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元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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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元辅- 第2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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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翊钧这才醒悟过来,合着这些男男女女白天是在给他的皇庄做事,自家的很多事就只能堆在晚上,靠着一点月光来做了。

    他顿时感到一阵尴尬,不悦地朝董少监瞪了一眼。董少监虽然在宫里只算个“中层干部”,但在这京北的皇庄里头,那就是半个皇帝的威风,他哪里会去过问这些具体的安排

    他被朱翊钧这一瞪眼,吓得腿一软就想跪下,朱翊钧连忙把他叫住“别跪”

    董少监连忙又硬着膝盖站稳了,口里求饶道“皇上,奴婢冤枉啊,奴婢不知道下头是怎么安排的,奴婢明天就来问问。”

    朱翊钧冷哼一声,懒得理会他了,继续往前走去。奇怪的是,虽然有几个村民巡逻,但他们却并不阻拦朱翊钧一行人,甚至老远就给他们行礼让路。

    朱翊钧又有些不能理解,朝高务实问道“朕穿的是你的道服,什么标识纹章都没有,他们为什么老远就行礼”

    高务实有些无语地道“皇上,您和臣身上的衣服,随便哪套都够他们攒几年了。”

    陈矩这时插嘴道“高修撰说笑了,这衣服他们随便哪家,十年能攒出一套来,就算是勤劳肯干的一家子了。”

    朱翊钧一时愕然,看了看高务实,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轻轻叹了口气。

    沙湾村的外表还不错,至少挺能唬人,不过走到内中才能现其中的衰败。主街道坑坑洼洼,朱翊钧走得很不舒服,两旁一道道狭窄的巷子,布满了低矮破旧的土屋坯房。到处是垃圾和鸡鸭猪粪,散着一股股难闻的味道。

    匆匆而过的男女大多面有菜色,神情麻木。一群在附近玩耍打闹的小男孩甚至没有衣服穿,只是光着屁股到处乱跑。不远处有几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比那几个男孩子待遇好一点,身上套了粗陋之极的衣服高务实怀疑那根本不是什么衣服,而是在一只只小麻袋上挖了三个洞,如同后世穿无袖背心一样直接套进去的。

    高务实心中暗叹,沙湾村离京城不过四十里路,又是在皇庄里头自然形成聚落的村庄,恐怕应该还是比较富裕的了,却也是这般模样,普通百姓之穷困可见一斑。

    朱翊钧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几次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务实,你新郑老家那边的百姓也是这般模样么”

    高务实叹道“差不多吧,不过新郑县不算大,自从臣在新郑开了煤矿之后,不少百姓农闲时会去煤矿帮工,多少可以赚些闲散银子。平时也可以就近在煤矿附近卖些自家做的小物什,情况比前些年大概还是略有好转。”

    朱翊钧叹了口气,摇头道“你都知道关照乡梓,朕却连自己皇庄里的佃户都没有关照过”他一下子失去了继续“体察民情”的兴趣,心情有些低落地道“务实,朕累了,咱们回去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高务实正要点头,却听见身后有马蹄声响起,下意识转头望去,却见三人三马从南门口一路信马由缰地慢跑着过来。

    其中中间那人默不作声,微微昂着头,傲然四顾。左右两边的两名随从却在大叫“宫中上差驾临,让你们里长出来答话”


………………………………

第018章 谁是王法?

    宫中上差

    朱翊钧和高务实都饶有兴緻地朝中间那位望去,但两人都觉得面生,根本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只是从他年过三旬却面白无须的模样来看,应该是个宦官明人有蓄鬚的习惯,三十多岁的男子基本上不可能不蓄鬚,哪怕不蓄长须,八字鬍总会留上两撇的。

    朱翊钧转头朝陈矩问道“这是你们御马监的人吗”

    “呃,回皇上,大概应该是吧,不过奴婢并不认得。”

    不认得才对嘛,京畿附近的宦官阉人包括净军在内,怕不有两万多将近三万人,而御马监因为既管军队,又管皇庄、皇店、草场、仓储等皇室产业,乃是除了宫廷之外人头最多的一监。陈矩作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兼御马监掌印,了不起认识监内的上层宦官和寥寥几个中层宦官,这个什么“宫中上差”他连见都没见过,自然是不认识的。

