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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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班超- 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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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震惊、惊恐、痛苦、不甘,令人不忍卒睹。

    “阿塞快看,腰都砍断了,手还在动耶……”

    “腰斩成两截,一会才能死。看到了,挣扎两下,便死球了!”

    牧民们瞪大着眼,儿童在快乐地看着这新奇的事,他们麻木地看着同类被惨烈处死。刑场变成了屠宰场,士卒们的弯刀不时高高举起,一个个牧民被斩为两段。刑场上血流成河,哀嚎声、尖厉哭声、求饶声、惨叫声、**声,凄惨决绝。浓浓的血腥味儿,弥漫在白杨沟畔。殷红的鲜血,洇红了洁白的积雪……

    最惨的是那些被腰斩的人,他们的痛苦也被延长。身体被斩成两段,却**着、惨叫着,这才慢慢地死去。

    “哇……快看快看,砍断了还能爬耶……”前面的小孩震惊地感叹首,围观的人则象被打了鸡血,瞪大双眼,看着这难得一见的奇事。

    班超泪往肚子里咽,心里的痛苦令他浑身哆嗦。他顺着前面小孩的目光,也将目光从已经死亡的斥侯身上移到地上。只见两个被腰斩的孩子,嗓子眼里惨叫了一声,便象泄了气的猪脬(注:即充气的猪尿泡)一样,无力地**着。孩子在哭着,嘴里似乎在谩骂着什么,双手用力地抓着雪,挖出一个雪沟,想爬到已经被腰斩的长须老人身边。

    老人哆嗦着手,费力地握住两个孩子的手,长须颤动着,他分明想安慰一下自己的孙子,可他已经说不出话。爷孙三人手拉着手,慢慢便僵硬了……

    行刑终于结束了,商贾与匈奴牧民、蒲类牧民们久久不愿散去。而匈奴牧民们为庆祝斩杀汉军斥侯,又在刑场旁边开始了传统的斗羊大赛,激烈的气氛、此起彼伏的叫喊、欢呼声不绝于耳。

    权黍一带着驼队,向南城外的一家客栈走去。刑卒们眼里燃烧着怒火,所有人都低首默默无声。刚来到伊吾,看在眼里的一切,尤其是这血腥的一幕,给刑卒们心灵的震撼难以形容。如果不是身负使命,他们宁愿劫法场,与北匈奴人拚个你死我活!

    与河道西岸一样,东岸的绿洲上,丛林间的草地上也有大量的牧栏、毡房、马架房。当年的蒲类国民,逐水而居。冬季会从白山以北举族迁徙到伊吾庐绿洲越冬。现在,这里为匈奴人占领,绿洲上不时能见到小队匈奴士卒策马驰过。虽然战争烟云笼罩,自古贩夫为钱利死,伊吾到底是商旅歇脚之地,商队往来不绝。与班太公商队同时到来的,竟然有三支商队。

    这些商旅仍在绘声绘色地议论着刚才的屠杀,这让刑卒们对这些镖师、驼倌充满了仇恨。因为,刑卒们也是一群斥侯,那被议论的,仿佛便是他们自己!

    越是接近南城,便到了一片片密集的民居区,客栈和驼队渐多。权黍一选择一家名叫“云中”的客栈,将驼队安顿下来。云中客栈离南城约二里远,它建在丛林掩映的林间地带,有二个巨大的院落,几排房屋高大的土坯房,三排巨大的马厩。院内人马来往不息,热热闹闹,是一家专门接待远来商贾的客栈。

    这家客栈,也是权黍一每次带驼队来伊吾时落脚的地方。

    客栈内已经有两支驼队投宿,权黍一刚带着驼队在这里住下,一名匈奴什长(注:即十骑长)带着一群骑卒即来查验“关防”了。所谓“关防”,就是匈奴驻西域各国监国官员与市尉(注:又称市监、商监,管理贸易的官员)出具的允许交易的凭证。

    没有也行,交上一匹九稯布(注:即精细、上等麻布),现场即办。够黑的,一匹九稯布在河西每匹价值三百余钱,即便大汉内地每匹也值二百余钱,而在西域每匹则值四百五十钱至五百钱上下。

    班超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因为张望并没有来。

    权黍一拿出了匈奴鄯善市尉出具的“关防”,什骑长数了人头,驼队共一十七人,什长收了一匹九稯布,痛快地办了伊吾允许交易的“关防”。有了这东西,驼队在白山南北至车师贸易,就可畅通无阻了。为打发这些市井官员,权黍一又每人赏了五十钱(注:汉朝五铢钱)。

