犁国,先杀掉汝二人,挖深坑埋在沙漠下的邪,人不知鬼不觉,纪蒿那女人再厉害能扳吾屌上吊……吊……的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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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救美之后
言毕挥了一下手,四个沙匪举着长矛扑马围了上来。陈祖成只往后躲藏,嘴里厉声喊叫道,“大……大人,好说好商量,君子只动口……的……的邪……”嘴里连声哀求着,哀求声未毕,交手之间瞬间便将四贼一一挑落马下。
众人惊惧不敢动,朦朦胧胧的月色中看着地上四具尸体,一时都愣住了。胡公帽则高叫道,“彼只两人,一齐上……上……的邪……”言未毕,众匪嗷嗷叫着一拥而上,陈祖成与杨轩二将挺矛接住,在月色中如斩瓜切菜一般,瞬间将数匪挑杀!
两名“驼倌”震惊的看着眼前一切,汉使团二将分明在玩众匪,便也豪气顿生,高叫道,“杀净众匪,勿留祸根……的邪……”或许是让胡公帽吓着了,“驼倌”们也将胡公帽的口头禅脱口而出。
余匪这才知道遇着厉害的主儿了,明知不敌,便一齐扔掉火把,刺溜一声一哄而散,扭头跑进沙丘间不见了。陈祖成马快,“飕”地窜出至沙丘后,见四五人正要带着牲口逃跑,他冲到前面拦住,挥手将跑在最前面的一人挑飞。
众匪见马上驼物将丢,又不顾一切地从沙丘间一齐冲杀上来,陈祖成则大发神威,瞬间又挑杀二人,并厉声大喝道,“不降者死……的邪!敢逃者亦死……的邪!”胡公帽想逃走,陈祖成甩手刀出,短刀直直插进后心,仆马而亡。
众匪受到震慑,眨眼之间,只剩下四个喽啰,知道跑不掉,便一齐滚下马跪地求饶。其中一人高呼道,“壮士手下留情……哪,吾等非沙匪,乃桢中州(注:即今阿克陶县与英吉沙县)虺吾大人家臣,两婢逃至无屠置,吾奉虺吾大人令,正抓其复命也。壮士如欲……抢人,虺吾大人断放不过汝二人……”
陈祖成和杨轩二人闻言都愣了一下,虺吾是大人物,可谓如雷贯耳,身为汉使团成员他们当然清楚。此人是桢中城州长兼州尉,有万人不挡之勇,威震葱岭下十余国,班超带着汉使团巡视各州时,虺吾在桢中曾经盛情接待过汉大使夫妇与寒菸公主。
杨轩很有见识,他喝令道,“不能听尔等一面之词,既是虺吾的人,果是追捕逃婢,何故要截吾道?袋中分明有人,是不是逃婢吾一审便明。如敢诳吾,定扒汝等兽皮!”
说着从马上将两只沉甸甸的布袋扑嗵放到沙上,果然从袋中放出两个人来。月牙儿高挂中天,细看竟然吓了一跳,原来果真是两个二八年少女子。松开绑,取下嘴里的布,二人已经不能行、话更说不出,陈祖成想帮忙,又不知从何处下手。两女已经丧胆,战战兢兢地瘫倒沙漠上,见杨轩在一边绑四名歹人,胆子才慢慢大起来。
“汝二人何人?”杨轩已经将众歹人一一捆起,再赏了一顿鞭子,才扭头问二女道。陈祖成见二女战栗便道,“莫要害怕……的邪,吾乃汉使团士卒,定为汝等做主!”
两个女人一听说是汉使团的人,便“哇”地一声一齐哭了起来,一女跪于地上哭道,“求汉使救吾二人……吾乃桢中民女,虺吾禽兽,霸占吾母,又欲抢吾姊妹。吾父将吾二人送至无屠置姑家躲藏,虺吾便派人去找,终为其捉住……”
依耐国、桢中国、蒲犁国二百余年来便是三个冤家,依耐国是行国,葱岭南麓山地丘陵尽为依耐国、蒲犁国所有。与依耐国、蒲犁国相比,桢中国是住国,葱岭南麓山脚下的那大块丘陵平原即为桢中国占据,国民以耕作为生,较为富裕。但生口仅有数千人,国富而弱,依耐国便时常侵占、抢掠桢中国。
桢中国与西域各小国一样,独立或自主时较少,在漫漫的岁月长河中,或为疏勒、莎车、于阗各大国争相控制,或为依耐国、蒲犁国人占有、奴役,当然更多的时候是被依耐国役使。班超带着汉使团出使西域之前,龟兹国王白建征伐并夺取疏勒国,而依耐国则借机侵占桢中国,尽杀桢中贵族,并立依耐贵族虺吾为桢中国王。
班超率汉使团夺盘橐城并为疏勒复国后,依耐国已被西夜国吞并,与蒲犁国一样成为西夜国一个州。虺吾则亲自作为桢中国使节至盘橐城,表示归顺汉使团。班超新下疏勒,需要迅速稳定局面,于是便仍任命虺吾为疏勒国桢中州(注;即原桢中国)州长兼州尉。
身为汉使团成员,陈祖成与杨轩对这些事当然十分清楚。
杨轩闻女子哭诉,怒从心头起,举起手中鞭子,对着四个歹徒一人几鞭,打得啪啪直响,惨叫不息。陈祖成寻思一番,也觉得此事差不多如妇人所言。虺吾表面上示好汉使,暗地里却横行桢中国。可这回这丑事偏偏让汉使团撞上了,掳人女为奴妾,他这是惹上大事了,罪莫大焉!