    陈矩说着,又转头问董少监,道“此人是谁,你可认识”

    董少监连忙上前躬身道“回掌印的话,此人叫李十三,是京北七大皇庄管事中官之一。”

    陈矩目光一闪,似乎想起什么,正欲再问,朱翊钧插话道“李十三他家倒是能生养,这都行十三了”

    呃,皇上,您老关注的点好像有点问题啊

    董少监见皇上跟自己说话,激动不已,忙点头哈腰地道“回皇上的话,那应该是不是能不能生养的事儿,他这是以前跟他东家改的姓,大抵是当时在东家的家丁里头排在第十三个。”

    “哦”朱翊钧失去了兴趣,向后摆摆手,道“咱们让个路,看看他这么晚来沙湾村做什么。”众人于是退开一边,把主路让了出来。

    这时村民们已经鸡飞狗跳了,一群小孩子不懂事,也不知道怕生人,本来还想在外面玩耍,早被自家大人冲过来抱走。

    村民们男丁纷纷跑到路边跪下,女子则连忙跑回家中,有孩子的还紧赶慢赶地抱了孩子再往家里跑,那模样就彷彿见着北虏入侵了一般。

    那宫中上差的两名随从得意洋洋地看着鸡飞狗跳的村民,打马来到一群跪着迎候的男丁面前,其中一人忽然扬起马鞭朝一人抽了一鞭子,正抽到那汉子的脸上,口里喝骂道“贺老二,入你娘亲,你是跪不稳咋的,嘴里嘟噜个啥玩意儿,以为大爷我瞧不见告诉你个鳖孙,大爷我眼神好得很,给大爷跪瓷实了,要不然冲撞了上差,大爷我现在就抽死你”

    贺老二并不老,乃是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长得颇为壮实,他被抽得脸上一条血痕通红通红,眼中怒光一闪,但最后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把头一低,腰一弯,老老实实跪好在道旁。

    那随从还真不愧是“眼神好得很”,竟然瞧见了贺老二眼中的怒火,冷笑道“怎么着,不服气嗯”他说着,不管不顾又是扬手一边,抽到贺老二的背上,抽得贺老二浑身一颤。

    但贺老二仍然低着头,没有说话。

    那人冷哼一声,道“鳖孙,一个穷得当裤子的佃奴,也敢拿正眼看你大爷你再是这般不知好歹,大爷就当场挖了你这对没用的招子来下酒抬头”他说着,伸出脚,用脚尖勾了勾贺老二的下巴。

    他要看贺老二眼神中是不是还敢有刚才的桀骜不驯。

    贺老二猛然抬头,目光中儘是愤怒

    此时贺老二身边的一位中年汉子连忙拉了他一把,冲着那马上之人连连磕头道“张庄头息怒,张庄头息怒,贺老二这小子脑子笨,倔得跟头驴似的,您老人家跟他置什么气张庄头,上差是要找里长么里长住得远点,要不小的帮您去请”

    张庄头嘿嘿一笑,冲着这中年汉子道“陈大,大爷我听说你要把闺女嫁给贺老二嘿嘿,我的规矩你应该不是不知道吧”

    陈大浑身一颤,哆哆嗦嗦地道“张庄头,小的家里的情况您老也是知道的,婆娘死了之后都没钱安葬,要不是贺老二有一手木工手艺,又大老远跑去香山砍了些木头回来刨了个薄棺,小的的婆娘就只能卷席入土了。小的实在拿不出五两银子的孝敬来啊张庄头,您看能不能宽宥些,小的便是去借,也给您上二两不,上三两银子的孝敬,小的求您了”

    张庄头冷笑一声“你有钱没钱大爷我可管不着,不过大爷的规矩不能变哼,南沙河这一代的皇庄都是大爷我关照的,要是别人都跟你一样,大爷我说话还有人听吗”

