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元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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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元辅- 第3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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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爷,安南那地方……真要咱们自己占下来?”陈矩试探着问道。

    朱翊钧摆了摆手:“不要,咱们占下来做什么,还嫌当年蚀本没蚀够?务实的意思是,让土司们去占,朝廷只需要给土司们一个名义就行了。”

    陈矩有些不敢相信,问道:“可土司们也不傻,去占安南……他们肯吗?”

    朱翊钧笑眯眯地道:“他们原先的地盘还不如安南呢,现在桂西桂南一亩地,换去安南变两亩甚至三亩,你觉得他们会不肯?这就好比你是个朝廷官员,你原本是柳州知府,现在朕调你去做苏州知府,你乐意不乐意?”

    废话,那当然乐意了,大明这个时代,十个柳州府也赶不上一个苏州府有钱啊,傻子才不乐意。

    陈矩这下明白了,也笑了起来:“原来高直指是慷他人之慨,高明,高明啊!”

    朱翊钧哈哈一笑,高务实办得漂亮,他这个同窗也高兴得很,道:“还不只是慷他人之慨,他这其实是在驱虎逐狼,他要让土司们把世袭的领地拿来跟他换安南之地,或许是以一换二,或许是以一换三,但是不管怎么换,总而言之都是让他们交出在广西的‘祖产’,却去安南谋取更大的利益。”

    朱翊钧说着,越发觉得高务实真是父皇留给他的最佳辅臣,笑眯眯地道:“一换一,那是肯定没人换的,毕竟祖业之地,根基所在。一换二,那可就不好说了,这买卖划算啊,而且务实还准备允许他们迁走祖宗旧地的土民。倘若是一换三……朕还真想不出谁会拒绝,那可是相当于一县换一府,一府换一道,这买卖简直太划算了,就算是朕在那些土司的位置上,也会忍不住吃下这个香饵!”

    “恭喜皇爷,贺喜皇爷!”陈矩连忙道:“高直指这个计划若是实现了,那可不光是开疆拓土,而且还为朝廷彻底安靖广西打下了最坚实的基础。到时候土民南迁,朝廷便可以往广西迁入大量汉人,汉人百姓一旦占了多数,像什么瑶民之乱那些,就再也闹不起来了。”

    朱翊钧感慨道:“是啊,是啊,这件事要是办成了,那可真是千秋功业,于朕如此,于务实也是如此。此前务实被迫赴广西外任,朕真是觉得对不住他,而现在看来,他却没有丝毫气馁,更没有丝毫怨恨,依然兢兢业业,为朕竭心尽力,这才是心怀天下的辅弼之臣啊。”

    他忽然一脸坚决地道:“陈矩,这件事,务实既然是以密奏的形式告知于朕,可见其内情不能外传,不过你可以悄悄放出风去,让外廷知道朕意已决,一定要帮务实把这件事定下来,不止是为了他,更是为了朕,为了大明西南边地千秋永固!”

    “奴婢遵命!”


………………………………

第137章 以直报怨疏

    新年刚过,京师官员们本来还没调整好工作状态,却忽然被来自广西的一封奏疏给惊扰了假日的余韵。

    大明开国之初,由于开国皇帝朱元璋是个工作狂,也因为国家初创,他不敢懈怠,夜以继日地工作,大臣们也只好跟着拼搏。所以那时假期很少,每年只有18天假期,元旦5日,冬至3日,元宵节10日。后来才增加了月假3天,加上原来的18天,每年休假有50天。

    根据去年也就是万历八年纂修而成的《大明会典》卷八十《节假》记载,官员的法定假期主要有冬至、元旦、元宵三节。

    而昨日,大明版的“春晚”——鳌山灯会才刚刚过去呢!