汉使班超下南道各国后,对各国贵族、官吏总大纲、宽小过,只要你在归顺汉朝这大是大非问题上头脑清醒,至于欺男霸女、抢劫人口、私刑罪罚等恶行,一概由各国自行处罚,从不干预。但汉使团便住在疏勒国,堂堂的桢中州长带头为祸州里、抢劫人口为奴,国王忠、左相寒菸会剥了他的皮!
“队率,你吾只有两人,送二人回桢中似乎不妥……”杨轩心机一万,此时又在故意玩花招火上浇油。
“少说反话,省得吾揍汝。”陈祖成明知杨轩说的是反话,便不耻地叱道。
虺吾身为一州之长,为防丑事暴露,必然会杀人灭口,二女自回桢纯粹是羊入虎口。焉渑象幽灵一样,就在南道各国间游荡,陈祖成已经隐隐感到商尉亲自安排的这趟张扬的行程,似乎就是冲着虺吾去的!
等想明白了,见二女以泪洗面,正可怜巴巴地跪于地上,他便好言抚慰道,“汝二人命好,遇着吾二人算得救了。吾定将汝二人送回桢中家中,勿再哭泣,真烦死人了,弄得吾心酸酸的!”
姊妹二人见人家烦了,自然也就不敢哭了,但赶紧跪地相谢。
杨轩又在加码,“队率,虺吾乃州长、州尉,送其归去岂不凶多吉少?再说,吾二人身负使命,胡乱惹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掉脑袋的。吾意干脆带二人先返回盘橐城,由汉使做主,还怕虺吾能飞了不成……”
陈祖成害怕了,军令如山,假如弄丢了驿简和“款项”,他二人必死。可二女年虽少却也不是善茬,她们遇着汉使团了,自然想让他们救出自己阿母,于是又战战兢兢地抱在一起,一齐面向陈祖成可怜巴巴地啜泣起来。
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陈祖成最是怜香惜玉,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都不要怕,都不要怕,都站起来。”见二人恐惧、颤栗不已,实在可怜,不禁豪气顿生,“州长怎么了,便了不起么?当天化日,掳**女,吾偏要去会会这个老淫棍,看看桢中还是不是汉使治下!”
杨轩见陈祖成大话都说出了,便心里暗喜,顺水推舟开始行动!
两人将四名歹人拴在马后,有马不让骑,偏让其步行跟着跑。再将四个木箱子移到四匹马上捆好,将两女抱到驼上,便离开商道,小驼队向西南方向的桢中城方向缓缓走去。
可怜虺吾大人手下的这一串兵丁,平时作威作福惯了,此时只能吸着战马扬起的沙尘玩命地跟着驼队走。到天蒙蒙亮时,恰好前方沙漠中出现一个绿荫覆盖的小绿洲,陈祖成带着驼队向绿洲走去。
这是一小块隐藏在沙漠、戈壁深处的小绿洲,莎车国至疏勒国之间的沙漠或戈壁深处有大量这样的小块绿洲,多数无人居住。周围都是固定的波浪式沙丘,然后是乱石成堆的戈壁,中央便是凹下去的一块小绿洲很小,地势很低也很小,但却绿树成荫,生机勃勃。
村庄只有四五户人家,六七座依树而建的茅屋,都连着牲口围栏,羊群在安静地啃食着青草。村落周边还垦种着一圈农田,麦子和秋栗已经收割进囤,但瓜果田内依然飘香。
陈祖成等人早饿了,正想找一个地方打打尖。进入这低洼的小绿洲边缘时,天也亮了,他无意间回首看一眼二女,本想告诉她们在这里朝食,可刹那间便愣住了,心里咯顿一下。
他一直骑行在驼队最前面,夜晚时月光黯淡未看清两女真面目,况且她们还裹着头巾。此时二女恰好解开围在脑袋上的头巾,只见姊姊俩约十六七岁,鬓发紊乱,十分疲惫,可姊姊面如芙蓉,双目如潭,楚楚可怜的样儿。妹妹娇小玲珑,豆蔻年华,目光青涩却惹人怜爱。
杨轩见陈祖成一下子变成这熊样,侧脸一看,也怔住了。
“便在此打……尖,食后再……再行可否……”
西域盛产美艳胡姬,刑卒们见多识广,什么款儿、什么风味都品尝过。他们征战在刀枪箭雨中,生死悬于一线,每到一个新地方,第一件事便是要融入酒肆、舞坊等欢场,尽情领略各地胡姬风情。可那些都是风尘女,男女之间一上了榻最后不过那点事,千篇一律,见识多了自然让人腻歪、烦恼、纠结。
可此二女却与各国、各城那些风尘胡姬大不同,她们就仿佛绿洲草原上雨后两朵清新艳丽的小花,雨涤之后迎风摇曳,那一份生涩清新、纯朴自然令两人有耳目一新之感。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两个铁血男儿,瞬间便脸红、结巴起来,杨轩洒脱一些,淫声在外的陈祖成却竟然不敢看二女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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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纹金饰牌
见二人瞬间如此神态,姊姊心中明白原委便嫣然一笑后羞涩地低下首。妹妹稍年少,并未觉得有什么异样,还叽叽喳喳感激不尽,“谢二位兄长救命之恩,到家后吾阿翁阿母定用羊酒相谢,吾和姊姊定带兄长到市上去看斗羊……”
所谓羊酒,即烤全羊羔和蒲桃酒,是西域民间最庄重的礼节。等妹妹终于说完,陈祖成看一眼姊姊,见人家正偷偷睃着他,目光便赶紧躲闪开,嘴里结结巴巴地体贴道,“勿要客气,先找个店家让汝二人歇息一日,明日再行!”
“谢谢壮士!”姊姊看了陈祖成一眼,谢了一声,自己小脸上也绯红一片,赶紧又低下头。可就这一眼,让见多识广的小**浑身如过电一般,魂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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