    陈大顿时急得流下泪来,连连叩头,只会翻来覆去述说自己真是拿不出那么多钱。

    那张庄头不耐烦了,一鞭子抽过去打在他背上,把陈大身上本就破烂的衣衫打得又破了一道口子,陈大更是惨叫一声,疼得趴在地上直叫唤。贺老二连忙过去扶陈大,转头瓮声瓮气道“姓张的,有本事冲我来,陈叔的身子骨你不知道吗,打死了他,你也要被管庄老爷责骂”

    “哟呵”张庄头呵呵笑了起来,好像听了什么大笑话“冲你来行啊,那就冲你来。”

    他忽然脸色一冷,对陈大道“陈大,你听好了,你只拿三两银子做为闺女出嫁的孝敬也可以,不过,得把你闺女送到大爷我府上十日大爷我看在贺老二的面子上,怎么样,够划算吧”

    陈大气得浑身直颤,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贺老二大怒,猛然站起来,指着张庄头道“姓张的,你,你还有没有王法了”

    张庄头哈哈大笑,马鞭朝自己鼻子一指,傲然道“你说王法,谁是王法贺老二,我看你真是白活了二十多年,告诉你,在这南沙河皇庄一带,大爷我就是王法”

    朱翊钧在一边气得火冒三丈,有心想要上去制止,又怕被随行的四位大臣知道自己偷溜出来,他们回去要是告诉母后,恐怕又要被罚去思过。

    高务实瞧出他的心思,道“皇上,还是臣去吧,您别被人认出来了。”

    朱翊钧鼻息粗重的点了点头,恶狠狠地道“好,务实,你去教教他什么叫王法”


………………………………

第019章 你敢对咱家无礼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人强取民财,强逼民女,甚至还自诩王法”

    高务实“啪”的一下,甩开手中的乌骨泥金扇,带着高陌、曹恪二人从道边朝那张庄头走去。

    那张庄头看了高务实一眼,心头就是一惊。

    高务实这次出来,并没有穿官员常服,只是穿了一身藏蓝色道袍,但这袍子可不是普通的面料,有见识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门道。

    有明一朝,织造贵重的织成袍料,工艺十分繁复,一是要由挑花匠依据花样计算经纬数,编出花本,作为织造时提花的依据二是要将丝线染色,牵经摇纬,一般要准备四五种彩纬小管梭与长织梭所用的彩色绒管及片金线、撚金线、孔雀羽线纬管,随时应用三是经丝牵轴之后,要经过穿棕穿筘,与花本联结,经过试织,理清梭口然后才能开织四是织时一人在花楼上拉花,一人坐机坑前织造,花纹繁复的匹料,一天只能织两寸,一件五丈长的袍料要织两百七十多天才能织完。

    高务实身上这件道袍,咋一看只是普通藏蓝模样,但却把以上工艺全都用到了。

    其实这身衣服采用的是藏蓝底色的极品湖丝,加以苏绣的技艺,花纹全做成暗纹样式,初看以为是藏蓝纯色,细看却是各种纹理华章均在,映着月光清辉暗暗浮现。换做后世的说法,这件衣服就是典型的全球限量独家定制款。

    张庄头就算再如何能搜刮,也穿不起这等服饰,而且以他的身份,也不敢穿。

    再看高务实手中的摺扇,虽然张庄头看不懂扇面上文徵明的墨宝,但那乌骨泥金扇的形制他还是识得的。就这一把扇子,即便不看扇面上的墨宝,也足足能值个五百两银子。

    张庄头可不蠢,眼前之人如此豪富,还一点也不介意露于人前,肯定是大有来头。

    不过,有来头不代表张庄头就怕了,毕竟此处乃是圣上的皇庄,只受御马监的管辖,其他人可谁也管不着。即便对方是什么公子王孙、勋亲贵戚,张庄头也不必太在意,只要不过分得罪也就是了。

    “呵呵,这位公子,这大晚上的,您在这南沙河皇庄之中,可有什么贵干”张庄头淡淡地道“公子若是要打抱不平,只怕是来错了地方,也来错了时候。”

    高务实眉头一挑,问道“你说来错了地方,本公子倒也还能理解,可这来错了时候却不知是何意”