    这鳌山灯会,是每年元宵佳节时,大明皇家在宫城里搭成的巨型花灯烟火景观。因其形状似鳌,因此名为“鳌山灯会”。从永乐七年元宵节起,这个盛大灯会更是高调开放——“听臣民赴午门观鳌山三日”,君臣同乐的意义十分重大,堪称明朝版的“春晚”。

    通常是从上一年的十二月起开始准备,把各种设计独特的“奇花”、“火炮”层层叠积起来,通常会堆积十三层高数丈。待到元宵节这天,庞大的“鳌山”上各种形状的彩灯闪烁,绚丽的焰火不停燃放,更有钟鼓司优美音乐里,宫娥们翩翩起舞,在这个时代来说,完全是美妙无比的视听享受。

    有个叫唐寅的后世大名人游学京城时,就曾亲见鳌山灯会的盛况,激动写了首诗:“仙殿深岩号太霞,宝灯高下缀灵槎。沈香连理三珠树,彩结分行四照花。水激葛陂龙化杖,月明缑岭凤随车。”

    连续三夜的狂欢下来,大伙儿谁那么快就能进入工作状态了?更别提这年关边上,京官们还要收炭敬呢……

    然而有个叫高务实的家伙偏是不肯安生,各衙门刚刚复工,他的奏疏就进了通政司,一来就是个开年大新闻——这封奏疏居然叫做《为遵夫子以直报怨之训臣请率广西诸土司讨伐安南莫氏疏》。

    啥?你讨伐安南莫氏居然还是遵夫子之训?

    不过这道奏疏最是神奇之处,还不是什么遵夫子之训,毕竟孔夫子的确说过“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这话,关键是高务实在说明了他与众土司遇刺一事之后,提出了一个无比新鲜的提议:他和众土司要发兵去报这个私仇,请皇帝批准。

    这就要有一些争议了。

    虽然,《公羊传·庄公四年》里曾说:“九世犹可以复仇乎?虽百世可也。”汉武帝更是以“齐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为由,向匈奴发动复仇之战,最终封狼居胥,扬大汉天威于瀚海,看起来汉人自古就提倡复仇。

    可是问题在于,这些仇算起来都不是私仇,而是国仇啊。

    国仇怎么能用私仇比拟呢?

    就好比,汉武帝因为汉高祖白登之围丢了面子所以要征匈奴,这个大家都认为没有问题,可是隔壁王老二因为儿子被街坊张老三给揍了一顿,就跑去把张老三给打死了,这难道也没有问题吗?

    你高务实堂堂六首状元,去年还刚刚主编了《大明会典》,难道连这点常识都不懂?

    不过高务实也有他的理由,他说的是:“彼者安南,南疆远荒,又为天朝藩篱,若以国战征伐,此理不足恃也。况大军远征,民生弭害,圣天子必不忍见。然则,莫氏欺臣太甚,竟遣刺客图命,乃至波及诸土司,今桂西、桂南土司数十人,群情激奋,怒不可遏。

    臣窃以为,土司固我国土,土官固我朝臣,然其地世管,其官世袭,与寻常有别。若其仇在我内地,当依国法而处;若其仇在我国外,可依国仇而论。是故,安南之遣刺客图臣与诸土司,虽非朝廷之国仇,实乃臣与诸土司之国仇,焉能不复!

    然此既为臣及诸土司与莫氏为仇,则征伐所需兵卒器械、粮草饷银,自不该由朝廷所付,皆由臣等自筹可矣……若能一扫交地,何如复报昔日黎利之旧怨邪?”

    黎利就是那个发动蓝山起义,百战而使明宣宗觉得留着安南是个亏本买卖,终于放弃的黎朝开国之君。

    高务实提这一点的意思很明白——虽然后来黎利还是要向大明求封,大明也准了,且要求他三年一贡,每次准备两尊“代身金人”以为大明当年战死的两员大将抵命。

    但不管怎么说,堂堂大明居然不得不放弃已经吞并的国土,这在朝廷文官自信心爆棚的明朝,还是很让朝臣们不爽的。

    高务实就是要利用这种心态,让他们把这件事的思路引向“打安南,报旧仇”这边去。

    因此这篇奏疏就分成三个层面:

    先是论大义,高务实说是遵孔夫子的教导,要以直报怨——莫茂洽这个扑街仔居然敢惹我,那我还不得打回来?揍他丫的!