    鄯善国与匈奴一样,都没有钱币。在西域各大国中,由于鄯善国地近敦煌郡,故而流通的是汉朝的五铢钱和于阗国的马币,以及月氏或大息的银币。而伊吾庐主要以流通汉朝五铢钱为主,同时又流通龟兹、焉耆小钱。

    “狗日的,和抢有什么区别?”等什长率着士卒耀武扬威地走了,刑卒们纷纷低声骂道。
………………………………

第二十八章 寒外风情

    由于离与窦固约定的阴历二月初十汇合的时间只有二十天了,班超决定驼队仅在伊吾庐呆三天。因此,饷食过后,因离天黑宵禁尚早,班超令周福带着刑卒们留守客栈,自己和权黍一、班秉、班驺和蒙榆、周令几人骑着马,一名驼倌与一名刑卒牵着几峰骆驼,慢慢踱进南城门。

    验了关防,顺利进入南城,守城匈奴守卒并未一一搜身,便都放行。

    与汉朝不一样,商贾在伊吾庐地位较高。在汉朝,万般皆下品,三教九流,商贾被称为贩夫走卒。而在西域各城邦、行国,商贾被视为衣食父母。呼衍王有专门“便利商贾”的敕令,故而匈奴士卒、官吏无故不敢公开欺负任何一支驼队。

    南城内房屋密集,均是土坯建造的土房。掘地而建,土墙草顶,低矮窄小。街市繁荣,驼马、行人、车辆如织,熙熙攘攘。但更多的是匈奴士卒,强买强卖,有些匈奴士卒干脆是强索,商旅敢怒不敢言。

    正是午后易货交易最活跃的时刻,班超等人在南城走马观花,又通过两城之间的白杨河木桥,进入北城。这里更为繁忙,市上人山人海,正在交易。权黍一出了一些货物,顺便将北城各市逛了一遍。伊吾庐城池不大,就这么转了一圈,班超心里大约对城池防守情况也就有数了。

    此时的伊吾庐就是一座兵城,南北两城不时能看到骑马或步行的匈奴士卒。城高五六丈,城墙厚两三丈,均为黏土土坯垒成。与预想的一样,此城如有攻城器械,并不难攻。而没有攻城器械,对别部这样的轻兵,便是坚城,唯有夜晚偷袭一条道!

    早在来伊吾庐之前,班超通过斥侯提供的情报,便知南北城各有一兵营,伊吾庐守军约千二百人,分布在两个兵营之内。寻常各城门每班约有十二人守卫,晚上则为二十余人。一部分人住城门楼上,一部人住于城门旁边的耳房内。

    此时亲临伊吾庐城,小小的两座城池,班超闲逛了一圈,心里便已经有了破城之法。

    北城北门外校场,此时也是临时交易的最大市井,几十个驼队正在这里交易,几人便至校场临时市井内挤了一圈。周令一个人离开班超等人,赶着从市上沽来的十余只羊,如返家的牧民一般顺着白杨沟一路向北。离伊吾城二十余里处,在白杨河西岸的黄土阜地上,他看到一座连天大营。

    大营被筑成坚垒,营栅尽为高大的圆木,十分坚固。营内旌旗猎猎,白色的大帐连天林立,漫山遍野。一队巡哨的北匈奴士卒从身边掠过,先是给了周令几鞭子,然后连人带羊都掠进营中。羊成了军粮,周令则被抓到粮秣营,与几百名年轻力壮的役夫们一起搬运粮秣。

    一队由车师前国远来的大型运“粮”队伍,正进入营中北侧的粮秣营内。牛车有上百辆,跟着牛车的是无数骆驼和近万头牛羊,正从绿洲内轰轰烈烈地进入北大营。而从绿洲之上抓来的数百役夫,正在卸栗米,并将牛羊赶入围栏中。

    北大营太大了,它由六座坚固营垒依着高低起伏的地势构成。粮秣营是一座独立的大营垒,足有南城大小。营内粮垛、草垛林立,连天被野,数十个大围栏内牛羊足有上百万头。

    沙匪周令恍然大悟,原来呼衍王的粮秣尽屯于城北大营内。

    他一边搬运着粮栗,心里却暗暗吃惊。简单估算一下,北大营足可驻两万大军。而如此众多的粮秣,足可支持呼衍部在白山之北坚守二三年。北匈奴人出征时从不屯粮,而是以牛羊随军为粮。但呼衍部长期据屯伊吾绿洲、疏榆谷绿洲,已经习惯以牛羊和栗米为粮。