    张庄头心中冷笑消息如此不灵通,看来大爷还高估你了,只怕你连个勋亲贵戚都谈不上,说不定只是出身于攀了某家勋贵姻亲的富商之家罢了,也敢在这皇庄里头猪鼻子插葱

    于是张庄头朝北虚虚抱拳,傲然道“公子怕是不知道,万岁爷爷打算去拜谒先帝山陵,今儿个就驻跸在南沙河皇庄别院。至于在下嘛,乃是奉了御马监掌印大老爷的钧令,来巡视附近皇庄,让这些蠢蛋鳖孙这几日不要瞎转悠,以免冲撞了万岁爷爷的圣驾,到时候人头落地不说,还连累旁人。”

    张庄头这番话,把高务实听得一怔不说,还把站在道旁远一些地方的陈矩吓了一大跳,连忙对朱翊钧道“皇上,奴婢根本没有给他们下过什么命令,这厮纯属胡说八道。”

    朱翊钧冷笑道“哼,朕看得出来。”

    陈矩这才鬆了口气,又皱眉朝旁边的董少监问道“董毅,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假传咱家的命令了”

    陈矩这个御马监掌印做了**年了,威势早已养成,董少监听得也是诚惶诚恐,忙躬着身子,浑身抖地道“老祖宗息怒,老祖宗息怒,小的也不知道哇,这这厮没准就是扯虎皮当大旗”

    陈矩怒道“明儿你若是不给咱家把这事儿查明了,仔细你这身皮”

    董少监满头大汗,背后也被冷汗浸湿,连连道“是是是,老祖宗放心,不用等明日,待会儿小的就去查,一定连夜查明。”

    陈矩盯着他看了一眼,吓得董少监连脚心都汗湿了,这才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那边高务实已经微微笑了起来“你说的御马监掌印大老爷,莫非是陈御马”但问是这样问,高务实却不等他回答,立刻介面道“可是据我所知,陈御马今儿个一整天都跟在圣上身边,寸步不曾稍离,他怎么会给你们下这道命令哦,我知道了,你们定是假传了陈御马的命令,趁机来勒索搜刮的吧”

    这一次,张庄头还没有说话,之前那个一脸倨傲之色的中官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闻言介面问道“掌印大老爷做了什么事,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高务实哈哈一笑,一边摇了几下摺扇,一边故作文士潇洒般地道“好教这位中贵人知晓,学生正巧今日也是奉旨伴驾随行。”

    那中官心中吃了一惊,气势先是一沮,继而似乎想到什么,竟然又强硬起来,冷笑道“哦,倒是没瞧出来,公子还有这般地位。”

    “不过嘛。”那中官冷冷地道“这南沙河皇庄的事情,公子最好还是不要插手,以免自误。”

    高务实见他把“以免自误”四个字说得特别重,明显是在威胁自己,心里不禁好笑,面上却是一脸诧异“哦以免自误却不知是怎么个自误法”

    那中官目光一寒,森然道“你若是真想知道,咱家马上就可以让你得偿所愿。”

    高务实听得哈哈一笑,摇头道“中贵人好有自信,不过我这人属驴,打着不走,拉着后退,还真就想见识一番。”

    “好,好,好。”那中官连说三个好字,然后朝自己带来的两个庄头冷然下令道“拿下他”

    高务实面色一冷,也收起了笑容,淡淡地道“说得好拿下他们。”

    “是,老爷”

    这话是高陌回答的,因为高务实已经进士及第,按照此时的习惯,已经不能再叫少爷,只能改称老爷了。

    高陌很久没有出手过了,现在好像也没有要出手的意思,只是大喊了一声“老爷有令,拿下他们”

    那中官和两名庄头都有些莫名其妙,正诧异高陌这是对谁说话,旁边忽然冒出十来个精壮剽悍的家丁,四面包抄而来。

    对方三人都是大吃一惊,那中官惊叫道“你是什么人,敢对咱家无礼”

    高务实冷笑道“好教中贵人知晓,本官翰林院修撰高务实。”

    “啊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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