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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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班超- 第1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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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巡哨小队。

    几天来,他们击杀了两支小驼队,也被一支大驼队狠狠地收拾了一顿,死了近二十个弟兄。现在,众匪刚稍微缓过气来。眴第、呴黎壶在千年冰穴中身体受损过甚,浑身无力,此时尚未恢复过来,根本就不堪战,只能眼看着这个汉人镖师抖威风而毫无办法。眴第、呴黎壶早已经看清了,这傻大个汉人固然勇悍,但如果他们二人身体无损,任一人这镖师都未必是其对手!

    此时,蒙榆声如洪钟,声震四野,“都看明白了么,以为谁都能当匪?汝嫂养的,等尔等鼠辈有这等能耐,再称匪也不迟啊,省得污了吾沙匪名声!”

    衣衫褴褛的众匪被骂得无地自容,眴第、呴黎壶则大怒。眴第手中剑鞘一摆,两名巡哨小队的骑将便挥舞着大刀长矛,气势汹汹地拍马迎了上来。此时,汉使团长长的驼队即将聚拢完毕,于是淳于蓟一挥手,胡焰和蒙榆退回阵中,王艾和陈祖成又拍马迎上。

    四人战在一处,陈祖成与王艾俱是刑卒中的狠主儿,他们没有持矛,而是仅持长长的环首刀,与二匪大刀长矛相搏。虽然以短击长,但陈祖成和王艾打得不急不缓,却未落下风。只见两军之间的沙漠上,长矛和大刀翻飞,环首刀则飞舞如雪花,黄沙旋起弥漫开来,遮挡了人的眼睛,他们足足混战了四五个回合,未见胜负。

    郭恂与班超并骑,他眼望战场,心里早已忘记害怕,口中喃喃自语道,“司马别部,果非浪得虚名也……”

    后面假小子金栗伸出左腿踢了一下甘英,嘴中大急道,“蒙将军一人打烂四个,这二小子打两人还这么费事,气死吾了!”

    甘英未理会她,一边的伊兰回首看了一眼,见梁宝麟的后军正将驼、马渐渐收拢到了一起,她看出了名堂,“不是的,二将都没出矛,是用刀打呢,分明在逗着匪徒玩儿在捱时间。往下看,驼马快收拢起来了,待到天快黑时分,班将军必有妙计!”

    梁宝麟的后军刑卒终于将驼马收拢完毕,牲口们驼着重物,懒洋洋慢悠悠地聚拢在一起。骆驼们还是往常习惯,每到歇息地先一起举起尾巴,旁若无人地开始排泄。汉军众刑卒都列队在下风头,呛人的骚臭味阵阵飘过,金栗、伊兰等女都紧捏着小鼻子,可刑卒们没人理会气味的不雅,他们一齐用眼角注视班超和淳于蓟的动作。

    甘英与刘奕仁已经摘下暖和的毡帽,悄然戴上兜鍪。甘英小声对四女道,“汝四人看好自己,管好骆驼,保护大使,吾要出战了……”说着,便手握刀柄,与刘奕仁拍马驰到前方的队列中。众匪的精力都被两军之间沙漠上的对战吸引,班超、淳于蓟及众刑卒也都悄然换上了兜鍪。

    班超拍拍小姑的大脑袋,小声令道,“小姑、寡妇听令,退回保护大使、公主!”小姑与寡妇遵令从马上跃下地,向后方几十丈远处的驼马群奔来,郭恂讨好的看着小姑、寡妇,可二犬却跑过他马前,直接跑到金栗与伊兰坐着的骆驼前纵身跃上,乖巧地蹲在她们身前。闻班超言郭恂心里还一暖,可此时受到二犬抛弃心里又很不是滋味。真他妈见色忘义,这要出战了,在这两畜牲眼里吾堂堂正使都不如四个小女娃。

    此时天色将晚,陈祖成与王艾玩够了,一人一刀,悠然削下了两骑将的脑袋。眼看又折了两人,眴第、呴黎壶见遇见了硬茬,便准备孤注一掷,呴黎壶突然发一声唿哨,众匪呐喊着犹犹豫豫地开始掠阵。但他们并没有冲杀到汉使团阵中,而是仅冲到弓箭射程处挽弓搭箭,瞬间一大片矢石雨点般飞向汉使团。