    两军相持之时,只要袭破城北大营,呼衍部三万大军便无粮可食,则其军队必败。周令想到这里,心里不禁一阵惊喜。粮垛、草垛极易燃烧,他甚至想如有可能,夜晚他将悄悄放火烧毁粮秣营,从而助班超司马一臂之力。但他想多了,役夫们在士卒们的严厉监视之下,他根本就没有下手的机会。

    到一更多天活干完了,役夫们便象牲畜一样被赶出北大营,关到白杨河西岸一个村庄内。看守村庄的匈奴人仅有十数人,疲惫的役夫们认命地蜷缩在屋内,倒地就睡,无人想逃跑,士卒们也懒得巡视。油滑的沙匪周令不费什么力气便悄然逃出村庄,还顺手偷了一头毛驴,从丛林内有惊无险地返回城北的云中客栈。

    伊吾庐晚上实行宵禁,到傍晚只要胡角响过四声,城内外行人、牛马骆驼尽皆不见了。班超等人在市井内忙碌半天,在宵禁到来之前,便带着骆驼返回城外的“云中”客栈。

    当天晚上,权黍一要了胡酒,炖牛羊肉,想早早吃完安歇。但当日晚上,店家或伎班班主不停地来推销生意,身为富国鄯善的“商贾”,自然不能拒绝,只好入乡随俗,允许一伎班来以舞助酒兴。

    伊吾庐是千年古城,无人知晓它筑于何时。但现在的伊吾庐城,却是北匈奴呼衍部的聚宝盆,有呼衍王的敕令保护,各驼队醉生梦死,逍遥自在。除守军外,城外驻军不得擅自进城,更不得擅自骚扰城内外各客栈。故而虽然大军云集,且晚上还实行宵禁,但南北两城及城周边的各大客栈、伎馆酒肉飘香,香风熏人,生意兴隆。

    茫茫戈壁,万里黄沙,让这里的人变得粗犷、剽悍。漫天冰雪,万年冰川,更令西域各城邦都熏陶得性情奔放。与汉朝内敛的奢华不一样的是,在西域的夯土城邦中,卖“肉”行当最是红火。

    客栈一般都兼做皮肉生意,伎女都是妙龄塞女,很是挺拔丰满诱人(注:汉风女人以高大挺拔丰满为美)。她们着胡襦或着汉襦深衣,深目高鼻,金发碧眼,头发褐色,风情媚人。最惹火的是她们的身材,与汉人女子娇小的倩影不同的是,她们普遍高挑丰满,体格健壮,与权鱼府上千娇百媚的胡女们体貌大体相同。也正因为先天优势,在汉朝各郡国,胡姬都是欢场尤物,备受寻芳客们推崇。

    云中客栈的夜晚降临后,古城风情,便通过她们,让刑卒们开了一回眼界。

    她们先是献上一曲伎舞、杂戏,算是开场,然后便来陪酒。接下来是颇为可笑的斗羊和极为残忍的斗狗、斗鸡赌戏,各支驼队的商贾、“帐头”和镖师们则连番下注,气氛热烈。先上场的是两只白色的公山羊,一只直角,一只曲角。班太公财大气粗,押五百钱,赌直角胜。结果输了,整个晚上,他输掉五千钱,曲角山羊连斗四只羊,一场未败!

    斗羊仅是开胃菜,斗羊毕,便是惨烈的斗鸡和斗狗。

    两只粗壮的黑公鸡上场了,一阵疯狂的打斗后,鸡毛从头至腿,已经不翼而飞。两鸡血肉淋漓,只到一齐累瘫晕了过去。没人同情两只鸡,斗鸡人无情地用清水将其喷醒再斗,只到其中一只胸部皮肉被生生扯开惨死才告终。围观的赌徒们,则象喝了鸡血一般,兴奋异常,狂饮浊酒。