    再是讲道理,虽然土司是咱们的臣子,可是他们是直隶官,莫茂洽是外夷官,土司和莫茂洽之间的仇,明显可以适用于国仇。

    最后说好处,既不费朝廷一兵一卒,也不费朝廷一银一铜,我高某人和广西土司包打了!而且打完之后,还能给咱们大明报了当年的那点旧怨,这还不好?

    高务实这样的臣子显然是皇帝最喜欢的,因为只要是他提出问题,就一定不会只是单单把问题报告给皇帝,让皇帝自己去纠结怎么办。

    而是随同问题,把解决的办法一并提出来,并且这个解决的办法还特别轻松,作为皇帝只需要朱批一个“可”或者“允”、“准”等字即可。

    这样的大事,皇帝居然发现自己只需要一个字,就完全解决问题了,剩下什么都不用管,全部交给下面就能办完,那怎能不觉得爽快?要都是这样的臣子,这皇帝当起来岂不是省心百倍么?

    所以,当外廷有些人还在争论高务实这个“土司与安南之仇可以比拟国仇”的说法到底有没有道理的时候,内廷的司礼监已然明确放出风声来——不花朝廷一文钱就可以报百年前的旧怨,谁反对谁就是别有居心!

    这下子外廷就一时失声了。

    没法子,大明就有这种传统,对内的事情大家吵一吵没什么关系,对外的时候口径必须统一,而统一的口径还必须是强硬——就好比后来崇祯实在没法子了,想和后金议和,结果还只是有这个意思,事情泄露之后也不得不丢车保帅一样。

    连皇帝都不敢承担对外软弱的罪名,可见“刚明”不是说着玩的,那是两百年的传统。

    因此,外廷的争议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次日,内阁的票拟呈上了皇帝的案头,意见当然是同意。

    皇帝的回复也很及时,并且用词非常的有意思:情有可原,下不为例。

    其实朱翊钧是很想直接批复一个“准”的,甚至干脆来个“妙极”,不过有些事可以想却不可以直说,天朝皇帝的调性总要维持住嘛……


………………………………

第138章 战争账(4更破万)

    皇帝的圣旨加急下达到广西时,高务实刚刚与广西巡抚张任经过一番恳谈。

    张任的蛊毒已经基本解除,只是他此前中毒太深,病得差点一命呜呼,所以直到现在都很虚弱,原本是不该轻易离开桂林的。

    然而高务实要征讨安南的事情,还是让他惊出一身冷汗,顾不得阿梨姑娘交待他不可劳累的警告,亲自赶赴南宁与高务实见面。

    高务实对他的到访很是惊讶,一交谈才知道,张任此来是因为担心。

    他倒是并不很担心莫朝能打到广西来,而是担心高务实这是“因怒兴师”,小看了安南的复杂性,导致重大损失。

    张任问高务实,是否知道当年嘉靖时的名臣、前两广总督张经在接到嘉靖帝要南征安南时所提出的要求。

    高务实当然知道,他谋划安南虽然前后加起来也就几个月,但这几个月中,他还是做了很多功课的,没有改变他一贯的“算计过甚”风格。

    张经当时给嘉靖的报告,说打安南很麻烦,“安南进兵之道有六,兵当用三十万,一岁之饷当用百六十万,造舟、市马、制器、犒军诸费又需七十余万,况我调大众,涉炎海,与彼劳逸殊势,不可不审处也。”

    意思是什么呢?打安南可以有六条路过去,但是需要调集大军三十万人,每年的军费开支要一百六十万两,外加造船、买马、打造兵器以及犒赏大军,还要额外再话七十多万两,加在一起,一年得花掉两百三十万两白银。

    况且打安南是对方在以逸待劳,咱们劣势很大,不能不注意。

    最后一条暂时可以忽略不计,因为奏疏和圣旨往返的这段时间里,莫朝已经把大军调集到南方,和黎朝的战争马上就要打响,以逸待劳云云,已经不复存在,最多有个主客兵的区别。

    但是对于前面的那些,尤其是张经提到的各类数字,高务实是有不同意见的。

    首先就是打安南需要三十万大军之说。这是典型的以天朝上国心态打仗的风范,就好比当年隋炀帝征高丽,打高丽真的需要百万大军吗?唐高宗李治灭高丽的时候难道派了百万大军?