    这是北匈奴铁骑的最恐怖打法,其远程游动射杀常常给汉军造成巨大杀伤。窦固大战南山口时,匈奴人的远程射杀曾让刘莱的重骑营付出惨重代价。

    但这一次他们遇上别部精英们,便注定了其失败的结局。当年淳于蓟在楚地跟墨侠禽兼学艺时,禽兼便专门传授了当年楚军阻挡大秦帝国大军漫天箭雨的技法。因此,别部对北匈奴军队的马上游击骑射有整套对付办法。这也是疏榆谷大战时,面对呼衍王万余大军,别部能坚持下来的一个重要原因。

    此时汉使团面对溃兵们的矢雨阵形纹丝不动,坚如磐石。位于前排的田虑前军刑卒一起旋舞起长矛,一排“大车轮子”如一道墙,将飞矢一一拍落或拍飞。而中军军侯华涂则大喝一声,“弩击!”汉使团中军、后军一齐以劲弩击灭冲在前面的众匪,刹那间匪众有七八人被击中落马,又有十几匹马被绊翻,正来回游动奔驰射击的溃兵队形刹时乱成一团,人仰马翻。

    挡住了北匈奴人的第一击后,班超突然长矟挥动,赤萧一马当先,箭一样地迎面窜了出去。驼队除郭恂、四女外,其余众刑卒俱随着班超以压倒一切的气势,无声无息地开始战场陷阵。他们在冲击过程中即嘣嘣地射出一阵弩雨后,借助乌孙马快优势瞬间便杀到溃兵马前,将逃跑不及的溃兵一一挑落马下!

    沙尘弥漫,战马潮水般隆隆而去。郭恂见班超瞬间冲了出去,自己坐下马也跟着跃跃欲试,向前冲了一下,他拚命勒住缰绳,抽出剑立于两名公主骆驼前,并对四个女孩大叫道,“尔等勿怕,郭恂在此!”

    此时地位尊崇的汉大使郭恂身边已经无人护卫,但四个女孩和小姑、寡妇二犬、骆驼们、战马们都耐心地看着前方战场上人马在交战,对他的叫喊一丝反应都没有。他的胆子也大了起来,策马围着骆驼、役马转了整整一大圈,防止大战时驼、马走失。令他欣慰的是,这些驼马都训练有素,前方在大战,它们安安静静,队形一点不乱。

    扭头向后看去,只见黯淡的暮色中,西南方天上大半个月亮正要钻出云层,后方那个大驼队却静立不动,众镖师竟然无一人一骑前来助阵。郭恂提着剑,顾不上心里的恼怒,听到四女在惊叫,便又转回到四女身边当起护花使者。

    “老天,看着人多,甫一交战,众匪便四处躲……”伊兰指点着战场,秀目圆睁,有点莫名其妙地道,言语中似乎很不过瘾。

    假小子金栗早看得痴了,只见班超率着他麾下的三十六头野兽,两军交接之间,便如斩瓜切菜一般,瞬间已经撵上挤在一起的一团溃兵,混战中也就一二合,便已斩杀二三十人。这让金栗看得热血沸腾,飕地抽出腰中剑,“嘣”地一声从骆驼上跳了下来,腾身跨上一匹战马,便要冲上战场。

    “不行哪……”伊兰与两名侍女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劝阻。

    郭恂正被战场上激烈的战斗吸引,他根本就顾不上金栗的蠢蠢欲动。此时汉军众刑卒紧随班超、淳于蓟,在广阔的战场上追杀着溃兵。尤其是班超,长矟翻飞中,甫一接触便撂倒数人。十几名身着焉耆皮甲服的骁勇骑卒在领头匪首的逼迫下不知死活地一齐围了上来,班超与中军众将大显神威,混战中不时将骑卒挑落马下!
………………………………

第二十五章 迂腐蠢儒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混战,一个焉耆骑将欲偷袭雁阵矛头班超,被淳于蓟缠住,见身边众匪瞬间被斩杀,此人魂飞魄散,分神之际,被淳于蓟一剑斩下左臂,右手把持不住,长矛脱手,仓皇回身欲逃。淳于蓟岂能让其逃走,拍马而上,一刀将其头颅连肩削去。

    另一焉耆骑将身手矫健,与王艾对战两合,招数便略乱,被王艾一剑刺中左股,嚎叫声中长矛也差点脱手。但他被王艾紧紧缠住,绝难脱身,只好力战。刘奕仁挥手掷出长矛,从敌马腹穿入。焉耆人翻落马下,恰好于僮赶上,一刀将其劈成两截。另一边,班超丈八马矟一矟便将迎面一焉耆骑卒挑起,生生扔出去几丈远。