    最后的押轴戏开场,商贾们、帐头们、镖师们已经全部变成了贪婪的赌徒,他们穿着厚厚的翻毛羊皮祚,一爵一爵地豪饮,一声一声嘶哑地吵嚷着,疯狂下注。

    一黑一白两条体形硕大的胡犬,终于在赌徒们的期待中,吐着猩红的舌头,威风凛凛地上场了。白犬比黑犬略小,整整半个时辰,它们疯狂的厮咬、打斗,白犬因体小始终处于下风。打斗到最后,白犬突然双前足抱着黑犬脖子,并一口死死咬住脖下软处。黑犬疯狂甩动,可白犬挂在它脖子上坚如磐石,锋利的獠牙则刺进皮肉,刺断动脉。

    终于,黑犬绝望了。它双目悲哀、无助地瞅着斗狗人,终于力竭轰然倒下。而白犬则仍死咬住不放,只至黑犬挣扎、蹬踢、抽搐着,战栗死去……

    这两场惨烈的斗戏,让赌徒们、伎女们变得颠狂,厅堂内污烟瘴气,惊叫声连连。也让输得不成样子的班太公时来运转,他竟然莫名其妙地翻了本,还赢了整整一万余钱!

    对客栈来说,赌戏不过是前戏。赌戏结束,不管输赢,亢奋、疯狂的赌徒们下一个目标,自然是千娇百媚、且早已严阵以待的胡姬们!
………………………………

第二十九章 冒险收尸

    商贾、帐头、镖师、甚至驼倌们,血液已经被点燃,夜晚已经在燃烧。酒淳香,人娇美,**的客屋,很快便成了灵肉交融的交易场。风雪夜中,那沉醉的**,那从心灵深处发出的畅快呐喊,抚慰着奔波在死亡之海中的汉子们一颗颗苍凉的心。

    然而,歌舞升平、醉生梦死的狂欢夜很快又戛然而止。一群北匈奴士卒约有十数人违背呼衍王禁令,吵吵嚷嚷地偷偷闯进客栈,包下正屋厅堂,摆开酒宴,并将客栈内所有舞伎歌女乐师尽数掳去。不管男女,行动稍慢,即被鞭挞。好事被打断,商贾、镖师们只能听凭胸中**无处发泄,敢怒不敢言。

    酒酣情浓,这帮匈奴人只闹至夜深二更后,到底不敢留宿,而是尽兴后扬长而去!

    周令已经归来了,见匈奴人在客栈内闹腾,便一直呆在客栈后的榆林内。小姑与胭脂还悄悄翻出院墙,窜进林内来到他身边想帮他。周令先将毛驴放生,然后抱着小姑、胭脂二犬蹲在雪上。只到确认匈奴人走了后,他才带着二犬悄然翻进客栈围墙,返回驼队禀报了见闻。

    “粮秣营在北大营内?”周令带回的信息,令众人吃了一惊。为什么不放在坚固的城内,而要屯在城北大营内?

    周令用茶水在案上画了草图,详细禀报道,“太公,大营在白杨沟东,黄土阜台之上,坚固异常,且临近白杨沟。大营东侧有一深沟相阻,南北为新挖深沟宽渠,沟坡陡峭,上置尖木,牢不可破。粮秣如山,足可支三年……”

    班超无言地听着周令的禀报,他已经渐渐明白了呼衍王的部署。

    对呼衍部而言,南山口和伊吾庐都为必须据守的要点,断然不能有失。南山口一失,则疏榆谷便洞开了。而伊吾庐一失,南山口便成为孤营,势难坚守。且汉军一旦据有富饶的伊吾绿洲,便有了立足点,向西可击车师前国,向北可击疏榆谷。征战一生的呼衍勺,断不会放弃这一要点。

    粮秣营屯于伊吾庐城北大营,看似易被汉军攻击。可汉军远来,无攻城利器,想一战而下伊吾庐坚城绝非易事。如汉军贪利攻击北大营,匈奴人将全军相援,与汉军在伊吾绿洲之上打野战。且由于匈奴人经营多时,北大营异常坚固,假如汉军强攻北大营与伊吾城,势必会陷于此地,受到呼衍勺多路夹击!

    伊吾庐与北大营难下,南山口大营虽仅胥皋王子五千卒据守,但地形险要,大军施展不开,应该更难下。如果呼衍王据守这三个要点,窦固大人的北征汉军势必陷入苦战之中……

    “每临战,必勘地!”想起窦融老大人与师傅左车当年的教诲,班超一时找不到破敌之法,便决心先到白山之上的山巅鸟道和疏榆谷,实地侦测,力求找到呼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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