    根本不需要,实际上这百万大军也好,三十万大军也罢,很大一个程度都是为了派头——天朝上国的派头。

    你看看咱们天朝上国,牛逼吧,动辄就是大军数十万,铺天盖地,气势如虹,摆平你们这些个蕞尔小邦那不就跟玩儿一样?所以这其实更多的是面子需要,而并非实际需要。

    当然,张经当时能调动的兵力,主要以卫所兵为主,卫所兵的战斗力……大概主要是凑个人数,让大军看起来更势不可挡,真正开打,还是一靠家丁,二靠班军,三靠土司。

    然而按照比例来算,各将领的家丁加在一块儿最多不超过两万,班军约莫两三万,土司当时能给张经调动的大概也就两三万。

    这么算下来,张经所说的三十万大军,其中真正算得上有战斗力的部分,顶破天也就是七八万人罢了,其余兵马除了徒费粮饷、浪费运力之外,根本没有多少实际意义。

    而高务实现在已经取得了岑黄两家的绝对支持,又许以重利、厚酬,并且给他们后勤支援,桂西桂南土司完全可以全力出击,调动精锐狼兵五万是不在话下的。

    高务实调集的五千家丁也已经到位,这五千家丁在某种程度上是高务实出钱出力而由戚继光、刘显等人打造出来的“试验部队”——主要的试验方向是比戚家军更高配比的火器化程度。

    高务实虽然一直对自己的指挥能力存疑,但对戚继光的练兵能力是毫不怀疑的,他觉得这支家丁护卫团的战斗力本身是靠得住的,只要不瞎指挥,不应该出现什么大败亏输的情况。

    而所谓的瞎指挥,高务实觉得最大的瞎指挥就是爱分兵。

    爱分兵真是大明的特色痼疾,历史上的萨尔浒之战,虽然建州的八旗兵正处于高光时刻,但明军如果不乱分兵,其实完全有得打——光是刘綎所部就差点把八旗的牙给崩了,而且当时刘綎没有等来他带惯了的四川兵,而是带着朝廷配给他的部队出征的。

    可见分兵真的不愧是红朝太祖强调了无数次的大忌,反倒是努尔哈赤那厮的“任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打法,跟红朝太祖的“集中兵力,各个击破”是同一思路。

    所以兵力方面,高务实觉得他现在手里就够用,根本不需要什么三十万大军——他虽然有钱,也不敢说能支撑三十万大军劳师远征啊。

    既然说到钱,高务实又仔细跟张任掰扯了一番,总的来说就是,他认为张经算的这笔财务帐也有问题,最起码和他现在要面临的情况相比,是完全不符的。

    首先第一条,三十万大军没有了,只剩五六万军队需要养,这不必解释了。

    然后呢,这五六万军队,土司狼兵是不发军饷的,只有高务实的家丁要发饷,而且饷银标准比较高。但是高务实的家丁部队平时也发饷啊,战时只是提高一部分,再加上获胜之后的赏赐而已,就算最终总额翻倍,对高务实的影响也不大。

    目前高家家丁的正饷是四两一个月,典型的高薪,如果包括赏银在内,最终开销的总额全部翻倍,也就是八两,一个月多少?四万两。

    低不低?肯定不低呀,相当高了,一年得接近五十万两呢。可是实际上,增加的部分不过二十多万两,他高务实从哪匀不出这点钱来?

    所以高务实算出来的每月开支,顶破天十万两银子,就算战况激烈,损耗比较大,再多算五万两好了,那也不过十五万,他依然支撑得了——他距自己离任都只有大半年了,可从来没想过这场仗会连续打一年以上,他要的是以快打快,所以军饷肯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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