    班超仅仅三十余骑,匈奴溃兵和巡哨小队一百数十骑,竟然完全落了下风,被汉军撵着屁股猛打,沙漠上到处都是刑卒在追杀着奔逃的溃兵,简直太不可思议。郭恂也看得热血沸腾,忍不住呐喊助威,就在此时,他听到了伊兰与侍女的惊慌的叫声,回头一看,假小子金栗提着剑、骑着马正要往战场上冲。

    “给吾站住!”千钧一发之时,郭恂大惊,怒喝一声,“汝敢违令上阵,吾必斩之!”金栗不听,拉着马头就要走,郭恂大怒,举起鞭子狠抽了数鞭。

    “汝敢打吾……”金栗正要发作,这才看清是汉大使,她清醒了,也老实了。她可是要嫁去中原的,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与大汉使节对垒的,于是便老老实实地下马,在两名侍女的帮助下仓皇爬上骆驼生闷气去了!

    此时战场上早已经分出胜负,汉军士卒将未及逃跑的沙匪,一一斩杀,蒙榆和胡焰则捉了五个俘虏。多数匪徒慌不择路,已溃逃向茫茫沙漠中,但也有数十匪窜进乱石山中,瞬间不见了身影。

    这一顿打,汉使团以气吞山河之势,如秋风扫落叶一般,说着长,其实时间也就眨眼间的事儿。郭恂看着这一切,目瞪口呆。怪不得班超要带着这三十六人出使,老天,这他妈那还是人哪,分明是三十六头厉鬼还要说囊笆蕖⒛钒。

    他热血沸腾,不再害怕,飞马奔至班超身边,鞭指乱石山喝令道,“匪藏匿乱石中,班司马,为何不弄死众匪?!”汉兵闻言欲追,被淳于蓟制止。郭恂见状,便铁青着脸吼叫道,“匪已胆寒,理应乘胜追击……”

    胡焰看看光线已暗,便轻声顶撞道,“禀报大使,天色已晚,大漠广阔,四野茫茫,匪徒活不下来,这要上哪去追……”

    “放肆!汝一个老沙匪,也敢枉言军机?!”郭恂厉声斥责毕,又高声大呼道,“我汉军男儿们,这分明是被打散的匈奴人,绝不该饶过他们!本使下令,借大胜之威,一鼓作气,剿灭山上众匪,不留后患……”

    班超未理会郭恂的恬躁,月色朦胧,光线已经暗淡,他坐在马上正紧盯着古怪的石堡。进军伊吾庐时,他们走的是沙堆另一边的商道,未看见这乱石堆,此时只见月光下这石堡上尖下粗,尤如尖顶乱石堆一般,怎么看,都有点象西域遍地能见到的古坟墓。这让他有点不解,这里位于沙海死亡绝地,有谁会在这里筑墓?!

    郭恂令毕,见众士卒俱不动弹,便“啪啪啪”连抽了班驺、淳于蓟、胡焰、蒙榆几鞭子。并抽出腰中剑,咬牙道,“汝等欲抗命耶?再不出战,贻误战机,本使定斩不赦!”

    淳于蓟手按剑柄,如一尊雕塑。如果郭恂果真敢斩杀中军众将,淳于蓟将以下犯上,解除他的武装。郭恂如此放肆,众刑卒虽然已经忍无可忍,但没人敢公开对抗汉大使。可小姑与寡妇实在受不了了,它们毛发倒竖,嗓子眼里低吼着,从骆驼上纵身扑下,冲到众将面前,呜呜低吼着,挡住郭恂施暴!

    “畜牲,汝亦敢违令……”郭恂大怒,嘴里大骂着,连抽了小姑与寡妇数鞭子,但小姑与寡妇怒视着他,昂首挺胸,一步不退。

    班超回过神来,他策马冲了过来,抬手捏住郭恂的鞭梢,并温言道,“小姑、寡妇护主,大使勿与战犬一般见识!”又转身对众人怒道,“敢违大汉使节令者,军法无情!”

    说着,跳下马抚摸了一下小姑、寡妇厚厚的毛发,抚慰毕又对郭恂道,“大使言之有理,沙匪中有巡哨小队,便断不能留他。但兵法云穷寇勿追,乱石山地形复杂,且天光已黯淡。中军众将早有破敌之计,驼队宜就地宿营,饱食后夜晚再作他图!”

    “你……”

    班超名为维护大汉使节权威,可只不过是婉转一些罢了,其命令却是与众将完全相同。郭恂心里恼怒,班超这不软不硬的话,分明是折了他正使的权威。待要发作,一想到适才大战时班超和众将之勇,还是很不甘地下马,再不敢再多言了。

    后方驼队群中,伊兰频频摇头,自言自语道,“迂腐蠢儒一个,有能耐自己去杀一个吾看看……”

    金栗刚才被郭恂惩罚了一顿,这个假小子心里还记着仇呢。这会闻言便恨恨地道,“别看不能上阵,对自己人打起来那叫一个狠,手一点不软,哼!”

    驼队迅速扎营,刑卒们打着火把开始喂食战马、骆驼,金栗与伊兰带着两个侍女,帮着兵曹吴彦准备夜食。胡焰和肖初月将五名俘虏带到一个沙包后审训,沙包另一边不时传来乞求、哀嚎和惨叫声。不一回儿,二人又将俘虏带了回来交给前军看管。这些俘虏耳朵都倒大霉了,每个人右耳朵都断成上下两截,血流不止。

    田虑笑骂道,“断耳老贼,汝这分明是报复!”原来,当年胡焰就是被匈奴人逮住后将右耳朵割断成上下两截,从正面看犹如一道陡峭的峡谷山口,从而得了江湖名号断耳贼!

    胡焰未理会田虑,他走到班超、淳于蓟身边悄声禀报,“焉渑夫人(注:南呼衍部西域都尉呼衍獗夫人)率五百精骑,隐藏在山国(注:吐鲁番县西南、库鲁格塔格山脉中)东边山中,如吾使团行踪暴露,彼一日即至此处,数日即至楼兰城,故而吾使团今夜只能在乱石山夜宿。另在此劫道的是……”

    “何人?”

    胡焰贴着二人小声道,“眴第、呴黎壶!”

    “此贼未亡?!”班超大感意外,“身陷千万年冰穴中,彼竟然能逃出?”班超惊讶,其实胡焰和肖初月刚听说也大惊。眴第和呴黎壶刚才隐身众匪中未被认出,否则众将定然不会让其有机会逃进茫茫沙漠中!

    中军众将也都听到了,众人一齐围了过来,蒙榆小声对班超请战道,“司马,末将请领数人巡哨沙漠,找到眴第、呴黎壶二匪,为周什长与众弟兄报仇后,再至鄯善国与司马汇合!”

    淳于蓟见班超不言,知其心里在挣扎,便断然道,“勿坏出使大计,待下鄯善国后再寻找二贼不迟!”

    仇恨在众将心中燃烧,蒙榆、周令、肖初月、班秉、班驺闻对手是眴第、呴黎壶,还是一齐请战。班超想起温文尔雅的周福,一身孩子气的大男孩吴芗,武陵山山大王高俞,温仁睿智的权黍一,顽皮的小奴和胭脂……一张张鲜活的面孔在他脑际飘过,可他们却已经永远葬身在北山口上。

    他瞬间热泪盈眶,虽未允众将所请,却也不敢伤了众将的心。他望着北方黯淡的夜空,轻声但却一字一句地清晰说道,“权黍一大人、周福什长、吴芗、黄淳、方允、安琦、洪五狗、嘉萁、资寅、保鸿晗、杨霖、郑昶、高俞、小姑和胭脂,尔等英灵不远,眴第、呴黎壶二贼已逃出生天。今班超对天铭誓,此生定斩此二贼,以彼狗头,祭奠吾众弟兄在天之灵……”

    众将还想再坚请,郭恂怕班超变卦,便说道,“出使乃国家大事,岂能儿戏。班司马以出使为重,令本使钦佩!”郭恂自然也知道班超曾率麾下一什人侦测白山敌情且刑卒全部阵亡,但这是别部的家事,他此时更关心的是出使鄯善国。使团刚走出百里风区进入白龙堆区域,匈奴人便派兵拦截,这后面还不知有多凶险呢。他虽然恨这些武夫粗鲁,可现在看,鄯善国也如龙潭虎穴一般,还真就离不开他们。

    可他实在不该多嘴,这确实是别部的家事。他不知道的是,众将不能追踪眴第、呴黎壶两个仇人,本是对班超有一肚子怨气。此时,便将心里的怨忿全记在他的头上。尤其是急性子的班驺,指节捏得骨嘣骨嘣地响,似乎恨不得一把捏断他白晰的长脖子。

    远处忽传来哭泣、哀求、嚎叫之声,终于打破了眼前的尴尬。班超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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